《欢迎来到真人逃生[无限]》作者:星云沉浮 文案: 2077年,全球被丧尸病毒占领,一位匿名者开创了首个无限逃生系统,将幸存者们召集起来,享受欣赏人类自相残杀的乐趣。 人性的贪婪、懦弱、自私、阴暗……在这全息空间之中一览无遗。 阮苏就在这时遇见了江柯凡。 饶是脚踩尸王血流成河、手刃巨兽面不改色的游戏高玩阮苏,也要被某个小幺蛾子精的清奇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 阮苏:你跑楼顶上去做什么? 其实是迷路了的江柯凡:想去……就去了呗。 原本一心只想找回自己的妹妹,可皮皮怪江柯凡就像是上天赐给阮苏的天生克星。 阮苏:需不需要我抱着你走? 崴了脚的江柯凡默默朝他竖起一个中指。 阮苏:…… 阮苏:亲我一下,刚才的我就当没看见。 江柯凡:——啵唧!(抱住肩膀) ~﹡~﹡~﹡~﹡~﹡~﹡~﹡~﹡~﹡~﹡~﹡~﹡~﹡~﹡~﹡~﹡~﹡~﹡~ 【欢迎来到恐怖大逃生!】 【这里有学校、孤儿院、医院、乡间别墅、古村秘境、花鸟市场、密室等多个场景。】 【祝你玩得开心~】 阅读提示 1、主攻,假高冷真闷骚攻×牛逼吼吼日天日地受 2、恐怖、灵异元素多 3、非典型无限流 4、作者放飞自我,架空世界观,设定如有逻辑错误,欢迎指出修改,么么么 5、【高亮!】微博:星云浮沉v(改名啦注意!) 一句话简介:让肾上腺和荷尔蒙一起狂飙 内容标签: 末世 无限流 异闻传说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苏,江柯凡 ┃ 配角:主神和他相爱相杀的反抗军 ┃ 其它:主攻,口味略重 逃生场景一:教学楼 第1章 欢迎加入大逃生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随着脑海里那个熟悉声音的响起,阮苏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机组队,自由发挥,规则照旧。】 从耳畔传来的机械电子音,宛若传自地狱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转过头去吧!今天的游戏场景就在你们身后。】 阮苏稳住重心回过了头,注意到他身边同样站着几个不明情况的人。而此时,坐落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座古老的教学楼,掉色的墙皮间依稀可见排列着的教室铁栏窗,楼的外壁被层层的植株包裹,看上去历史已经相当久远。 这就是他们今天的逃生场景。 【在这轮生存游戏里,从最后存活下来的名单之中,会有1-2个人被淘汰。当然,表现越好越有可能留下来,你们应该已经很适应这规则了。】 【那么,终点见。】 【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玩得开心~~】 随着最后上扬的尾音戛然而止,电子音也彻底消失了。空气中剩下的,只有焦躁的沉默。 阮苏早已习惯了主神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创造出这个游戏系统的主神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2077年,世界科技中心攻破了网络与人体链接的最新技术,这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次年,一场大规模的病毒侵袭在全球范围内席卷而来。 最开始是电子邮箱被入侵破坏,每个使用邮件的人都会随之被感染,变成颇具攻击性的行尸走肉。再后来,这个范围一步步扩大,直到变得不可收拾。全球最顶尖的网络安全技术被匿名黑客大肆破坏,这规模和程度堪称人类历史上的耻辱一笔。 发展到了现在,匿名黑客又创造出了一个全球性的游戏系统,他自称主神,将所有幸存者集中在接连的虚拟全息空间之中,通过一轮又一轮游戏的不断筛选和过滤,将人们陷于极度的恐惧之中,从而享受杀戮的快乐。 没错…… 所谓“淘汰”,即被取消游戏资格。这也就意味着——被淘汰的人会被赶出虚拟空间,从而被放逐到充满丧尸的外区。 那无疑就是自杀。 所以现在,他们这些轮回玩家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无限恐怖游戏之中——拼尽全力去生存。 阮苏抬起脚来,朝人群中心走去。在破旧的教学楼门前,穿越过来的众人开始自发地聚拢在一起,商讨对策。他们均身着白色套装,身上没有佩戴武器。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微型通讯器,是由游戏系统免费提供的。 互相清点了一下人数后,有人开始发现了不对劲。 一个盘发的中年女人皱着眉说:“我们应该是10个人对吧?” “1、2、3、4……”另一个男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奇怪了,这里怎么只有9个人?” “也许那个人打算单独行动?” 有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在这个游戏里,单打独斗是混不下去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了起来。 游戏已经开始了。阮苏不想再耽误时间,微眯起幽黑的眸,只道:“多说无益,先进去看看吧。” 他一发声,周围的人登时朝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人更是眼尖地认出了面前这个身形颀长、鼻挺薄唇、气场沉稳十足的男青年。 经过了游戏系统一批又一批的筛选后,幸存者们对彼此的实力大都会有一个依稀的概念。而阮苏,正是其中小有名气的进阶玩家。 如果说普通玩家的任务是在每一次游戏中生存下来,那么进阶玩家所关心的问题——则是如何更快地将游戏通关。 他们凭借着自身非凡的实力和丰厚的经验,总能如鱼得水地快速适应各个不同的生存场景,在大逃生游戏中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们是众多玩家中的佼佼者——也是最有可能赢得游戏胜利的翘楚人物。 阮苏已经在这个系统之中待了十七年,有着深厚的游戏经验。他话音一落,很明显就能够感受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 不过阮苏没有过多在意这些。其他人看他要走,自然都听话地跟了上去,生怕怠慢。 一行人徐步走进了教学楼内,这层楼的大厅除了破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入,眼前的场景却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寂静的长廊看不到尽头,墙皮开始泛起铁锈的红。不知是什么原因,开始有人不适地打起了喷嚏,连空气中仿佛都夹杂着刺鼻的腐臭味,气氛很是阴森。 众人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座教室。阮苏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已经生锈不清的班级名牌,依稀地辨认出:“初二(1)班……” 原来是座初中教学楼。 忽然,他的动作滞住了几秒,随即转身快步来到了另一侧的楼梯间。盯着墙壁看了好一会,半晌才挑起眉说:“我们在三楼。” 那墙壁已经开始掉皮,显得稀落不堪。布满黑色涂鸦的墙纸间,还是隐约可以看见一个“3F”的字样。 “也就是说,”队伍中间有人就分析道,“1-2楼是初一,3楼就是初二……这栋楼一共有多少层?” 有人跑去了窗边,探出头仔细数了数:“好像一共七层!” “那这样就说得通了。”盘头发的中年女人点头道,“1-2楼是初一,3-4楼是初二,5-6楼是初三,顶楼一层是办公室……我见过很多教学楼的设计都是这样。” 众人顿时回过头看向她,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自报家门说:“我曾经是个中学老师。” “但是主神为什么不把我们传送到一楼?难道下面那两层楼是封闭的么?”有人跑到楼梯间往下看,底下是一片黑不见底的阴影。周围几个人顿时都好奇起来,扒拉着栏杆往下打量,想看个清楚。 “每个规则都有存在的理由。”阮苏见他们起了好奇心,就老练地伸手指了指后方,告诉大家说,“我打算先探明白这一层。有人想先往下走的话,我们可以分成两路。” 那几个围着楼梯间好奇的人登时交换了一下眼色:“我们也先把三楼探清楚再说吧。” 阮苏点了点头。根据经验,只有在打败了最终的大BOSS后,这轮游戏才会算是正式结束,否则他们将会被一直困在这个虚拟场景之中。而在打BOSS的途中,贡献最少的人则会被主神盯上最后淘汰。这个游戏系统不仅考验体力,还更是个智力活儿。 这也就是说,他们这10个人既是队友的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也就难怪这些人会这样忌惮他。 而现在,两派人暂时达成了一致,决定先探索三楼。 三楼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情况。一共有12个教室,加中间的一个厕所。在摸清楼层结构的时候,队伍之中总会有几个人有意无意地凑近到阮苏的身边,找他搭话。 在这残酷的生存游戏中,实力中下游的小人物们想要跻身生存,只有依靠抱紧大佬的大腿。 而眼前的小女孩就是一个例子。 “阮苏哥哥,”是一个细如蚊的声音,“你身手真好,我和妈妈都听说过你。” 阮苏顿了顿,他侧过头看去,发现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年纪十八上下的女孩儿,长长的马尾辫,一脸的生涩和拘谨。 “谢谢。” 阮苏没有放在心上,只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女孩看阮苏的反应不咸不淡,像是安心了几分似的。她一边加快脚步跟上了他的节奏,一边又再度小心翼翼地搭话说:“我和妈妈被主神分开了,在这里我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说到了这里,再怎么迟钝也该听出女孩的暗示了。女孩一脸忐忑地等待着阮苏的回应,而后者只是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玥玥。” “玥玥,”阮苏喃喃了一遍,最后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叫做“玥玥”的小女孩脸颊顿时泛起了几分桃红:“嗯……谢谢,我会的。” 她知道阮苏这是默允了。 小插曲过后,三楼很快就走到了尽头。这一路上都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就当众人放松警惕,一边又心冒疑惑时,阮苏忽然停下了步伐,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蜕皮潮湿的墙面上,仔细地一寸一寸摸过—— 突然,他手上一发力,抵住核心受力点,将墙壁猛地推翻了开来! 老化的墙砖轰然倒地,掀起一片扬尘。这面墙壁就这样被豁开了一个口!众人都讶然地退后了一步,有人被呛惊呼,有人感叹高玩阮苏天生神力。这时,人群里年纪最小的玥玥却冲到了最前,站在阮苏身旁,一脚踩在了砖块上。 她观察了一会,忽然喊道:“这墙是后来封住的!大家快来一起砸墙啊,这墙后面肯定有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都聚拢过来,配合着阮苏开始试图砸墙。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伸手摸了摸裂开的墙砖,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门:“啊!怪不得这么容易就被破坏,原来这后面只是一道木门,再被水泥封了一层。而木头和水泥都已经严重老化了,只要找到关键的几个受力点,轻而易举就能把墙给凿开。” 男人此话一出,大家登时就有了信心。 “你说木门……”中年女人忽然回忆起了这层楼的教室门都是木制的,“难道这墙后面,是一个被封起来的废弃教室?” 中年女人的话让大家忽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所有人都隐约地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在僵持的气氛中,阮苏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碎石递给队友,“别自己吓自己了,用这个试试。” 他这句话把大家都拉回了现实。众人开始埋头凿墙,一起忙活了半天,居然真的把年久失修的木墙给推出了一个可供人钻进去的大口。 呛人的灰沉逐渐散去,一股恶心的潮臭扑面而来。从被封住的门板边缘,还可以模糊地看见一个名牌:“初二(13)班”。 这时,第十三个教室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2章 进入主线剧情 那灰沉太厚重,阮苏被刺得酸了眼睛。他抹了几下脸,等视线恢复后,立即猫腰钻进了教室之中。 等他在教室内站定,登时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面前的这幅画面实在太过诡异,比起教室,用撒旦的修罗场来形容这里要更贴切。密不透光的狭小空间,阴森得就像一个阴暗的虫巢,好像随时都会从暗处孵化出什么恶灵。空气中是腥臭的腐烂味道,让人意识也开始麻痹,分不清是不是掺杂了有毒的致幻气体。 阮苏一回头,发现身后的队友们也陆续钻了进来。他们讶然地观察着,在气氛的催化下,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凝视着眼前的景象,连瞳孔也开始逐渐涣散…… 难道这空气里真有什么致幻剂? 阮苏皱了皱眉,随手捡起了一根棍子。 突然,教室的窗户那响起“嘭!”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夹杂着泥垢受到了重击,瞬间变得粉碎。光线透进来的一瞬间,众人的理智也被极速拉了回来! 阮苏扔掉了手中的水泥棍,对着众人一耸肩:“不客气。” “……” “……” 直到这时,教室的全貌才暴露在了他们的眼里。 这是一个可容纳50人的教室,锈迹斑斑的墙壁长满了青苔,课桌也老旧不已。前后两块大黑板上还画着诡异又扭曲的涂鸦,看上去像是一个脖子长到卷曲的小女孩,又像是一个血淋淋的手指。 “啊!!” 教室里突然响起了女孩嘶哑的尖叫声。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扭头看向声源——玥玥颤抖着手指着教室的上空:“有、有尸体啊……!” 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就在教室上空的老风扇上,正捆绑着一根粗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正吊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女孩尸体。 女孩估摸着只有15、6岁,尸体已经发白长斑,衣着褴褛很是狼狈。她的表情十分痛苦,翻白的眼球里流出黑液,嘴巴大张着,里面却只有半截舌头。像是死前撞见了什么极度骇人的恐怖画面。 怪不得一进教室味道那么大,原来那是尸体腐烂过后的恶臭! “草,什么鬼!?” “这玩意儿在这里吊多久了啊!好恶心!!” 现场已经有几个心理承受力弱的人开始扶着墙干呕,人群一时有些慌乱起来。 阮苏则没有说话,而是蹙起了眉,缓步走到了尸体旁边观察起来。 看那女尸的模样,像是被人杀死后再刻意吊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忽然,阮苏发现正对着尸体下的是一张课桌,而唯一独特的是——这张课桌上布满了小刀的划痕。 划痕拼凑在一起,呈现出的信息很是凌乱。像是图画,又像是文字。这画风倒是和黑板上的涂鸦遥相呼应……等等,会不会这些都是同一个人所画的? 阮苏又退后一步,发现课桌的抽屉面上刻了两个小字:“孔橘”,而他再探头去看,发现其他的课桌抽屉上也都依稀可见各种人名。 看来这张课桌属于一个叫做“孔橘”的学生,而这些涂鸦也都是这个人的所作。 阮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抚上了凹凸不平的课桌,摸索着那些划痕,试图把这些图案刻在脑海中,再整合出什么有效信息。 他尽量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可一闭上双眼,脑海中顿时开始狂轰滥炸,耳鸣、眩晕……这是什么预兆? “嘶嘶嘶”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杂音。队伍之中又有人开始大叫:“天啊,快看黑板上!” 霎时间,从黑板、课桌间的细小缝隙之中突然开始疯狂渗出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把涂鸦记号给冲淡了,整个教室像发生地震一样摇晃起来。所有人都踉跄地摔倒在地,一阵天旋地转! “救命!到底是怎么了?” 阮苏反应很快地抽回了手,没有沾上从课桌里渗出的血,又迅速伏在地上来保持身体的平衡。等稳住了重心后,他提心吊胆地抬起头一看——不安的预感得到应验后,他顿时面色如纸。 “跑……”阮苏听见自己低吼道,“快跑!” 在他的双眼之中,那头顶之上的吊死尸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低下头,一下对上了阮苏的视线。 然后,朝他咧嘴一笑。没有舌头的嘴巴空荡而狰狞。 旁边的人也陆续看见了这情状,立马吓得抱头鼠窜起来,一个劲地朝墙壁的开口涌去。可他们眼前忽然略过一道黑影,紧接着,老旧的课桌吱呀地横空飞了过来——一下挡在了出口处! 局面很快就要变得失控起来! 电光火石间,阮苏迅速撑着地爬起。可头顶上的女尸已经先一步自己挣脱绳子掉了下来——阮苏飞快地侧身一躲,才没有被女尸扑个满怀。 女尸啪地掉在了水泥地面上,褴褛的衣服被蹭破,漏出了被摔得粉碎的膝盖。肋骨更是直接从肚子里插了出来,牵出一条破碎的带血大肠。 阮苏屏住了呼吸,小心地一步一步退后,一边紧盯着女尸,防止她突然猛扑。 而女尸正吃力地想从地上爬起,可因为膝盖骨粉碎,时常使不上力再次落地。这么来回几次后,女尸的脸也被摔得稀烂,一时血流四溅。 “……”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暴力血腥,让阮苏很想手动打上马赛克。 同时,整个教室的课桌都像幽灵一般在空中横飞,时不时重重地摔在谁的身上,剧痛让人几乎一下昏死过去。手无寸铁的人们开始疯狂地躲闪,绝望的尖叫快要把屋顶给掀翻。 一片混乱之中,阮苏的面前站着复活的女尸,他不得不冷静地用余光观察着教室,寻找合适的武器。最后盯上了最近的水泥棍,可他需要冒险才能够到。 就在犹豫的一秒钟里,女尸突然发疯了一般,就地朝着阮苏猛跳而来! 要是被扑中,那恐怕是凶多吉少。可就在那顷刻之间,阮苏也根本没有武器保护自己。他差点连呼吸都忘了,正要用尽全力旋身躲开时——下一秒,面前的凶猛女尸突然被身后飞出的水泥棍给重重击中! 女尸被甩飞,阮苏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小伙子,快逃!” 阮苏一怔,认出了那是那个曾经当过老师的中年女人。他松了口气,起身捡起了地上的水泥棍。 已经稳了。 中年女人心一紧:“啊,小心!” 阮苏握紧水泥棍,一个反身将长棍朝身后扑来的女尸身上猛甩而去! 女尸仍是不甘心,血肉模糊地艰难撑地爬了起来。阮苏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又是劈头盖顶的一下猛击! 这一下把她的天灵盖都差点劈开,女尸终于倒在地上开始抽搐。手指却还在颤抖,猛地一下抓住了阮苏的脚踝! “啧。” 真是难缠!寒意差点渗入皮肤,阮苏一个激灵,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脚。 可却没把女尸的枯手甩开,就在这个空档,女尸再次如毒蛇般猛窜了起来,朝阮苏猛扑而来——这次的力道大到超出阮苏的预想,他被一下重压在了地上! 一股辛辣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阮苏下意识用手肘去顶,却只触到一片黏腻的寒冷。 此时女尸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不过是一堆破碎的白骨顶着血溅的肉。看见活死人压在自己身上,阮苏直泛起一阵恶心感,他操起水泥棍,照着女尸脸上就是一下。女尸不安分地开始乱扭,阮苏就愈是嫌弃,直到飞起一脚把她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又一个反压制住了女尸。 “小朋友,”阮苏微眯起了眼,“你有点过分了。” 这回,阮苏再没手下留情,一顿猛如虎的暴揍,将脚下的女尸打得放弃了挣扎,骨头也散架,彻底不动了。 也动不了了。 这时,教室内的课桌从空中掉落了下来,黑板和墙面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一切终于恢复了安宁。 连室内的光线也明亮了不少。 所有人这时才见识到了所谓“进阶高级玩家”的实力,不由得对阮苏这一手见尸反压尸的王者操作给佩服得叹为观止。 这干净利落的手段!这阴鸷厉然的眼神!众人不禁感叹幸好被打的不是自己…… 玥玥在一旁也给看呆了,她暗自为自己尽早地抱上了阮苏大腿而感到庆幸,一边正竖起了大拇指正想朝阮苏走去,可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忽然又顿住了。 此刻,她身旁是一个倾倒的课桌,写着模糊“陈”字的抽屉被打翻,露出了里面的一张泛黄纸条。 玥玥的动作僵硬了几秒,她扭过头一看,身后的队友们正在和阮苏热烈讨论着刚才的情况,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的表情变了变。 犹豫了半秒后,她最终飞快地蹲下拾起了那张纸条,背过身迅速地瞄了一眼。等再转过身来时,已是一副平常的表情。 “阮苏哥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阮苏转过头来,正好对上玥玥灿烂的笑脸。 阮苏不置可否,只是转而对刚才那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中年女人道了句谢。中年女人温和地笑了笑,拍拍阮苏的肩膀:“不客气,叫我老何就行。在这里,我们还是要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 阮苏笑笑,玥玥就也附和道,“嗯!希望我们能一起通关。” 她正要接着狂吹一阵彩虹屁的时候,阮苏突然伸出了手指,放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玥玥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你们注意听?” 这教室里,再次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不过这一次没有尸体还魂。在人们正对面的黑板上,板面开始逐渐掉色。两秒后……黑板上突然隐约地出现了几个人影。 众人一开始还很是警觉,但到了后面,大家逐渐发现在黑板上跳跃的并不是鬼影。而是一段……影像。 他们好像触发了一段回忆录。 影像中的主角是一个初二的小女孩,影像中的场景……好像就在这个教室。 这时候,众人纷纷对视一眼,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们开始玩到主线剧情了。 第3章 第十个人归队 复古的老教室,设计老土的肥厚校服,看上去像是一百年前的情景了。 一个宁静的午后,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着课,突然门外出现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老师便向孩子们解释了情况,然后离开了教室。 这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也是插班生女孩儿孔橘来到这个班级的第一天。 短发的女孩乖巧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似乎在发呆。 而不知何时起,教室里逐渐多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是怪物吗?” “看着好恐怖!” “……” 这些窃窃低语却分外地扎耳,让短发女孩把脸埋得更深。 慢慢地,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汇成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杂音。气氛就这样变得越来越奇怪和压抑。 “嘿!” 突然,坐在教室前排的一个女生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用手指着角落里的插班生,尖细的嗓音大喊了起来: “你们不觉得她很恶心吗?” 看到这里,阮苏突然回了神。他察觉到,那女生的模样——居然和被吊在电风扇上的女尸一模一样。 画面接着在跳转,短发女孩的脊背猛地一僵,脸色逐渐白了起来。 “你们看看她的手指,”女生却依旧趾高气扬地瞪着角落里的人,“那真的是人类的手吗?她是不是什么变异的怪物啊!” 那个女生穿着漂亮的裙子,一头乌黑长发,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中心人物”。她这么一说,班上同学附和的声音顿时都大了起来。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她的左手真的有六根指头吗?天哪!” “真的好恶心哦……” 短发女孩颤抖着瑟缩在角落里,下意识胆怯地把手缩进了校服之中。羞愧、耻辱、恐惧混合在一起……在胸口不断地翻滚。她面色如土,委屈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了酸涩的喉咙。可现实里——她却害怕到无法发出只言片语。 甚至抬起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女生却依旧咄咄逼人:“她难道不会说话吗?噫,她不会真的是怪物吧!” 这时候,女生旁边的小跟班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拿着课本和铅笔盒站了起来,安抚女生道:“陈玉,你别急,我去帮你问!”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短发女孩的心也逐渐坠入了谷底……这简直就像给她当街处刑。 “喂!”头顶响起一个充满敌意的男声,“陈玉在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吗?” 短发女孩哆嗦得更是厉害,脚趾都蜷曲在一起,恨不能把自己整个埋进课桌的抽屉之中。 “喂!你是故意的吗?” 连续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男孩愤怒地将手中的铅笔盒朝短发女孩扔去——女孩反应很快地惊叫一声躲过,这时,她的脸才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双目充红,表情写满了恐惧。 女孩的动作之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铅笔盒没扔中,男孩许是感觉到面子上的丢人,更是唾骂一声,“你长得可真丑!死三八!”说完,就卷起课本朝短发女孩猛地拍去! 女孩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霎时间,全班都尖叫了起来。 “咿呀!!”叫做陈玉的女生更是惊恐地叫了起来,“你们看她的手指!她真的有6根手指!鬼啊!!” 女孩动作一怔,她立即倍感耻辱地将手缩了回去。可男生却不依不饶地抓住了空档,猛地将课本甩在了她的头上,连抽三下! “真恶心!我邓建坤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坐得离女孩儿身边最近的那几个男生顿时像见了魔鬼一样,一脸厌恶地把课桌搬开一米。班里的女生们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一边尖叫一边躲闪。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快去帮邓建坤打她啊!”陈玉铁青着脸,用手指着角落的女孩,歇斯底里地叫喊,“她是六根手指的巫婆,只要她还在我们班吓人,我们就迟早有一天都会被她害死的!” “她这种怪物就应该永远地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 “应该把她关在笼子里,或者把她抓去做实验,把她解剖!” 陈玉站在高凳之上,一边进行着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讲,一边煽惑着身边的男生去教训这个奇怪的插班生。 陈玉的小跟班们受到了怂恿,纷纷开始效仿邓建坤的行径,用手中的课本、卷笔刀、水杯朝女孩砸去。女孩尖叫着躲进课桌下面,可还是不免受到了几次沉重的砸伤,痛得她差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一旦起了个头,人心的恶就像洪水泄闸一样不可收拾起来。到了后面,甚至有人搬起凳子朝女孩扔去。眼看着矮脚凳在课桌旁边摔成了两半,女孩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嚎啕大哭出声。 可她越是哭,扔东西的人就越是肆虐。到了最后,她的哭声几乎已经淹没在了众人狂热的起哄声中,就像一只快要溺死在深海里的鸟。 “打死她!” “把她赶出去!” “巫婆!魔女!” 躲在不断晃动的课桌之下,女孩缩成一团,戴上帽子紧闭眼睛,却始终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第六根手指,动作用力到好似想将它生生掰断似的。她哭得泣不成声,直到愤怒又羞耻的泪水把衣衫也给浸透,最后在绝望之中晕厥了过去…… .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看完这段短暂的回忆录后,现场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有勇气开口沉声道:“我猜……那个僵尸应该就是‘陈玉’了吧。”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很复杂的神情。 “那个有六只手指的女孩,”阮苏盯着黑板,接着补充道,“应该就是我们的主角‘孔橘’了。” 玥玥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古怪:“话说,她是真的有六根手指吗?怎么会这样?”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思索了一会,解释说:“从医学上来说,不是不可能。虽然少,但有时候确实是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按照我们现在的科技,肯定可以给到手术治愈那个孩子,只是……” “只是故事发生的时代,”中年女人盯着屏幕,默默地叹了口气,“应该是很久远了。” 这个教室的布局设计、以及影像里人物们的衣着打扮……确实很有年代感。 又有人感叹道:“那个时候医学和科技还没那么发达,所以大家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偏见吧。”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很沉重的表情。 “……” “……” 玩到这里,游戏的规则已经大致地出来了。他们需要在整栋教学楼中摸索,然后在特定的场景里,和丧尸小怪刚一波,接着触发一段与之相关的‘主角回忆’——这也就是所谓的线索。 这时,阮苏再度站出来打破了僵局,“好了,现在第三层已经清理完毕了。我们可以开始分批清楼,五个人往上走、五个人往下……怎么了?” 阮苏的话锋忽然一转,他看见了面前几个人脸上诡异无比的惊恐表情。 玥玥睁大了眼睛,几乎结巴地指着阮苏身后的方向:“阮、阮哥哥,你后面……” 阮苏一回头,动作也僵住了。 在地上那一滩本该稀烂的女尸,却突然一下凌空跳跃了起来。森森白骨悬在空中、血肉洒了一地的场景,让气氛顿时变得分外恐怖。 居然“诈尸”了! “淦。” 阮苏暗骂一声,一边反应极快地转身挡在了众人前面,一边紧盯着面前“诈尸”的丧尸。 戴眼镜的男人躲在阮苏身后,吓得双腿直发软:“怎怎、怎么这个怪难道有无限的生命力吗?老天爷,救命啊……” 一刹间,全场的焦点顿时都集中在了那摊复活的尸体之上,唯恐她下一步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阮苏紧蹙着眉头,审视的目光落在刚才和自己交手的女尸身上。忽然,他的动作微微一僵。 等等, 有哪里不太对劲。 “嘶嘶嘶~” 空气中传来令人分外焦躁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众人纷纷绷紧了神经。有人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怎么自卫,有人想着该怎样套跑出去……就在这时,女尸毫无预兆地突然朝一行人猛扑过来! “啊!!” 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然而,预想中的恐怖场景却没有发生。 几秒后,人们逐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画面给吓了一跳——此时,阮苏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女尸的对面,手掌一下抓在了它的头部,然后,用力地扯开! 想象中血流飞溅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豪爽奔放的穿堂笑声。 “哈哈哈哈哈……”躲在女尸背后猫着腰的男人终于直起了身,还带起了一阵欢乐的轻风,“你们还真是胆小!我随便吓唬一下,你们还真的上当了。” 眼前的男人神色飞扬,剑眉下的星眸笑得灵动有神,气质很是非凡。他一出场,好像连空气也活泼了起来。 原来是他躲在女尸身后暗中操纵,好依次来吓唬其他人。 阮苏倍感无语,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只吐槽道:“……幼稚鬼。” 男人却没受他的泼冷水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地捧腹大笑着,一边还不忘送上一波无情嘲讽:“喂,我说你们,游戏才开始了多久,你们就紧张成这样……难道已经做好随时出局的准备了?” 他的这番挑衅让队伍中很多人都不满地皱起了眉。同时,也有人眼尖地认出了他:“江……江柯凡!是你吗?江柯凡!” 男人转眼,看着队伍中的熟悉脸孔,眨了一下眼睛,吹口哨应道:“哟~” 江柯凡——这个名字怎么分外的耳熟?有人这才想了起来,原来眼前这人就是在游戏系统中新兴的后起之秀。这匹小黑马的实力飞升得很快,不过在最近才开始逐渐被人们所了解。 说到他的风格,让人不禁联想起几个词,张扬,放纵,肆虐。 江柯凡就是这样如此不拘一格的玩家。 这时候,众人这时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啊,原来就是他啊! 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第十人。 这一下,他们的这支队伍终于算是真正地到齐了。 第4章 多动症儿童 “刚才那段时间里你去哪儿了?” “我们直接被传送到三楼了,你呢?” 人群满心疑惑地追问起来,江柯凡摸了摸脑门,回想道:“哈……怎么说呢。其实我确实是和你们一起被传送过来的,只是我看你们磨磨唧唧的,就先下楼去玩了。” “……” “……” “我下到二楼以后,走了一圈,不知不觉就到了你们那门口了。” “……” “……” 这毫无毛病的逻辑!这理所当然的眼神!不愧是江柯凡,画风清奇得又毫无违和感。 这时候,刚才那几个对一二楼很好奇的人顿时又问:“那二楼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江柯凡挑起眉,思索了一会,最后只说:“我建议你们带支蜡烛下去。” “哈?” “蜡烛?” “为什么啊?” “下面太黑了,”江柯凡耸了耸肩,“门窗全被封住了,不透光,我基本上什么也看不清。” 众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是五味陈杂。 “怎么会这样?” 何太太分析道:“一二楼应该是初一的教室吧。” “如果说,这栋教学楼是游戏主角‘意识具现’的产物,”阮苏突然抬起头,沉声说,“那么被封锁住的二楼,肯定藏着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秘密。也就是说——是个关键线索。” 这么一分析就说得通了。那两个对一二楼原先就很好奇的人顿时喜上眉梢,跃跃欲试起来。 “正好我们现在人齐了,”江柯凡归了队以后,阮苏就开始按照原计划分组,“我们可以分成两组,一部分人上四楼,剩下的下三楼。” 那两个对一二楼好奇的人顿时举起了手,想要率先占据优势高地:“我们往下!” 顿时旁边几个人也附和了起来。 阮苏倒是不慌不忙:“那我就往上吧。” 玥玥已经跟阮苏打了招呼,自然要跟着他走。而江柯凡刚才就是从二楼上来的,现在倒是对高层楼充满了好奇,也就自己站到了阮苏的队伍之中。其他人一看两个大佬都结营了,两边队伍很快就分了出来。 最终,阮苏、江柯凡、玥玥、何太太和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组成了一个小组往上,剩下的人则向下探索。两派人临分别前,还互相交换了微型通讯器,以方便联络和交换线索。 这一下,一起活动的队友顿时少了一半。 另外五个人开始在三楼寻找照明工具,而阮苏的小组则往楼梯间走去。最近的楼梯间在走廊的另一端,一路经过教室时,耳边好像总是萦绕着一串诡异的细碎声音。 玥玥有点害怕,“阮苏哥哥,会不会又蹦出什么丧尸来?” 阮苏没看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回应说:“自己吓自己的可能性大点。” 江柯凡却对玥玥这种小女孩心态很是不认同:“如果‘丧尸王’早点出现,那我也不至于这么无聊了!逛一大圈了连个会动的鬼影都没看见,真没劲。” 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痞气十足地走在最前,还不忘回头来催剩下的人:“你们走快点!说不定五楼会有惊喜呢。” 众人纷纷汗颜,江柯凡不愧是好斗第一人,他们碰上鬼怪躲都来不及,他还……嗯?等等! “小伙子,可这里是三楼啊?”何太太皱着眉纠正他,“我们现在也是要先去四楼,再慢慢往上走。” 江柯凡动作一顿,紧接着很快否定道: “不可能,我记得我当时下了楼以后走了好长一段的。” 何太太思索了一会,又反问说:“你自己也说二楼不透光,会不会是摸着黑的时候,你感觉自己走了很远,其实只是一层楼的距离?” “这倒不会,我心里有数。”江柯凡的神情一松,接着又找到了一个论点,“而且从时间上来说,我一直走着没停,这么久也不可能只上了一层楼啊。” 何太太又沉默了起来。 这时候,旁边戴眼镜的中年人忽然插嘴道:“那你记得你统共走了多少次楼梯吗?” “……” 这个问题倒是把江柯凡都给考倒了。他脸上缓慢地显出了几分怀疑的神情,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是……” 他“可是”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玥玥在旁边也帮着分析道:“难道……是这楼有什么特殊的构造?” 江柯凡的眼睛一亮,“有可能。” 何太太一拍手:“哎呀,那他们往下走的岂不是有危险了?我们要不要现在提醒一下他们?” 一行人顿时热烈地讨论了起来,还一边拉着江柯凡分析起了楼道的设计方法。阮苏在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那我们快告诉他们吧!”何太太这时已经激动地开始掏出通讯器,“原来还有曲型楼梯这种可能,我怎么会没想到?” 阮苏:“……” 他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拦下了何太太的动作。霎时间,其他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他。 阮苏沉默了一秒,接着一针见血地点破了问题所在: “……江柯凡,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何太太冷静了下来一分析,缓缓说:“这么一想,光线那么暗……确实很可能半天都在原地打转。” 何太这番圆场话已经给了江柯凡一个台阶下,可一旁的玥玥盯着石化的江柯凡,忽然强忍不住,小声地“噗嗤”笑了出来。 “……!” 江柯凡迅速清醒,耳朵和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 他没get何太的圆场话,反倒一时脑热,死鸭子嘴硬地冲到阮苏面前跟他对峙:“我才没迷路!你又没下过二楼,不懂还瞎说什么?” “……” 阮苏的眼皮跳了几跳,懒得跟江柯凡多废话,现在他只想快点把任务完成:“现在开始,跟紧我们,先上四楼。” 这几个祈使句连在一起,搭配上那眼神,嘲讽+碾压效果简直双杀。 玥玥这下更是没忍住,颤着肩膀偷笑了起来。江柯凡的眼刀一过去,她又立马捂住了嘴,跑到了阮苏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起来。 江柯凡红着脸,却又自知理亏,只好一声不吭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楼梯间,楼梯间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一行人上到四楼以后,发现四楼的设计和构造和三楼基本没有大的差别,除了班级的数字名牌不一样以外。 这更肯定了他们一开始的猜想,这里应该只是寻常的教学楼设计。 阮苏定了心,打算开始搜刮四楼的线索。可他们刚清完几个教室,没想到这江柯凡安宁了一会,现在又坐不住开始作妖。 众人在查看初二(16)班的教室时,江柯凡则站在门口抬起头看墙壁上贴着的文化墙。那上面是一些很普通的集体活动照,泛黄的相纸上是一条黑色的…… 忽然,江柯凡皱起了眉。 阮苏正在试图打开讲台的抽屉,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躁动的杂声。他心里一惊,警备万分地跑了出去,抬眼一看—— 结果发现,江柯凡正以一种十分轻便的姿势,灵活地在走廊上上蹿下跳。 阮苏一怔,往前一步问:“你在干什么?” 江柯凡突然一个泰山压顶跳在了地上。他听见了阮苏的声音,回过头来,顿时露出了手掌中包着的一条黑色尾巴。 阮苏再度紧张了起来:“那是什么?” 江柯凡抓着手里的一团东西站了起来,手指掐着那条尾巴,让那活物一下弹了出来。 他轻松无比地回答说:“耗子。” 果真是一只黑色的大老鼠,还活蹦乱跳的,发出嘶吼声。 江柯凡用小石子逗了逗老鼠,笑着调侃:“看来这个场景模拟得还挺逼真的嘛。” 阮苏后退一步,忽然很想把刚才的场景从脑子里完全删除。 原来江柯凡的好奇心和战斗欲不只是传闻,他简直就是个多动症儿童。 让阮苏很想按着爆锤一阵的那种。 . 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不□□,阮苏的心情很是烦躁。好在江柯凡还算识趣,虽然一路上总是东摸摸西摸摸,但总体没有太拖累队伍的进度。阮苏最后决定对他冷处理,放置不管就好了。 反正这货也喜欢自娱自乐。 他们很快把四楼的教室也都摸索干净了,暂时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一层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线索,”搜索一番后,何太疲惫地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休息了起来,“要不要用通讯器跟他们说一下?” 眼镜男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下面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线索的话他们应该会打过来的吧。”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连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教室。也就是三楼那个被封住教室的同一位置。只不过,这个教室在四楼没有被水泥封起来。 于是,情况就这样暂时陷入了僵局。 进行到了这里,年纪稍大一些的何太和眼镜男已经开始有些疲惫了。最后,为了节省体力,大家决定暂时留在原地休息一下。 五个人陆续找了个课桌和板凳坐下。正打算聚集在一起讨论目前获得的情报时,他们之中忽然有人的肚子“咕噜~”地响了起来。 五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发现是玥玥。玥玥红着脸,忐忑地揪着自己的麻花辫:“那个……走了这么久,我肚子开始有点饿了。” “对了,说起来,”眼镜男人皱着眉问道,“这个教学楼看样子也不会有什么食物补给,如果我们一直找不到突破口,难道就要待在这里被活活饿死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大家都没说话。 “噢!说到这个,”何太突然灵光一闪,打破了低落的沉默,“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在上一轮游戏里我还留了一包巧克力没有吃完。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分了。” 玥玥的表情一下灿烂了起来:“真的吗?谢谢您!” “哈哈,不客气。” 何太一边从白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慢慢打开,里面果真是一份巧克力,一共被分成了六小块。 玥玥的口水一下就流了出来。她“呲溜”地吸了一声,表情很是幸福。 何太小心地把巧克力掰开,分发给了每一个人,“正好我们有五个人,一人一块……”她接着和蔼地看了玥玥一眼,笑着把多出的那一块给了她,“你就拿两块吧,你年纪最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时,阮苏从何太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那一块巧克力,没有多想,也直接递给了玥玥,只说:“我还不饿,这个你也拿去吧。” 玥玥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眼泪扑簌地落了下来:“谢谢你们!除了妈妈,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眼镜男看小姑娘感动成这样,看了看阮苏,又看了看何太,握着巧克力的手有些打颤。 “那、那我的也……” 眼镜男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头顶忽然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们一个个这是干嘛呢。” 阮苏顺势看去,是江柯凡。他高坐在课桌上,倒是颇为流畅地把自己的那块巧克力丢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扬起眉来,不太理解地看着他们,“那小丫头兜里不是还有半包饼干么。” 此话一出,玥玥的手顿时一僵。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第5章 无效线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呃……”玥玥脸色一变,猛地伸手往自己的口袋里一掏,结果果真找出了半包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咦,还真是!” 何太眨了下眼睛,和阮苏对视了一下。玥玥连忙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我也给记错了。巧克力还给你们吧!对了,我的饼干也可以和大家分……” 虽然那包饼干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法好好均分。 眼镜男一个激灵,刚送出去的手又缓缓地缩了回来。不过阮苏不是个会在意一口吃的的人,就也自然地说:“不用,你留着吧。” 何太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阮苏的想法。 玥玥尴尬地缩起了手,把饼干重新放回了口袋之中。这个小插曲就这样算是过去了。 . 休息片刻后,一行人决定再把四楼仔细检查一遍,不想错过了任何的线索。 第二遍搜查就比第一遍轻松多了,因为这些地方他们已经来过了。在清理物品的时候,几个人甚至还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聊天。 这个游戏系统的玩家包涵了上至60不封顶,下至18、甚至未成年的用户。而由于这个游戏的某些特殊性,团队的主力军往往是20-40这个年龄段的成员。就比如他们的这个小团队,大家的年龄跨度也挺大的。 “等等……”何太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真的19岁吗?” 江柯凡对此倒是很习以为常,“嗯。” “啊,原来你的年纪这么小啊……” 何太的这一声惊叹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眼镜男这时也围了过来,惊诧地眨了眨眼:“才19岁吗?20岁都没满啊!真是年轻呢。” “这么说来,”何太又反应了过来,“那柯凡和年纪岂不是就和玥玥差不多大了?” 没想到,江柯凡还是他们队伍里年纪最小的成员……之二。 可江柯凡却不认同,立马撇清关系:“别拿我和她类比,实力差太多了好伐。” 众人:…… 这一点倒是确实挺像小孩子的。 一旁的阮苏闻声,抬起眼往江柯凡的方向扫了一眼,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江柯凡的长相其实不太显成熟,仔细一看的话,五官确实还带着些稚气。可能是因为他的身材结实,身上一层薄薄的肌肉,给人感觉就很不怒自威,而不是一个才刚成年一年多的小孩儿。 不过……江柯凡多大,其实也与他无关。 再把这些教室过了一遍以后,他们确认了这层楼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于是五个人只好往楼梯间走去,打算直接上五楼看看。 一边走的路上,何太还在感叹江柯凡的年纪,“说起来,玥玥的五官就很清秀,显年纪小,这水灵灵的眼睛,像十五六的小姑娘似的。哈哈,可能这就是女孩儿显年轻,男孩儿显成熟吧。” 玥玥在旁边笑了笑,她抬起眼,发现前方江柯凡正和她保持着近五米的距离。虽然她知道江柯凡对她的印象始终都不太好。 而她自己也有些畏惧江柯凡,不知道为什么。 一边聊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楼梯间。这时,大家的注意力忽然又被面前的一系列壁画给吸引了过去。 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间,好像和其他的有些不太一样。 虽然都是老旧的扶手楼梯,但在墙壁之上——似乎多挂了很多副诡秘的壁画。 这些壁画用相框精致地裱好高挂了起来,它们的画风又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之前教室里的涂鸦。而每一幅壁画又像是一个画面,拼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套连环画。 第一幅壁画,画着一个短发女孩站在楼梯前;第二幅,是女孩身后突然出现了很多张黑色的脸;第三幅画里,围绕着画纸的中央,是一圈各种怪异表情的人头;而最后一幅,则像是被人用黑色蜡笔暴力地涂抹,连纸张都被划破了一个口。 这些画的画风太过别致,一行人还没完全看明白。他们站在壁画前研究一阵,接着相视了一眼。 “这画里的也许就是这个女孩儿的视角。”玥玥用手指着第一幅画里的小女孩,喃喃说,“她一定很害怕……” “这、这些画好压抑啊……总感觉……” 在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壁画之上时,江柯凡却没搞懂几张奇怪的画有什么好看的。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吐槽一句:“确实画得挺丑的。” 可江柯凡的话却没得到别人的回应。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自己先上楼。他绕过了那一面墙的壁画,大跨步走上了楼梯。正要走进五楼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喂,你们!” 呼唤声隔着一层楼梯传了过来,阮苏抬起了头,目光朝楼上看去。 “什么?” 两秒后,江柯凡从楼道口处探出了个表情复杂的脑袋:“你们最好上来看看。” 等到其他四个人都走了上去,他们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五楼的楼梯间内,原来摆放大垃圾桶的地方,此时却堆满了无数干枯的尸首。一、二、三、四……数不清的人头,腐烂得看不出模样。尸骨拥挤地堆积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森森白骨和空洞的眼眶交错,画面一时十分可怖。 “呃……”玥玥很少见到这样冲击力大的画面,一时捂住嘴,脸色铁青。 眼镜男也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被楼梯绊倒。他连忙扶住扶手,脸上写满了惊恐:“这、这到底是什么……” 简直就像一个小型乱葬岗。 在中学校园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阮苏看到尸体堆之后,脸色变了变,但他很快再次恢复了镇定,后退两步回到楼梯旁一看——从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楼下的那些壁画。 阮苏突然一愣,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站着的位置,和第一幅壁画上那个女孩的位置刚好重合! “我懂了……” 江柯凡很是好奇:“你懂什么了?” “那些壁画,”阮苏猛地抬起头来,“在这个楼梯间曾发生过一些事,壁画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何太眼睛一下睁大:“你是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孔橘在这里被人推下楼过。而这些,”阮苏又伸手指着地上那些干尸,“就是那些把她推下楼的人。” 按照之前在第十三个教室里的经历,阮苏的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何太又补充道:“还有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他们都是帮凶。” 所以数量才会这么多么?眼镜男和玥玥闻言,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画框上那些扭曲而黑暗的脸,也许正是小女孩儿心中仇恨和恐惧的写照。 在这个学校里受尽欺凌,她一定过得非常痛苦吧。 另一边,江柯凡却没能跟上他们的节奏:“什么?孔橘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这才想了起来,他们在教室里抗丧尸的时候,江柯凡还在二楼摸黑溜达——刚好完美错过了他们触发的那一段回忆录。 于是这时何太就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一番:“是我们这轮游戏的主角,一个初二的孩子,有六只手指,所以经常被欺负。” 江柯凡这才懵里懵懂地点了头。 “好了,这里应该没什么威胁。我们快往前走吧。”阮苏便回过了身,提醒道,“如果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就麻烦了。” 游戏玩多了以后,阮苏可以很轻易地就分辨出哪些是真的有效线索,哪些只是主神为了烘托气氛弄出的补充设定。 在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恐怖场景之中,有的会触发重要剧情,而有的只是为了增大游戏的困难度。后者一般设置简单,很容易猜到内容,又对主线剧情没什么推动作用,唯一的用途就是释放出很多棘手的小怪,来虐一波玩家。 就比如,他们脚下的这个楼梯间。 阮苏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砍小怪,只想着快点做完主线。而其他的队友也纷纷表示认同地跟了上去。这时,却唯有江柯凡还饶有兴趣地停在原地,盯着地上的尸堆好奇地看。 阮苏不满地皱起了眉,试探地叫住他:“江柯凡?” 江柯凡的表情却是三分打量,五分思酌,还隐约地透露了些激动。 “这是我开局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他顿了顿,“尸体堆。” 阮苏大概猜到了他在期待个什么,顿时强烈反对道:“别犯傻了!快往前走,不要浪费体力。” 可似乎已经晚了——江柯凡已经按捺不住地伸手碰了碰其中的一个干头骨,这时,四周的墙壁突然开始发黑开裂! 阮苏满脸黑线:“……” 众人:“???!!!” 阮苏:这特么谁家熊孩子快拎走行么! 楼道间开始晃动,地上的尸堆突然散发出一阵令人反胃的恶臭。紧接着,那摊尸首间的骨头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早已干枯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们像是一瞬间有了意识,纷纷费劲地扶着地面想要努力爬起。只听见骨节碰撞发出恐怖的“喀喀”声,从混乱的尸堆中,逐渐站起了一个、两个……成群结队的丧尸。若换成是刚参加游戏的菜鸟,一定会被这副场景给吓晕过去。 一旁的阮苏耐性已经快要被某人给耗光了,他黑着脸再次警告道:“现在、立刻、给我关上楼道门出来!” 可偏偏江柯凡就像个叛逆少年,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还蠢蠢欲动地挽起了袖管。 “好不容易来了点有意思的事,别管我,你们先走。” 阮苏的眼皮一跳,他的胸腔里涌动起一股怒火。 而这时,一共6具干尸,已经完全地从骨堆之中站立了起来。 第6章 社会的拷打 说实话,阮苏确实想过扭头就走,让这个不懂事的自负小孩自生自灭。 而此时,队友们面面相觑,脸上也都是很犹豫的表情。 另一边,江柯凡本人倒是和丧尸们打得一片火热。他毫不避讳地随手抓起旁边的画框就当做武器,用上各种骚操作来大混战,可谓是如鱼得水。甚至慢慢地楼梯间已经容纳不下他们的战场,江柯凡就试图把战火往4楼引去。 “等等,”何太太突然发现了盲点,“1、2、3……我怎么感觉这骨头的数量变多了?” 何太太这么一问,眼镜男顿时也过来数了数,好像确实增多了。 “刚才明明还只有6具丧尸,”玥玥惊讶地退后了一步,“现在已经成了8具。” 这玩意儿怎么还越打越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万一最后整个楼层都被丧尸给填满了,那他们谁也别想好好通关了。 阮苏心生烦躁地走进了楼梯间,一边侧身躲过猛扑而来的干骨,用最后一丝耐心朝楼下的江柯凡吼道:“别再闹了!骨头都变多了,快把门锁上,然后出来!” 楼下突然响起画框猛烈撞击和骨头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江柯凡也回吼了一声:“我自己能全部解决!” 阮苏额头上的青筋一下爆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分寸也没有! 他没有再思考,毫不犹豫地撑着扶手一个翻身跳了下去。跃过了层层尸骨——正好落在了江柯凡跟前。 江柯凡一愣,阮苏紧接着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眼眸里是汹涌的怒焰:“那你就试试。” 话音刚落,他就抱起江柯凡的腰,把他直接打横扛了起来。阮苏的个头比起江柯凡还是要高大几分,他打算暴力制服,压根没给江柯凡反应的时间。 可江柯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卯足全劲地扭动身体挣扎起来,还连带着踹飞了不少扑过来的尸骨。 “草,你放开老子!” 江柯凡全力挣扎,阮苏一时没制住,他就从阮苏肩膀上跳了下来。 江柯凡刚想骂骂咧咧,可说时迟那时快——眼前的丧尸突然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朝着两人猛扑而来! “天哪!”何太太在楼上惊呼,“这、这已经有最少20具尸体了吧!……你们需要帮忙吗?” “别下来!” 阮苏没有思索的时间,凭着本能抓起了身旁可操纵的武器就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尸脸甩了过去!等打退了丧尸,他才发现自己也抓了个画框。 而这时,江柯凡也把围上来的尸骨击退了几分,一边也嘟囔了句,“靠,怎么这么多!” 居然一转眼就增生了三倍多。 阮苏这时正忙着赶尸没空搭理江柯凡,他自己也被卷进了这麻烦事中,心情很是阴郁。江柯凡一脚把一具尸骨踹飞一米远,接着又扭过头来,突然对阮苏说:“如果能赢我,那我就听你的!” 阮苏的第一反应很真实:“……幼稚。” 但转念一想,如果能治服这个不服管的小毛孩,那做起任务真是方便太多了,“……怎么赢法?” 江柯凡一边狂扁丧尸,一边艰难地回答阮苏:“比—谁—揍飞的—丧尸—多——” 阮苏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19岁小孩,分不清轻重缓急,真的很缺乏社会的教育。 . 尖锐的画框握在手上,暴扣在丧尸脸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僵硬的尸体越来越多,阮苏后退一步,忽然发现墙角正存放着扫把、拖把和垃圾篓。他立马丢下画框,抄起扫把帚就朝尸堆猛扫而去! 却好像是不痛不痒的驱赶。几具尸体闷声落地,却很快就有更多的尸体站了起来。 这样效率太低,如果能有一把驱邪的铁刀就好了。但眼下的环境由不得他做主。 阮苏没有多加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后跃起来站在了高阶之上,占据了高地之后,迅速将自己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阮苏最不喜欢的事之一,就是浪费时间和体力在这些无效的东西之上。 这些尸体的杀伤力不大,却因为数量多而显得十分难缠。事已至此,再放任不管的话又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行动。 再拖下去,时间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这么想着,阮苏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而另一边,江柯凡也正费劲地虐着丧尸。他随手找来了拆下的课桌脚握在手里。凳子脚上有两颗生锈的铁钉,看得出来尸体还是对他有几分畏惧的。 可是他现在的位置很不利,不仅在尸体的中央,地势还很低。低地将他的优势都快化成了劣势。江柯凡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只见阮苏身居高台阶之上,利用着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已经将面前的尸体堆清理了一大片。 阮苏无疑是聪明的,江柯凡咬咬牙,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可就在这时,另一边被阮苏疯狂伤害的尸体们像是有了俱意,突然转而向江柯凡猛扑而来! “卧槽!” 来不及快速调整,顷刻之间——江柯凡已然被不计其数的尸骨给瞬间淹没! 直到堆积成了一座蠕动的小山,仍有丧尸在往上扑。何太一行人在楼上看得触目惊心,大喊道:“江柯凡!” 阮苏也听见了声音,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暗骂一声,一边跳下了高阶赶来帮助江柯凡。 可还没等他跑到,尸山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破竹的响声——紧接着,尸体被成双地甩飞了开来,江柯凡衣冠不整地站在中间,一手一根课桌腿,累得在喘气。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一手心的黑血。 当然,都是丧尸的。 “呕,”他厌恶得直干呕,“……真恶心!” 刚才那一阵他差点没撑过来,这会太阳穴还在疯狂作痛。这时,江柯凡忽然又感觉身后一阵拥挤,后颈露出的皮肤被冰得一个激灵。下一秒,眼前突然飞过了一道疾风般的黑影,江柯凡回过头去,锋利的玻璃碎片正好割中了他身后偷袭而来的尸体! “快上来!” 江柯凡一怔,随即立马握住了阮苏递出的手,被他一把拉上了高处。 就差那么半秒钟,他可能就又要被这群骨头给压倒了。 阮苏救了他一道。 江柯凡轻咳了一下,没看阮苏的脸,“……谢了。” 阮苏却没理他,表情很是阴沉。 两人便站在一起击退扑上来的尸骨。丧尸仍然层出不穷,但疯窜的长势已经逐渐被遏制住了。最后,阮苏将打断的扫把帚猛力刺进了最后一具丧尸的喉咙中,这个小风波这才算是被真正地解决了。 看着楼梯间一副惨绝人寰的狼藉模样,阮苏面无表情地踹开了眼前的散骨,一言不发朝五楼大步走去。 比赛结果呢?江柯凡大致扫视了一下整个楼梯间,发现他和阮苏两个人的战斗力好像不分上下。刚才他们打得也太投入,压根没把计数放在心上。 江柯凡深呼了一口气,他站在阮苏身后,暗自措了半天的词,最后,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本来是平局。但是你刚才救了我一次,”他吸了口气,“所以……” 可他话还没说完,阮苏突然一个转身——两人的眼神立即碰撞上,空气中霎时有□□星子在燃烧!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江柯凡一愣。 “什么?” “你认为这是个大展身手的炫技游戏吗?”阮苏突然挑起嘴角来,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有意思。这里的赌注全是人命,你当真以为我们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阮苏的语气里充满着敌意,这样不友好的态度,让江柯凡的表情也逐渐转冷。 “我早说过了,我一个人可以解决,是你自己要留下来。” 阮苏怒从中来,一脚踢翻了眼前的头骨:“你想玩儿,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江柯凡不说话了。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沉默如死的压抑,让两人顿时变得一触即发起来。 楼上的三个人见状,立马担心地走了下来。何太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一边走向阮苏,温声劝道:“好啦,没事了,现在都已经解决了,我们就继续往楼上去吧……” 可却没有人接下她的话茬。江柯凡和阮苏依旧僵持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说实话,江柯凡很不能理解阮苏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从头到尾分明都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主动影响到任何一个人。在他的眼里,尽管棘手,但那些无足轻重的丧尸根本不算什么威胁。 “你为什么要生气?” 听见江柯凡的话,阮苏顿时气得笑出了声。也许这就是他和江柯凡之间的矛盾原因了。阮苏忽然觉得自己和江柯凡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无法相通。 “我没有生气。” 阮苏突然的话语让所有人都顿了一下。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当成真人秀来玩……”语气静无波澜,“那就不要耽误其他人的进度。” “滚出去。” 最后,阮苏这么说。 江柯凡动作一颤,眼神里顿时波涛汹涌。 阮苏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突然面若冰霜地下了逐客令,何太三人都被吓了一跳。为了缓和气氛,他们更是慌张地找台阶:“也不至于啦,其实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我们就……” “好啊。” 江柯凡扔下了手里的桌腿,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 “愿赌服输,我会走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他缓步走到了阮苏的面前,用毫不逊色于他的凛厉眼刀回击道: “但是……我没有在‘玩儿’,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这就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原因。” 阮苏微眯起眼,没有说话。 话音落下,江柯凡便收回目光扭过了头,毫不犹豫地朝楼下走去。 “江……” 看着江柯凡转身离开的背影,何太正欲开口挽留,却被戴眼镜的男人伸手拦了下来。 临消失前,江柯凡最后回过了头,脸上是无比坚定的从容:“我会让你相信,我可以驾驭这个游戏。” 阮苏的话并没有给他打击,反而让江柯凡的眸里迸发出了张狂的光。 第7章 女孩的私心 江柯凡离队后,之后的路上大家都有些沉默。 阮苏照旧公事公办地挨个清理着教室,脸色沉郁,始终没有说话。 在这个间隙,玥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小心地凑到他身边,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阮苏哥哥,谢谢你把他调走。” 阮苏皱了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刚才那个人,江柯凡呀。”玥玥俏皮地对他眨了下眼,勾起嘴角来笑了笑,“其实我一直有东西想给你,他刚才在,我都不太敢过来找你。” 阮苏沉默了一会,停下了动作。 “什么东西?” 玥玥谨慎地抬起眼看了一下旁边正认真干着活的何太和眼镜男,然后轻手轻脚地拉住阮苏的衣袖,伸手指了指门外,暗示他“我们出去说”。 走出教室的门后,再确保里面的人没有跟过来,玥玥这才从怀里万分慎重地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阮苏的手掌心中。 阮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包碎饼干。 “嘘!”玥玥一脸的神秘,一边用手掌做了一个翻转的动作。 阮苏把饼干翻过来,意识到下面叠了一张小纸片,被折成了很小的一块。 阮苏接着把泛黄的纸片打了开来,过滤掉折痕,可以依稀看见那上面写着几个数字:“5-14”。 “这是什么?” 玥玥再凑到他耳边,解释说:“这是之前在教室的时候,我在一个抽屉里找到的。我想,那应该是‘陈玉’的课桌。” 陈玉可是主线人物之一,和主角孔橘直接相关联。这也许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阮苏一怔,立马把纸条攥紧,语气不免有些不悦:“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早点说?” 玥玥脸一红,立马低下头:“对不起……我一直想来告诉你,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机会?” 阮苏皱了皱眉,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玥玥的意思。 这小丫头居然在打这种主意。 阮苏立马表示了不认同,甚至还有点好笑,“……你在想什么呢。” 玥玥吐了吐舌头,又恢复正经地说:“虽然主神让我们每10个人组成一局游戏,但我们是合作关系的同时,不也更是竞争关系吗?阮苏哥哥你忘了吗,排名最后的人可是要被淘汰出局的!” 阮苏挑起了眉,“那按你的意思,我和你也是竞争关系了?” “啊……当然——可以不是啦!”玥玥眨眨眼,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向阮苏,“因为阮苏哥哥,你不是很强吗?你有实力,而我有线索,我们两个一起联手,先人一步,肯定能最先把剧情攻下来!我们可以共赢嘛,对吧?” “……” 看玥玥似乎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阮苏叹了口气。 “别乱想了。”在玥玥憧憬的眼神中,阮苏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游戏的变数很大,单干会很危险。不然组队也就没有意义了。” 玥玥仍不甘心,刚想有理有据地分析一通时,阮苏直接打断了她:“这张纸条我没收了,以后别再这样了。” 玥玥一怔,阮苏已经转身走回了教室,没给她多解释的机会。最后玥玥一个人留在原地,只能气恼地用脚狠狠踢了一下墙壁。 . “都过来吧,”回到教室后,阮苏把纸条放在了讲台上,“有人找到新线索了。” “真的?”何太一脸的惊喜,下一秒,玥玥也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啊呀,是玥玥找到的吗?”何太欣喜地拉过了玥玥的手,“孩子真棒!在哪里找到的?” 玥玥回过头看了阮苏一眼,后者也正扬起眉看着她。玥玥只好干笑了一下,回答说:“在、在那个墙纸后面……” “不错不错,真心细呀!” 这时,眼镜男已经走到了讲台旁边,拿起纸条一看,顿时眼睛也亮了:“5-14?好熟悉的感觉。” 何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会不会是一个指引?” “如果把这串数字看成是门牌号的话……”眼镜男思考了一阵,分析说,“5就是5楼,可是14又是哪里?” “每一层楼都只有13个教室。”阮苏抬起头,望着每个人,“如果一定要分出一个14,那就会是……” 眼镜男顺势说出了答案:“厕所!” “没错。”阮苏道,“每层楼除了教室以外,还有一间厕所。” “也就是说,五楼的厕所里有线索!”何太太迫不及待地站了起身,“那我们现在赶快过去吧!” “等会。” 阮苏突然叫住了跃跃欲试的众人,他转身回到了教室里,在讲台周围环顾了一圈,最后伸手捡起了几把戒尺、三角板之类的东西。 递给了其他人:“拿上这个防身。” “哦!对,瞧我,都急得把这个给忘了。”何太接过了戒尺,笑着叹了口气,“这可是关键啊!” 毕竟他们现在还手无寸铁。 找到线索解锁剧情,同时也就意味着会有一波新的丧尸怪攻来。如果再像之前在教室里那样被打得措手不及,那就太危险了。 最后,大家都拿上了各自称手的防身武器,虽然看上去有点滑稽——戒尺、剪刀、扫梁耙……但都是些锐物,在这种条件下,有比没有要好太多了。 而阮苏则拎起一架课桌,往地上狠狠一摔,捡起了其中最长最锋利的桌腿。 “我们走吧。” . 五楼的厕所在楼层的中央,本应是光线最好的位置,它附近的墙面上却结满了密密麻麻的霉点,各样的颜色让人的头皮发麻。 一接近厕所的门,一行人顿时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冲天恶臭给熏到。浓郁的氨气味让人的呼吸都变得不畅了起来。 “她们都是女的,”眼镜男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下右侧的女厕所,“我们应该是先去那边看看吧……?” 厕所的门很窄,一次只可以让一个成人进入。阮苏点了下头,四个人就按次序进到了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暗红色的地砖,不知为何让人格外地压抑。墙面被青苔和霉斑填满,看上去不仅肮脏还很令人作呕。 玥玥走到了洗手池边,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何太连忙去帮忙,可看到了眼前的场景,不禁也反胃地干呕了一声。 洗手池里是各种发霉的手纸、呕吐物和各种污秽混合在一起,居然结成了块。 “这……太恶心了!” 厕所里一共有8个小隔间,阮苏和眼镜男依次推开隔门去检查。这间厕所还使用的是老式的一站式水槽装置,就是等排泄物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定期去排水,一次性冲入下水道。因此,阮苏也并不算意外地在隔间内发现了很多还未冲干净、已经发硬风化的人体排泄物。 但总得来说,除了环境有些糟糕,这个厕所……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除了——这其中有四个厕所的隔门怎样也推不开来。 “怎么回事?” 眼镜男费劲地用胳膊肘去推隔门,结果隔门却丝毫未动。 “这几个隔间……好像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阮苏走了过来,手掌覆盖在隔门上,轻轻地抚了两道,皱着眉说:“这个门没有锁扣,只是个普通的推拉门。” 说着,他让眼睛男退开一步,自己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隔门响起“喀”的一声,结果却只是被踢歪了几分。 听见了动静,何太和玥玥也连忙走了过来。这一下,加上工具,最后费了好大劲阮苏才把门给撞了开来。 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隔门被踹开的同时,里面的场景也暴露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等看清楚之后,众人的双眼陡然睁大! “这、这到底是……” 厕所的便槽之上,正坐着一个瘦骨嶙峋、面目惊悚的女尸。尸体已经干了,双目瞪圆、从口中还有腥臭的蛆虫在往外爬。最恶心的是,她身上还隐约可以看出被当头浇上了好几泼污黄的排泄物! 众人还在惊讶之中没有缓过神,此时,背后似乎突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跑动起来的女式小皮鞋。 “谁?!” 何太精神紧张地回过了头,发现背后却空无一人。 “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 紧接着,空气中又传来了孩子们由远及近的笑声,音调分外的扭曲,惊悚又诡异。那笑声越来越响……直到近如耳畔,又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顿时都绷紧了神经,不仅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何太惊心地喘着气,“要、要开始了吗?” 阮苏的眉头拧紧,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何太只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尽量保持安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隔间里的干尸,突然间感觉从那女尸空洞的眼眶之中,好像正缓缓地流出了一行猩红的液体。 何太以为是自己太紧张而出现了幻觉。她揉了揉眼睛,再挣扎着睁开眼时,登时发现女尸的七窍都已经冒了血,血液甚至还淌在了地上! “血——” 何太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下一秒——厕所的大门骤然发出“嘭”一声巨响,严严实实地合上了! 第8章 厕所惊魂 厕所的门突然关上之后,所有杂音瞬间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很惊讶的表情。 他们被锁起来了? 怎么会这么安静? 玥玥这时害怕地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步。可她的脚底忽然踩到一个硬物,发出了机械的摩擦声。阮苏一怔,对玥玥说:“抬起脚来。” 玥玥的鞋底下是一枚碎了屏的旧手机。 阮苏弯腰捡了起来,那是一支很早以前的翻盖手机,蓝色的机壳,很寻常的女款。一打开机,里面居然还存了8%的电。 阮苏接着又把手机大致翻阅了一遍,发现储存卡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清空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个长达十分钟的视频。 这时候,周围不安分的躁动终于安静了下来。何太再小心翼翼地看向厕所里的那具干尸,血已经停止流动了。 就好像在指引他们点开那个视频一样。 四个人围聚在了一起,阮苏把声音调到最大,最后点开了那个视频。屏幕虽然有些花了,但总体不影响观看。 视频一开始,便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嬉笑声,是女孩子们的笑骂。 紧接着,镜头对准了一双小皮鞋,应该是拍摄主人的,她高声催了句:“小兰,你走快点!” 一秒后,小兰笑着小跑进了画面之中。 “这——”何太脸色煞白地反应了过来,“这就是那里的那个……” 阮苏回头看了一眼,从五官和体型来看,画面里的这个“小兰”应该确实就是坐在厕所里的那具干尸。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拍摄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 众人相视一眼,眼镜男的眼睛瞬间瞪大:“是——陈玉!?” 阮苏点了点头,一边握紧了几分掌心的手机。 这时候,这个十分钟的视频算是正式开始了。 . “哈哈哈……你好慢哦!” “不要踩我鞋子,讨厌啦!哈哈。” “好啦,你们都不要闹了,”陈玉举着手机,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一会就按我们说好的行动噢!” “知道了!” 看着四个女孩都认真地点了点头,陈玉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后来其中的一个女孩走了出去,陈玉则留在原地调整了一下手机位置,确保镜头始终对准人群。她正在调试的时候,厕所门口接着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孔橘,我们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你们有什么事情找我?” 听闻那个熟悉的声音,陈玉轻擦了一下手机的镜头,接着迅速转过了身,举起手机对准来者,脸上带着似笑而非的笑容。 “孔橘,你可真慢!难道是因为长了六个脚趾,走路也不会了吗?” 短发女孩刚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看到镜头,顿时表情一变。她脸色煞白地环视了一圈厕所,发现窗户被封死了,而眼前是五个面带讥色的女生,和一个发光的镜头。 “你们……想干什么?” 短发女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小楠!” “哎!” 被叫住的女生反应很快地跑了过去,嬉笑着把厕所的门一下反锁。短发女孩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后悔地想冲出去,可被两个女生拦在门前,还重重地推了一下。 短发女孩应声磕到在地上,头撞到了洗手池,感觉后脑勺一阵发热起来。 几个女生们围了过来,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喂,你为什么会有六个手指啊?” “你平时是怎么拿筷子的?” “嘿,你们说——她身上会不会还有其他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短发女孩瞬间变得面如纸色。她下意识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双手抱紧在胸前。 “噫,”拿着手机的陈玉却嫌弃地指了指地上的女孩,一边还不忘调整了一下镜头的角度,“你们还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动手啊!我手机要没电了哎。” 四个女孩相视一笑,顿时朝她围拢了过来。 “不、不要这样……” 短发女孩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尖儿,一股腥热浓稠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可她越是紧张,就越发不出声音。 “我们今天叫你来,其实——”其中的一个女生突然朝她猛扑了过去,“只是想检查一下你身上其他的部位而已!” “不要!” 短发女孩惊叫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手推开压过来的人,一个猛跳站了起来,躲在离她们一米远的地方。期间还撞飞了陈玉的手机,惹来后者一声尖叫。 “住手!”短发女孩咬紧了嘴唇,双眼也变得充红,“我不喜欢这样……快住手吧!” 陈玉反应极快地扑上去捡回了手机,放在手心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保没有被摔坏后,怒红着双眼站了起来。 “你这个臭□□——居然赶摔我的手机!!”陈玉脸色阴沉得五官都狰狞了几分,她举起了手机,对准短发女孩,最后低吼出声,“你们还等什么——快去动手啊!” 其他四个女生顿时像收到指令一般,纷纷朝短发女孩围攻过来。 挣扎,摔倒,撕扯,煎熬……痛楚的嘶吼响彻了整个厕所,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可以听见。 在混沌的黑暗之中,只有那道冰冷的闪光灯像刀子一样分割肢解着自己。她用尽全力却无法逃脱,四肢都被一股蛮力固定在了地上,被支配凌驾的恐惧感让全身的温度都迅速褪去。外衣被暴力地扯开,地板上的腥水和污渍将少女纤细白皙的腰肢撕碎。 “……” . 视频播到了这里,突然就变成了一片黑屏。正当阮苏一行人以为视频就要结束时,从手机里突然又传来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 到这里,视频的进度条真正地读到了尽头——手机也随之耗光了所有的电量,自动关机了。 “这……”何太还沉浸在视频给她带来的震惊之中,神情有些恍惚,喃喃,“太过分了,这真的……怎么会这样,这些孩子们……” 阮苏拿着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视频的细节。随即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玥玥及早地从讶然中抽出了情绪,她揉了揉脸,然后一个转身——猛地对上了身后的干尸! 她闭着眼尖叫起来:“噫!” 剩下三个人顿时紧张地围了过来:“怎么了?!” “动、动作……”玥玥扭开脸指着面前颤声道,“她之前是这样的动作吗?” 原来,眼前的女尸不知何时换成了趴倒在地的姿势,一张空洞的惨白脸庞正对着四人,看上去分外的诡异。 这时候,厕所的环境突然开始发生变化。墙皮迅速老化掉落了下来,墙面和鲜红的地砖融为了一体。地面突然出现了污黄的斑斑点点,低沉撕裂的吼声萦绕耳边,宛若来自地狱深处的悲鸣。 阮苏立即伸手握紧了桌腿:“要来了。” 果不其然,伏在地上呈跪趴状的女尸,突然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扭曲姿势,从地上一举飞跳了起来! 阮苏反应极快地挥手挡下,将女尸甩到一米远。刹那间,从隔壁的三个隔间中,又出现了指甲挠门的撕心响声! “糟了,”何太紧张地抓住戒尺,“隔壁还有!” 可因为隔门是锁死的,任凭里面的东西怎么挠抓都无济于事。众人皆要松一口气时,抓挠声突然停止了,紧接着——从隔间的高壁之上艰难地伸出了一只颤抖的手。 他们打算爬出来! “快点动手啊!” 阮苏一下令,众人顿时如梦初醒,纷纷冲过去,站在台阶上往隔间里从上往下用武器一阵乱捅。 这时候,叫小兰的那具女尸被甩飞一米远,又重新调整了姿势,毫不甘心地再次朝阮苏猛扑而来。阮苏没有防备,顿时被扑了个满怀! “草……” 阮苏的头磕到地板,着实给受了吃痛的一下。但他没有时间多想,反手就将手中桌腿往身上的人脸刺去! 女尸像是没有痛觉,尖锐的桌脚将她刺成了大花脸,可她淌着血也要朝阮苏张开血盆大口。 “滚开……” 阮苏怒火中烧,手脚并用,猛地蹬开女尸! “啊!!” 这时候,旁边又传来了玥玥撕心裂肺的惊叫。她的剪刀被下面的丧尸一把抓住,此时正动弹不得,快要被反制。那剪刀的刀尖深深嵌入丧尸的□□中,将她的手掌剪得皮开肉绽,这画面很是触目惊心。 “救救我、啊!!” 那只血手突然一个用力,玥玥没有及时抽手放掉剪刀,反倒被一个猛劲给拉了过去!她的腰卡在隔门之上,半个身子已经伸进了隔间之内! “啊呀!撑住啊!” 离她最近的何太立马抽身过来救她。之前只出了一只丧尸,而这下有四只,还是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要出了分毫的差错,都极有可能丧命! 何太一手用铁制的戒尺朝丧尸猛抽而去,一手勾住玥玥的腰试图将她拉出来:“快来帮忙啊!” 阮苏一看,正想赶过去,可身后的女尸却纠缠不休地再次俯冲上来!阮苏心生烦躁地扭身去挡。这时候,正在忙另一个隔间的眼镜男只好小跑过来帮助何太:“你去拉她,我来赶尸!” 何太点了头,用力地抱住玥玥的腰往外拉。此时,玥玥的脸被丧尸一把抓住,眼镜男立马眼疾手快地用耙尖扎去,将丧尸的另一只手也直接刺穿! 丧尸的断手滑了下来,玥玥脸上顿时留下一个血手印。她几乎吓蒙,整个人嚎啕大哭起来。 何太也正瞄准了这个间隙,将玥玥快速往外一带,救得她成功脱险! “好了,好了……不怕了,孩子。”何太把玥玥抱紧在怀里,轻声地安慰她。玥玥整个人都在哆嗦,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死神近在咫尺的感觉是这样可怕。 何太还没安慰几句,这时候,眼镜男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糟糕了……” 何太错愕地抬起眼,顿时也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慑住了。 由于他们三个人刚才都集中到了最后一个隔门那里,给了其他两间空子可钻。这下,其他两间的丧尸都已经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隔门,正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第9章 破罐破摔 “啪!” 一具女尸从隔门之上坠落了下来,发出一声骨头炸开的破碎响声。 另外一边,又有一具女尸成功爬出了隔门,紧接着,最后一具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才看清了他们要对付的丧尸全貌。那是四具衣衫破碎、浑身恶臭的初中女性干尸,正是视频里对应的那四个出镜的女孩儿。 阮苏一边忙着应付难缠的小兰,一边朝队友大吼:“快点分开!” 众人这才如同当头一棒,如果让这些丧尸把他们包围起来,那就真是玩完了! 于是他们便自动分开行动,引诱各自的丧尸分散了走。面对着眼前扭动着朝自己靠近的丧尸,玥玥却手脚发软、双目通红,吓得无法正常行动。阮苏见状,皱紧了眉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啊,阮……” 阮苏一把将她往角落推去:“躲好!” 丧尸还想朝玥玥追去,被阮苏一脚踩上了脸。丧尸便改变了方向朝阮苏而来,阮苏一个侧身,让小兰和她撞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候,眼镜男和何太也分别利用武器,将丧尸圈在了攻击范围之内——算是暂时抑制住了丧尸的行动。 形势总算得到了些控制。 可这时,厕所的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串凄厉的哭泣声,伴随着疯狂捶门的动静。 “呜……我不想死!呜呜我不想死啊……” “玥玥,”阮苏一下反应了过来,“住手!” 何太也睁大了眼睛,高声阻止道:“孩子,停下,你是敲不开的呀!” 可这时的玥玥好像已经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她放声哭喊,用尽方式推搡着大门想逃出去——可这样是行不通的。 在已经触发的游戏场景内,如果强制逃避任务,极有可能会被视作犯规,很大概率会引来丧尸们的“就地惩罚”。刹那之间,其他的四具丧尸像是一瞬间有了同一个目标,统一地冲破眼前的阻碍朝玥玥猛冲过去! “噫——!” 等反应过来之后,玥玥已经被丧尸们针对地围堵在了角落之中。她束手无策地仰面朝队友们挥手,“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阮苏冷静地四下寻找方法突破,而一旁的何太已经头脑一热地抢过眼镜男的扫梁耙,将长长的杆甩向了丧尸堆:“姑娘,别怕,你快趁机跑出来!” 可是丧尸们围得太密,玥玥抱着头慌乱地找不到方向。这时何太的耙尖猛地刺向了其中一个丧尸的腹部,惹得后者突然对着玥玥的脸就是一阵翻云倒海的“呕……”! 丧尸居然也会呕吐……?!众人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丧尸对面的玥玥更是瞠目结舌。她僵硬地伸手拂了一把脸,将污秽物给甩掉。紧接着,她神情忽然一变。 “这……这是什么?” 她隐约地摸到一个团状的硬物,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猛地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半秒后,眼前的鬼脸又被耙尖一下插爆,血光四溅。何太在朝她大喊:“快捡起剪刀!” 玥玥很快反应了过来。而这时,阮苏和眼镜男也开始行动,他们瞄住了丧尸脆弱的头部猛攻而去,混战之中顿时汁液四溅。 这些丧尸的存活力十分顽强,必须打爆他们的头才算完。 而玥玥也抓紧了剪刀以防身,她一边击退前来攻击她的丧尸,一边哭嚎着:“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救命啊……” “孩子,你不会死的!”何太心疼极了,一边鼓励她,“快抓紧我的杆子,跑过来啊!” 为了给玥玥开路,阮苏猛地三步跨上去,将离她最近的丧尸踩倒,又硬着头皮抄起桌腿就是一阵猛砸。 “快跑!” 玥玥吓得一个激灵,立马拔腿就跑。可她突然听见风里传来了何太的惊叫:“小心右边!!” 糟了!恶鬼的低鸣在耳畔疯狂炸开,玥玥迅速地察觉了过来,她的右侧有一只扑过来的丧尸!在恐惧感席卷全身之前,她的脑海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下一秒,玥玥陡然一把抓住了何太的耙杆,阴狠地奋力往自己一抽!何太惊叫一声,被猛力带了过去,同时,双肩却被人从后面死死掐住! “何太太!!” 阮苏惊愕失色地忘记了动作,他的桌腿差点从手掌滑落,整颗心悬到了嗓子尖儿。 可似乎已经晚了。 何太被迎面扑来的丧尸狠狠地咬住了脖颈!嚎叫还没来得及冲破喉咙就已被斩断。霎时间,鲜血直流,血肉横飞! “啊!” 玥玥被吓得一个激灵,迅速松开了抓着何太的手,从何太的“人肉壁垒”下钻了出来。她尖叫着从丧尸堆中跑出来,任身后无数的丧尸狂潮朝何太身上扎堆扑去。 空气有一瞬间的僵持。 下一秒,阮苏将手中的尖桌腿朝何太身上的行尸走肉上猛地掷去!那力量之大,丧尸的头被一下扎爆! 亲眼见到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以这样的方式牺牲在自己眼前——阮苏的胃里不禁一阵翻云倒海,夹杂着暴风骤雨般的愤怒! 手比脑快,反应过来时,阮苏已然飞身压进了丧尸堆中,按着还在挣扎的丧尸就是一阵怒抡,招招击中要害。突然——桌腿摔飞在了大门上断成两截,将试图掰开门把手逃出去的玥玥吓了一大跳。 “你还想上哪儿去?” 头顶传来压抑着盛怒的低吼,玥玥的脸色惨白,她突然破罐破摔地用力揽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何太,一边用指甲卡在她的伤口之上! “你们别过来——我警告你们!我绝对不要死在这里!放我出去,否则、否则我……” . 半个小时后。 一楼的医务室。 桌面上点着几根蜡烛,将房间照亮。四个人满脸疲态地坐着,一旁的床上盖了白色床单,隐约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地上是一片狼藉,房间的角落还依稀可见一个铅球模样的重物,隐藏在黑暗之中。 看得出来,这里刚刚也经过了一场恶战。 等一队人马终于再次会和时,两边的队伍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阮苏肩上扛着奄奄一息的何太,一脸焦急地冲进了医务室,进门就问:“有没有能止血的,绷带,药,随便什么都行……” 旁边的眼镜男也是一脸溅血、衣衫褴褛:“快帮帮她吧!她流血太多了!” 房内的四个人顿时站了起来,神色紧绷:“有一些基础药物,可以应应急!” “那就别废话了,快来帮忙!” 一行人把何太太平放在另一张床上,手忙脚乱地给她的伤口消毒包扎。等好不容易终于止住血后,剩下的人面如土色地站在原地。 何太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动。若不看她脖子以下凄惨的血肉模糊状,或许还会以为她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喂,”阮苏拍了拍何太的脸,低声唤她,“醒醒!” 人们不知所措地相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她,会不会被……” “这只是游戏!”阮苏厉声喝止,“又不是外面真的丧尸。” “说、说的也是……” 可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是虚拟出来的丧尸,人被咬了不会被同化——但她受了这样重的伤,依旧极有可能就在这游戏里丧命。 何太是个热心的人,开朗、乐观,甚至还算救过阮苏一回。阮苏至今都不敢相信,她最后落得的结局竟是被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当肉盾使。 原来人皮之下可以是蛇蝎心肠,能叫人自私地忘记一切,去利用别人的好。 何太居然就这样变成了玥玥的替死鬼。 阮苏意难平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来时,突然发现队友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 “你们怎么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原先往一二楼去的队友们此时身上也很是狼藉,满脸疲态。 “我们……”为首的一个人叹了口气,道,“唉……我们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好。” 阮苏一怔:“你们怎么也少了一个人?” 分队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无奈地对着阮苏侧过了身,露出了身后的一张床。 床上躺着的是他们的一个队友,已经被白布遮住了全身。 领头人接着慢慢地解释了起来:“当时我们在三楼找到了一些火折子,就一起下了楼。一路上踩到了些小怪,不过都无关紧要……” “直到我们摸到这个医务室里来,才又触发了主线。那时候蹦出来了三个男尸,把我们折腾得够呛。最后还……” 队友们扭头看了一眼白布,脸上都是哀伤的表情。 “再然后,我们就赶紧用通讯器把你们叫回来了。” 阮苏沉默了一会:“是什么主线剧情?” “清场的时候,”队友回想道,“我们拿到了游戏女主角的一段回忆,就像在那个教室里那样。袭击我们的丧尸就是回忆里的……那个小跟班,叫什么来着?” “邓建坤。” “没错,就是他。”接着说,“他带着另外两个男生,在体育课上用铅球砸了主角的脑袋。她虽然躲过了致命伤,可还是被压迫到了视觉神经——一只眼睛瞎了。” 阮苏和眼睛男相看一愣:“铅球砸脑袋……?” “对。” 队友们凝重地点了点头,“就在体育课,当着所有人的面。” “最后,主角就这样被送进了医务室。再后来,那三个男的也被学校开除了。” 阮苏皱紧了眉:“是邓建坤挑起的吗?” “没错。” 邓建坤……他为什么又要来招惹主角?难道又是因为陈玉的撺掇吗?不,不对。 扔铅球——这是一个充满了杀意的行为,几乎等同于在谋杀,绝对不可能是一时兴起。一定是异常巨大的仇恨,才会驱使一个初中的男孩子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在游戏系统中,每条被触发的主线剧情都有它存在的作用。而这医务室的一条信息想要告诉他们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主角伤了眼睛吗? 那他们在厕所里经历的那一切,又是为了说明什么呢? “等等,”阮苏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是谁把她送来医务室的?” 队友们费力地回想了一下,最后磕磕巴巴地说:“是……同学或者老师吧,大概。那段回忆到后来她醒来就结束了,这个我们也不确定啊。” 阮苏顿时叹了口气,不认可地垂下了眸。他知道,他们一定漏掉了某个十分重要的细节。 第10章 新的主线人物 “你们呢?怎么也少了两个人?” 听到队友的询问,眼镜男便开始解释前因后果。听闻全过程后,队友们不禁也感慨万分。 “最后……”眼镜男叹了口气,“门开了,她丢下何太就跑了。剩下我们两个也正好收到了你们的讯息,就把伤者扛了回来。” 队友们纷纷咋舌:“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心机这么深……” “我早看出她是个两面三刀的小贱人了!你是不知道,她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讨论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阮苏突然捏着手里的通讯器,问:“这是使用的公共频道吗?” “没错,”旁边的人解释说,“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通讯器都能听到。” 阮苏顿了顿。 “也就是说,玥玥也有很可能听见了我们在这里会和的讯息。”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都一阵头皮发麻。一个能把队友当人肉垫子的恶女,指不定又会在背地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丧天良的事呢。 “好了,休息够了,”阮苏就站了起来,“我们准备出发吧。” “可是出发去哪儿?我们一楼还没有清理干净,要再看看吗?” 阮苏摇了摇头:“我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这里会有指示。” 队友们疑惑不解:“什么?” “在最开始的第十三个教室里,”阮苏解释说,“陈玉的课桌里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五楼厕所的位置。这里的线索都是连着的。” “什么?还有这种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眼镜男干笑了一声:“其实……这个纸条是玥玥拿出来的。” 队友们顿时翻起了白眼,如果早看出来她这么能坑队友,他们一定要在这恶女坏事之前把她隔离起来才对! 阮苏已经开始在医务室里搜寻起来。如果当时的纸条是在陈玉的课桌抽屉里,那么现在,纸条也许会在…… 阮苏来到了三张病床前,抬头问身后的人:“当时孔橘睡的是哪张床?” 有人指了一下最里面那张没有人躺的:“是那张!” 阮苏走到了床边,伸出宽大的手掌,在床单之上一寸一寸仔细地抚过——突然,他皱了皱眉,两指捏住枕头的角,抖了两抖。 一张泛黄的纸条碎片果真飘落了下来。 “还真有!”队友们顿时惊奇地围了上来,“居然藏在了枕头缝里!” 阮苏将纸条翻开一看,那上面果真记录着一串数字:2-15。 “二楼的第……十五间。” 先前探路的队友们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什么?二楼吗?” “不可能啊,”另一个队友也附和说,“二楼我们之前已经去过了,没有可疑的地方。” “而且一共13间教室,1间厕所,哪来第十五间?” 阮苏挥了挥纸条:“看来你们检查得不够仔细了。” 一行人语塞,但又只好配合着阮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们还剩下三个火折子,再用医务室里的一些废纸缠成球,做了一个简易火把。应该足够用了。 好在医务室里有一些专业刀具,他们终于不用像个底层玩家一样到处捡破烂当武器了。阮苏也放下了早已变形的桌腿,在医务室里挑了一把短刀作为武器。收拾完东西以后,队友转过身,望着床上的两个人:“那他们……” 阮苏轻叹了口气,在桌面上点燃了一支蜡烛,又把纸条放在了旁边比较醒目的位置上。 “这里已经被解锁过,应该不会再有丧尸来了。就先把他们留在这里吧。” 一行人就此出发了。 . 出了医务室后,众人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走在密不透光的幽暗长廊上,就像在深海之中摸索,让人的肾上腺激素飞升。 当时只顾着扶何太和大家会和,一路上担心何太的伤势,步伐飞得飞快。可等阮苏再次回到了黑暗的长廊上,才意识到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藏着未知的风险。 但此刻,稳住心态,不要自己吓自己才是上策。 一行人里,阮苏打头阵,手里举着简易火把。他们一共有三只打火照明用的火折子,分别在头尾和中间人的手上。一片幽暗之中,只见一个忽明忽暗的火把,和两簇微弱的火光。 人群聚集在一起,刻意放缓了脚步,以防危险突发毫无准备。 而长廊上似乎却很安静。 走廊上的景物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扭曲,角落随意堆放的旧桌椅、生锈的铁扶手……突然,队伍中间有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你、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个呼吸声?” 有人顿时反驳:“别神经兮兮了,我们这儿这么多人,没有呼吸声才叫吓人好吗!” 那人连忙摇头:“不是的……那呼吸声很急促,我也说不上来……可、可是好奇怪……” 阮苏皱了皱眉,他停下了脚步,用火把对准人群,火光顿时把身后的队友给照亮。一、二、三……没错,加上自己,六个人都在。 等等,为什么会有七个影子? 阮苏绷紧了神经,再次眯起眼细数了一遍。可他刚数到“5”,火把突然“噗”一声,熄灭了。 众人顿时惊叹起来,阮苏反应很快地掏出火折子飞快点上,火光摇曳地重燃了起来,这回数字对上了,是六道人影。 是自己的错觉么? “怎、怎么了……”队友们看阮苏的表情很是微妙,霎时有些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过了身:“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 结果到了后才发现,二楼的结构确实和一楼有些细微的差别。 除了十三座教室都是一样的布置外,右侧楼梯间的对面多了另一个房间。门紧闭着,被铁链锁了起来。 因为这个房间的门框设计是直接把墙壁打通,不仔细看的话,会把它忽略当成一堵普通的墙。也许就是这一点使得他们第一遍搜寻的时候遗漏了这个房间。但这样粗糙的设计,倒是很像学校里某个被废弃的工具间。 阮苏把手中的火把交给了身后的人,一边抡起桌腿,猛力敲了一下铁链,纹丝不动。 立时有人慌了:“怎么办?” 阮苏沉默了一会,“有铁丝吗?” 队友们忙是一阵慌乱的搜索,最后从扫帚上拧弯了一小段铁丝,连带着扫把整个递给了阮苏。 阮苏:“……” 队友们委屈脸:“条件艰苦,只有这个了。” 最后阮苏用扫帚解开了锁,撞开了门。霎时间,空气里扬起一股灰尘,呛得人连打喷嚏。 这里确实是一个储物室。 房间有些狭窄,没有窗户,显出几分压抑。这里堆放着各样的坏旧桌椅,从积灰程度来看,已经有一段历史了。 阮苏吹灭了火把,队友们纷纷带着火折子,小心谨慎地在屋内探索了起来。忽然,有人有了发现:“快来看!这箱子里有东西!” 大家纷纷摸黑围了过来,那人将火折子吹亮,对着打开的木箱一照,发现里面是一沓手写的信纸。 有人伸手拿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勉强辨认出了信纸上的字。 “我只是想告诉你,谢谢你把我送去医务室” “这没什么,以后不要再给我传了” “对不起,我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1999年,1月13日” 这是最顶上第一封的书信,用两种字迹书写,看样子像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哦,这不就是以前小孩子上课喜欢传的小纸条么?”其中一个人认了出来,“我那个年代,大家都流行这么干。” 队友们也纷纷表示认同。再往后翻,他们发现每张信纸都有工整的折痕,角落都一丝不苟地写下了日期。看得出来,信的主人很珍惜它们。 “希望你喜欢那些果干” “很好吃,但是希望你不要再送给我了” “对不起,是课间没有人在的时候,我去放在你抽屉里的”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在学校里我是不会跟你说话的” “对不起,那放学了之后呢?” 却没有后文了。 看到这里,大家相望一眼,心里登时有了个模糊的概念。 “这是孔橘和另外一个女孩的对话吧!”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当初把被铅球砸的主角送去医务室的同学。” “孔橘一定很感谢她,才会这样,又传纸条又送东西的。” “不过那个女孩应该是有点怕她,可能是怕自己帮了孔橘,也被其他人孤立起来吧。” 阮苏挑起了眉:“继续往下看吧。” 那是一张在众多信纸中,保存得很完好、字迹清晰的纸条:“我把你送去医务室,其实只是我当时有些同情你。但你为我做的这些,我很感动,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 “好吧,在和我成为朋友之前,你必须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好” 再下一行,字体就变得有些僵硬,还在前面涂了好几个黑圈,不知道是写错了字,还是在纠结地措辞。 最后她问:“你为什么有6只手指?” 那一行问题,却没有得到回复。 不过,从那张信纸再往后翻,之后的纸条内容,就是些轻松的对话了。 “今天你有时间吗?我还想和你去河边散散步。” “应该有吧” “那我放学后等你” “别在校门口等,你躲到后门那棵树后面去,记得别发出声音” “好” “我喜欢上次吃的那些糖,我们可以再一起去买” “好” …… 随着传阅的信纸一张一张读完,到了后面,两个女孩子的友谊明显逐渐加深了。一开始被动的那一个也开始会偶尔主动地向孔橘问好。 “我妈妈多带了一些腐乳,也许我可以分你一点,沾馒头很好吃” “谢谢!” “你喜欢辣口吗?我有一些零食” “喜欢,喜欢” …… 再往下看,在一张白纸上,女孩给孔橘写了很长的一段话,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只好去接受吧。老师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管别人怎么想,也别管其他人怎么做。”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哈哈,你真是个怪胎” 而这张纸也就成了这沓信纸之中的最后一张。 “其实这么看来,”队伍中一个青年女性感叹道,“她们还挺温情的。两个小女孩儿之间的友谊……” “对啊,”有人附和道,“在孔橘被所有同学欺凌孤立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女孩站出来和她交朋友,命运还不算太差吧。” 再往箱子看,可以找出一些信纸里提到过的东西,果干盒子、糖纸……都是两个女孩曾经交往的痕迹。最后又翻到了一本课本,上面写着“梁莹莹”。 应该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时,气氛难得的多了几分温馨。 而看到这里,之前一些破碎的线索总算连了起来。但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在厕所里发生的那一幕究竟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他们打完了丧尸以后却没出现主剧情?是不是他们又漏了哪些关键线索? 阮苏正思索着这些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枯如槁木的细手。 第11章 一波三折 霎时间,灯火摇曳,四周的队友都瞪大了眼睛,指着阮苏的肩膀。 “你、你身后——” 阮苏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反手就是一刀,却没刺中。枯手迅速抽回,耳后带起冷嗖嗖的一阵风,下一秒,队友们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阮苏也扭过头,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个身高一米五、双目呆滞的女孩。可反常的是,她却不像之前出现的丧尸那样血肉模糊、面呈死相,若不是因为她皮肤苍白得几乎呈现出透明状, 一头黑色长发,发尾蓬松地卷起,单眼皮和薄嘴唇……队伍里立马有人认了出来:“是——是她!” 她的长相唤起了队友们的记忆,他们纷纷想起了自己在医务室的主角回忆录中见过这个女孩,不会有错的。 阮苏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面前的人正是那封信的第二个女主角——梁莹莹。 众人立时做好了应战准备,手里的刀柄握紧,一边谨慎万分地退开一步——可奇怪的是,面前的“女尸”却没有丝毫更进一步的动作。 除了双目无神地盯紧前方,她似乎不具什么攻击性。 队友们摸不着头脑,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阮苏。阮苏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站在原地盯着梁莹莹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这个丧尸小朋友还在冷却技能中,打算最后憋个大招? 这时候,队伍之中突然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嗨,莹莹……” 阮苏一愣,一脸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可接着,又传来了另一个应和的声音:“莹莹!嘿,莹莹?” 阮苏脸上不禁冒出三个问号。 跟丧尸对话?喂不是吧……你们的脑子呢…… 可没想到,下一秒,女尸像是听闻了人群的动静,忽然将头僵硬地扭了过来,目光一下对上了最后一个发言的人。 “……嘶!” 被盯着的人顿感寒意四起,害怕地退后一步,半张脸缩进了柜子后面。 阮苏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这特么居然真的有用。 好吧,说明有时候这丧尸还是蛮通人意的。 而这时,那个被盯住的男人心里发怵地连连后退,却不小心碰翻了装书信的箱子。他“啊”了一声,老旧的书信也随之被撞得飞了一地。 “嘿!看着点。” “抱歉……” 谁想顷刻之间,“梁莹莹”的表情陡然一反常态!她仿佛被触了逆鳞——脸色转瞬由白到黑,面目狰狞而扭曲,张开血口就朝男人猛扑而去! 眼看着男人就要被扑到,阮苏闻风而动,大步流星上去一刀挡在了“梁莹莹”跟前。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她的手肘,流出了深黑色的血液。 就在这纠缠的时间里,三个明亮的火折子骤然同时被吹灭——整个储物室一度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啊!” 队友们紧抓着火折子,疯狂地“噗”去吹气,可火折子却像是失灵了一般,怎样也毫无动静。 在黑暗之中,人的感觉器官被无限放大,风吹草动都会惊扰到脆弱的神经。阮苏这时也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此刻站在他们眼前的可是重要的主线人物之一!放在游戏里,就是仅次于最凶残BOSS的第二大怪。 阮苏正暗自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可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了一股寒意。 当这种冰凉感出现第二次时,他知道了是“梁莹莹”在对着他脸上吹气。 阮苏登时汗毛直立,第一反应往后退一步躲开,可电光火石间“梁莹莹”的手臂已然搭上了他的肩! 阮苏还没来得及挣开,就感到一股万分强劲的猛力在对他的肩膀施压,那力度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在黑暗中阮苏无法瞄准,只好用另一只手握紧刀把,孤注一掷地盲刺而去!对面传来“噗呲”一声——脸上扑来几滴刺痛的液体,看来他扎中了。 肩上的力道终于松了,阮苏龇牙咧嘴地挣脱了开来,一边连连后退。他在黑暗之中摸索逃路,可又倏忽撞上了一个硬物! 阮苏本以为是那女尸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可没想到,撞上的人突然伸了只留有余热的手,从他的手掌心中猛地抢走了火折子和匕首! 丧尸拿火折子做什么用?阮苏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那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玥玥,站住!” 听着火折子打火的摩擦声,阮苏立即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可他不仅扑了个空,受伤的肩膀还被人用匕首猛刺了一下! “淦!” 阮苏疼得咬紧牙,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手上一松,还没来得及调整站姿,背后忽然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道! 他听见空气中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清脆女声:“永别了……阮苏哥哥。” 阮苏失去平衡,重心不稳地朝前倒去,一下扑上了一具冰凉的躯体。确认那是“梁莹莹”后,他闭上了眼睛,暗骂一声倒霉! 这一下阮苏是被打得猝不及防,不仅毫无防备地先挨了一刀,防身匕首还被抢走了。感觉到肩膀的伤口正血流如注,阮苏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防来防去最后居然败在了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手里? 这操蛋的玩意儿。 阮苏反客为主压着“梁莹莹”,硬邦邦的拳头胡乱砸了上去!肉拳打在了黑暗里,触感像是恶心的泥酱。 可让阮苏头疼的是,“梁莹莹”对他的攻击毫无反应,甚至一反身枯手制住了阮苏的脖子,对准他的脑门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阮苏几乎忘了呼吸,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猛地一空,转瞬之间,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映亮了男人微扬的眉梢和俊朗的侧脸。 “不客气。” 他这么对阮苏说。 下一秒,男人便纵身一跃,将狂暴的女尸仰面朝天地压翻在地。他的到来仿佛平地惊起一道闷雷,将局势来了个急转直下的大反转!阮苏的身上立即一松,脱了桎梏,竭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 同时,男人也大跨步骑在了“梁莹莹”身上,不遗余力地用长刀刺进了她的喉管!“梁莹莹”发出一声闷哼,开始疯狂地挣扎。男人却愈发狠劲,将忽明忽灭的火折子伸到了她的眼珠子前。 火光照亮了女尸苍白的脸,也将气氛引爆—— “……”沉默了一秒后,他终于没忍住吐槽一句,“长得还挺提神的。” 阮苏:“……” 这时,火光也吸引来了队友们的注意力。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来者,惊喜地高喊道:“江柯凡!” 队友们顿时找准了方向聚集而来,想配合着江柯凡一起将女尸制服。可这时,火折子的光陡然闪了几闪!众人一片惊呼,男人也略带惊讶地抬起了眼——再去看时,地上的“梁莹莹”已经不见了。 眨眼间,万籁俱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险峻都只是梦一场。 阮苏用手掌按压住流血的伤口,头晕眼花地靠在了柜子之上。队友们这时才终于得以再次点亮火折子,提着光来到了阮苏身边。 “阮苏,你还好吗?” “天啊,好严重的伤……” 房间总算再次明亮了起来,有队友已经开始为他包扎。阮苏逐渐稳住了气息,再侧过眸看向了江柯凡,一时心情颇为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小子救。但是…… “谢谢。” 江柯凡脸上还带着血渍,表情很是淡然。倒是毫不介怀地微扬起眉,好似在说“我早说过了,不客气”。 阮苏顿了顿,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柯凡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只支支吾吾地含糊道:“……随便逛逛。” 阮苏:我看你是又迷路了吧…… 好吧,至少他这次“随便逛逛”很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该出现的地方。 “你怎么会被捅一刀?”这时,队友惊讶地发现了阮苏肩膀上的刀口,“你的防身匕首呢?” 阮苏闭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是玥玥。她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还偷走了我的火折子和匕首。” 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愕然之色。 “这丫头疯了?!” “她到底想干嘛?难道要一个一个害死我们才甘心吗!” “怎么办,”有队友着急地指着门口,“阮苏,我们要去追吗?” 阮苏按着受伤的肩膀,直到止住了血,平静道:“不用。” 众人纷纷惊讶地看着他。 阮苏直起了身子,沉声道:“她是不敢离开我们单独行动的。” “所以,她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从柜子的阴影之中,逐渐走出了两道重叠的身影。 “……你说得没错。” 众人顿时不寒而栗地扭过头来,果然是玥玥!女孩正站在烛火之下,而那把属于阮苏的匕首,此刻却抵在了眼镜男的脖子上。 “阮苏哥哥,你真聪明呀,就和传闻一样。”玥玥冷着脸,用匕首狠狠地在眼镜男脖子上划了一下,“不过……也许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眼镜男害怕得表情都扭曲了起来,抖着膝盖求饶:“你、你放过我吧……千万不要冲动……” 阮苏微眯起眼眸,挑起的嘴角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这能威胁到我?” “哈……我根本不想威胁你,”玥玥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我只想自救而已。” “你根本没有和你妈妈走丢吧。” 玥玥怔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你还记着这个么?当然不。从我进入这个游戏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你知道的……不学聪明一点,是没法生存下去的。” 阮苏不置可否。 “你想要什么?” 玥玥沉默了片刻,最后道:“把线索给我,然后——再让我加入你们。” 阮苏思索了两秒,忽然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江柯凡,挑起眉问他:“你同意吗?” “哈?”莫名被指名的江柯凡一脸问号,“……我可不想和一个满嘴扯谎的丫头片子当队友。” 玥玥的脸顿时如猪肝色一般。 阮苏回过了头,平静地望着她:“这就是我的答案。” 玥玥脸色煞白地环视了一圈,发现阮苏和他身边队友们的神情都是认真的——孤立无援的她终于开始心发慌起来,颤抖着手:“好,你们都不愿意是吧,好,那就……那就——” “一个都别好死!!” 疯狂的呐喊后,她自暴自弃地点燃火折子,火星和空气猛烈摩擦,就快要引燃距离最近的一沓废纸——她打算来个玉石俱焚!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玥玥突然惊叫一声,手掌被尖刀插中,顿时鲜血直流。下一秒,火折子的火焰也被一脚“噗”地踩灭! 玥玥绝望地抬起头来,却震颤地撞上了一对意想不到的双眸! 第12章 好马爱吃回头草 阮苏顿感啼笑皆非:“何太!” 玥玥登时面色如土,石化了一秒后,立即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抓紧刀锋疯狂地朝身后的何太刺去! “滚开!!” 何太的动作却更快,制住她的手猛烈地往反方向一折——在女孩的尖叫声中,锐利的刀锋转而插进了她自己的腰腹里! “啊……” 玥玥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她瞪圆了眼睛,血丝布满整个眼球。 这时候,何太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她开口说话了。 “小姑娘学聪明点是好事。只是,永远也别看轻任何一个人。” 何太的眼神里透出几分锐芒,“在这游戏里,适者生存是个对谁都通用的道理。”她语调又一转,“不过,投机取巧可不是个好习惯……” “你……”玥玥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她拼死竭力,却无法完整地吐出一整句话。 何太看她这么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突然用力将刀子插得更深了些,这一下,玥玥的身体彻底僵住,不动了。 何太松了手,玥玥便顺势滑落在了地上,大眼睛紧瞪着天花板,再也没办法开口了。 何太弯下腰,轻轻地用一张白纸盖住她的脸,低喃道:“现在开始,你就再也不用挣扎求生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人群已然呆若木鸡。僵持三秒后,全都沸腾了起来! “得救了!吓死我啦,何太你出现得太及时了!” “阿姨牛皮!” “我们还以为您……不过您没事就好!太好了!” 何太苦笑着挥了挥手,一边也脱力地靠在了门框上,沉沉地喘着气。她大病未愈,经过刚才那一番搏斗,这会脸色也有些发白。 阮苏便走了过去,和眼镜男一起把她扶好:“何太,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想想……十分钟、也许二十分钟前吧。不过……幸好某人把纸条和蜡烛给我留在桌上了,”何太笑着看向阮苏,“不然我可能真的没法和你们会和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阮苏笑着抱了抱何太,轻声对她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而队友们都纷纷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玥玥的尸体,刚才还上蹿下跳威胁他们的女孩,如今身体已经没有了热度。但这个游戏就是这样残酷,有时人们互相帮助,有时人们互相残杀——这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游戏一旦开始,每个人都无路可退。 到了这里,尽管多了几个伤员,但形势总算是归于平静——两个危机都暂时解决了。于是现在,大家就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照之前的逻辑,这里也许还会有指引线索……”阮苏突然注意到了正往门口走的江柯凡,顿时叫住了他,“你上哪儿去?” 江柯凡却回也没回头,一副“懒得搭理你”的姿态,用后脑勺回答他:“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阮苏不由得笑了一下,“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使出一招英雄救美?” 江柯凡脸一红,是被气得。阮苏这是暗示自己在一直暗中尾随保护他呢,有这么臭屁的人吗?!江柯凡扭过头来,眼神快要冒了火,“第一回 太黑了什么也没看清,我就拿了个火想再下来转转,路过这儿看门开着就进来扫一眼——有什么毛病吗?你别太自作多情。” “……” 阮苏沉默了一会,没开口接话。这时,气氛忽然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 几个小时前他们在楼梯间的争吵还历历在目,那时候阮苏是铁了心想赶江柯凡出队。可现在想来……当时他也是有些情绪上头了。 江柯凡也许没有他想的那么自大又无能。 这时,阮苏又忽然想到,如果放任这么一个好斗的路痴在这里兜圈子……他大概很难把游戏玩通关吧。 于是,阮苏最后还是主动示好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找到了很重要的突破线索。” 队友们这时也纷纷附和:“对啊!江柯凡,到了游戏的关键时候,我们才更要团结起战力!” “你快回来吧!大家一起通关……” 江柯凡抱着腰,仍是不肯退步。 “当时让我走的人可是你。” 阮苏一歪头,“那我们算扯平了?” 江柯凡斜睨他一眼:“……” 阮苏笑了笑,“好吧,认真地说,”他这一回换上了诚恳的表情,真心实意地对江柯凡说,“刚才你帮了我,谢谢。所以……回来吧,这一次是我在邀请你。” “……”江柯凡转过身,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算了,哥哥我也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 他把手中的火折子放上了柜台,接着一屁股坐在了一叠旧书上,抬头望着众人。 “你们讨论到哪儿了?” 阮苏笑了一下,开始觉得江柯凡的心思很好猜,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江柯凡虽然刀子嘴却也是豆腐心。尽管爱闯祸,但也比笑里藏刀的玥玥要好上千百万倍。 对了……玥玥! 阮苏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袋朝玥玥走了过去,低下腰,从玥玥的白制服口袋里掏手找了找,最后果真拿出来了一张纸条,还夹带着黏腻的尸液。 眼镜男顿时反应了过来:“她……她又把线索偷走了啊!” 阮苏点了点头,随即细心地打开了纸条。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的是,纸条要大了很多,并且上面记录着的,不是门牌号,而是一大段形容的文字。 描绘的是在那厕所里,没有被手机录上的后半段故事。 . 阴冷的厕所里,似乎永远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快住手吧!求求你们了! 她无数次在心中呐喊,可阴影中那些扭曲的人脸却怎样也不肯放过她。她逃得越快,就会摔得越惨,直到无限循环下去。这条夜路永远没有尽头。 突然,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哎呀!可恶,居然真的没电要关机了。”眼前的闪光灯忽然晃动了一下,好像收了起来,“幸好之前的应该有录上。” 短发女孩像条溺死的鱼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她感觉到身上的无数双手在逐渐抽离,可难以抑制的是——她的裙摆也慢慢被染成了臊黄的深色,直到一股耻辱的暖流从身下淌出…… 身旁的女孩子们瞬间心生嫌弃地惊跳起身:“咦!真恶心。” 头顶嘲笑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哈哈……你们看到了吗?她居然尿裤子耶!” “真不要脸!” “我看她就是个贱人,畸形儿!” “好吧,今天就暂时这样,先收工喽。” “等我回去,就先把这段视频拿给邓建坤看。” “好啊,玉姐,先给我们看一下效果吧?” “我也想看!” “……” 讨论声逐渐远去,短发的女孩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酸肿的眼睛,浑身似乎都在作痛。 脑海之中有一个难以忽视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那个声音在说,她受够了这样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 她受够了永远被踩在脚底,永远被人指着鼻子说是“畸形的怪物”。 她受够了被嘲弄、被践踏后,像一条没尊严的狗,屈辱地跪在地上。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第六根手指。那是她的手,每一根手指的疼痛都连着心脏。她忽然想问自己,为什么? 她找不到答案。 耳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而身处危险中的五个女孩儿却浑然不知,正嬉笑怒骂着去打开厕所的门。陈玉把手机放在了口袋里,正笑着走到了洗手池前——紧接着,就被身后横空扑来的黑影压了个满怀! “啊!!” 尖叫,撕心裂肺的痛,歇斯底里的怒吼,蒙蔽了双眼的愤怒……眼前的场景变得猩红和扭曲,每一个无助的呼喊都是那么狰狞。 她不记得发了疯的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记得她带着生平以来所有的愤恨和委屈,将身下的人当做发泄口,去承受那些暴怒的失控情绪。她像一个丢失了自我、却又拼命挣扎想自救的可怜人,眼泪混合着血一起往下淌。 等视线再次变得清明,眼前已是一片狼藉。 身下的女孩翻白眼晕了过去,原本光鲜美丽的脸颊已经变成一片血肉模糊。短发女孩颤着手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藏着肉块和新鲜的皮,正鲜血直流。 . 读完了文字之后,众人不禁恍然大悟。 阮苏收起了信纸,抬起头:“这么一来,那些线索就都说得通了。” “也、也就是说……”其中一个队友惊叹道,“主角孔橘在厕所里被陈玉她们欺负,最后受不了就站起来反抗,抓破了陈玉的脸——然后,陈玉的小跟班邓建坤就在体育课上用铅球报复她!” 另一个队友接道:“接着,孔橘又被好心的梁莹莹送去了医务室,两人就成了朋友……” 队友们相□□了点头,长吁了一口气。 游戏进行到了这里,主线剧情总算梳理清楚了。大家不由得有几分欣慰。 而这时候,问题又来了。 “可是我们现在还是没有弄清楚打败主角的关键线索。” “下一步呢?”队友疑惑地问,“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阮苏也沉默了,他们手里的线索很有限。可这时,一旁的江柯凡忽然挑起了眉,“你们在找主角?是那个短头发的小孩么?” 队友们顿时提起了心,“没错,你有线索吗?” “你们想找她,那还不简单。”江柯凡指了指天花板,“她不就在顶楼躺着么。” 第13章 解锁新楼层 队友们顿时惊讶极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柯凡皱了皱眉,指着自己的眼睛:“废话,我又不瞎。” 队友们目目相觑,阮苏又问:“你怎么跑顶楼上去了?” 江柯凡顿时支支吾吾。 “……想去,就去了呗。” 阮苏:“……” 阮苏:“收拾一下,我们上顶楼。” . 最后,众人跟着江柯凡一起摸爬滚打上了顶楼。阮苏不得不认同,让江柯凡带队真是一场噩梦。 不过好在最后绕来绕去还是成功到了目的地。顶楼的通道有些特殊,如果按他们的搜索方式,很可能会错过这个小细节。但好在江柯凡是个不按套路出牌、又爱四处摸爬的主儿。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儿了”。 不过他们总体还算走运。 通往顶楼的门用门闩扣了起来——但锁扣已被江柯凡暴力毁坏。进入顶楼后,眼前顿时变得开阔了许多。 面前出现了一片蔚蓝的天空,六层楼的楼顶,却没有设置围栏等安全措施,大概是顶楼平时不对人开放吧。 “喏,”江柯凡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堵墙,“就是她了。” 这时,女主角孔橘的真容才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面前的是一具浑身骨折,手脚扭曲的女尸。女尸身形纤细,一头墨黑短发,看得出来生前应该是个长相清秀好看的小女孩。只是——她现在却面呈死相,双眼无神地趴躺在地面上,手脚都折断,嘴角还流出了一摊鲜血。 她就是那个因为生理特殊而备受欺凌和侮辱的女孩儿。 大家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这就是游戏的BOSS啊!前面几个小怪都折腾得他们够呛,等和BOSS起了直接冲突,那他们不得全军覆没。 “啊!对了,”其中一个队友指着女尸的手,“快看看她有没有六根手指?” 几个队友便小心地围着尸体,认真地盯着看她露出的手,却发现她的左手上并没有所谓的第六根手指,但是——多出了一段奇怪的指节。 手掌横空多了一个断指的关节,露出森森的白骨,看上去确实有些畸形。 看到这里,身份几乎就可以确定了。 可是,那骨节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其中有一个队友猜测,“她的那根手指被割下来了?” 阮苏看了一下四周,楼顶,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跳楼事故。而女尸此时全身骨折的惨状,也符合这一特征。 “这是在告诉我们主角的死因,她是从顶楼摔下去死的。”阮苏也陷入了思索,“至于指头……” “这个等、等下再说,话说回来……”一个队友又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步,眼前的女尸让他毛骨悚然,“我、我们怎么这么快就见到了BOSS?现在是不是又要触发场景了?啊!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和BOSS火拼吗?!” 阮苏抬眸看了江柯凡一眼,他接着摇了摇头。 “如果会触发场景,那么江柯凡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BOSS应该就已经觉醒了。况且,我们现在还没有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真要就地和BOSS火拼,那他们可谓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只是,这不仅是一个拼武力的游戏,更是场动脑的博弈。 阮苏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放下了心,一边又开始议论纷纷。 江柯凡站在一旁拧着眉头,神色凝重。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听明白其他人讲的什么,目前触发的三个重要场景,他一个也没看到,正巧都完美错过。 他好奇心膨胀得不行,就脱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阮苏察觉到了他的迷惑表情,这才反应了过来队伍里还有个慢半拍的家伙。 “你目前知道的有多少?” “不多。” 还真是一点也不愿意透露。 阮苏就简略地向江柯凡解释了一下他们目前为止掌握的线索。江柯凡听闻过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这么说来,最开始那个教室里的就是陈玉,现在地上这个叫做孔橘?” “对。” “那就说明方向对了啊。” 阮苏一愣,一脸不解。 江柯凡就挑起眉来,解释说:“就像最后的BOSS战来临前,系统会疯狂掉补给。信息的补给,也是一种补给。” 阮苏这才醍醐灌顶,信息的补给——没错,这个插曲,不仅提示了他们主角的长相,还有断指,骨折……这些线索都暗示了结局,也许在之后的BOSS战里还会起到关键作用。 “看来,”江柯凡盯着地上的女尸看了一会,“这局游戏马上就要打到终章了。” 阮苏一转头,对上江柯凡的侧脸。他忽然笑了一下:“你总是这样躺赢的吗?” 江柯凡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见到我躺赢了?” “……说的也是,”阮苏话锋一转,嘴角噙着笑,“毕竟在楼道里来回兜圈子也挺费体力的。” 江柯凡脸一红,“放屁!老子那是在找线索——” 阮苏用手一下捂住他的嘴:“嘘!少说话,多看路,一会小心又把我跟丢了。” 最后也不忘嘲讽一波!江柯凡气得脸都红了,张牙舞爪地想掰开他的手。阮苏倒是笑得很是开心。这时候,队友忽然喊了起来:“快来!我们在她嘴里找到了一张纸条!” 阮苏一怔,很快松开了手,小跑过去。江柯凡抹了一把口水,也顾不上骂人就跑过去看。 队友在女尸的嘴里找到了一张字条,带着黏腻的液体,很是恶心。 翻开来一看,发现那上面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依稀看出是:“决裂”。 “这是什么意思?” 队友们一下沉默了,顶楼上的信息量太大,他们还没有挨个消化过来。 “这个决裂……”有人开口问,“是指孔橘和陈玉决裂,还是和梁莹莹?” “不会吧,她和梁莹莹关系那么好……” “或许这个‘决裂’不是我们想的那种意思。也许就是类似‘我要开始复仇了’?” 大家相望无言。这时,一直站在角落里神色僵硬的眼镜男突然颤声开口道:“我……我要去一趟厕所……” 阮苏回头:“怎么了?” “我憋不住了……”眼镜男捂着肚子,很是着急的模样,“对、对不起。” 有人要离队,阮苏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友们,然后回头道:“没关系,你去吧。我们正好在顶楼休息一会。” 眼镜男连连道谢,然后小跑出了天台门。 休息的间隙,队友们坐了下来,一起清算他们手头里的物资。武器方面,他们现在有四把大小不一的手术刀,四把剪刀,加上江柯凡最后带来的四个火折子。 大家正思考着下一步该去哪的时候,坐在一旁的何太忽然强烈地咳嗽了起来。阮苏过去扶住了她的肩膀,忽然发现何太被咬脖颈处的绷带已经被血水给浸透了。 阮苏有些讶异。何太却笑了笑,“年纪大了,恢复力不行了……没事,你们继续讨论吧。” 江柯凡嘟囔了句“嘴硬老太婆”,一边麻利地撕下了自己的一节袖管布料,递给了阮苏:“拿去换上吧。” 阮苏心情复杂地接过了布,三两下给何太换好。血绷带散落了一地。 阮苏又问何太:“还拿得了刀吗?” 何太点了点头,笑着打趣说:“放心吧,我还没到残废的地步。” 阮苏便拿了一把短柄刀给她防身用,“之后的行动,你站在我们中间。如果又触发了场景,只管保护好自己。” 何太笑了笑,应道好。之后一队人马又稍作调整,便准备启程出发。 就在这时,顶楼的门突然被人唐突地撞了开来,原来是眼镜男冒失地闯了进来。 队友们正打算叫上他一起,眼镜男突然气喘吁吁地扶住了墙,他满头大汗,又双目圆瞪地望着他们:“你、下……救……” 可他吞吞吐吐半天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阮苏皱了皱眉,心生不好的预感:“慢慢说,怎么了?” 这时眼镜男总算缓过了劲,他一脸惊恐地指向了楼道口:“我刚才去了六楼想小解,结、结果发现……六楼,很不对劲!” “六楼?” 大家相视无言——第六楼是他们还没探寻的领域。 江柯凡长长地吹了声口哨:“看来有活儿了。” 阮苏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所有人准备好,带路!” . 楼梯间未曾这样黑暗过,他们如履薄冰地走了很久,却好像怎样也走不到尽头。 后来终于下完了所有的台阶,推开半掩的门,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六楼幽黑的长廊。从远处往里看,这条走廊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黑暗之中,仿佛还透着艳红的光,气氛很是诡异。 眼镜男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胆战心惊地指了一下前方:“就在前面……” 越往前走,众人忽然意识到,六楼并不像其他的楼层那样可塑性高,它更多是由教师行政办公室组成。仅有的三间教室,也都无一例外地被紧锁了起来,窗帘拉紧,门窗密闭,里面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而走到了一半时,众人不禁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为眼前的场景所惊呆了。 那是一副十分壮观的画面——在眼前两面5米高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由人血作出的涂鸦。六根手指的畸形儿、长脖子的毒舌妇、裂口嘴的黑影……连天花板都被堆满。扭曲的画风、浮夸的色调,大量的殷红颜色……强烈地冲击着人的视网膜。这一幅又一幅黑暗压抑的血画,构成了一面恢弘盛大的壁画,令人忽感凄入肝脾,好似浸泡在了福尔马林之中无法呼吸。 众人被眼前的血画给震撼住了,这些涂鸦太杂太乱,若是挨个去看,很容易迷了眼睛。他们一边看一边往前走去,发现这壁画居然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之中。 这时,何太凝望着那些风格诡异的壁画,忽然说:“我懂了……这些都是那个孩子画的,她在向我们倾诉!” 阮苏一皱眉:“孔橘?” 众人很是不解:“倾诉什么?” “她的内心!”何太飞快地转过了身,“和……她的恐惧!” 第14章 哭泣的壁画 众人仍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何太紧张地指着面前的壁画,解释说:“我是老师,学过儿童心理学。孩子们作的画,有时是他们内心的一种折射。比如你们看,在最开始的壁画中,孔橘用的线条过于强劲,很有攻击性,说明她在发泄愤怒。” 接着,何太又走了两步,仰起头来,指着壁画说:“而到了后面,她的线条变得模糊、纤细、断断续续总是改变方向,说明她缺乏安全感、犹豫、焦虑、自我压抑。” 何太一边解释一边往前走,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指着近在咫尺的一个六根手指的小人涂鸦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把自己的手画得特别大?” 江柯凡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明她很爱打架?” 阮苏:“……” “这确实有时是一种施暴的象征,”何太点了点头,“在心理学里,手代表对环境的支配。手越大,代表支配力越强。” 江柯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露出了一个“难怪如此”的笑容。 众人:“……” “可是这些壁画……”眼镜男哆嗦地说,“全都是用人血画成的,而且这么多……也太夸张了。怎么会这样?” “说明她内心极度受伤,想要发泄情绪。”何太皱紧了眉头,“这些情绪可能是愤怒、焦躁、不安、痛苦,也可能是……恐惧。” 单看图像,黑脸的裂嘴人、半人半鬼的兔脸、毒舌妇和将六指女童围成了一圈,血腥感扑面而来。再到后面,画面变得有些狰狞起来,多了好些牛鬼蛇神,长舌头的马身人,没有脸的恶鬼……最后,阴暗的画面中又出现了很多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了六指女童身上,一圈又一圈。 “蛇?”何太一愣,“怎么会出现蛇呢……” 走到这里时,黑暗逐渐散去,众人已然看到了走廊的底端——也就是壁画的尽头。 那里直指着一间关闭的办公室。尘封已久的铁门上被鲜红的血液写上了四个大字:“永不饶恕”。 那还渗着血的笔画,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唔。” 忽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江柯凡弯下腰拾起来,发现是一张纸条。 和储物室里的书信一样的字迹,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 字迹模糊,笔画发颤,纸张也被揉得很稀碎。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的场景有多么慌乱。 众人看完了字条,脸上的表情都很是严肃。 “坠楼的尸体,‘决裂’的字条,痛苦的壁画,‘永不饶恕’……”江柯凡喃喃着,“和‘我躲在上次的地方,最后一次求你’。” 那个答案就快要呼之欲出。 这时候,从办公室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声音,伴随着零散而急促的脚步。 倏然,一道高声划破了凝固的空气:“我说过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眼镜男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双腿发软地瘫倒下去。而众人也顿住了动作,脸上不禁露出了讶异之色。他们再三确认后,意识到声音确实是从办公室里发出的。 几秒后,又出现了一个颤抖又细如蚊的女声:“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我烦了,不要再拿纸条给我了!求求你!” “……” 众人纷纷傻眼了,所有人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现在这个办公室里有人……还正在争吵? 不、不可能吧…… 阮苏很快反应了过来,“等等,是主角的回忆。” 江柯凡捏着纸条,眨了眨眼:“我触发剧情了?” 阮苏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一边认真地侧耳倾听着。 那声音还在继续——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走在一起被看见了,他们现在要连同我也一起对付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你有六根手指,我也一定有六根脚趾,不然怎么会和你待在一块?该死的,我只想当个普通的正常人!!” 又是一阵哗啦的破碎声,隔着门也能想象当时的场景有多么的惨烈。 女孩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可是,你让我接受自己……” “可我没让你拖累我!你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吗?他上次对你的报复没有成功,最后还被休学在家——今天他就叫了一大堆校外的混子,十几个人,要翻墙进学校了!你这个疯子,你简直脑子有毛病!今天放学之后,我们都完了!你他妈的明白吗?” “对不起……” 吵闹声愈发地激烈起来,两人陷入了一方狂热辱骂、而另一方沉默压抑的气氛之中,到了最后,这番闹剧以砸上门框的剧烈响声收了尾。 玻璃碾着空气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发出一地的破碎声。 “闭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从现在开始,不要同我说任何一句话,也不要和我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不认识你!” “……” “算我求求你了行吗?不要再跟着我了!” “……” 空气里藏着的啜泣声,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还不快滚啊!!” 又是一声巨大的动静,“给我滚!!” 再然后,就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空气再次静了下来,队友们呆站在原地,气氛忽然变得有些阴森。 尽管心里知道那是隔着铁门的虚拟回忆,但这激烈的争吵场景还是将众人的心揪了起来。从那门内传出渐近的脚步声,让人感觉好似下一秒就会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破门而出。众人内心不禁升腾起一股身临其境的危机感。 而这时,江柯凡忽然打了个响指。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说,“她们在吵架。” “……”阮苏立马破了功,不由得朝江柯凡竖起了大拇指,“真聪明。” 两秒后,一旁呆若木鸡的何太却突然尖叫了起来。阮苏一个激灵,立马掏了刀打算过去帮她,何太却绕过了阮苏直奔壁画而去,手指着墙壁,脸上一脸的震撼。 “我知道了,我总算知道了——”何太捂着脸惊叫起来,“那些壁画——那些壁画描述的都是孔橘这孩子的经历!天啊……” “经历?”队友们都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们看那一副,”何太太指着墙壁上的一处角落,开始举例解读壁画,“那些鬼脸将她围起来,而她处于弱势,证明他们是在对她施暴;还有旁边的那一副,她蹲着在便血,旁边是不断蠕动的一排虫子,死尸会被虫所分食,所以虫有时象征着死亡;接着是那一副,她身上缠满了毒蛇……哦天哪!” 蛇…… 阮苏的瞳孔忽然缩小! 江柯凡却还没理解:“画蛇怎么了?” 阮苏沉默了几秒,随即开口道:“蛇在成人世界中有着很强的性暗示意味。” 何太皱紧了眉点点头,更进一步解释:“而毒蛇往往象征着有害的性。就像、就像强……”她捂着嘴颤抖了半天,最后也没能把那个词语说出口。 “这、这太过分了……”队友们都一阵倒抽气,“她才13、4岁吧?” 何太捂着脸,长叹了一口气。 “等等,这也就是说,邓建坤作案未遂又跑了回来,梁莹莹为了自保,和孔橘‘决裂’。”其中有人开始梳理逻辑,“而邓建坤那些人就找到孔橘进行报复……” “可最后孔橘怎么会跳下楼呢?从在天台上的场景来看,她应该是坠楼死的。会是自杀吗?” “如果是自杀,”阮苏陷入了思索,沉声道,“那击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会是什么……” “是这个么?” 阮苏猛地回过头去,对上了江柯凡的双眸。他在一旁挥了挥手中的东西,是那张写了“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的纸条! “对了!”队友们顿时围了过去,“这张纸条!” “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知道了那些回忆后,这些句子就不难理解了。 阮苏和何太对视一眼,“这是孔橘写给梁莹莹的……最后的求助信号。” 话音刚落,江柯凡忽然感觉脸上一湿。他抹了一把脸颊,发现居然是血。 “靠?” 江柯凡抬起头来,发现天花板上突然开始渗出了血滴! “糟了,”阮苏也反应了过来,立马抓紧了手中的刀柄,“要来了!” 果然,不出半秒,墙皮已然开始蜷曲掉落,壮观的壁画忽然掉色——那浸透着血红的一笔一划突然开始离奇地扭曲,汇聚,然后生生地从墙上抽离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一行人的预料。这时,血条忽然开始挥舞,像是沾满了人血的藤蔓,长出了层层的倒刺——最后,陡然狰狞着向最角落的何太刺去! 何太惊叫一声,可此时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牵扯到伤口疼得龇起牙,下一秒,惊恐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落进了另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江柯凡把她护在身后,一边用手里的刀刃三下五除二地砍断人血藤条,一边还不忘奚落,“笨老太婆,有刀就好好用起来啊。” 何太刚意识到自己身上还带着防身刀具,眼前忽然就略过一道飞影,是飞起的长刺!下一秒,两人一并就被阮苏飞快地扯了过来! 阮苏皱着眉捏了一下江柯凡的肩,“不要东张西望。” 差那么半秒就要被扎中了,两人总算是死里逃生。 可心情还没能放松下来,一瞬间,扑了个空的荆棘,转而向一旁的人急速刺去! “啊!” 空中传来一声惨叫,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荆棘迅速将被捕的猎物包裹起来,一下就让里面的人变得无法动弹! “救、啊……救救我……” 那人被刺得血肉模糊,艰难地呼救。阮苏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是和他们一起的眼镜男! 第15章 主线剧情结束 可事情发生得太快,转眼间眼镜男已被荆棘吊起悬空,身体的关节都被倒刺死死卡住,鲜血嘀嗒地往下流淌。 “救……” 此时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剩下一只手在徒劳地挥舞。 阮苏暗骂一声,一边朝荆棘飞起一刀——却没刺中,反而让荆棘变得越发狂躁了起来! 倒刺收紧,人血溅在了墙上洒成了一滩。这时,人血荆棘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倒刺勾扯住眼镜男的四肢,越发猛地往外发力! “我的天哪……”何太惊呆了,它想将人五马分尸吗?! 刹那间,血肉四溅!何太眼前猛地甩过一团血物,她抹了一把脸,竟然是一块手掌肉。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和他们相处了一路的队友——就这样被残暴地肢解了! 疯狂的屠杀还在继续!一时间,人们四下作鸟兽散。可长廊是那么幽暗又狭窄,他们根本无处可藏。有人双腿被刺穿,绝望地拉住身边人的脚掌;有人为了躲避荆条,却让身后的人被剜下皮肉,腹部划开一条巨大的伤口……悲怆的哀嚎声充斥了整栋大楼,血色映衬得壁画越发鲜艳。 一片混乱之中,阮苏和江柯凡下意识地背靠起了背,互相为对方打着掩护。锋利的刀柄一下又一下斩断了荆条,他们恨不能生出四只手臂。 “再这样下去撑不住了……”江柯凡咬着牙,“喂!快想点办法啊!” 阮苏皱紧了眉头,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只有躲去那了。” “哪儿?” 混乱之中,江柯凡抬起头来,正好顺着阮苏的目光看见了紧缩的办公室大门。 门上无比狰狞的“永不饶恕”四个大字,像是在人的视网膜上烧起了一把火,控诉着主人疯狂的愤怒。 他接着一把扶起了地上奋力躲避荆条的何太:“那还等什么!快走!” 顾不上里面传来的鬼哭狼嚎,他们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阮苏接着叫住了奋力搏斗的队友们,剩下几个艰难求生的人会了意,立马朝办公室的门口聚拢而去。 过程并不顺利,就在阮苏的耳后甩来一根血荆条的同时,江柯凡飞速将门锁撞开!一行人拼死冲进了办公室——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搬来任何可移动的东西顶住被撞得狂震的大门。 外面依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嘈杂声,几分钟后,逐渐归于平静。 何太还震惊于亲眼见到队友在自己面前死去,胸口上下起伏地喘着气:“结……结束了吗?” 阮苏顿了几秒:“……应该暂时停下了。” 这时,众人才惊魂未定地缓过了神来。他们相望一眼,最终活着到达办公室的居然只剩下了五个人。 又有两个队友永远地留在了门外。 这就是这个逃生游戏的残酷之处——先由游戏系统筛选掉一批底层的吊车尾玩家,再由主神淘汰掉次级的选手,剩下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幸存者”。 何太已经体力透支,伤口再次撕裂了开来,正靠在墙边喘气。阮苏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是无声的安慰,随即也站了起来。 “哈……”一旁的江柯凡这时突然说了句,“这地方可真乱。” 江柯凡已经转身走进了办公室的内部,一边感叹着,一边抚摸泛黄的墙壁。他的话一下将队友们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所有人顿时醒悟——游戏还没有结束,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 大家立即打起精神,抬起头来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办公室不算宽敞,也不算狭窄。只是因为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显得内部很是昏暗和阴沉。 阮苏便走到窗帘旁边,抓着旧帘扯了开来,却满手都沾上了霉灰。 不过这样一来,屋子内总算是显得敞亮了几分。这时,办公室的全景才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生锈的洗手池和接水杯、歪七八倒的木质办公桌、散乱一地的纸张和钢笔……天花板有了几分开裂的痕迹,墙壁也泛着老旧的绿。 整个办公室显得杂乱不堪,透着一股恶心的腐烂味道。 “啊!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何太的手指望去,原本张贴着教学计划的黑板上此刻却被各种硕大厉狠的粉笔字填满。 “发/情的小母猪”“骚/货鸡/婆女”“臭婊/子叫/春”等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粗鲁的荡/妇羞辱很是刺眼。 “这、这里就是孔橘说过的吧,”有人反应了过来,“那个‘上次的地方’,她当时应该就是躲在这里吧……” 何太叹了口气:“那是个才13、4岁的小女孩啊……” “喂,你们快来看看这个!” 众人顿时朝江柯凡走去,发现他正站在一处办公桌前,用手指着桌内,脸色很是复杂。 那张办公桌已经彻底腐烂生锈,而桌下的内部,更是布满了脏血和指甲的抓痕,很是狼藉。那些深刻又痛苦的痕迹,无不沉默地控诉着在这桌上曾发生过的暴行。四周的地面焦色斑驳,像极了一团火/药在这里炸开,空气里好似都渗进了焦烂味——倒是和那壁画上的场景十分神似。 不难想象,这里都发生过什么。 这时,江柯凡忽然又蹲下腰去,往办公桌的抽屉里掏手摸了摸,最后抓出来一团硬物。借着光线一看,是被切成了三截的断指。 “是孔橘的第六根手指!”有人尖叫了起来,“怪不得天、天台上她的左手多出了个骨节——他们把她的手指锯下来了!” 窗外惊起一道闷雷,三截断指掉落在了地面上,从绽开的血肉里溢出了狰狞的殷红色…… “永不饶恕……”何太痛恨地捶打了一下桌面,“我现在能体会她的心情了,这些畜生!” “嘘……等等。” 阮苏突然将手指放在唇边,勒令制止了队友们的喧哗。他皱着眉头,弯腰在桌边蹲了下来,一边伸出手掌仔细地覆盖在桌上,一寸又一寸地滑过桌底。 直到触到一个硬物,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果然,下一秒,写满了鲜红大字的黑板赫然开始掉色,天花板也旋转起来!这一回——每个人都镇静地稳住了平衡,他们知道,最后的主线剧情已经要来了! .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动作扭曲到全部藏身进了阴影之中。她在落日的余晖中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害怕,焦躁,煎熬。 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十分钟前,她撬开了教室办公室的门锁,一个人躲在了班主任的桌底下。学校已经放学了,六楼安静得只有心跳声。 在藏匿自己之前——她万分谨慎地将最后一张字条放进了梁莹莹的抽屉之中,她知道每天放学后,梁莹莹都要检查一遍课桌后再离开,今天也不例外,她会看见自己的字条。 然后,也许……她会愿意帮自己。 “也许她仍是在意我的。” “她会愿意再帮我最后的忙吗?” “我们相处了几个月一直很顺利,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只能相信她了。” 尽管她们已经决裂,但她却别无选择。所以在抱着痛苦的心情写下“求你,最后一次求你”后,她几乎是含着泪水将纸条放进了抽屉。 “如果她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躲进来前,她小心地重新锁上了门、封住了窗,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这个房间从外面看上去完全是空的,不会有人想到她正藏在桌下。 她是安全的,除了梁莹莹,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里。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等待希望出现,等待梁莹莹为她叫来老师,等待老师将她从办公室里救起,再保护她走出学校。 于是,等待,漫长的等待,折磨的等待…… 最后,她等来的却不是一脸担忧的朋友,而是铁锤重力砸在门锁之上发出的剧烈震响,混合着小混混刺耳而戏谑的笑声。 那杂乱而可怖的声音击碎了她的心,将她的世界一下变成了血红色。 将她围住的男人们、侮辱的词汇、一双双沾满黑暗的手掌……而此刻,刚才还带给她安全感的桌底已然变成了她的牢笼。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在男人们嘲讽的辱骂声中知晓了答案。 “你这个贱货,还真是会挑地方!” “如果不是找到了那个女的,可能今天还真的抓不到你……妈的!” “那逼也真是贱的一比,稍微一吓,就把什么都说了,哈哈哈哈……” “……” 她已经记不清楚那天的细节,黑暗的天空雷雨交加。手指被利刃切下,她痛到几乎晕厥过去。又将尖叫咬碎了吞下,嘴里的铁锈味无不提醒着她此刻的屈辱。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推开,天花板的灯亮了起来——围在她身上的男人们霎时顿住了动作抬头望去——此时站在门口的却是她提着手电筒巡逻中的班主任! 班主任脸上是十分愕然的表情,“你、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她的希望! 仿佛获得重生,她顿时热泪盈眶,从泥泞之中挣脱开来,奋力地求助:“救——救救我,老师……” 她的声音沙哑无力,眼里却泛着光。可那份热切,却在半分钟后,陡然地冷却! 她亲眼看到了,班主任直勾勾地盯着她半褪衣领口下裸/露出来的大片雪白肌肤,眼中露出了本不该有的……贪欲。 那并不是希望,也不是曙光,那只不是是引诱她跳入悬崖的陷阱——毁掉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痛苦的夜,绝望将她一点一点拖入更沉的深渊。浑身的污秽已无法被洗净,像是暴风雨中被卷入泥泞的残花瓣。瘦弱的身躯里五脏六腑都在焚烧,连呼吸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刀尖在皮肤上游走,再被悄然地划开,血液和灵魂一起流淌了出去。她亲眼看着自己赤身裸/体,挪动着身体想逃,肠子却掉了出来。 再艰难地抬起眼,整个世界都是血腥的颜色。 她就这样死去了。 为了掩盖事实,男人们将她从楼顶推下,她最终摔得粉身碎骨,也毫无尊严。 截至到了这里,主角的回忆就全部播放完毕了。解谜环节结束,剧情也终于趋于明朗。 余下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心里了然,距离结束这轮游戏,就还剩下最后的临门一脚—— 击败主角。 第16章 二人世界 在这轮游戏之中,主角是由怨气化成的强大丧尸,如果想击溃她——或许只有找出她根本的心结,才能使怨气得以消散。 经历了那些骇人惊闻的遭遇后,主角的内心也积累了无比强大的怨气,会是很棘手的对手。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阮苏也正思考着对策,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杂音。 他回过头去,却发现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然大敞而开! 糟了,没想到危机来得这样快,阮苏脱口而出: “喂,你们快准备——” 可话音还没落下,门口幽深走廊上的雾气逐渐消散,腥红的光影,隐隐地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是她……”何太指着门口,“孔橘来了!” 只见一个畸形的女尸矗立在雾色之中,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四肢以极其扭曲的姿态站立着——正是天台上坠楼而死的孔橘。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却足以让所有人闻风丧胆。 队友们纷纷屏住了呼吸,一边紧急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寻找掩体。可江柯凡倒是不退反进,握着腰间的刀具,双眸紧盯前方,嘴边还低喃着: “与其坐以待毙,哥哥我……” 江柯凡的语气之中隐隐透着几分跃跃欲试,阮苏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先别急!” 江柯凡皱着眉侧过头望着他,果然,下一秒——从“孔橘”的身后又缓缓挪出了数道黑影,狠毒的血目渗着光。 所有人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回忆里欺凌孔橘的混子们。那些厉鬼体格远超于之前的丧尸,比之还要凶神恶煞。这时,“孔橘”缓缓地伸出了断手,刹那间,厉鬼都朝他们猛扑而来! 这动作太快,没给他们反应时间。眨眼的功夫,何太已然被猛地扑倒,一抬眼,竟是那腐烂了脸的邓建坤! 阮苏心一惊,正想上前帮忙,何太却已经暴躁地对准“邓建坤”的双眼,反手就是一刀!扎得他满脸疮痍。咬牙切齿地说:“小混球,你真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同一时间,其他的男丧尸也从雾中飞快扑向了他们——仔细一数竟然有十多具!剩下两个队友意识到战斗力悬殊,这只进不能出的办公室最后一定会变成为他们准备的天然棺材,与其死守,不如见机行事逃走。 这么想着,他们就带上了武器,朝办公室另一侧的门极速狂奔而去。 “喂!”江柯凡不解,正打算叫住他们问问,“你们干吗呢?”忽然肩膀被人捏了一下,阮苏为他挡下了一具扑来的尸体,低吼道:“别管他们了,快走!” 何太也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办公室的另一侧的门被一下撬开,所有人开始逃窜! 此刻情况紧急,顾不上维护次序,一行人在走廊中疯狂跑动起来,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等爬了几层楼梯,经过几个岔口后,不知不觉大家都走散了。等回过神来时,阮苏发现身边只剩下了江柯凡。 主线剧情已经全部展开,这时候,失去了共同目标的队伍很容易分崩离析——就这样到了各自竞争的环节。 跑到三楼后,眼看着已经暂时把厉鬼们甩在了身后,阮苏松了口气,打算先找个地方藏匿起来,先把头绪好好理一理。可他走了刚没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哗啦的桌椅倒塌的声音。 阮苏心一惊,第一反应是丧尸追来了,可定睛一看,发现只是江柯凡粗手粗脚地翻窗进教室时,不小心撞翻了两张课桌。 阮苏:“……” 犹豫再三,阮苏还是放心不下地也翻窗进了教室,拉住江柯凡压低声音警告他:“小点儿声!把他们引来了怎么办?” 江柯凡挥舞了两下手里短短的手术刀:“那就用我的屠龙宝刀给他们上一课。” 阮苏:…… 你才是那个需要被上课的好吗? 但现在时间如金,阮苏没有再跟江柯凡嘴炮下去,而是就近在教室里找起了掩体。接着,他和江柯凡同时看上了教师的讲桌。 讲桌底下有较大的空间,足以把人很好地遮藏起来。最后,阮苏和江柯凡两个人一起挤了进去。 讲桌虽大,但容纳下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拥挤。两人像沙丁鱼嵌在罐头里,手脚都被卡住不能动,颇有几分狼狈感。触碰到江柯凡热乎的手臂之后,阮苏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冲动跟着他跳窗。 但江柯凡却没有思考那么多,他此刻正出着神,在想游戏剧情的事情。 气氛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直到有人再次闷声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也太倒霉了,”江柯凡无意识地出口喃喃道,“怪不得会黑化,把那些人拖着一起下了地狱。” 阮苏一愣:“什么?” “那个梁莹莹,孔橘肯定也很恨她。” “是吗。” 对上了江柯凡认真的眼神,阮苏忽然又想起了工具间的那个女尸。被吊死在电风扇上、浸泡在厕所的排泄物里、被做成女鬼老大的喽啰……这些人里,“梁莹莹”的下场似乎是最“体面”的一个了。 阮苏思索了一会,又开口问道,“如果你是她,你这时候最想要什么?” “当然最想要他们都得到该有的惩罚,”江柯凡皱了皱眉,“那些欺负她的人,还有出卖她的朋友……” 阮苏忽然觉得江柯凡很像某种天然的单细胞生物,开心了就大笑,生气了就动手。他不禁有些好奇,“之前的那些游戏,你都是怎么通关的?” 江柯凡听出了阮苏的嘲讽,白了他一眼,“被那种小丫头牵着鼻子走,还有脸说我。” 阮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江柯凡说的是玥玥。 “你自己不也是个小鬼,别装成大人。” “小鬼你妹,不准拿我跟她类比!”江柯凡比了个中指,“我永远不会出卖朋友,到死都不会。” 阮苏沉默了一会,转而又问: “那如果是你被朋友背叛呢?” 闻言,江柯凡停下了动作,像是在思考。他的表情很是纠结,半晌后,才含糊地应了声,“这得看情况……我没想过。” 阮苏摊开了手:“现在就是特殊情况了。” 江柯凡没说话了。 逃生游戏进行到现在,好像再次出现了僵局。 两个人躲在讲桌之内藏了有一段时间,外面一直没有传来丧尸的动静。终于能够真正地休息一会,在安静的环境之内,阮苏的思绪不禁开始乱飞。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不该在这时候想到的事,或许是玥玥的举动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很难不联想起一些积压在心底的往事。 就比如,某个人。 “我妹妹……和你们差不多大。”阮苏望着江柯凡的侧脸,忽然低声说,“她也有一头长发,玥玥有些像她。” 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个人,发尾俏皮地卷起,漂亮的杏眼,嘴角一颗酒窝。 “她人呢?” “……不在我身边。”阮苏沉默了一会,又补充道,“我在找她。” 江柯凡收回了目光,不冷不热地飘来一句,“有你这样的哥哥,换我我也要离家出走。” 阮苏脸色一沉,蹙起眉,不满地攥着江柯凡的下巴,手指逐渐发力:“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草……放手!”江柯凡难受地挣扎两下,把本就狭窄的讲桌弄得更是喀吱作响。阮苏便点到为止地松开了手。 江柯凡灵活地挣开了他的桎梏,目光如炬,“我和你的区别就是,我永远都不会拿自己的标准去约束别人。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要管着我?” “愿赌服输,”阮苏扬起了眉来,“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柯凡气得差点跟他动手:“我已经服输走了,是你丫自己把我叫回来的!” “那我就是在教你谨言慎行,”阮苏的表情逐渐转冷,“有些话说出来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来活跃气氛啊!” 阮苏便沉默了,江柯凡的神色也不大好看,两人僵持着,气氛一点就着。 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天生就相克?怎么总是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去,弄得剑拔弩张的? 最后还是江柯凡率先结束了这场对峙,抓着讲桌从底下费力地钻了出来。阮苏一愣,“干什么?” “别跟着我!” 江柯凡甩下带着火气的一句话,就作势要往外冲。这时,楼道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杂音——阮苏反应极快地扯住了江柯凡的衣服,“等会!” “你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苏粗暴地一把拽回了桌底。江柯凡立马老实了,身体僵硬一动也不动。因为刚才的那一刹他也看见了——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些东西来了。 两人窝在狭窄的讲桌之内,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挪动身体,调整姿势、拿好武器,做好应战准备,屏息以待。 空气里似乎都冒着焦灼的火星子,他们全神贯注地听着讲桌之外传来的动静——忽然,教室的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 他们被发现了? 教室的门却已经被反锁上了,从外面是打不开的。那动静持续了几下,便又消失了。 阴冷感逐渐褪去,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还有些犹豫。 这时,江柯凡在讲桌的内壁发现了一个洞,他对准了洞往后面望去——空荡的教室里没有任何东西经过的痕迹。 “好像已经走了……” 江柯凡收回了目光,踌躇不决地回过头,却立即撞上了一张流血的鬼脸! “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鬼脸突然狰狞着朝他扑来。旁边的阮苏眼疾手快地横劈一刀,将鬼脸插得血肉横飞,又拉住江柯凡的手腕:“快走!” 两人飞速钻出讲桌,一前一后地逃出了教室。却不想刚走出教室的门,便又撞上了三具男僵尸——江柯凡暗骂一声倒霉,却又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厉鬼手里提着的,竟然是一个队友的头! 江柯凡愣住了,阮苏狠拍了他一把,两人就接着往前跑去。可越是跑,两人越是感到眼前的厉鬼越来越多,简直防不胜防。 他们这时才明白了——原来这些厉鬼打算以数量取胜,挨个击破。 第17章 以身做诱饵 走廊幽暗得看不到尽头,步伐不停的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道具,时刻提防突然冲出的丧尸。 两人的神经都万分绷紧,他们还没有找到正面刚BOSS的方法,现在暂时没办法转守为攻。那么接下来又要躲去哪儿?一楼?二楼?还是往上走? 不对……看那些丧尸挨个的走势,恐怕楼上已经被它们彻底清理过了。 正思考着这些的时候,阮苏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诧异地回过头去,发现江柯凡被俯冲而来的丧尸压倒在墙上,正吃痛地攥着刀抵抗。 阮苏暗骂一声,刚想冲过去帮忙,身后突然也被扑上了一具男尸。定睛一看,居然是“邓建坤”! 阮苏手脚并用,双腿制住“邓建坤”的身体,刀子把他的脸捅成了马蜂窝。可这手术刀的威力有限,很难真正爆头。几个回合下来“邓建坤”变得狂躁起来,直接一手打飞了刀刃,从他的□□里不断淌出腐臭的鲜血,那画面很是恶心。 阮苏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江柯凡,那边的情况更是凄惨。江柯凡被丧尸压在墙上,差点就要被咬一脖子血,他及时一脚飞了过去,却只把丧尸踹退了几分。 难道他们果真不过如此?阮苏怒火中烧,腰部猛地发力将“邓建坤”反压在地,正以拳肉搏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江柯凡身上的丧尸倏忽浑身抽搐起来! “江柯凡!” 阮苏大喊一声,下一秒,那丧尸脖子扭曲地一歪,随即人头落地,一地飞血。丧尸的束缚松开后,从它身后出来一把尖刀,刀的主人是何太! 何太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神色很是坚强,拍了拍江柯凡的肩:“快走!” 江柯凡的表情一松,立即带着何太一起朝前奔去,路过阮苏身边时朝他吼了句:“愣着干什么?跑啊!” 阮苏一怔,接着也马上站了起身,不和“邓建坤”过多纠缠。三个人一起拔足狂奔起来,顺着楼梯间,跌跌撞撞地下到了二楼。 一关上楼梯间的门,三个人顿时身陷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他们应该还没跟过来……”阮苏看了一眼楼道口,随即“噗”一下吹亮火折子,“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黑暗中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周围的墙壁。 这时才有功夫去打招呼,江柯凡看向何太,礼貌地朝她道了谢。 “只要你别再叫我‘老太婆’就行。”何太也冲他笑了笑,“我一直躲在那附近,正好看见了你们。对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二楼的……”江柯凡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工具间!我们可以去那里避一避。” 虽然他们之前探索工具间时,确认了那里确实没有可触发的小怪,甚至在危机四伏的教学楼里,那的气氛还难得地显出了几分温馨感。但是…… 何太担心地问:“要是再碰上那女孩……‘梁莹莹’,怎么办?” 阮苏已经朝走廊走动了起来, “我们就是要去找她。” 何太和江柯凡后脚跟了上去,何太还很疑惑,阮苏一边打头阵探路,一边解释道:“目前为止,所有的丧尸里,就她最奇怪。也许她会是一个突破口。” “你这个角度很不错,”何太皱着眉分析道,“‘梁莹莹’好像确实没什么攻击性……对了!她那时突然的变脸,好像是……和那些书信有关?” 阮苏点了点头,“厕所、医务室、再到现在的工具间……如果说,这里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都是由主角的意识塑造出来的,也就是孔橘潜意识里的记忆具现。那么‘梁莹莹’的反常,也许就是抽离于主角潜意识外,一个‘脱控’的存在。” 何太一拍手,兴奋道:“……也正是我们要找的!” 旁边两个人认真地解析了一大堆,江柯凡却没什么心思听,一边赶路,一边敷衍地总结了一句:“总之就是快过去找她就对了吧?” 阮苏:“……对。” . 三个人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工具间,还好一路上没有再出现什么横空跳出的僵尸。 由江柯凡打火,阮苏熟练地扯开铁链推门而入,三个人进了房间以后,又由何太把门锁好,将桌椅抵住门框。 进房间后,江柯凡也把自己的火折子吹亮,两道微光把房间照得七七八八。三个人手掌覆在腰间的刀具上,静候了一分钟,工具间始终没有其他的动静,看来“梁莹莹”暂时不会出来了。 三个人的心情暂时放松了几分,一边席地而坐,开始商讨解决办法。 “回想起来,我发现了一个细节。”何太首先说,“‘梁莹莹’好像是箱子里那些书信被撞翻以后,她才突然变了脸做出攻击举动的。” 阮苏点头,“我也记得这件事。” “那好办么。”江柯凡就站了起来,“试一试就知道,她是不是真那么护着这些书信了。” 语罢,他已经走到了箱子边,打开箱门,随意地捡起了一把信纸。 阮苏皱起了眉,虽然对江柯凡这种随性实验很不苟同,但这也确实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了。他一边做好了应对准备,防止翻车。 这时,江柯凡拿着信纸翻了两下,装作在阅读的模样。刚开始的半分钟,房间内并没有发生任何情况。 忽然间,火折子的光开始摇曳,空气似乎变得流动起来。阮苏把这些微小的征兆收入眼底,下一秒,江柯凡身后柜门的阴影,居然模糊地勾勒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阮苏立马抽刀,千钧一发之际,身旁的何太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阮苏皱起了眉,何太指了指黑影的方向,让他耐心地等。 果然,又是半分钟过去,江柯凡身后的人影却像是被定格住了,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但若仔细去看,仍可以看见一双空洞而呆滞的双眸。 可却没有要主动攻击的意思。 阮苏甚至有种错觉,看久了以后,居然就慢慢地习惯了她站在那里。 而江柯凡一边翻着书信一边等待了很久,也没见有人喊停。就自己回了头,差点被对上视线的鬼脸给吓一跳。但反应过来以后,立即把书信重新丢回了箱子里,那人影飞快地往里一闪——消失不见了。 确认“梁莹莹”是真的离开后,江柯凡心里五味杂陈地走了回去,一边忍不住嘟囔了句,“真像个看门的。” 江柯凡这句无心的吐槽却反倒提醒了阮苏,他的眼睛顿时一亮。 “你说得没错,”阮苏站了起来,指着前方,“她确实在看守这些信,或者说……这个箱子。” “箱子里确实都装的是她和孔橘之间的回忆,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太不解,“她不是自己选择了出卖朋友吗?” 江柯凡眨了眨眼,“因为她内疚了?或者还有话想说。” 阮苏忽然一拍脑袋,所有线索顿时连了起来:“你们注意到了吗?为什么唯独1、2楼是漆黑一片?” 江柯凡思考了一会,最后试探地回答说:“……因为1、2楼没灯?” 阮苏气笑,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当然不是。因为1、2楼里藏着的关键场景是医务室,和这个工具间……那都是孔橘和梁莹莹从相识到结交的回忆。” “你的意思是……”何太睁大了眼睛,惊喜地接上了话,“对孔橘来说,那是她最美好——同时也是最黑暗的一段回忆!所以,她才会选择把1、2楼尘封起来,是这样吗?” 阮苏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浮出了几分笑意。何太的表情也轻松了几分,这时,两人又一齐望向了江柯凡。 “你听懂了吗?”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 “……女人真麻烦,”接着抬起了头,“反正让她们见一面就行了是吧。” . 不出意外的话,孔橘的真身现在应该还留在六楼。 从二楼到六楼,路途遥远,又要避开孔橘召唤的那些恶鬼,一定就要想一个万全的引诱方法才行。最后三个人一起商量,决定绕开两个高危的楼梯间,往更隐蔽的消防通道走。再由江柯凡用箱子引导“梁莹莹”的前进方向;而阮苏则负责拖延,将“梁莹莹”的步伐控制在安全距离之内;体力最弱的何太就充当两人的辅助。 这是最简单有效、同时也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方法。但无论怎样,都值得一试。 “喂喂,”这时,不服内定的江柯凡举起手,“凭什么我当诱饵啊。” “对自己这点信心也没有?”阮苏挑起眉,“没关系,我上更稳一点,就我来吧。” 阮苏这么一激,江柯凡顿时成功上了当,嚷嚷着去抢箱子:“滚蛋!我又没说我不行。” 阮苏笑眯眯地把箱子还给了他:“……祝你好运。” 何太在一旁看得心服口服,默默向阮苏比了一个大拇指。 收拾一阵后,三个人同时站直了身。马上就要迎来游戏的最终一战了,每个人的情绪都很高昂。 在最后上场前,江柯凡抱着箱子掂了掂,不是很沉。一想象那个画面,他忽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姑娘似的感觉。 准备好武器之后,阮苏把点亮的火折子绑在了箱子上面,再由江柯凡一手把箱子夹在了腋下。何太冲他们比了个“一切就绪”的手势,把门重新打开。江柯凡便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信纸,一边往门口走去。 果然,三秒不到,从柜门的阴影之中瞬间踏出来了半只惨白的脚掌,一张怒遏冲冠的脸被火光照亮。 阮苏就站在离“梁莹莹”一米远的地方,就在她崩溃的前一秒,阮苏迅速对着门口的江柯凡低吼一句: “跑!” 第18章 微妙的化学反应 电光火石间,身旁的“梁莹莹”已经冲了出去。江柯凡摸着黑磕磕碰碰地撞开了门,接着又大跨步冲上了走道,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飞奔起来。 身后,阮苏和何太也想方设法掩护着他。“梁莹莹”的速度极快,但阮苏也准备了一手,明刀暗器、各种阴绊子防不胜防,成功拖垮了女尸的速度,同时也把她给彻底激怒了。 最后,“梁莹莹”总算找到了一路上拖延自己的始作俑者,骤然停下了脚步,凶恶地转过身来,血盆大口对着阮苏! 阮苏怔了一秒,随即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他迅速伸手掀起一刀,刀刃抵在女孩皮开肉绽的手臂上,横空接下了致命的一击!“梁莹莹”还要接着动手,何太在一旁急得踱步,既不能伤了女尸,又要把她的注意力引过去。 可“梁莹莹”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扫除障碍再去追回箱子。阮苏一边忍着不下死手,一边又踉跄地躲避着狰狞的女尸,样子颇有几分狼狈感。 这时,站在前头的江柯凡突然大声地吹了口口哨,挑衅无比地抽空挥了挥手:“嘿!小丫头,你忘了什么东西吧?” 女尸的动作顿了一顿,江柯凡立即当着她的面从箱子里胡乱地抓了一把纸张,哗啦洒了一地。 亲眼见到女尸的脸色由惨白变得铁青,气场也焕发出惊骇人心的恐怖,阮苏不禁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刚想伸手警告江柯凡,身上的女尸已然横空一起,朝着江柯凡飞扑而去! 她发飙了,果然要翻车! 阮苏身上一空,正想去帮忙,谁想聪明如江柯凡,迅雷不及掩耳地侧身一躲——原来他正站在消防通道的门口!女尸凌厉一跳,不禁扑了个空,还顺势把牢锁的消防门给撞了开来,一头栽进了楼梯口滚了下去。 “噗。” 听着楼梯口传来的滚撞回声,阮苏不禁笑了出来。江柯凡虽然莽撞爱挑事,但头脑转得还算快。 俗称鬼点子多。 江柯凡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正抱着箱子要往楼上走,何太忽然指着他的方向尖声叫了起来:“柯凡,你身后!” 阮苏的笑容迅速消失,那一瞬间他也看见了——箱子上的火折子一晃而过,照亮了从楼道口内探出的一张狰狞的鬼脸,此刻正半遮不漏地藏在江柯凡的身后! 原来江柯凡刚才那一声嚣张的口哨声,不仅引来了“梁莹莹”的注目,还把那些厉鬼也给惹来了。 现在他们简直就是活动的人形靶子。 江柯凡也反应了过来,他大骂一句卧槽,可此时已经为时太晚——恶鬼将他扑倒在地,张开一口蛀牙就要咬他。江柯凡膈应得直蹬腿,却没撼动他半分,一阵猛烈操作下来反而自己崴了脚,疼得龇牙咧嘴。 阮苏已经赶到了他身边帮他,一脚踩上了丧尸的大腿。男尸费力地撑起上身朝阮苏抓来,阮苏眼疾手快地又将燃烧着的火折子丢进了他的嘴里。火苗登时“噌”一下往上窜,将丧尸全身都点燃,烧得他抽搐起来! 江柯凡也趁机从丧尸身下钻了出来,一边扑灭自己手上的火星子,不满地瞪一眼阮苏:“嘿!好好看着点儿,你个纵火犯……” 阮苏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又发现江柯凡身后的楼道口处,被戏耍的“梁莹莹”正一身狼藉地瞪着他们,满眼仇恨! 糟了,这货又爬上来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噗!” 还没反应过来时,从后面飞起的一把大剪刀已经扎在了“梁莹莹”的胸口,让后者的动作一僵。阮苏和江柯凡同时回过头去,是何太! “快走!” 最后,阮苏掀起一脚,将滚成火球的男丧尸踢飞堵在了楼道口——这可以暂时给他们拖延一点时间。 三个人临时改向,放弃消防通道的路线,转而往楼梯间跑去。这时,江柯凡突然皱紧了眉,左脚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等会……” 阮苏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江柯凡脸色铁青,“我、我好像骨折了……草!”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苏扛着腰一把抱了起来。 “抓紧箱子,”阮苏还不忘叮嘱一句,“有了它,就不怕梁莹莹跟丢。” “……”江柯凡满脸黑线地把怨言吞进了肚子里,他毕竟才是脚折了理亏的那一个。 阮苏跑得两脚生风,江柯凡感觉自己快要原地起飞了,但还是死咬着牙抱上箱子,一边用信纸勾/引“梁莹莹”。几秒后,三个人后头果然出现了一个穷追不舍的熟悉身影。这锲而无畏的精神,他们都差点被感动了。 一路上,阮苏扛着江柯凡冲在最前,何太在后面给他们打掩护,将“梁莹莹”夹在中间。一行人总算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六楼。熟悉的血腥壁画在三人眼前逐渐展开,虽然已经不见了荆条,他们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欣慰。 终于到了办公室的门前,阮苏停了下来,累得冒了一层薄汗。江柯凡帮他一脚踹开了门,却不小心带动了伤腿,疼得直龇牙。 一踹开门,办公室里便阴风大作。面前的女人顿时回过了头。她全身发黑,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一脸的青色,血管狰狞地爆出。 那正是孔橘! “来了!” 阮苏飞快地将江柯凡在自己怀里打了个转,下一秒江柯凡就将手中的箱子朝她扔了过去! 箱子却没打中,哐一下砸在了地上,散落出一地的碎物。再一转眼,阮苏已经带着江柯凡躲到了一侧,还朝着外面大喊:“何太,快躲开!” 下一秒,门口的地面上就滚进来了一具狼狈的女尸,“梁莹莹”正试图朝地上的箱子爬去,但似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忽而滞住了动作,抬起了眼。 两具丧尸相互对视着,那一刹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最终BOSS和重要的NPC相遇,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阮苏悬起了心,希望他们没有白费努力—— 就这样——陡然发生了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未曾料想到的状况。 天花板开始渗下猩红的血液,地板开裂,霎那间天旋地转起来!墙壁上的图画开始抽搐,熟悉的画面再次发生了——壁画的线条猛地抽出了墙,变成了一条一条长满倒刺的荆棘,逐渐地汇集,直到形成一个大刺球。 江柯凡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得躁动地蹬起了腿。阮苏倒抽了一口气,怕他又作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警告他:“你给我老实点。” “靠,我又不傻,上赶着给BOSS送人头?”江柯凡一边像条鱼扑腾,“你丫快放我下来!哥不想当你的肉垫子!” “……” 阮苏额头直冒青筋,手一松就让江柯凡挣脱了出去。这时,他无意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后门,忽然发现从那里竟然接连进来了好几个男丧尸! 敌人增多了,而他们的武器至今特么只有几把弱到爆的手术刀,和一个打火器! 两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波伤害太高了,简直是团灭将近。 “草,”江柯凡却撸起袖管,情急之下放飞自我,猛地单脚想往外跳,“老子跟他们拼了——” 阮苏立马拦住了这个不怕死的臭弟弟,“再等会!”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孔橘”忽然扬起手,表情狰狞地朝“梁莹莹”指去!天空惊起一道雷鸣,走廊上缠绕的荆棘骤然狂风暴雨般地猛攻而来,一把缠住了“梁莹莹”的四肢,直到将她高高挂起! 丧尸的表情原本很是呆板和僵硬,但阮苏竟然在“梁莹莹”的神色中读出了恐惧二字。 这幅画面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料想过的,最大反派和游戏NPC互相厮杀? 但从剧情方面来考虑的话,倒是可以理解“孔橘”的做法了。 “我早说了,”江柯凡用手指了指两人,“……她肯定很恨她。” 阮苏的神经也绷紧了起来:“先等等。” 只见这时,“孔橘”眼中迸发出的怨念越来越深,而荆棘也像是通了灵,忽然疯狂地将“梁莹莹”的四肢往不同的方向撕扯——“梁莹莹”拼命地挣扎,皮肉却被嵌得更深。同时,从她身下的地面,也逐渐探出了几根粗壮的荆棘,正缓缓地朝她的裙底伸去! 若不是丧尸不会哭泣,整个屋子可能都要被凄厉的哀哭声填满。终于,刺入声从下/身传来的同时,“梁莹莹”也霎时放弃了挣扎。 这时,他们才明白了孔橘内心的怨气究竟有多深。 这些积怨如今都化成了一颗颗倒刺,毫不留情地往“梁莹莹”身上扎去,搅得她皮开肉绽。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江柯凡很有代入感地身下一紧,倒抽一口气:“嘶……太虐了。” 这……算不算是反派们的自相残杀? 江柯凡盯着两个女孩看,还没缓过神来,后衣领突然被人强硬地提了起来——阮苏在他头顶狂喊:“快拿好刀!” 江柯凡这才迅速扭头,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是那些男丧尸! 这时候骨折也得玩一把命了,江柯凡没有再四下躲避,而是直接抄起一旁的椅子,迎面就给了丧尸们一记痛击! 为首的丧尸被击退了几分,江柯凡又拿出别在腰侧的短刀,跛着脚跳了两步上前就是一顿扎,直捅进了脑瓜子里,顿时浆液四溅。 江柯凡挑起眉,望着自己抓着的手术刀,“这小玩意快到我都想偷一把了。” 阮苏又是一剪刀飞过去,直接击退了想要从背后偷袭江柯凡的丧尸,“发什么呆呢!” 这时,何太也趁乱从门口闪了进来,加入了他们打怪的阵营。三个人一边进攻,一边用桌椅书堆搭起了临时的“堡垒”,最后总算暂时遏制住了丧尸们的前进。 “嘿……”江柯凡忽然停下了动作,“你们快看!” 阮苏和何太也僵住了,目光同时朝前方的两个女孩望去——此时,办公室已是一片狼藉,从屋子正中央开始,房间的四壁开始黑化开裂,空气内充斥着铁锈的焦味和血腥味道。而另一边,“梁莹莹”的上半身已然被荆条吞没,只有露出的半截手臂还在不断抽搐……裙子被划得稀烂,从那伤痕累累的两腿之间,正流下一摊又一摊浓稠的黑色液体。 最后,连她的手臂也被撕碎,溅出两股黑色浓浆。 “等等,有点不对劲,”何太突然敏感地指着“孔橘”的脸,“她……是在哭吗?” 女孩此时的表情很平静,但眼角却逐渐地溢出了两行黑色的液体。 就好像在流泪一样。 “怎么会……” 江柯凡也睁大了眼睛。 阮苏刚想说话,却忽而像触电般一抽痛。他皱紧了眉,头昏感接着砸来。在脱力跪地前,阮苏努力地想去扶住个什么来稳住重心,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艰难地往前看去,发现江柯凡的情况逐渐也变得和他一样。 这时,他们眼前同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幅画面呈现了出来。 他们刚才触发了游戏的最后一段剧情。 第19章 第一局游戏结束 “……六楼的……办公室……” 呛鼻的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梁莹莹因害怕而剧烈颤抖。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男人将她一把摔在了地上。辱骂和嬉笑声,宛若一把折磨人的尖刀。 梁莹莹从地上爬了起来,亲眼看着成群结队的男人们往楼上走去。她踉跄地爬到课桌边,却无意见到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 她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自己不该经历这样的遭遇,她是无辜的! 可她很快又看见了抽屉里静静躺着的那张纸条。 纸条已被揉出道道皱褶,那上面写着的文字,无时不刻提醒着她——你是个多糟糕的贱人! “我躲在上次的地方,帮我叫老师来,求你,最后一次求你” 梁莹莹她气愤地将纸条揉成一团,往窗外狠狠丢了下去。 她三两下收拾完书包,背起包就要往外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怪我,我也是受害者”,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希望能平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 可她走出了校门之后,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街边的电话亭,从那里投一个硬币,可以打电话给老师的家里。 就像那个人最后一次请求她的那样。 “这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了。” 她这么想。 可第二天,那个人的座位上却没有人在。 一天过去,那个人依旧没来。 第三天,老师将那张斑驳的课桌清理了出去。 等到最后,她的死讯被校长在课间十分钟简单地通告了。 她顿时感觉痛苦像潮水般将她击垮,这绝望感比起那天她被混子们用刀指着还要可怕,她成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连母亲也问她为什么憔悴了许多。 她终于没忍住,在放学后毅然决然地跑去了六楼的办公室,想找班主任追问个清楚。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不平不白地死了呢? 是她害的吗? 她是杀人凶手吗? 是她亲手把那些恶魔送到了那人身边,可她已经做了补助啊!她叫来了老师,她已经完成了那人的要求……她还是杀人凶手吗? 抱着这样矛盾的念头,她来到了六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可她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伸手敲门,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些对话最终还是穿过铁门流入了她的耳朵里。 对话的人是门背后的校长和老师,那熟悉的声音,诛心的语句,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她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她告诉自己,对,她就是凶手,是她亲手杀死了一个女孩。 从此以后,每一个梦都有血色。每天夜晚,她都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泪水把枕头浸透。最终,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忽然感觉自己所在的世界如此不真实,处处都是虚伪与罪恶。 她又想起和那个人一起经历的回忆,似乎那些才是最纯粹又真切的。 嫉妒与欺凌;仇恨与怨念,她已经彻底受够了。 她对着空气轻声呢喃了一声,“……对不起。” 可到头来,她连眼泪也流不出了,只留下了眼眶下两条深深的血痕。 最后,她没有再犹豫,径直打开了白色药品的盖子。 . 游戏到这里,已经走到了尾声。 几秒过去,荆条逐渐地抽离,一具坏死的残骸从中掉落了出来。“孔橘”面无表情地朝地上的死尸走了过去,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突然跪了下来。 “孔橘”埋着头,地上忽然晕开一朵黑色的水渍。接着,她忽然伸出双手,将身前的那具残体抱在了怀里——接着便一动也不动了。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令人唏嘘。 从远处看,两个女孩相拥的画面平静得就像是一对昔日的旧友彼此坦诚、紧抱在了一起。一瞬间,好像有什么脆弱的感情萌发了出来,在空气里四处流窜。 不过,这样的感觉很快便转瞬即逝了——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阮苏望着眼前的场景陷入了沉思,兀自喃喃了起来:“她的怨气将所有人反噬,却唯独留下梁莹莹。” “也许她还期待着友情,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去原谅背叛……”何太顿了顿,又道,“造出这些怨气的是所有人,可能够平息这些怨气的却只有梁莹莹。” 梁莹莹出卖了孔橘之后,因为内疚又去搬救兵,却没想到老师反而成了压垮孔橘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太叹了口气,“她心里也一定很后悔吧。她不过12、3岁,肯定会恐惧死亡。” “人心的成见是一把刀啊。” 转眼时间过去,慢慢地,荆条也逐渐地枯萎了,化作风干的枯枝落在了地上。焦味逐渐退散,刮起了淡淡的清风。 这样的结局,不免让人很是叹息。 这时,江柯凡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提醒众人道: “喂……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目的吧?” 阮苏看了他一眼,目光也有些闪烁。 “……打败BOSS,结束游戏。” 众人对视一眼,现在——应该就是所谓“BOSS的冷却期”,也就是“孔橘”的武装力最为薄弱的时刻。 “那还在等什么?”江柯凡回过头望着他们,手指对着地上那一对丧尸,“……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吧?” 阮苏点了点头,一边举起了刀具:“去让游戏真正结束吧。” 三个人走到了两具紧抱的躯体旁边,最后将剪刀插进了“孔橘”的额头。 可“孔橘”仍是一动不动,只有额前的血流如柱。这时,江柯凡跛着脚跳到了她们对面,和阮苏对视一眼,随即反手便把自己的火折子擦亮,然后捅进了“孔橘”的嘴里—— 这一下,就像火星碰上了油,大火一下飞窜起来,几乎瞬间就将两具交缠在一起的女尸吞没! 从盛大的火光之中,还隐约可以看见两个被烧焦的人影,逐渐散发出了呛鼻的腐臭味。 烟雾缭绕,深刻入骨的怨念,好像就这样随火光而逐渐地消散了。 阮苏抹了一下脸:“这下就是真的结束了吧……” “烧得连人形都没有了,”何太叹了口气,“应该是的。” “没想到,打败BOSS的方法就是放NPC来送一波、自动削弱血条?”江柯凡眨了眨眼,“还挺有意思。” 火势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男厉鬼们奋力挣扎,被烧得遍体鳞伤。阮苏、江柯凡和何太在临走前,默默地为他们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时,每个人的脑海里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电子音—— 【四个幸存者,恭喜你们成功地走到了终点!】 【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对吧?】 主神戏谑的笑声过后,剩下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时才发现彼此现在有多磕碜。褴褛的衣衫、乌黑的脸庞…… 【现在请到一楼集合吧!】 【让我们开始淘汰掉一个倒霉蛋,再准备进入下一场杀戮秀……】 电子音就这样消失了,三个人一同往前走去。这时,他们身上的伤痛感才逐渐回了笼。何太的肩膀负了伤,必须保持着一个姿势;阮苏的浑身各处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痛,最严重的伤是被玥玥刀捅过的地方;而江柯凡的伤势最为滑稽,走起路来脚是一瘸一拐的,很有喜感。 阮苏还刻意不去扶他,眼看着江柯凡出丑,嘲笑他的走姿。 “笑你个球,”江柯凡气得用手术刀扔向他,“等哥哥腿好了,第一个踹你一脚!” 阮苏一偏头避过刀片,又推着何太的腰,记仇地翻旧账道:“我们先走,别管他。不然又得被碰瓷,说拿他当肉垫欺负人了。” 江柯凡气得又要打人,何太也难得放松地笑了出来,转身去扶起了江柯凡的手,“好啦!你们一对活宝,别斗嘴了,快抓紧时间去集合吧。” 三个人一起走向一楼,知道游戏已经结束了,大家的步伐不禁变轻松了许多。 原本以为需要再找几个光源照明,可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一二楼尘封的窗户不知何时已被打破,光线终于久违地透了进来,整个室内的结构也变得清晰。 也许就像这轮游戏的主角最终敞开了心扉一样,怨念也随之云开雾散。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一楼的正大门口,终于走出了这栋阴沉的教学楼。 这时,他们才看见了一直失踪的第四个队友。他衣着狼狈,表情面如土色,看样子也遭遇了一番很不好的经历。 这时,所有人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道来自地狱的机械音: 【看来,这一轮游戏应该淘汰谁,你们都心里有数了。】 在主线剧情结束后,所有人都被冲散了。而从那之后,第四个队友孤立无援,就一直害怕地藏在了楼道里,游戏进度也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冰冷电子音传来的那一刻,他也终于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1、2、3号玩家……现在,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等再醒来时,你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到下一局游戏之中了。】 主神接着又话锋一转,低笑地对着第四个人耳语: 【而你……】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骇。 【再睁开眼时,没有游戏,没有杀戮——恭喜你,正式退役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耳畔忽而传来几道庆贺的礼炮声,可那带来的却并不是胜利的捷报——相反,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主神给他下的死亡宣判书。 他就要被流放出境了——这是个百分百的自杀行为。 另一边,阮苏亲眼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由无助,到绝望,再到最后的木然。虽然这一系列的变化,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有游戏就会有输赢,有败者就会有死亡。 这场游戏就是建立在这样的残暴的规则之上的。 而现在,这一轮游戏已经结束了。被淘汰的出局者接受自己被终结的命运;留下来的幸存者该闭上眼睛,准备继续投身于下一场逃生游戏。 “也就是说,”江柯凡用手指了一下阮苏,“我终于可以不再见到这张脸了,对吧?” 被嫌弃的阮苏:??? 虽然确实如此。等再醒来时,身边的人很大概率就会彻底换上一轮。 “话别说那么早!也许……以后还会再见面呢,”何太笑着拍了拍两人,最后圆场道,“小伙子们,多多保重啊!” 阮苏、江柯凡和何太互相道了别,短暂的游戏一场,大家最终好聚好散。 道别后,他们各自找了个平地坐下,准备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临闭上眼前,江柯凡忽然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觉得,如果这游戏最终只剩下顶尖的10个玩家,最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阮苏一开始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嗯?” 江柯凡抬起眸来,眼神中带着无比的笃定,忽而勾起了嘴角: “等着看吧,这个游戏,结束得会比你们想象的快得多。” 阮苏却怔了怔:“什么意思?” 江柯凡却没再理他了。然后,他们就同时闭上了眼。 逃生场景二:孤儿院 第20章 孤儿院的序章 【嘿!醒醒】 【天~亮~啦~~】 【啧,怎么睡得像只死猪一样】 【哈哈哈……】 耳边传来嚣张而刺耳的笑声,让人很难以忽视。阮苏清醒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再度感到力不从心。 又来了。 同样的状况,在阮苏身上再次发生。 经过处理后的机械音已经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阮苏试图张开嘴应答对方,却怎样也无法发出声音。睁不开眼,自己身处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耳畔传来挑衅的宣言,仿若置于梦境之中。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被动地等待着喜怒无常的主神说出下一句话。 【恭喜你,再一次闯关成功!我们小月哥哥的能耐还不错嘛。】 像这样的话语,是只有阮苏一人能够听到的。在他闭目养神的间隙,主神单独入侵了他耳后的植入芯片,来和他进行单方面的“一对一”闲聊。 【怎么样?你想不想她?想不想和她说说话?】 怎么会不想?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脑海里都只有这一个念头。 【哈哈哈,你的反应还真诚实。】 【好吧,看在你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惊喜吧。】 阮苏猛地绷紧了神经,惊喜? 【下一场游戏,你会收到我为你准备的丰厚礼物。好了,是时候让你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了——!】 礼物?更进一步?这些关键词,让阮苏忽而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主神总是跟他开一些勿须有的玩笑,让他时常分不清真假。 接下来,也许会发生一件出乎他意料的大事。也许是惊喜,也许是惊吓。 他从来都是没有选择的那一个。 跟随着主神寻找妹妹阮月的踪迹,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几年,久到阮苏都快要忘记了世界原本的模样。主神的情绪阴晴不定,说出的话也让人无法全然信任。最恶劣的一次,在经历过两次殊死搏斗的游戏局之后,主神居然嬉笑着给了他一串毫无意义的线索。他猜测了半天,最终发现自己简直是被牵着鼻子原地绕弯。 但阮苏却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掌握的有关妹妹的线索了。要么忍下去,要么出局。 若不是主神将他的软肋攥在手里,他也不会来参加这个荒唐的逃生游戏。而现在——找到妹妹,是他唯一的目标。 【好了,睁开眼吧!】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的戛然而止,再睁开眼时,阮苏已经踉跄地栽在了地面之上。 他扶着地板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上一场游戏遗留下来的伤痛已经消失不见,全身的肌肉都在蓄势待发。 主神替他自动修复好了所有伤口。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阮苏抬起头来,一边打量起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里就像是院落的某个墙角,稀稀拉拉的植株,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一次的游戏场景竟然不是一栋单独的建筑物。他环视一圈,四面都被林林立立的楼房包围。或高或矮,但都是些老房子。 也就是说,这一局的游戏加大了难度。 他现在到了哪儿?某个地方机构? 【随机组队,自由发挥,规则……】 说到这里,主神的话音却陡然一转, 【呼,像这样的话我已经说了千万遍了——不如今天我们玩儿点不一样的吧?】 主神话音刚落,阮苏这才慢半拍地意识了过来。他此刻正是孤身一人——身旁没有任何队友。按照以前的规则,每局游戏都有10个玩家同时参与,难道主神这一次想另辟蹊径,给每个人都来个单独修炼? 阮苏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将自己这个秀逗想法否定掉了。他应该算得上是最了解主神个性的人,主神最喜欢的,就是人们被恐惧支配、互相厮杀的模样。 耳畔里的电子音还在继续说话: 【我决定要小调一下规则。】 【转身看看——有没有发现?你们各自都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现在,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到小红旗下集合,只有一分钟哟!】 原来是这样。 阮苏退后一步,从遮盖的树叶之间,隐约可以看见一支旗杆。他就在红旗的附近。 【那么现在开始计时,59,58……】 电子音记着数的同时,阮苏也很轻松地到达了红旗附近。他站在高台之上,直起身来四下张望,顿时发现了不少朝这里匆匆赶来的人影。 这时,阮苏才发现,这个地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上一些。被树叶遮盖住的地方,是更多的平房,挂牌上写着“活动中心”“婴幼室”之类的字眼。 【……1,0.】 【看来你们的反应速度还不错。】 转眼间,红旗边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十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大多气喘吁吁。 把人群聚集起来后,主神再次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们真走运。我今天心情不错,决定不淘汰任何人。】 【你们就各凭本事去争取机会、留到最后吧!】 【那么,终点见。】 【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玩得开心~~】 说完惯例的结束语之后,电子音就再一次消失了。 “主神又开始捉弄我们了,哈?”其中一个平头的男人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们现在人是真的到齐了。” 队友们都陆陆续续聚拢后,阮苏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接着点了点头。忽然间,他见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背影。 居然又和这家伙匹配到一起了。 “……江柯凡?” 他无意识地脱口出声,而人群之中那个突兀的脑袋也像是听见了这一声叫唤,奇怪地回了下头。 两个人的眼神相撞,霎那间,空气里似乎都碰撞出了微妙的小火星子。 几个小时前还说过“再也不用看见那张脸了”,现在打脸打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这何太有什么魔力,乌鸦嘴这么灵。 江柯凡的脸色顿时很是吃瘪,皱着眉,一副见了瘟神的模样。阮苏看他这个表情,心情倒是阴转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柯凡的表情总是很丰富,阮苏从没见过谁的脸部肌肉能那么发达。 以至于这时,他甚至都忘记游戏已经开始了。 还是旁边的一个队友提醒道:“那个,既然主神说了不会淘汰人,那我们是不是一起走比较好?” “我也觉得,”那个平头的男人顿时赞同道,“今天的游戏场景很大,也就是说难度也会翻一番。我们一起行动是最保险的。” 阮苏清了清嗓子,这会便没有着急过去逗江柯凡,决定先专注游戏:“这里场景很大,兵分两路效率更高。不过既然主神说了不会淘汰玩家,那就一起行动吧。” 平头男点了点头,大家就这么决定了下来。这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道:“刚才我从行政楼过来,发现了……哎!江柯凡?柯仔!” 平头男一眼瞥见了人群中的江柯凡,欣喜地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江柯凡也扭头看见了他,眼睛顿时一亮,朝他小跑而来:“彭鸣?!” 看来遇见眼熟人的不止是他了?阮苏在一旁把一切尽收眼底,忽然觉得有些新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江柯凡对着丧尸以外的人露出这样惊喜的表情。 那个平头的男人唤作“彭鸣”,圆圆的眼睛,身材精瘦,气质却很柔和,透着些邻家哥哥的感觉。 “是我,”彭鸣应道,一边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江柯凡的头,“没想到我们匹配到一组了,上一次一起玩游戏都是好几个月以前了吧?” 江柯凡认真思索了一会,最后道:“……不记得了。”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彭鸣乐得直薅江柯凡的呆毛,“怎么样?最近还好吗?没有再不小心受伤吧?” 江柯凡动了动腿,笑出一口白牙:“小场面,早愈合了。” 阮苏眨了眨眼睛,看某人被薅毛还一脸温顺的模样,原来小老虎江柯凡也可以像这样乖乖任撸? “好了,我要说正事了。”说着,彭鸣收回了手,转而对其他人说道,“刚才我在行政楼发现了一堆手/枪,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就是主神给我们配置的武器了。”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居然用到了手/枪?” “其他关卡都没有啊?” “是不是这一次的怪很难打?” “好恐怖,这到底是哪里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彭鸣思索了一会,沉声道,“这里应该是个孤儿院。” “孤儿院?!”众人顿时四下张望,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有些可怖起来,“听着就……阴森森的感觉。”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女声,镇定中带着几分清冷。 “站在这里闲聊也没用,”队伍之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率先走了出来,“现在出发吧,先去把枪捡了。” 她的身材高挑出众,年纪二十上下,画着精简的淡妆,短发清爽干练。 “说、说得也是……” 大家思酌过后,决定还是先去行政楼把装备捡了。至少就先掌握了开场主动权。武器在手,心里也有底。 但同时,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就没有免费的手/枪。有补给装备在的地方,就一定藏着危机四伏。 此刻也只有搏一搏了。 大家便开始跟随着彭鸣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阮苏看江柯凡这会落了单,自然就想着过去找他一起。但谁想到,下一秒,江柯凡转头就兴致勃勃地朝带路人彭鸣跑了过去。 “那堆枪里有没有AKM?95式?或者太空枪?” 彭鸣哈哈大笑:“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别期望太高哦。” 江柯凡笑得一脸爽朗,露出一口白牙:“没事儿,给我一把破水枪我也能使出轰炸机的效果!”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阮苏不由得皱了皱眉。江柯凡这么黏人,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虽然黏的不是他。 这时,阮苏忽然又想起来,上一场游戏分别前,江柯凡莫名其妙说的一句“这个游戏,结束得会比你们想象的快得多”。那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还是找个机会问问他吧。 阮苏一边望着江柯凡的背影,一边跟着队友们一起往行政楼走去。 第21章 触发剧情 行政楼有些老旧,墙皮都开始掉了色,处处布满蜘蛛网,空气也很混浊。阮苏试探地用手指摸了一下墙壁,居然擦出一层很厚的灰沉。 一进大门,众人率先看到的是一张黑板,张贴着院内的各种通告,还有一些小孩子的可爱涂鸦。有人去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次的游戏场景不像之前的教学楼那么黑暗和压抑。比起上一个地方,这次孤儿院的环境就显得平常得多。虽然楼房已经有些年老失修、积灰飞扬,但还不至于到诡异和猎奇的地步。 就像是个普通的,废弃的,旧孤儿院。 大家继续往里走,一路经过了很多个会议室。阮苏照惯例习惯性用手推了一下门,没推开。这些门都被人从里面锁死了。 于是大家接着顺着走廊深入。就在楼道口的时候,彭鸣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墙角说:“就是这些了。我目测了一下,一人一把应该还是够的。” 灰暗的墙角堆积着一堆枪支形状的物品。阮苏走上前去简单清理了一下,发现很多枪都已经老旧得不能用了。枪管生了锈,也没有子弹。 大概地清点了一下,能用的好枪只有四把,剩下两把次一些、容易走火的。再剩下的,就全是些瑕疵品了。 江柯凡第一个兴冲冲地上前挑了把好枪,虽然只是个普通式的手/枪,但相比之下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他抓着手/枪研究了一下,开了弹仓,又比了几个帅气的开枪姿势:“biu~” “还行吧,哥哥勉强收下了。” 因为江柯凡的实力摆在那儿,旁边的人也自然都不好意思和他抢。接着,剩下一把好枪也就理所当然地归了阮苏,身为队伍的武力担当,配枪那是基础条件。阮苏拿了枪,其他人也更有安全感些。还有一把好枪,就归了队伍里第三大实力的彭鸣。 于是就剩下了最后一把好用的手/枪。众人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分配给谁的时候,一旁沉默寡言的短发女人忽然走上了前,弯腰,直接拾起了地上的枪,对着人群试了两下扳机,是空弹。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说:“走吧,去找子弹。” 被枪口对准的众人:??? 大家纷纷开始说服自己,好吧,女人带着也好,可以防身,说不定她是个隐藏的大佬呢…… 剩下两把残次的枪其他人自愿分了。接下来,大家一起继续朝行政楼二楼走去。 有枪的地方,就一定是战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屏息以待危机的出现。阮苏习惯性地打了头走在最前,忽然看见江柯凡在一边东摸一下西蹭一会,还是不太放心地叫住了他:“别乱碰,毛手毛脚的。” 江柯凡一听是阮苏的声音,登时就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 阮苏就又皱着眉叫了一声:“江柯凡?” 江柯凡也心生烦躁起来,动作越是豪放,不服气全写在了脸上,像个叛逆期的小孩儿。 眼看着这俩大佬之间的怒火愈演愈烈,周围的群众都瑟瑟发抖起来。一旁的彭鸣看两人气氛不对,连忙出来当和事佬。站在江柯凡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先别急,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子弹,一会翻车就不好收场了。” 江柯凡看了彭鸣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动作。手指卡着扳机打转儿。 “我最烦别人指手画脚了。” “好了,点到为止啊。”彭鸣安抚地拍了三下他的肩膀,“龙原要是知道你脾气还这么大,肯定又得教育你一顿了。” “求之不得呢,”江柯凡对着空气吹了声口哨,“再来一次,我肯定把他打趴下!” “你也就说说而已了。” “……” 说着,两人又火热地聊了起来,话题全是围绕这个叫做“龙原”的人。阮苏这会也不禁皱了皱眉,江柯凡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却能乖乖听彭鸣的话。他这会也不高兴了,敢情这小屁孩还有两幅面孔呢? 不过这小火星就这样被彭鸣给掐灭了。一行人接着摸索,一边已经上到了二楼。二楼更多是些行政办公室,分了很多个区,按孩子的年龄分类。 “但是关于青少年的办公室最多了,”彭鸣发现了特点,“看来这里住着的小孩还是以10到20岁这个阶段的为主?” 阮苏点了点头。这时,他们忽然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办公室前。这个办公室不像是行政性质,反而更像是一个招待室,也许是接待客人用的。 “这里有……”阮苏正想跟其他人提起这个房间,回过了头,动作却忽然地怔住了。 “嗯?”彭鸣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阮苏皱了皱眉,微眯起眼,可是他没有听错。从走廊尽头的楼道口处,忽而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嬉闹的童声。 就像是一群孩子们从楼上跑了下来。 难道这就开始了? 阮苏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空枪杆,实在不行,就拿枪当扳手用,抄起来就是一抡,应该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哎,是我的错觉吗?”这时,队伍里又有耳尖的人指着阮苏看中的那个房间说,“这里面怎么传来了人的声音?” 大家对望一眼,难道里面有队友?不对啊,他们应该人是齐了的。 这时候,阮苏就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再傻也不会再坐以待毙了。他直接上去想撬开门锁,一旁的彭鸣也立马见机行事地过去帮他。 可没想到,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很轻松地被打开了。 此时,房间里的场景也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我……我在做梦吗?”有人惊讶地感叹道,“这是真的人,还是只是幻想?” 这时,站在他们眼前的是两个活生生的女人,一个西装革履,另一个一身白色制服。隔着办公桌,她们正在进行对话,表情是那样鲜活。仿佛再往前一步,仿佛就能亲手触碰到她们的皮肤。 而房间内的摆置,也和外面的走廊显得格格不入。明亮的光线,精致的墙纸,桌面上一尘不染,还被摆上了一瓶小花。窗帘也被人精心地折叠好,沙发看上去干净又柔软。 再回头看一眼门外,简直就是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的差别。 “莫阿姨,先欢迎你入职。这是你在这里工作的第一天,任务主要是协助总管阿姨照顾孩子们的起居。不要忘记了哦。” “好的,好的,没问题。谢谢您。” “我们院已经有十年的历史,至今接纳了超过一百位的孩子,其中13到18岁的最多。在照顾他们的同时,我们也在着力于为他们寻找合适的领养家庭。其中也包括一些智力有问题的残障儿童,这类孩子你得留意一下,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江柯凡突然看了一眼彭鸣,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光。彭鸣无奈地捂住脸,知道拦不住某人躁动的心。 说干就干,江柯凡退回走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挑了一块挂在墙上的黑板擦。黑板擦已经变成了灰板擦,一拿起来,顿时掀起一股扬尘,呛得周围人直咳嗽。 江柯凡就小心地带着黑板擦重新进了房间,然后,朝着西装女人的脚边就咻地扔了出去! 结果,不仅没有惊起景中人,反而还窜起了一股凶猛的灰沉,直钻人鼻腔。 “全息投影?”这时,江柯凡也反应了过来,乐不可支地仰起头,对着天空吐槽了一句主神,“……亏你想得出。” 黑板擦掀动了地板上原有的灰沉,又开始一阵肆虐,人群顿时四下躲避。 “妈呀!” “好呛……” “我快看不清她们了,咳、咳!” 彭鸣苦笑地用手扇着风,一边跟江柯凡打着商量:“下次能不能动作再轻点儿?” “谁叫我青春期,”江柯凡笑嘻嘻地没个正经,这会就开始耍赖皮了,“手上没轻没重。” 彭鸣翻个白眼,认识你的时候14岁,自称青春期,又任性又爱耍泼。现在都19了,还在青春期,发育时间还挺长哈?! 逃窜的人群之中,只有阮苏岿然不动,倏而皱紧了眉头,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招牌动作:“嘘,别说话。” 霎时间,人群都乖乖巧巧地定住不动了。灰尘逐渐散去,重新露出了两个女人的身影,她们的话语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院长平时很忙,经常出差。我就负责院内的主要事务。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懂了没有?” “懂了,谢谢袁副院长。” 接着,西装女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即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转身离开了。正好就和门口的江柯凡擦肩而过。刚才那一阵轻飘飘的,江柯凡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仿佛还意犹未尽。 这时,房间之内,就只剩下了新来的莫阿姨一个人。 她的年纪看上去在四十岁上下,体态有些臃肿,但面相看上去很和蔼。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习惯性地用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接着笑着叹了口气。 她回过了头去,也打算离开办公室时,忽然看见了一个让她意外的身影。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江柯凡忽然觉得几分好笑,忍不住对身边的彭鸣小声吐槽道:“像在看4D电影……” “嘘。”却被彭鸣一下堵了回去。 这时,莫阿姨也朝着视线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是办公室的门口,一双眼睛正拘谨地凝视着她,小孩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是防备万分。 莫阿姨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友好,放柔了语气,朝男孩伸出了手:“嗨,你好呀。” 男孩看着不出十二岁,一头卷发,一双大眼睛很是灵气。他犹豫了半分钟,最后,却没搭理莫阿姨的示好,一扭头跑着钻进了楼梯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点奇怪……”看到这里,彭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小孩儿会是这次的主角么?” 小孩儿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阮苏正思索着。江柯凡也收回了目光,一转头,却忽然对上了一张腐烂的鬼脸! “靠!” 他差点没吓得一个激灵,没想到这里的丧尸还带惊吓功能,回忆模式和打怪模式无缝对接!场景切换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啊! 丧尸开始一阵嚎,还扭曲地乱走起来。众人也开始慌乱地躲避,有人快速地认出了那具丧尸——穿着白色的制服,臃肿的身材,那是“莫阿姨”! “躲什么,不就一粽子么,”下一秒,江柯凡倒是胸有成竹地掏出枪,“看哥哥我……” “喀” “?” “喀喀” 江柯凡下意识地甩手一枪,猛扣两下扳机,枪口却只卡出一阵空气。又试了一次,还是无果。他这才意识到——弹匣里是空的,糟了,他们还没找到子弹呢!淦。 江柯凡瞬间反应很快地反手握着枪管,用底座朝丧尸的脸上爆扣而去! 丧尸捂着脸被打得往后趔趄几步,江柯凡转眼就跑得比谁都快:“愣着干嘛?快跑啊!” 第22章 又被关浴室 阮苏有时候很想按着江柯凡的脑瓜子暴揍一顿,到了现在这个想法都没改变。 “等会,子弹一定就在这附近!”阮苏随手抄起办公室里的一张椅子,掀起就朝丧尸砸去,一边扭头对身后一盘散沙的众人低吼道,“你们去找找,我来拖住她——” “对!”彭鸣也开始手忙脚乱地镇场子,“大家先别急着冲出去!就留在附近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说着,众人顿时就四下散开,胆战心惊地开始分头找子弹。彭鸣一把抓住四处乱跑的江柯凡,“你帮帮他去。” “谁?” “那边那个,”彭宁用下巴指了指费劲地肉搏丧尸的阮苏,“我怕他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一想起阮苏,江柯凡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让他去帮阮苏他是很不情愿的,从这轮游戏开局时,他就一直有意地避开阮苏周身三米的距离。 因为阮苏这人就是有毒!上一轮游戏相处了那么久,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得出来,他们俩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天生八字不合,一见面就得吵嘴。而江柯凡最烦吵架,有什么事是不能动手解决的?可偏偏他又没那么容易能干得过阮苏,自然就不能封住阮苏那张厉害的嘴皮子。所以他最后就采取冷处理方法,直接当做那丫不存在就得了。 可偏偏阮苏这人不会察言观色,一个劲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怒刷存在感。 “他命硬着呢,爸爸懒得管他!”说完,江柯凡就一边做着鬼脸,一边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彭鸣一个人哭笑不得:“嘿,怎么说话呢熊孩子!” 没办法,彭鸣只有自己上,帮着阮苏一起围攻丧尸,想要拖延些时间。几回交手过后,他们很快便发现了这一轮游戏里的丧尸有多么耐操。几番爆头都不为所动,还扭着腰朝人扑来,战斗力简直惊人。 “等等,那个……”彭鸣忽然找了把锈剪刀想递给阮苏,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阮苏很合时宜地插空补充道:“阮苏。” “咳,嗯,阮苏,”彭鸣便一刀飞过去,“接着!” 阮苏眼疾手快地侧身一躲,剪刀正好横飞地插进了丧尸的嘴里。阮苏便抓着剪刀柄顺势一灌力,结果丧尸的脸被插得血流四溅,仍满脸溃烂地用枯手坚强地抓住阮苏,不让他走。 彭鸣在后面急得团团转,正想去帮忙的时候,身后传来江柯凡的声音:“找到子弹了!” 彭鸣心下一喜,转过身一下接住了江柯凡扔来的弹夹,三两下给手/枪上好子弹,高声提醒道:“阮苏,避开!” 阮苏闻言,飞快地侧过身,一边不忘揪着丧尸的白制服,以防她逃掉。彭鸣当机立断,对准丧尸的脑门就是“砰砰砰!”连发三弹,射得“莫阿姨”眼珠也被炸飞,血浆溅开一地。 江柯凡在一旁眼睛直发光:“这枪还不错嘛!” 可另一边,即使被轰成了这样,“莫阿姨”却仍活动自如,脑袋糊成一片,双手双脚还像有独立意识似的,一个劲地往前冲去。扭曲的姿势将血流洒了一路,模样很是骇人。 “完了,这么简单杀不死她……”彭鸣这才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对阮苏大喊道,“先别管她了,快跑吧!” 说完,彭鸣就已经转过身带着其他人飞速往楼道口跑去,想离开这层楼。阮苏此刻心里却很矛盾,如果就这样放任这个被激活的丧尸妄为下去,指不定未来会变成他们的隐患。可另一边他这时又没有足够抵御的武器…… 这么想着,阮苏忽然意识到江柯凡不是很爱挑事么?这会指不定也正躲在哪里盘算着给丧尸一个爆头呢。现在情况紧急,他还是拉上那小孩儿一起撤退吧。 一边想着,阮苏就一边抬起头下意识去寻找江柯凡的身影,打算和他一起走。可看了半天,阮苏忽然发现江柯凡早已经一下窜到了人群前列,正和彭鸣一起飞奔着,还一边哇哇乱叫地瞎指挥:“彭鸣哥,先下楼!跟着我!往这儿……” 草!这臭小子! 亏他刚才还想着拦住这小屁孩让他不要硬刚,结果这货先丢下了他,跑得简直飞起。 阮苏一边气一边又觉得好笑,气江柯凡的没心没肺,又觉得自己会有想和他一起行动的念头很是好笑。 就在这么走神的间隙,阮苏突然感觉颈后一凉!他的动作一僵,寒意瞬间从身体里飞窜出来。糟了,他被丧尸从背后拿捏住了要害! 可他的弹匣是空的。阮苏咬着牙,反手握住枪杆,打算用底座猛敲过去——可他扭过身的同时,身后忽而也响起了一串响亮的枪声!一下比一下透着狠劲,直逼得老丧尸步步后退,踉跄地倒地。 阮苏一回头——发现是那个短发女人!她一手持枪,碎发遮住一只眼睛。普通的老式手/枪,愣是给打出了□□的气势。 阮苏很快收回了目光,把枪放回腰间,“谢谢。已经够了,快走吧!” 两人便一起跑出了楼,看见剩下的队友们都围拢在出口处。看见阮苏和女人跑了出来,大家顿时放下了心。 “继续走,别停下。”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见“莫阿姨”没有再追出来后,这时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小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但指不定哪时候没彻底嗝屁的丧尸会追尾过来,他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你出来了就好,”彭鸣这时走到了阮苏身边,苦笑了一下,“那个丧尸最后怎么样了?你把她困住了吗?” “没有,”阮苏看了一眼短发女人,“她又中了几枪,应该需要些时间才能缓过来。” 彭鸣叹了口气:“怪不得主神这次愿意给我们送枪,这次的怪也强了不止一个度啊。血条就像用不完似的。哦!对了……”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子弹,递给阮苏,“是他们在各个角落里找到的子弹,一共50多发,分给每个人就是12发,容易走火的两把破枪一人留了2发应急。” 阮苏点了下头,一边把子弹全部装上。这下,这把手/枪就不只是个难用的扳手了。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小怪,真是头疼。这才刚起了个头呢……” 彭鸣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回走去。阮苏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刚才忽然起了想问问彭鸣和江柯凡是什么关系的念头,但最后还是理智地打消了这个犯傻的冲动。他和彭鸣不熟,如果这时候去问,彭鸣也许会因为戒备他而胡思乱想。算了,他怎么会开始关心这种八卦问题了? 阮苏皱起眉来,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他走到人群前面,往前指了指:“继续走吧,这才刚开了个头。” 顺着阮苏指的方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就是宿舍了。宿舍一共有两栋,一栋男,一栋女;每栋都有5到6层。如果挨个探索起来,估计会是个大工程。他们便又看向了宿舍的旁边,那里矗立着一座公共澡堂。澡堂的设施很是简陋,从外观就可以看出来。招牌有些掉色,门前还结了蜘蛛网。 “不如我们先从澡堂看起吧。” 彭鸣率先提议道。紧接着,江柯凡也点了头:“我觉得可以。” 最后阮苏总结道:“走吧。” 于是大家就一起往公共澡堂走去。 一边走的途中,大家一边逐渐聚拢了起来。由阮苏打头,江柯凡和彭鸣紧跟其后。接着两侧是带着两发应急子弹的持枪队友,大多人都紧挨在中间,短发女人则走在人群的最后——很明显的分级趋势。 澡堂很快就走到了。阮苏飞起一脚踹开了玻璃门,掀起一股扬尘。里面是一片空旷,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瓦砖。 再往里走,就分了男女两个通道。这时,一行人也打算兵分两路,一边用通讯器联系。江柯凡自然第一个选择了彭鸣,阮苏就和短发女人一起,每队都各自带了三个人,分别去了男女浴池。 顺着通道有个隔门,推开就是更衣室。柜子上面依稀可以看到被标注的孩子们的名字。江柯凡指着其中一个柜子惊讶道,“居然还有人叫刘农?” 彭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快走吧。” 更衣室的旁边是公共厕所,再往里走,就是大浴池了。两边的墙壁是两排单人隔间,中间则是公共搓澡的区域。 “这个公共浴室其实挺小的。”彭鸣粗略地扫了一眼,感觉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就转而对江柯凡说,“你们就在这检查一下吧,来几个人先跟我去厕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没找到,我们就出去了。” 江柯凡简单应了声“好”,剩下两个人就留了下来,陪他一起每个隔间地推开门翻查起来。 找到一半的时候,江柯凡忽然发现那根洗澡的水管还没坏,可以被开关操纵得流出水来。他玩了几下把手,注意力不禁被吸引了过去。他出生在一个机器人遍地走的时代,这种落后又简陋的公共浴室早就被淘汰了。他从没有见过这种颇具年代感的澡堂,更没看过这种设计简单粗暴的通水管。这会不由得手痒痒,就多试玩了几下,好像自己真的在这里洗澡一样。 就这样,江柯凡一个人在澡堂子里折腾了半天,直到通讯器里传来了彭鸣的声音,说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打算先出去等了。江柯凡应了声好,剩下两个人就也走了。接着,大浴池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最后江柯凡也玩腻了,转身刚想出去,忽然撞上一个结实的硬物,抬头一看,阮苏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 这人走路都没声的么!?真该由着条件反射反手就是一枪射爆某人的脑袋! 江柯凡好不容易雀跃的心情一下就焉了,绕开阮苏就想往外走。 一个狭窄的单人隔间,容纳下两个大男人很是吃力。阮苏被江柯凡挤得抵住隔墙,发出“喀哧喀哧”的响声。阮苏不满地皱了眉,一把反制住江柯凡的手:“……你都给我一天臭脸色了,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 阮苏:“说话。” 江柯凡没了耐性,无情推开他,并且附送了一个挑衅的中指。 阮苏没料到这一下,往后直踉跄,为了稳住重心,下意识伸手去抓东西。碰撞之下,隔门传出“咔哒”一声,牢牢实实地从外面锁上了。 “……” “……”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阮苏捂住脸,只要和江柯凡在一起,事情好像总是会不知不觉地跑偏。 这下,他们俩谁也别想出去了。 第23章 保姆哥哥彭鸣 江柯凡睁大了眼睛,捶了几下隔门,没反应,“……” 他头脑倒是转得很快,立马就去调试耳边的通讯器,打算叫彭鸣过来帮忙。 “等会,不准搬救兵,”阮苏的反应却更快,“你不愿跟我说话就算了,走之前先回答一个问题。” 江柯凡的动作很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看着阮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阮苏顿了顿,江柯凡现在肯听他说话了,他却忽然有些莫名的语塞起来。 往回了说,他一开始对江柯凡的印象就觉得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不断地做阮苏不喜欢的事,踩着他的底线兴风作浪……每次都是把自己气个半死,恨不能亲自下场教育。 可一轮游戏结束下来,阮苏对江柯凡的印象就慢慢有了改观。虽然皮,可江柯凡却不傻。而且他最后说的那句“游戏会结束的比你想象的快”……是不是在暗示阮苏什么? 阮苏最初本想问清楚就作罢,可谁想到,这一轮游戏一开始,江柯凡就对他爱答不理的,又是当他不存在,又是故意嘴臭气他,还一个劲地跟别人凑一块,就是不近他半分。 虽然阮苏一直想着让残酷的社会好好教育一番操天日地的江柯凡。可等真的出现了一个保姆般的长辈彭鸣,江柯凡还对他百依百顺时,阮苏的心里好像忽然就多了点那么不清不楚的味道。 但…… 若仔细想一想,其实江柯凡对他避而远之,似乎也无足轻重。江柯凡不愿理他,某种程度上还给阮苏省下了不少麻烦。 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么,那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想通了以后,阮苏忽然就不迷茫了。于是,所有杂念戛然而止,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啥?” “游戏会很快结束那句。” 江柯凡皱了皱眉,一眼的严肃。回忆了好久,接着才想了起来。表情却带上了几分纠结,最后好像放弃解释一样,“随口说的,忘了。” 阮苏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过多纠缠,松开手,让江柯凡拿出通讯器联络彭鸣。 江柯凡立马接通了彭鸣的连线,还没把情况讲清楚呢,从门口突然推门进来了一个人,站在隔间对面,看着两个突兀的人头,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向了隐隐的愤怒:“你们在干什么?!” 阮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个短发女人。他张开口正想说话,女人突然甩出手/枪,二话不说,对着门锁就是一阵乱射!隔间里的两个男人措手不及,纷纷狂扭起来怕被子弹射到。 “靠!” 不过,门锁也因此被打穿,隔门很轻松就被推了开来。江柯凡登时健步如飞地一下蹿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前来帮忙的彭鸣,“柯仔,怎么了?打给我又不说话?” “没啥没啥,”江柯凡猛地推上彭鸣的肩,“快出去,母老虎要发飙了!” “什么母老虎?”彭鸣还没问完,就被江柯凡一把推了出去。 “……” 剩下阮苏和短发女人两个人站在大浴池里,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阮苏率先打破了沉默,朝女人走了过去,“刚才谢谢。” 道完谢后,阮苏本来打算也跟着走出门去。紧接着,短发女人忽然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缓缓地用枪口对准了阮苏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阮苏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窜上脊梁。因为——他看见了女人认真的眼神,她没有在同他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 惊讶感逐渐褪去,那一瞬间,阮苏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卧底、威胁、激将、报复……或许当时眼前的女人第一时间抢下了这最后一把枪,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可奇怪的是,阮苏并不记得他和眼前这个人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交集,这局游戏甚至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又或者说,在刚才的过程中,有哪些细微的征兆被他忽视了…… 但不管理由是什么,阮苏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正对他火冒三丈。 可就在阮苏盯着她思考的间隙,女人突然将枪收了起来,手指抽离扳手。脸色又一变,重新恢复了往日的面无波澜。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 这个事情的发展实在有些无厘头,阮苏皱了皱眉,这会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才一扭头,没见着你,”女人淡淡地解释道,“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阮苏看着她,“看完女浴池后,我就先出来了。” 短发女人收起枪后,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动作。她的行为诡异,阮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彭鸣关切的喊话:“阮苏,你们在吵架吗?没事吧?” 彭鸣还是放心不下地折回跑了过来,阮苏摇了摇头说没事。可彭鸣却看他和女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不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纠结了一下,只好打圆场道:“没关系,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刚才柯仔都跟我说了,他们不小心被困在了隔间里面,不过现在出来了就行。其他人已经把澡堂看了一圈,应该没什么线索,我们现在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说着,彭鸣还笑着拍了一下阮苏的肩,让他别放在心上。 短发女人点了下头,“继续走吧,时间宝贵。” 见对方态度还算配合,彭鸣舒了口气,接着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游戏开始得仓促,我们还没来得及相互认识。” “涂清月,”她最后只道,“我的名字。” 彭鸣又念了一遍,接着记住了涂清月的名字。转而看向阮苏,“那我们再接着走?” 可阮苏却一动不动,目光锁定在刚才被困的隔间,好似出神想着什么。 “怎么了?” 彭鸣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势朝隔间看去。瓷砖上正躺着一个子弹壳,是刚才涂清月打出来的。从上方的出水管里还有水滴在徐徐地往下滴,打在地面上渗出一片水渍。 阮苏忽然开口问道:“这根水管怎么还能出水?” 彭鸣的动作一顿。 “刚才我检查过了,这是栋废弃的旧楼,供水系统早就坏死失效了,其他水管也都是空的。” 一边说着,阮苏三两步重新回到了隔间之中,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阀门。那里的开关被江柯凡弄得松动了几分,但还是有效的,喷头会随着阀门的摆幅喷出同等大小的水流。 “其他的水管都是坏的,唯独这根能用,意思就是……”彭鸣的眼睛眨了眨,一边恍然大悟地走向了水管,一边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嘿!柯仔!你快带大家进来——” 身后传来了队友们仓促的脚步声,阮苏后退了一步,一面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小小的单人隔间。墙壁、水管、排水口……看上去都没什么异常。 他皱起了眉,索性将阀门开到最大,端起手/枪,直接对准喷头射了一发子弹! 喷头被一击命中,水流顿时喷涌出来,一边发出尖锐的冲撞声。 “嘿,是谁把水开这么大?!就没有人去关了吗!” 空气中突然涌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阮苏反应很快地扭过头来,却看见从眼前忽然跑过来了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孩。 小男孩看着只有十岁上下,脸颊红彤彤的,越过阮苏小跑过来,踉跄地扑在水管上,费力地关上了阀门,水流却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这该死的水管又坏了。真是败兴!” 听着身后嘈杂的声音响起,阮苏顿时了然,剧情已经开始了。他抬起眼来,看向身后的队友们。众人脸上此时都是清一色的惊讶,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段隐藏剧情,而触发回忆的条件就是把水管射爆?! 真是简单粗暴。 江柯凡看着擦过自己身旁而跑过去的光腚小孩儿,忽然想伸手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他。最后被彭鸣一下按住了手,还给予了一个口头警告。 顺着小男孩奔跑的方向望去,众人忽而僵住了。 映入视线的是一副十分怪异的画面——十来个光腚的孩子站成了一排,动作拘谨地面对着副院长。而副院长此时正坐在浴池的台板上,专心致志地涂抹着口红。她只穿了一件内/裤,身旁是两个女童,一个男童,各自都勾着手指,神态紧张。 抹完了口红,副院长又一下站了起来,身上裹着的浴巾都散落了一地。她面对着孩子们笑道:“算了,坏了就坏了吧,不管那破水管了。不要浪费我们的‘休闲时间’,对吧?” 在场几个年纪轻的队友当即就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这场第一人称的全息剧情就这样在他们眼前上演,无比真实的模拟场景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办公室门前的那个小孩,”阮苏很快认了出来,“……他也在里面。” 彭鸣在一旁皱了皱眉,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他第一反应想去找江柯凡商量,可扭头一看,江柯凡居然在玩自己的手指头。 彭鸣不由得笑了笑,江柯凡就像个不爱听课的小学生似的,他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嘿,快过来!你走什么神呢?” 江柯凡的表情有些别扭,好像不大乐意。 “这是重要剧情,”彭鸣就直接上手拉了他一把,“你要是看漏了,得走好多弯路。” “……知道了。” 虽然应了好,可江柯凡的眼神还是有些游离,心不在焉似的。 彭鸣不由叹了口气。这一次和江柯凡重逢,他其实也有些意外。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江柯凡,有时也会担心这个当初队伍之中年纪最小的小朋友如今怎么样了。分别之后,彭鸣也偶尔会听别人说起江柯凡,这才意识到,原先弱小、需要他们时刻关注的小弟,不知不觉中已经在系统里混得小有名气,算是终于出人头地了吧。 直到今天再一次匹配到一起后,彭鸣才发现江柯凡还是像以前那样,在游戏里横冲直撞,最关心的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所谓排名、战斗力。至于认真分析剧情……他好像一开始就没想过好好参与游戏。 也许……不,果然是因为龙原吧。 他们的队长龙原,曾经就对江柯凡说过,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变得更强大起来。从那以后,江柯凡就一直把那句话认真地放在心上。只是……好吧,虽然努力的方向有点偏差。 但是其实也没关系,队伍里其他的大哥哥,对于江柯凡这个弟弟以及他的弟弟行为都是很包容和宠溺的。 “如果龙原也在就好了。”彭鸣笑了笑,忽然情难自持地揉了揉江柯凡的卷毛儿,就像以前那样。 这时,一道高声的吆喝突然打破了彭鸣的思绪—— “嗯?农农,你怎么还没脱/衣服?快站过来啊!” 第24章 病态孤儿院 彭鸣这才慢半拍地回了头,倏忽发现,面前光/身/子的女人正在向他招手。彭鸣下意识吓了一跳,结果发现,女人是在向他身后的一个男孩说话。 彭鸣立即红着脸让出了路,队友们的视线顿时也跟着转移了过去。只见角落里正站着一个瑟缩的男孩,他年纪十七八,个子已经快有副院长那么高了。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里,唯独他全身穿得严严实实,紧抓着自己褴褛又破旧的大衣,脸颊上也沾满了尘土。一接近他,仿佛都能闻到空气里那股刺鼻的酸臭味。 “农农,为什么不过来?” 副院长叹了口气,见男孩不愿挪身,就只有自己主动走了过去。可她越是走近,男孩面上的神情就越是闪躲。 于是,女人尽量放柔了声音:“嘿,知道吗?农农,这些年来,袁姐姐已经纵容你很多、很多次了,可你还是不愿意来洗澡吗?” 男孩却依旧深埋着头,嘴唇被咬得发抖。所有的小动作,把他内心的抗拒与焦虑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个头虽然已经很高大,但行为举止、细微的神态……都宛若一个少不经事的孩子。 “袁姐姐?”江柯凡竖起大拇指,“……真能说。” 虽然保养得很好,可岁月的痕迹还是遮盖不住的。有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副院长的年龄都足够做那些孩子们的母亲了。 “等会,”彭鸣突然灵光一现,“那个孩子不会就是你之前看到的……刘农?” 江柯凡眨了眨眼,这时,屋内骤然响起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猝不及防的一下,直接给刘农打得眼冒白光,脸颊一下就肿了起来!副院长的脸色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她面露凶光,像发了狠似的,接着又抽起一旁的花洒,直接往刘农脑门上砸去! 刘农又挨了重重的一磕,当即就疼得哭了起来。一个快一米七的男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地上一边捂着头打滚,一边痛哭流涕地嚎叫。 “哭,哭!你这个废物!”似乎是不过瘾,女人接着又抄起一旁的矮凳,直接往刘农身上抽去。一边踹他,一边怒骂,“一靠近你我就闻到你身上的恶心味,你他妈的多久没洗澡了?啊?一个月?一年?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简直乱作一团。队友们看得呆若木鸡,彭鸣也惊讶地扭过了头,副院长突然开始对刘农施暴,其他年纪小的孩子们岂不是会更加害怕? 可让人意外的是——身后的孩子们此时却像早已习惯了这副场面似的,不哭也不闹,脸上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 “暴力在这里是常态……” 听见阮苏的话,彭鸣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你、你怎么想?” “从孩子们的种种反常来看,”阮苏的脸色有些凝重,“……这还都只是冰山一角。” 彭鸣忽然找到了一个形容词去描述他心里的那股不舒服感,病态——没错,这里的种种异常现象,都透露着一股病态感。 副院长正在奋力殴打着叫做刘农的男孩。而刘农却只是抱着头躲窜,只会一个劲地哭嚎。看得出来他的心智还停留在幼儿阶段,也就是智力残疾。 浴室里响声不断,很是狼藉。在场的几个队友几次没忍住差点想走过去。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副院长,您在里面吗?我听到很大的动静,发生什么事了吗?” “副院长,请问需要帮忙吗?” “副院长……?” 女人的动作一顿,队友们的心也悬了起来。 她最后踹了刘农的腰一脚,随即扔下了手里的歪凳子,朝门口走去。 “啊……没什么事。你是来收换洗衣服的对吧?” 说着,她一边打开了浴室的门。 站在眼前的是刚来报道上班不久的看护莫阿姨,门一开,她立即关切地看向副院长,担心地问:“我在外面听到很大声音……” 一秒后,手中的衣物筐忽然滑落,莫阿姨睁大了眼睛盯着浴室内的场景,神色有些骇然。 她看见了光着身体的孩子们、地上蜷缩发抖的男孩,又看向了一脸平静、裸/着上身的副院长,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副院长微皱起眉,“还有什么事吗?” 莫阿姨的面色忽然有些难看,她的额头冒汗,像是做了剧烈的心理挣扎,最后哑着嗓子应道:“孩、孩子们是犯了什么错吗?您这……”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副院长挑起了眉,理所当然地抱起腰,“他们没有犯错。相反,我是在和他们通过一起泡澡来联络感情呢。这里每三天就有一次‘休闲时间’,是专属于我和孩子们的,有什么问题吗?” 莫阿姨哆嗦了一下,脸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颤抖着低下了头。 “没有……” “没有就行。” 副院长轻哼一声,转而扭过了头。她把焦点重新对准了排着队的孩子们,目光一个一个在他们身上扫过,“我看看,按照顺序……下一个就到你了吧,郑叶起。” 被叫住的男孩却很是镇定,面色自若地沉声回答道:“……姐姐,我药还没用完,不能碰水。” 那一双静无波澜的眼睛透着亮光,仿若一张面具将他很好地伪装起来。 “啊,这不就是最开始那个小男孩吗,原来他叫郑叶起。”彭鸣一愣,“之前看他不同莫阿姨讲话,我还以为他是比较怕生……” “其实他很聪明。” 阮苏接口道。 “药?”这时,副院长却皱着眉,绕着郑叶起浑身看了一圈,“你身上没有伤口,哪来需要用药的地方?” 小男孩这时缓缓地抬起了脚,脚下是一道很深的划痕,还没完全结痂。 这时,气氛却僵持了半分钟。 副院长松开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沉声说:“告诉我,这个伤……是你自己划的吗?为什么上午见到你时,你的脚还是正常的?” 小男孩的脸上一僵,一时眼神有些飘忽。 这时,副院长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就在气氛跌至冰点之时,一旁的莫阿姨见状,立即鼓足勇气大跨步走上了前!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还是大着胆子说:“是我不小心划的!” 副院长扭过头来,一脸的惊讶。 莫阿姨眼神闪躲,一边接着胡编道:“副院长,是今天中午,我想帮他缝双袜子……为了省事就直接套在孩子脚上,结果不小心就扯出这么大一条口子……真是造孽啊!我一会正要带他去抹药呢!” 副院长很是狐疑,不太相信这套说辞。 “这是真的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复杂的眼神看向莫阿姨。莫阿姨也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千真万确,那只袜子都还在我抽屉里呢!” 副院长沉默了一会,最后脸色发黑地转过了身。对着面前一行孩子,随手点了一个站在郑叶起之后的。 “好吧,那今天就算了。你,过来吧。” 被叫住的孩子颤抖着走到了她身边。副院长弯下腰来,直视着孩子的眼睛,半晌,脸上的表情才阴转晴。 “好了,今天就你们四个留下。”她最终站了起来,牵着身边四个孩子的手,“剩下的宝贝们也不要着急哦,每个人都会轮到。下周四,我们再见吧。” 最后,她意味深长地斜睨了莫阿姨一眼,唇上的口红鲜艳而刺眼。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把人带走,关上门吧。” 莫阿姨牵起了剩下的孩子们,和郑叶起对视了一眼,两人此时的眼神都不太平静。 最后,莫阿姨动作僵硬地关上了大浴池的门。房间也逐渐地变暗,剧情结束了。 “……” “……” 彭鸣感觉自己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生硬地扭过头来,看着阮苏:“……你是怎么想的?” 阮苏的表情有些复杂:“……和你想的一样。” 彭鸣又转头看向了江柯凡,后者的表情倒是很平淡。 “和小孩子一起洗澡有什么好玩的。” 彭鸣:“……” 阮苏:“……” “我感觉好恶心……”彭鸣捂住眼睛,“我们快出去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江柯凡的脸上冒出几个问号:“恶心?为啥?” “别问了,快走吧。” 彭鸣推着江柯凡的肩膀想出去,身后突然又响起了阮苏的喝声:“站住!不太对劲……” 彭鸣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往前看去。他正对着的是一条通向大厅的狭窄通道,从深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悉索的声音…… 队友们顿时面露惧色,“怎、怎么了?是丧尸‘莫阿姨’追过来了吗?” 涂清月将手放在了腰侧的枪上,阮苏立马制止了她。他皱着眉,凝神去辨别那脚步声,“不是她……” “草!”站在最前面的江柯凡最早看清楚,一下跳了起来,“那个什么副院长来了!” 霎时间,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被困,众人都慌作一团。那条通道是出去的唯一道路——并且狭窄到一次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行。如果丧尸这时从外面突击,他们几乎就成了瓮中之鳖。 彭鸣和江柯凡反应极快地冲回了大浴池,又飞快地将门甩上,把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抵在了门上! 江柯凡靠在门上喘了口气,突然神色一凛:“要不直接火拼一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变你个头!”彭鸣按住他的脑袋暴扣,恨不能亲手打消他那些疯狂的念头,“我们一共才多少发子弹?还敢浪!” 江柯凡委屈巴巴:“不就一个女尸嘛。” “那不一样!这次的丧尸等级高了好多,连枪都打不死……” 彭鸣正教育着江柯凡,这时,磨砂门上突然倒映出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第25章 再度闯祸(捉虫) “喀” 身后突然一响,一只血手直接捅破了门的玻璃,狰狞着往里挤去! 眼下已经容不得他们去思考。转瞬之间,彭鸣反手将身边的江柯凡一把拽了出去,自己差点被挠了一道。阮苏反应很快,扣下扳机冲枯手甩出两枪,一边对江柯凡喊道:“去把窗卸了!” 阮苏接着透过破门击退丧尸,江柯凡迅速环视了一圈,看见了阮苏说的窗口。那是在浴池旁的墙壁上两米处的一道铁窗,铁皮是可拆卸的。他飞扑过去,用蛮力拉扯了两下,纹丝不动。 “让开!” 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高亮的女声,江柯凡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下一秒,刷刷两个子弹就从他眼前飞了过去,暴力地打在了铁栏杆之上,将螺丝钉打得破碎不堪。 这速度之快、力道之狠,再晚个半秒钟,江柯凡的手指甲就要像这螺丝钉一样皮开肉绽了。江柯凡皱了皱眉,盯着眼前正收起枪的短发女人,心想他也没惹到这个大小姐吧。 但时间由不得再停留了。松了螺丝,江柯凡三下五除二便将铁栏杆取了下来。身后的队友们连忙挨个朝窗口爬去。那窗口小而狭窄,一次只能容一个人越过。队友们互相帮助的时候,江柯凡就着急地回头,看见彭鸣和阮苏还在用猛烈的枪火阻挡丧尸的进攻。 “彭鸣哥,窗开了,快过来!” 此时,门的玻璃已经彻底碎了,衣衫不整的“副院长”正卖力地往里爬。她的动作很是别扭,像是四肢都骨折了一般,手脚并用,做出了正常人无法达到的姿势。玻璃碎片将她枯萎的皮肤割得鲜血淋漓,她却像毫无感觉一般,发着狠地手顶子弹想要往里冲。 彭鸣正应接不暇,紧张地用枪对着丧尸的头扫射,忽然,他弹匣一卡,一咬牙:“啊!我没子弹了——” 阮苏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快走!” 彭鸣还有些担心,一边回头去看阮苏。队友们都已经逃了出去,江柯凡就扶着彭鸣让他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同时,阮苏也收起了枪。他只剩下了四发子弹,不想在这里弹火告罄。 “嘿,那个什么苏,”江柯凡最后催促他,“就差你了!” 阮苏犹豫了半秒钟,最后顺势抄起了角落里的矮脚凳,看准时机猛地一下甩在了丧尸的头上!木凳炸开,顿时木屑四溅——就像副院长对刘农做的那样。 木凳让丧尸最脆弱的头顶开了花,也成功拖慢了“副院长”的速度。阮苏跑到窗边,江柯凡已经撑着窗台三两下跳了出去,正在窗的另一边对他使手势。 出了浴室,下面就是一片绿化带。阮苏也撑起窗台想往下跳,正用力时,突然感觉脚踝一紧,一股猛力正往后扯着他。 阮苏一回头,“副院长”居然已经追了上来,正拉着他的脚不让他离开! 这届丧尸恢复力都这么强的? 阮苏腿部发力,猛地将“副院长”一脚踹出半米远,就在这个空档,撑住平台一下钻了出去。 阮苏在草坪上落地,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瞥见一只枯手正从窗台口伸了出来,一个劲地乱摸。 会跑、会爬、会跳,战斗力强、恢复力也快,还能徒手碎玻璃、铁头挡子弹…… 这哪里是丧尸,这特么是魔鬼! 阮苏飞跑了起来,跟着人群的方向一边喊:“继续跑!” 队友们顿时又躁动起来,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可这空地上没有掩体,而他们的子弹也快用完,一定要找个地方藏身才对。情急之下,队伍最前的彭鸣指着离得最近的宿舍楼:“我们先上楼吧!” 人群又开始飞快地往里挪动。阮苏三步一回头,防着身后的“副院长”突袭,一边也跟着人群冲进了宿舍楼。刚进了门,阮苏果然看见丧尸已经费劲地从窗户口跻身了出来,朝他们狂奔而去——那画面简直不要太诡异! 就在丧尸到达的前几秒,阮苏飞快地将玻璃门关上,再用铁链慌乱地缠了两圈。虽然他知道这个门是没办法彻底关住丧尸怪的。 这时,阮苏再次回头,跟着大队伍往楼上爬。一边爬楼,他一边观察着四周。那是栋寻常的男宿舍楼,每一间宿舍的门都紧锁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上到第六层之后,人群突然堵住了。阮苏探头一问:“怎么了?” “到顶了,”最头的彭鸣侧过身,让出面前的一道紧锁的大门,“再往前应该就是天台了,可是门锁了,怎么样都开不了。” 阮苏一皱眉,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我来试试。” “等会……”彭鸣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江柯凡呢?你们见到江柯凡没有?” 阮苏拿着枪的手一滞。 “江柯凡?好像我们刚才起就一直没看到他……” “当时情况太乱了,我也没注意……” “对了,他从浴室里出来了吗?” “他出来了,”阮苏回想道,“跳下去以后,他冲我比了个跑的手势。” 等等……阮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柯仔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往前跑了……”彭鸣一脸复杂,“也就是说,他没跟上队伍,对吧?” 阮苏:“……” 这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彭鸣和阮苏同时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 “他一定是迷路了,”彭鸣麻利地让出了位置,和阮苏交换,“你来开门吧,我去把他找回来。” 彭鸣经过身边时,阮苏特意提醒他:“‘副院长’在后面,你要小心。” “嗯,放心吧。”彭鸣抱歉地冲队友们笑了一下,“各位,不好意思了……我很快就带着江柯凡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彭鸣走后,阮苏也端了枪,打算直接把铁链打穿。 子弹有限,不能浪费。也就是说,必须要一发入魂。 “砰!” 铁链很轻松就断了。队友们不禁松了口气。可高兴却没维持多久。刚一推开大门,矗立在眼前的,赫然又是另一座铁门。 这一次的门不是暴力可以解决的,它配置了密码锁,坚固不已。阮苏尝试着随手输了个密码,结果电子警报音响彻整层楼。 阮苏便不敢乱动了。要是再输错几次,门锁自动锁定,那就真的糟糕了。 就在局面出现僵持的时候,队伍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我、我也许会开这种锁……让我试试吧?” . 另一边,彭鸣小心地下了楼,发现一楼处的丧尸已经不见了,空留下一个被打破的玻璃门。彭鸣谨慎万分地越过门跑了出去,一边判断江柯凡现在会在哪里。 他一边心里着急,一边又觉得好笑。江柯凡的方向感差到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又爱横冲直撞地到处跑。一定得有人两只眼睛盯紧他才行。才松懈了几分钟,江柯凡就又跑丢了。 彭鸣在宿舍楼周围一圈打了个转,没发现江柯凡的影子。正打算再往远去看看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朝他狂奔而来的身影,一边正朝他疯狂挥舞着手。 是江柯凡!彭鸣认出了他,也想欣喜地招手回去,忽而又发现了紧跟在江柯凡身后的另一个黑影—— 糟糕,彭鸣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把莫阿姨给引来了?!” 江柯凡神色大变,远远地喊了句什么。他一边跑步一边大喘气,彭鸣都没听清楚。但眼下也想不来太多了,彭鸣抹了一把脸,开始扭头往回跑:“快跟着我,大家都在等你了!” 没想到迷路就算了,这下还祸不单行。彭鸣硬着头皮带着爱闯祸的江柯凡重新回了宿舍楼,幸好“副院长”暂时还不在。就在“莫阿姨”踉跄地快要追上时,江柯凡回头掏出枪啪啪甩出两弹,直接打中她的膝盖。 “莫阿姨”顿时脱力地跪倒在地,本以为这样能拖住她的行动速度。没想到下一秒,“莫阿姨”居然双手撑地,飞快地朝他们爬来! 江柯凡这下除了“卧槽”,什么也说不出了。 “别愣着了,快动起来!” 彭鸣直接拉着他往上跑去,江柯凡一边用枪暴打“莫阿姨”的脑袋,彭鸣就在前面给他开路,两个人一起冲上了顶楼。这时,彭鸣发现两道大门都被打开了,队友们正站在天台门口心急如焚地等着他们。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快进来!” 彭鸣跌跌撞撞地一边爬楼一边喊:“莫阿姨追上来了……快准备关门!” 队友们的脸色顿时变得猪肝色一样。 “咔” 这时,身后江柯凡的子弹也宣布告罄。江柯凡暗骂一声“倒霉”,眼下“莫阿姨”就在数米之远的咫尺,他急得直接上脚去踹,却没什么杀伤力。 “柯仔!快过来——” 眼下,彭鸣已经半个身子进了门,一手抓着门把手,一手伸向江柯凡。江柯凡正打算握住他的手,电光火石间——“莫阿姨”突然朝他凌空猛扑而来! 江柯凡闷哼一声,被扑了个正着,手臂被抓出血淋淋的三条口子! “柯……” 彭鸣的声音还在耳后轰鸣,江柯凡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江柯凡用最后一丝理智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举将门关上,把自己反锁在了外面! “柯仔!!” 江柯凡气喘吁吁地抬起眼来,却撞上面前的一张流血鬼脸! 第26章 英雄救美男 彭鸣瞪大了眼睛,抓着门把手,疯了一样大喊:“江柯凡!!” 他迅速回过神,扭头望向身后的人,急切地问他们:“你们谁手上还有子弹?!快给我!” 身后的队友们脸色却也不大好看,面面相觑,双眼发直地低喃道: “剩下的子弹,全都拿给阮苏了……” “那阮苏呢!?” “阮、阮苏还在外面……”其中一个队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刚才我在破解门锁的时候,那个‘副院长’突然追了上来,阮苏就带着所有火力去攻击她了……” “……现在一直也没回来……” 彭鸣一怔:“什么!?” 同一时间的门外面,江柯凡身上的“莫阿姨”开始乱扭,抓住他的肩膀就想咬下去。江柯凡把枪反着拿当扳手使,重重的一下敲在她脑袋顶!“莫阿姨”还没反应过来时,江柯凡又是一脚飞踢,将她从自己身上踹了下来。 他这时胸口和手臂已经被挠出好几道血口子,正往外哗哗地淌着血。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楼道,逃跑的路被完全断死,武器又约等于没有,就只能近身肉搏了! 虽然在这个虚拟游戏里,被虚拟丧尸挠几下还不至于也变丧尸,但是会掉血是真的啊!伤害也是真的啊!江柯凡疼得额头都冒了汗,这时,“莫阿姨”再一次朝他猛扑而来! 江柯凡奋力一避,却没躲开,被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压得几近一头栽倒—— “——你这个臭老太婆!” 江柯凡气得不行,等稳住了重心以后,立马不依不饶地反身回击,按住丧尸的脸就是一顿暴锤,拳头也被砸得发青,牵出一条血丝。 就在这关键的一刻,密码门突然打开了!彭鸣拿着一块板砖跨了一步出来,“柯仔,我来帮你——” 江柯凡急得立即伸手去推门,又一次将彭鸣关在了里面:“帮个屁!你们门锁好,我能解决!” 话音未落,江柯凡忽然感觉身下一空,“莫阿姨”趁空钻了出去!紧接着——江柯凡的胸口被一股猛力压得几近变形! 江柯凡一抬眼,发现是丧尸正在咬他,顿时没忍住,吃痛地狂嚎起来。就在这时,楼道口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悉索的杂音,江柯凡费力地望去,发现是另一只丧尸“副院长”! 这下可好,两只粽子齐活了。 江柯凡眼前一片眩晕,不由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砰!” 这时,楼道口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枪声,伴随着丧尸凄厉的嚎叫。江柯凡顿时一个激灵,枪?!楼下还有谁?! 他一边用脚去踹身上的老太太,下一秒——眼前忽然闪进来一个黑影,卷着一股清风,短促的枪响在面前炸开! 身上的“莫阿姨”中弹一颤,绝渡逢舟之际,江柯凡立马瞄准这个间隙将她踹了下去。他刚站稳,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正好直接踩着扶手翻了上来。身形颀长、眉眼深邃—— 江柯凡眼前一亮,是那个什么苏! “快进去。” 阮苏微蹙眉心,表情很是凝重。他脸上带了点血痕,用枪口指了指江柯凡身后的密码门,嘴唇一动吐出一句祈使句。 这时候,彭鸣连忙再度打开了门,招呼江柯凡往回看:“柯仔!快点!” 江柯凡起身朝门口跃去,忽然又感觉脚上一紧,打不死的“莫阿姨”死拽住了江柯凡的裤管。火烧眉毛之时,楼下的“副院长”又在跃跃欲试地扶着楼梯想往上爬!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柯凡猛蹬几下腿,无果:“靠……” 这时,阮苏过来帮他,一个泰山压顶地踩住“副院长”的腰,又照着“莫阿姨”的脑门中央就是一枪! 阮苏为他打了掩护,江柯凡脚上的力度松了几分,顿时灵活地一头钻出桎梏,往密码门跑去。阮苏这时也三两步大跨上了楼梯想要抽身——谁想,“副院长”突然踩上了楼梯的栏杆横空跳了起来,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朝最前面的江柯凡扑去,想要将他们两个人一并挡住!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阮苏几乎下意识伸手去挡!他匆忙之中瞥见江柯凡的背影,直接抬起一脚,将江柯凡猛地踹向了门内——江柯凡毫无防备地栽倒在地上,正想破口大骂,一扭头,动作却僵住了。 映入瞳孔的是一副无比血腥的画面——阮苏硬生生为他接下了这一道伤害,他闷哼一声,等踹开丧尸时,脖子到肩膀这一片已被咬得鲜血直流! “我的天啊……” 彭鸣看得头皮发麻,一把将阮苏揽进了门内,其他几个队友立即去关上门,牢牢地反锁! 这一系列动作迅如疾风,门外开始传出头磕门、指甲挠门的杂声,直教人胆战心惊。 彭鸣将阮苏放躺在地,一边麻利地撕下了自己的衣袖给他包扎。做这些动作的间隙,他抽空瞥了一眼一旁的江柯凡,发现他正傻站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震惊中好像带着几分赧然。 “柯仔,你还好吧?”彭鸣一时没有余力来照顾他,见江柯凡的胸口也在淌血,急得抛给他一节衣袖布,“你先自己处理一下!我等下过来帮你看看伤口。” 此时,他们两人都负了伤,但阮苏的要更严重些。锁骨处不仅被咬下了一块肉,肩膀也疼得抽搐起来。他的肩膀在上一轮游戏里已经遭了一刀,现在又来这么一下,疼痛便加倍地复发。 江柯凡看阮苏疼得眉毛都拧成一团,脸上就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你干嘛要替我挡丧尸?”江柯凡朝他走了一步,动作有些不自然,嘴还硬着,“……我又不需要你的帮忙。” 阮苏见他这过河拆桥的模样,顿时想骂一句臭小子,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不客气。” “……” 这毕竟是阮苏为了他而受这么重的伤,江柯凡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行了,你们俩先别急着算账,”终于给阮苏包扎完以后,彭鸣又直起了身走到江柯凡身边,脱下了江柯凡的袖子,帮他看了一眼伤口,然后用布按住,“拿着压一压止血,条件限制,只有暂时这样应下急。” 江柯凡抽出只手来按住伤口,一边,众人纷纷围上了阮苏,关心起他的伤势来:“阮苏,你的手还能动吗?” “看着好严重啊……” 那伤口狰狞无比,溢出的血不一会儿就把破布给浸透了。 阮苏疼得额头有些冒汗,他伸出手来试着挪动了一下,牵扯住肩膀的肌肉有些抽痛。但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握枪应该没问题。” “不行,你想什么呢!这伤口一定要再好好处理一次才行,”彭鸣叹了口气,担心地看着阮苏,“你的状况很不好,最少需要消消毒。如果有止疼药最好。” “可、可这……”队友们一时有些语塞,回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荒僻的天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们上哪儿去弄那些医疗工具啊?” 彭鸣沉默了一会,灵光一闪道:“这里是孤儿院……那肯定就有医务室吧!我们先休息一会,然后直奔医务室,找点药先帮柯仔和阮苏处理一下伤口,再……” 彭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了——他发现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面相觑着,神情都有些迟疑。 有人小声地说:“那个,游戏一开始我就是被传送到了医务室。医务室在整个地盘的另一端……从这里过去,几乎就要横跨整个孤儿院……” “对啊,我们现在……子弹也快用完了,剧情还没有很好的进展,外面又有两个很强的丧尸,”又有人补充道,“这时候绕这么大路去医务室……会不会很不保险啊?万一错过了沿途的线索,或者医务室里又没有合适的药……那不就是白费功夫了吗?” 彭鸣睁大了眼睛:“但是阮苏和柯仔的伤不能就这样晾着啊!” “你先别急,我们知道,他们俩受了伤,我们大家都很担心!” “对啊,我们都很着急的!” “只是、我只是想说——”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难道要我们这么多人都一起冒险……” “是不是有一点,不太值得……” “……” “……” 闻此言,彭鸣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反驳。 沉默尖锐到好像要杀死人。 江柯凡在一边看着这场景,心情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他直接站起了身,刷刷两下就给子弹重新上了膛:“……行了,你们别去送死了,我一个人去找药就行。” 此话一出,大家脸上顿时都有些挂不住。虽然他们打心底的确有些犹豫,但江柯凡这话说得太直白,好像他们很弱还很怕死似的,实在有些难听。 这下子,局面彻底陷入了僵局,气氛多了几分尴尬起来。 最后,还是阮苏忍着疼,调笑地开口道:“你不是也被啃了一口吗?还活蹦乱跳的。” 江柯凡看了他一眼,低下脸来,嘟囔了句。 “……我才没那么菜。” 随后,他默数了一下子弹,他们还剩最后三发。江柯凡正犹豫着该怎么分配的时候,彭鸣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好了,都别说了。柯仔,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 江柯凡还有些不服气,彭鸣忍不住吐槽他:“你单独行动,最后游戏结束能找对地方就很不错了。” 江柯凡:“……” 其他的队友这时还有些举棋不定,彭鸣就皱着眉,忍不住劝道: “我们现在去医务室找药,总归是利大于弊的。你们还没明白吗?这样下去,恐怕这会是场持久战。我们去找点药来储备上,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 “这场游戏不会淘汰任何人,决定输赢与否只有自己……现在,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队友们相望一眼,话说到了这里,他们也没办法再说“不”了。尽管有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小情绪,但他们更害怕的是和大神分家。团队的那么几个主战力都在这儿了,他们下定了心要绕路往医务室走,其他闲杂人等也压根没有分道扬镳的权利。 “好,那就一起去找找看吧!” 彭鸣的表情有些疲惫:“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说着,他就跑去扶起了阮苏:“接下来我扶着你吧,你别再乱动了。” 江柯凡松开了手,此时他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 “差不多准备出发了吧。” 彭鸣点了点头,阮苏也没有意见。一行人正收拾东西,开始计划要怎么绕过楼道口那两只丧尸时,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尖锐的女高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27章 副院长的秘密 众人闻声,顿时也惊讶地停下了动作。 只见一行人身后忽然出现了满脸震惊的涂清月,她手上还抱着一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弹夹,瞪着阮苏,双眸里好似要喷出火来。 大家开始还有些惊讶,她是什么时候掉队的?这时,涂清月忽然扔了手里的东西,大跨步朝阮苏走了过去。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失血过多,阮苏的脸色一时有些发白,但他的理智还是清醒的。刚张口想说话,女人突然神色一凛,一扭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将枪甩了出来。 那是一把全新的沙/漠/之/鹰,银色的枪身,设计精良、威力极大。这种枪结构复杂,后坐力惊人,远胜于他们之前的老式手/枪。能够驾驭住它的角色,绝非等闲之辈。 这么好的枪从哪儿找的!对比一下自己手里走火的老枪,众队友心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女人一举起枪来,就对着眼前的一行人扫视了一圈。众人霎时惊骇得鸦雀无声。一是猜不懂女人的真实身份,二也害怕她这时情绪过激,做出什么疯狂事来。 阮苏也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皱起了眉。 这女人是疯了吗!? 拿了枪,见谁都往上怼!? 彭鸣看了一眼涂清月,又看了一眼同样惊诧的阮苏。他总感觉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只要阮苏一和这女人同时出现,气氛立马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控。 但……涂清月带来的枪和地上那一滩子弹好像是真的。 彭鸣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开口道:“那个,我先说一句,涂……” 彭鸣本想趁机把子弹的事问清楚,可他话还没说完,涂清月突然沉下了脸,将黑漆漆的枪口——逐渐对准了正按住胸口牙印止血的江柯凡。 “是你做的吗?” 江柯凡一愣:“什么?” 平静的语气下是滔天的怒火:“……是你害他被咬的吗?”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女人顿时双目充红——“我饶不了你!” 她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不由分说地对准了江柯凡的心脏口就射出一枪!后坐力让她的手臂肌肉暴起,致命的枪响使每个人都瞠目结舌! 江柯凡用尽全身的力气腾空一跳,子弹擦着他的肩飞了出去——就差一点,好险! “你——”江柯凡落了地,满目震撼地望着涂清月。那一瞬间,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缭绕的——杀意。 她是动真格的! 所有人都愕然无比,这女人居然对自己人开枪! 电光火石间,涂清月接着又想射出一枪,彭鸣立马反应过来,上前去把枪抢了过来:“够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涂清月冷着脸,却二话不说就给了彭鸣响亮的一耳光! “这里轮不到你教我,把枪还给我!” “啪”的一下快准狠,彭鸣几乎被打懵逼了一秒钟,捂着肿起的脸,一时哑然无言:“……” 江柯凡在一旁不乐意了,看见彭鸣被打,他压抑已久的火气噌一下就狂窜了出来,三两下朝涂清月大步冲去:“你这疯子!” 江柯凡正想还击,阮苏在一边忍着怒火低吼出声:“闹够了没有!” 江柯凡的动作一时顿住,涂清月也看向了阮苏。 阮苏一手按着不断溢血的伤口,一边缓慢地朝涂清月挪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流血了!” “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 此话一出,女人的脸色顿时犹如打翻的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紫。 气氛很是剑拔弩张,一旁的众队友们屏住呼吸观察形势,根本不敢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再度缓缓地举起了枪,脸色已然平静了许多。 “那好,两清了。” 话音刚落,她对准江柯凡的脚下就是一枪。 江柯凡:??? 江柯凡下意识激得跳起。子弹打偏飞进了他身后的水管之中,刹那间,管道被捅出一个破口—— 接着,一粒玉米掉落了出来。 等等,玉米?! 队友们纷纷奇怪地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颗圆粒,虽然有些干瘪,但确实是玉米。 阮苏第一反应想过去看看,但动作太大,疼得他“嘶”地倒抽了口气。于是只好转而命道:“把那个口子扒开试试。” 队友们顿时上手去捅那个弹口,原来水管的内壁早已老化,很轻松就被剥下来了一片又一片软皮。接着,更多的玉米粒掉了出来,其中还包含了很多小截的玉米梗。 这个场景乍一看很是诡异,从楼顶的通水管里掉出玉米——难道是某个小孩淘气偷藏在这里面的? 阮苏顿时一怔,他迅速回过头去—— 果然,剧情开始了。 他们身后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 其中,最外围的是个有些发福的白制服中年女人,中间是个孩子,另一边则是一个高大的男生。他们并排坐在一起,手里都抱着一节玉米棒。 “快吃吧,这些都是我刚从厨房里拿来热乎的。” 胖妇人扭过脸来,望着两个孩子抱着玉米啃得香甜的画面,笑得也很是甜蜜。 “阿姨们每天发的那些都不够吃吧?以后我多给你们带一点。”妇人温柔地细声道,“我会像今天这样,放在那边的水管里,你们吃完了也可以把残渣倒进去,我会来定时清理的,其他人也就不会发现了。” 坐在中间的小男孩停下了动作,深深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飞快地说了句:“……谢谢莫阿姨。” 莫阿姨慈祥地笑了笑,温和地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的玉米吃到一半,旁边大高个的男生已经啃完了自己手里的。莫阿姨回过身去口袋里掏了掏,面露尴尬:“今天只带了这些……” 小男孩看一眼身旁的同伴,大高个脸上呆呆的,很诚实地盯着他手里的玉米,咽了一口口水。小男孩笑着叹了口气,就把玉米让给了他。 “拿去吃吧。” 大高个接过了玉米,脸上顿时露出了单纯无比的喜悦,接过玉米棒子就欢喜地咬了起来。 他正是那天被打到鼻青脸肿的刘农,而他身边的小男孩也正是那天的郑叶起。 “现在看来,小男孩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她了,”彭鸣喃喃道,“莫阿姨和他之间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些。” “也就是说,”另一个队友问道,“那次在澡堂里,莫阿姨帮小男孩圆了谎以后,他开始对她敞开心扉了么?” “可那个傻瓜的大高个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阮苏慢慢地将手指放在了嘴唇上:“接着看吧。” 眼前,莫阿姨正微笑地朝两个男孩伸出了大拇指:“不过,我还没想到,你们居然把楼顶的密码都破译了,真厉害。” 郑叶起点了下头,“这是‘秘密基地’,我们每周只会过来一次。”接着,他又回头看了眼刘农,后者正把玉米粒啃得满嘴都是。郑叶起就伸出手,耐心地帮他擦干净嘴。 他虽然只有十二岁,可言行举止却像个小大人,对患有智障的同伴刘农,反而像是年长的哥哥一样,细心地照顾他。 “那最开始的那道铁门呢?不是用铁锁封起来了吗?” “这里所有的钥匙都在副院长阿姨那里,我分别记住了。” 莫阿姨有些惊讶:“整个院里所有的钥匙吗?你都记住了?” 郑叶起点了点头,却没有太多表情。 莫阿姨情不自禁再次给他竖起了手指,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成熟和智慧。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莫阿姨柔和地望着郑叶起,“我在外面也有个儿子,他同你差不多大。我看见你,有时会想起他。” 郑叶起眨了下眼睛:“他和我长得很像吗?” “不是这个意思。”莫阿姨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感伤,“只是……我很想他。他患了心脏衰竭,需要做移植手术。我来这里工作,也是为了给他筹些钱。” 郑叶起沉默了一会,接着温声安慰道: “他会好起来的。” 莫阿姨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笑着摸了摸他的耳垂:“谢谢你。” 这时,一旁的刘农突然咿呀一声,原来他一个没握住,手中的玉米滚落在了地上。他踉跄地去捡,却着急得不小心滑倒,身上摔得一身灰。 莫阿姨连忙去把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外套,却摸出了一手污垢。她不禁叹道:“哎呀,这……这衣服怎么穿得这么脏还不换?刘农,要不你脱下来,我去帮你洗洗吧?” 刘农却像没听懂似的,抓着脏脏的玉米棒,眼睛发红。莫阿姨见他没反应,就伸手想亲自帮他换下外套,谁想,刘农突然翻脸,黑着脸一把将莫阿姨推在了地上!还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狂躁地来回踱步。 莫阿姨摔在地上,疼得直哆嗦。郑叶起见状,立马站了起来,三两下跑过去扶起了她。莫阿姨见刘农那失常的模样,顿时也有些委屈:“他、他是怎么了啊?我只是碰了一下他的外套拉链……” “嗯,我知道。” 郑叶起扶起了莫阿姨以后,又去安抚刘农。刘农一看见郑叶起,顿时变得泪眼婆娑。郑叶起把他安慰好以后,这才重新看向了莫阿姨,眼神里有些复杂。 这时,莫阿姨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他……难道是……” 郑叶起点了点头:“……刘农哥哥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不想和副院长阿姨一起洗澡,就从二楼跳了下去,脑袋磕到了地上。从那以后,他都坚持不洗澡,也不让别人换衣服,已经好几年了。” 莫阿姨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也是个好孩子。我猜,在他出事以后,你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保护他,对不对?” 说到这里,郑叶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道:“在他变傻以前,他也会这样保护我。” 莫阿姨也随之笑了笑。可几秒后,她的眼里又带上了几分忧郁。说到洗澡的话题,她满心存有很多的疑惑想问,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去向这么小的孩子求证。 没想到,就在莫阿姨陷入犹豫的时候,郑叶起望着她的脸,忽然主动地开口了。 “副院长阿姨给我们每个人都排序,大家按照顺序,每隔几天和她一起洗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嗯?”莫阿姨忽然有些紧张,“为、为什么呢?” 郑叶起的表情很淡。 “因为每次和她一起洗完澡后,身体的痛都要很久才会恢复。” 话音一落,莫阿姨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的表情很是震惊,心也扑通狂跳起来:“可是……每次一起洗澡的都有3、4个孩子吧?” 郑叶起点了点头,“对啊。副院长阿姨会让我们一起‘演戏’。” “演戏?”莫阿姨紧张得心悬到了嗓子尖,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这是什么意思呢?” 郑叶起思索了一会。 “副院长阿姨会同时找来几个孩子。一个人演她,一个人演她的儿子,还有一个人演她的老公,或者是老公的情妇……有时,还会有其他的角色。比如,她儿子的女朋友,或是……” “等等,等等,孩子,我怎么没有听懂?”莫阿姨锁紧了眉头,“你是说——袁阿姨让你们去演戏,假装是她自己,或是她的儿子、丈夫……是这个意思吗?等会儿,情妇?”莫阿姨一愣,“你是指,袁阿姨丈夫的情妇吗?” “嗯。” 郑叶起点了点头。 “那……那么你们都演些什么呢?” “有时候,我们要演‘她’和‘她儿子’出门逛街,然后回家、一起泡澡、睡觉……我们会挽着手,有时还要嘴对嘴接吻。”郑叶起思考了一会,又说,“有时候,女孩们会被叫去演‘她’和‘她儿子的女朋友’,在‘儿子’面前比赛。还有一次,袁阿姨让两个男生分别演‘她丈夫’和‘她儿子’,两个女生分别演‘她’和‘情妇’,然后四个人一起躺在浴池里……” 听到这里,莫阿姨面白如纸,已然哑口无言。 “够了,够了,孩子……不用再说了……” 莫阿姨捂着脸,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第28章 叫一声哥哥 而阮苏一行人和莫阿姨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他们目瞪口呆,很久才缓过神。 “卧槽,这是什么绝世变态啊!” “恋子情结就算了,居然还让小孩子来演自己,还教小孩去……呕!” “这是什么恶心的奇葩角色,我三观简直碎了一地!” 阮苏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来时,眼前那三个人的幻影已经消失了。 “你的直觉真准,”彭鸣心服口服地朝阮苏竖起了拇指,“我现在确信了,这还肯定只是冰山一角。那个副院长恐怕不只是心理变态这么简单……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理所当然地做这种事,竟然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证她!难道她背后有很强大的势力?” 阮苏沉默了一会,只说:“线索肯定就藏在这些楼里。” 彭鸣叹了口气,“不知道知道了真相的莫阿姨今后会怎么做……” “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彭鸣点了点头,接着小心地来到了门边,用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随后回过头来肯定道:“她们俩还在外面。” 队友们相视一眼,接着就把目光望向了涂清月带来的一堆子弹。 这时,涂清月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的表情恢复了最初的波澜不惊,握着手里的枪,不知在思索什么。 “真、真是个神经病……”有人在窃窃私语,“一定要小心这个毒女!” 阮苏沉默了一会,接着看向涂清月:“你带来的子弹呢?” 涂清月抬起了头,接着便转身去捡起了地上的一滩弹夹,抱在怀里堆成了厚厚一沓。阮苏目测了一番,这么多子弹,加起来都有一百多发了。 “这都是哪里找的?” 涂清月皱了皱眉,伸手往后面她来的方向指了一下,“就在那后面啊。”说着还挥舞了一下手里闪着锐芒的沙/漠/之/鹰,“这个也是。” 阮苏看了彭鸣一眼,后者忽然想起一句话:“……大难之前必有补给。” 涂清月开始把子弹分发给每个人,轮到江柯凡时,她还刻意手一打滑,少抓了一把。但江柯凡也没在意这些,啪啪几下把子弹一口气全装上了:“别废话了,快走吧。” 阮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望着涂清月的眼神不免加深了几分。 涂清月在给自己装弹的时候,旁边一个队友就小心翼翼地来到彭鸣身边,对他说:“我感觉她的精神不太稳定,我们要不要保险把她的枪收了?万一她又……” 彭鸣叹了口气,摇头说:“可枪是她自己找到的,这些子弹也都是她发现的,我怎么好开口?” “这女人……”那个队友只好悻悻地扭回了头,最后嘀咕一句,“……简直阴阳怪气的。” 另一边,江柯凡利索地装好弹后,突然开口叫了声:“那个苏。” 阮苏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嗯?” 接着,阮苏忽然被一下拉了起来,下一秒,江柯凡就扶住他的腰,不怕疼一样让阮苏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你是因为我被啃的,我负责把你运到医务室。” 丧尸是他闯祸引来的,阮苏是为了挡他才会受伤的。江柯凡知道自己应该负全责,说这话的神情也很认真。 但这小虎崽连他名字也不叫对。阮苏叹了口气,补充道:“……阮苏。” “嗯?”江柯凡接着才意识到阮苏在提醒他,顿时有些不耐烦,“随便,你快扶好。” 阮苏:…… 可阮苏的身材比江柯凡还要高大了几分,江柯凡根本拖不住他,两个人绑在一起反而没法好好走路了。江柯凡正琢磨着要用什么姿势的时候,涂清月就站在他们旁边,突然斜睨了江柯凡一眼,冷言暗讽了句:“犯不着这么假惺惺。” 说着,手上还咔咔两下给她骚气的沙/漠/之/鹰上了膛,动作幅度之大,分外惹眼,颇有刻意之嫌。 江柯凡差点又要炸,被彭鸣连忙一把按住。江柯凡吃瘪得不行,最后只好生闷气地兀自扭过头,嘀咕一句:“……暴力女。” 阮苏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杠上了,简直莫名其妙。最后,他也受不了自己像个软包子一样被丢来丢去,就松开了勾着江柯凡肩膀的手,“行了,我只是被咬了一下,又不是残废了。我能自己走,撒开吧。” 江柯凡就松了手。失去了支撑的力度后,阮苏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感觉有些头晕。因为失血过多,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不断地流失。尽管有些虚弱,但尚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刻更是关键,一定不能掉什么链子。 于是他重新抬起头:“走吧。” 离得最近的江柯凡,一眼便察觉到了阮苏神情微妙的变化。他的表情一时也有些复杂。在走向大门的时候,刻意往阮苏的面前挡了几分。 一行人一齐装备好子弹,六个黑漆漆的枪口,一架沙/漠/之/鹰,充足的火力,紧绷的神经——彭鸣一脚踹开了门,十个人登时朝楼梯口的两具丧尸猛攻而去! “副院长”见到了人影,第一个闻风而动,青面獠牙地朝他们扑来! “靠,你这个恶心的变态!” 队友直接轰出一枪,一下打爆了“副院长”的一颗眼珠。彭鸣立即眼疾手快地补上一枪,又把她另一只眼球也给打得汁液四溅。 没了眼球,她空洞的眼眶流出黑液来,动作忽然僵持了几秒钟,像是有些茫然。霎时间,四面枪声缭绕不绝,无数发子弹同时狠穿进了“副院长”的身躯之中,悲鸣之间,狼烟四起! 刚才被赶得有多狼狈,现在血虐丧尸就有多畅快! 一行人一边射击“副院长”,一边又谨慎地往楼梯之下挪动而去。但他们太专注于将邪恶的“副院长”打穿,一时忘记了还有老丧尸“莫阿姨”的存在。等反应过来时,阮苏猛然惊觉莫阿姨已然近在咫尺! 眼看着就要被扑上,阮苏握着枪,正打算按下扳机——江柯凡却抢先一步从他眼前冲了过去,飞出一连串子弹,把满脸是血的“莫阿姨”击退了几分! 阮苏愣了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枪。刚才他握着枪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软,好在江柯凡临时过来帮了一把他。 不过……这小子这会怎么这么急着在他面前表现? 江柯凡帮完阮苏后,接连着冲到队伍头阵,端着枪就是一阵扫射!在他猛烈如斯的炮火下,两个丧尸根本无处遁形,失去了所有战斗力。江柯凡为大家开了路,十个人很快下到了下一层楼梯。这时,还有人不过瘾地想继续,彭鸣立即拦住了大家的枪:“够了,别再浪了,省着点之后用!” 也是,这丧尸复活力这么强,等他们没子弹了,那不又得卑微成狗,被按着头打。 于是大家见好就收,立即趁空往楼下跑去。 等出了宿舍楼后,大家才发现天空是那么透亮,草是那么绿。武器在手,底气就有啊! 这时,彭鸣敏锐地看见了一旁的通告栏:“那里有总览图,我去找一下医务室。你们现在这儿等等我。” 接着,彭鸣就和几个队友一起小跑了过去。监护家长走了,阮苏这时才慢慢地挪到了江柯凡的身边,看他正在拨弄着枪柄,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阮苏犹豫了一会,接着才开口问他:“你在内疚么?” 江柯凡一怔,一扭头略带惊诧地望着阮苏,半晌后,神情忽然又软了下来。 最后,表情很不自然地闷声说了句:“……少废话。” 阮苏笑了笑,江柯凡的情绪就是这么简单好懂。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想去跟江柯凡计较什么,他帮江柯凡挡那一下,也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倘若那不是江柯凡,他很大概率也会伸手去挡。至于被咬那一口…… 其实玩这个危险的游戏这么久,阮苏也不是第一次被咬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不过,站在江柯凡的立场,看着某人为了自己而受伤,他心里也许还是难免会有些歉疚吧。 说起来,江柯凡总自称“哥哥”、对彭鸣也是百依百顺,像个兔子似的喊他“彭鸣哥”,可一到了阮苏这儿,立马就变成了“那个苏”、“那个什么苏”、“随便”。 阮苏忽然感觉有点儿好笑。 于是,他最后决定安抚一下江柯凡的情绪,也顺便为自己鸣个不平:“叫我声哥哥,我就不计较了。” 江柯凡闻言,立马换上一个“你傻逼吗”的表情。 “叫我一声哥哥,”阮苏思索了一会,补充道,“阮苏哥也行。” 江柯凡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你想得美!” “真不叫?” “滚滚!” 阮苏立马捂着脖子,表情很是痛苦:“嘶,这里好痛啊……” “你——”江柯凡脸一红,没想到阮苏突然闹这么一出,他心里发虚的同时,看着阮苏龇牙咧嘴的表情,一时又难辨真假。 最后只好一律打假处理:“你闭嘴!别再装了!” 阮苏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有点疼。” 江柯凡抿起了嘴,不说话了。他看见阮苏的伤口再次渗出了血,红布也透出铁锈腥味,那画面分外狰狞。这会儿,江柯凡心里的羞愧和歉疚混合在一起,让他忽而心生烦躁起来。 “我会去给你拿药的,”江柯凡望着阮苏,“你应该不至于流这点血就挂掉吧?” 谁想到,阮苏却坚定不移,执着地追问:“你别转移话题。” “……” 江柯凡顿感这人怎么这么难缠,一扭头,正好又对上某人笑盈盈的眼睛。那表情带着三分玩味,五分认真,就好像在说,“谁让你连我名字都不记得?”。 江柯凡自知理亏,可男子汉的尊严又在头上飘。 “……” “……” 两人无言对视了不知多久,久到阮苏都快放弃了,江柯凡突然又抬起脸来,朝着他扔下一个模糊的音节,然后扭头一溜烟就跑了。 但饶是如此,阮苏还是耳尖地分辨出了那个“哥”字。他眼睛一亮,下意识脱口应道:“嗯?” 一抬起眼,江柯凡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第29章 谁是龙原【倒v开始】 阮苏姑且把这当成江柯凡的害羞形式,下一秒,彭鸣就小跑了回来。 “我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前方,“医务室就在正大门的旁边,离这里还是有段距离的。不过我已经把路线记住了。” 接着,大家就一齐紧跟彭鸣前进。江柯凡离阮苏远远的,好像不太想搭理他,就换由彭鸣扶着阮苏一起走。 一开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又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形如槁木的丧尸。但慢慢地走到了后面,他们忽然发现一路上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等视野中都可以看见了大门的围栏,他们也没有碰上什么突然跳出来的小怪。 于是,大家不禁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说起来,在天台上好像也没有新的丧尸出现。” “因为那段回忆没有新角色加进来么?” “那那个小男孩和那个什么农,他们不会变丧尸吧?” “如果要变,早就跳出来了吧!那个男主角不是第一场回忆就出场了么?” “难道因为孩子年纪太小,所以不会丧尸化?说起来,剧情里出现的其他小孩好像也没变丧尸……” “也就是说,虽然每个丧尸都很难打,但这个关卡里总共就只有那两个丧尸?”其中一个人总结道,“那只要把他们俩干掉就行了吧?” “……倒是不否定这个可能性。”说着,彭鸣又看向了阮苏,想听他的看法。 “想走捷径?”阮苏挑起了眉,“不把所有剧情过完,你觉得主神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通关?” 阮苏的话一针见血,众人这才鸦雀无声,最后停止了乱七八糟的讨论,老老实实朝医务室走去。 临到了大门一侧的矮楼之旁时,彭鸣认出了那就是地图上标着的医务楼。众人顿时端起了枪,警戒万分地站在楼下。 “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剧情,也许或有新的丧尸,也许没有,”彭鸣的脸色有些犹豫,“但那两个‘莫阿姨’和‘副院长’也很危险,门口也需要人守着。” “我们分成两组吧,”阮苏指了指门口,“五个人进去,五个人留下,用通讯器联系。” 彭鸣点了点头,“柯仔肯定要进去拿药,我也去照应你们吧。” 这时,十个人逐渐分成了两组。涂清月站在队伍中间,身材高挑很是出众。她眼睛一眨,阮苏立即猜出了她的意图,思索了一会,就道:“我们这里已经有三把枪,你手里拿了把沙/漠/之/鹰,就留下来吧。” 涂清月一怔,脸上一闪而过不满的神情,但也没有过多纠缠,最后还是抿着唇留了下来。 其实,除了枪支分配的原因,阮苏还有自己的私心。他确实也注意到了,每次涂清月状态不对似乎都是和自己有关。这次他们进去拿药,一有些冒险,二自己又负了伤。加上涂清月手里还拿着枪,若是又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就很难真正应付她。 还是让她守在门外等,更保险一点。 于是就这样,阮苏、江柯凡、彭鸣还有另一个队友一起进了楼,剩下的人则留在门口等候。 一进门,医务楼的分布图就挂在了门口的张贴栏上。彭鸣又小跑去匆匆看了一眼,发现医务楼只有两层,上面是药房和病房,下面是门诊室。这样的结构并不复杂,彭鸣很快就找到了药房的位置。 “在二楼,”彭鸣指了指一侧的楼道口,“走吧!” 于是,大家便绷紧了神经,一边往楼上走去。枪已经上膛,随时准备开战。 上楼的途中,江柯凡的表情很是严肃,好像有些心神不定。彭鸣知道他有点紧张,便开口问道:“还记得龙原上次用的止痛药吗?” 江柯凡含糊地应了声,“曲/马/多?吗啡?杜冷丁?” 接着,似乎像是想起了以前和龙原的事,江柯凡的表情总算变得柔和了几分。 五个人很快就到达了药房,一路上并没有踩到什么剧情线。彭鸣用枪打飞铁锁,直接闯了进去。几个人接着按照分类找到了止痛和消炎药。 “阮苏,坐这儿吧,”彭鸣拉过来了一把摇椅,“我帮你换药。” 阮苏皱着眉坐下,江柯凡也忍不住围了过来。彭鸣小心地解开阮苏脖子上止血条,那些破布几乎和皮肉黏在了一起,取下来时都发出了撕扯的响声。 一揭开布,里面的伤口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但好在阮苏的承受力还算不错。止痛药一敷上后,很快就见了效。等换上新的纱布包扎好后,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几分。 阮苏坐着休息的时候,江柯凡也像是松了口气。彭鸣收拾了一下东西,接着就去帮江柯凡。 江柯凡不愧年轻,身体的自愈力惊人。他的伤口这时已经止好了血,彭鸣就帮他换了消炎药。抹药的途中,阮苏在一旁休息,两个队友也收捡好药物守在了门口,房间内一时间很是安静。 江柯凡望着彭鸣专心致志的侧脸,忽然思绪万千。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想着想着,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你见到他了吗?” 彭鸣一愣,抬起脸来:“嗯?” “龙原。” 彭鸣便低下头思索了一会,“上次见到他好像是一个月以前了吧……” 江柯凡动作一滞,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他向你提起过我吗?” 江柯凡说这句话时无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坐在旁边的阮苏被吵醒,睁开一只眼睛来看向了这边。 “提倒是有提过……”彭鸣顿了顿,又望着江柯凡满眼欣喜的表情问道,“不过……柯仔,那天我们分别之前,龙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柯凡怔了一会,喃喃地回忆道,“他说,等再见面的时候,游戏就要走到最后的结局了。” “所以,你就和他做了约定吗?” 江柯凡点了点头。 “什么约定?” 头顶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江柯凡猛地抬起头,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眸。某个本该安安静静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伤患,此时却强撑着病体,一脸好奇地走到了他们两个旁边。 彭鸣看见阮苏,就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俩很早以前互相约好的。” “和龙原?”阮苏听这个名字听了一路了,始终都是云里雾里的,“他是你们的朋友么?” 彭鸣点了下头,“嗯。我们……” “咳!” 江柯凡在一旁突然用力地咳嗽起来,动作之大,牵扯住他的伤口,疼得龇起牙来。 “怎么了?”彭鸣一愣,连忙接着帮江柯凡上了药,“不舒服啊?” 江柯凡看了阮苏一眼,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没事。” 阮苏也回看了江柯凡一眼,当做不知道一样继续问:“接着说,龙原怎么了?” “咳咳——嘶!” 江柯凡又咳嗽起来,这回倒没扯到伤口,可一个激动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再抬起头时,脸都绿了。 彭鸣这才哭笑不得地反应了过来,扶着江柯凡:“闹什么别扭呢?龙原身上也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吧?” “是没啥,”江柯凡扭了扭肩,随即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只是懒得给这货废话这么多。” 阮苏“啧”一声,心下顿时五味杂陈。 这狗崽子,刚给自己上完药,态度立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半个小时前还软软糯糯地喊自己“哥”,半个小时后就成了“这货”。 彭鸣不好意思地冲阮苏笑了笑,阮苏的表情云淡风轻,表示自己早习惯了。虽说如此,彭鸣还是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笑说:“别看柯仔这样,其实他心里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 这安慰话说得阮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声:“你这样觉得?” “嗯……怎么说呢。柯仔大多时候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彭鸣托着腮回忆了会,“他有时候嘴确实很臭,其实也只是因为不擅交际。” 阮苏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不过,柯仔很少在外人面前像这样任性耍小孩子脾气。在真的陌生人面前,他有时候连搭话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彭鸣笑了笑,又道,“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吧,其实他打心底是肯定你的。” 阮苏思考了一会儿:“肯定我作为一个竞争对手的实力?” 彭鸣皱着眉,“……也可以这么说吧。” 阮苏笑了一下。 “你和他是熟识吧。” “嗯,我们其实很早以前……” “嘿!”江柯凡见他们俩还在药房里逗留,生怕彭鸣泄密了似的,朝里面催促道,“快出来,准备下楼了!” 彭鸣苦笑着朝阮苏耸了耸肩,只好结束了这段对话。背好一袋应急药物,朝门口走了出去。 五个人最后清点了一下药物,确保带的东西尽量齐全之后,正准备要下楼和其他人会和。这时,阮苏耳里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小的杂声。 他动作一顿,彭鸣顿时也有些紧张:“怎么了?” “他、他们来了!”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交战枪声,“不行,我们顶不住了——啊!救命啊!” “完蛋了,这两个鬼玩意,怎么开多少枪都打不死啊!妈的——”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通讯器里已经传来交火声,情况十万火急。 彭鸣焦急得抓紧了枪,对着通讯器吼:“你们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过来!” “不行啊!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子弹对她们没用的!”对面的人声音都在打颤,“怎么办、怎么办啊!” 阮苏的脑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他突然喝声道:“那就把丧尸往后面引!” “什么?” “来的路上,我看见医务楼后面有座地下室——先试试能不能把她们困在里面,”阮苏看了一眼其他四个人,道,“我们马上过去接应你们!” “知、知道了,我们先试试吧!” 通讯被中断了。五个人对望一眼,脸色一时都十分凝重。 “快走!” 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伤了,阮苏啪啪两下给子弹上了膛,握着枪就往楼下跑去。 第30章 更深的阴暗面 等他们赶到楼下时,队友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阮苏正要往地下室的方向跑,彭鸣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阮苏回过头去,彭鸣忽然指着正门口的围栏,恍惚说:“我看不太清楚,但是那门口……是不是有一辆车?” 阮苏也眯眼看去,从围栏的缝隙之中,好像确实依稀看见一辆货车停在路边。 “去看看就知道!” 说着,身旁的江柯凡已经一溜烟窜了出去。 彭鸣和阮苏自然也跟了上去。等走近了才看清,孤儿院的大门紧闭着,在门卫室的旁边,确实正停着一辆微型货车。车身有些生锈,轮胎也被泥土包裹,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这个孤儿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有一辆车可以开,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利大于弊。况且这个货车容量有这么大,装下十个人应该问题不大。如果车能正常使用,他们现在就正好开车直接撞丧尸去,顺便把其他五个队友拉上来,那不是一举两得。 但是也有风险在。平白无故地被送一辆车,哪有白捡的便宜?主神向来阴险狡诈,万一车开走了,却也给自己挖了一排陷阱,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阮苏和彭鸣对视一眼,两人这会都不免有些犹豫起来。正在衡量利弊的时候,身旁的队友忽然着急地喊道:“哎,你……” 阮苏抬头一看,得,江柯凡的行动永远比脑子快,一转眼就已经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现在正掏着货车的导线,想打起火。 “嘿,你……”彭鸣无奈地揉着眉心,一边跑到了车边,“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快下车!”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这辆车,江柯凡一动手,彭鸣立即就倒向了否定的一方。生怕车开动了也带出什么小怪来,再咬江柯凡一口。 “等会,”江柯凡本人却很认真,依旧倒腾着,“我觉得有点奇怪。” 彭鸣一愣:“什么?” “这车就像在勾引我们去开一样,”江柯凡咬着牙去划拉导线,“差一点,我马上就……” 话音刚落,货车的头灯立马亮了起来,马达也开始启动,发出轰隆的声音。 江柯凡舒了口气。 “终于开起了。” 他一怔,抬头一看,车窗外,彭鸣的脸上也是僵硬无比的表情。 可是刚才那一秒,江柯凡并没有张嘴说话。那会是谁的声音? 江柯凡惊讶地回过头,亲眼看着手边的车门无缘无故地突然打开,空气一抽的同时,从车上忽然下去了一个高跟短裙的女人。 江柯凡忽然傻眼了,这太扯了吧!车上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才对。 等等,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就在刚才,他无意中触发了剧情。 “我迟早要把这破车换了。” 这熟悉的声音就来自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正装,高跟鞋稳当地踩在地面上,朝旁边的几个人走去。 “袁副院长……” 看见对方朝自己走来,莫阿姨搂着身旁两个孩子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 彭鸣的脸色发白,他透过车窗对着江柯凡做口型,“郑叶起和刘农”。 江柯凡一怔,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转过身去往车后看——居然发现身后的货车箱里正坐着一排人。有男有女,年纪大多在十八左右。透过车窗,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堆在一起,印堂发黑、动作僵硬。那场景霎时有些骇人。 “刘农,快上车吧,都在等你一个人了。” 副院长的一句话,顿时又将江柯凡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此时,副院长正站在莫阿姨三个人的面前,气氛一时有些僵持。似乎是刘农不愿意跟她一起上车。 “还不快点!?” 副院长又突然加大了音量催促了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刘农嗫嚅着,好几次想朝副院长走过去,可转眼又被郑叶起一把拉住了手。 副院长不禁咋舌,皱着眉,表情略带愤怒地看向了郑叶起。 “叶起,你为什么拉住刘农的手,不让他走?”转眼,副院长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蹲下腰来,想安抚小男孩的情绪,“难道你不想刘农哥哥找到新的领养家庭,从此和爸爸妈妈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么?” 郑叶起却死咬着嘴唇,几乎要把自己咬出血来。任副院长怎样糖衣炮弹,他都倔强地拽住刘农不让他移动半步。他的双眼发红,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泪痕。包括江柯凡在内的五个人都被这副场景给震惊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小男孩情绪这么失控的模样。 即使在澡堂那样的环境下,面对变态的副院长,小男孩也还是镇定自若,不动声色地应付一切。 郑叶起不愿松手,刘农就更失措了,他像个慌张的孩子,一会看看郑叶起,一会看看莫阿姨,表情很是痛苦。副院长见状,突然气从中来,直接上手拉扯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副院长一动手,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郑叶起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却还是坚持落魄地死拽住刘农的手臂。刘农看他哭得这么狼狈,也心疼地停下了动作,反抱住郑叶起,柔声安慰:“哥哥不走,哥哥不走,叶起不要哭了……” 副院长这时就蹲下腰来,笑盈盈地看向刘农:“刘农,你知道吗?你上车了他就不会哭了!” 刘农眨了眨有些泛酸的双眼:“真的吗?” “假的!是假的!”郑叶起突然疯狂大喊,“她在骗——” 可话还没说完,郑叶起突然被副院长发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他顿时头昏眼花,嘴角肿成一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莫阿姨也吓得一激灵,顿时上前来劝:“这是做什么呀……袁副院长,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冲动!” “不懂事?这个小鬼心里清楚得很,他分明就是嫉妒!嫉妒刘农先找到领养家庭,他想刘农留下来陪他!”副院长冷着脸,重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的小男孩,“郑叶起,你别不知好歹。我给过你机会,好好说你非不听是吧?” 郑叶起已经泪流满面,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一个劲地重复模糊的音节:“不”! 副院长的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好,既然这样……”她气得手都在抖,指了指旁边几个候着的男人,“你们几个,快过来!给我掌嘴!” 旁边的男人顿时围了过来,一个束缚住小男孩的手脚,另一个就伸出偌大的巴掌来,重重地打在他的脸颊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小男孩疼得厉害,脸颊被打得鲜红,耳鸣的同时,眼泪也在打转。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这是做什么啊!”莫阿姨着急地团团转,“别打了,别再打了!孩子还小啊!他承受不住的……” 莫阿姨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样也无济于事。刘农更是心慌地试图去拉扯他们,却一下就被推倒在地。两个男人早已习惯了这类的事,而副院长更是岿然不动。 江柯凡很是气愤,一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 “欺负小孩,有事吗!?” “我觉得,”彭鸣盯着车后箱的一排孩子道,“她的目的应该不是打耳光这么简单……” 江柯凡一怔,彭鸣立马打开了车门,催道:“你快下来!” 江柯凡刚踩上地面,空中突然又惊起一道声音。 “刘农!” 刘农被副院长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上车,我就什么时候停手,”副院长忽然勾起嘴角来,望着他,“由你来决定郑叶起要不要再继续挨打——怎么样?” 郑叶起虎躯一震,立马剧烈反抗起来:“不行!不行!——别答应她!” 刘农却哭得鼻子也红了,他看了看那辆货车,又看了看身后的郑叶起。他其实并不知道打开车门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却清楚地知道他有多不想让他的朋友受伤。 于是,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刘农最终还是听话地往车门走去。 郑叶起还在后面疯狂反抗,孩子稚嫩的声音也吼道嘶哑:“不准走!你要是走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副院长却给了刘农一个凛厉的眼神,刘农只好红着眼睛加快了脚步。 最后,车门彻底地关上了,货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尾气。 “怎么会这样……”彭鸣皱起了眉,“按理说,如果真的是去新家了,那就算再舍不得,告别的场景怎么样也不至于惨烈到这样吧……” 江柯凡气得直接踢飞脚边的石头:“这特么都什么神经病!”接着又转而指向莫阿姨,“她也就是一帮凶!她不是也看不惯那什么副院长吗?她为什么就傻站着什么也不做啊!?” “我也以为,在知道了洗澡那件事以后,莫阿姨会去想办法阻止这个情况……”彭鸣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也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吧,也可能后面会有反转,先看下去。” 这时,剧情还没有结束。 货车开走后,两个男人便也松开了手,转身回到了门卫室。空旷的场地只剩下了莫阿姨和郑叶起两个人。郑叶起哭倒在地上,莫阿姨也乱了手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这样伤心。 “其、其实呢,那个,转念想想……”莫阿姨小心地扶起了郑叶起,在心里措了会辞,温声安慰他,“农农去了新的领养家庭,就算一开始可能确实会有些不习惯,但对他来说,总体也许是个好事……” “好事?你觉得是好事吗?”郑叶起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充红,嗓音也很是嘶哑。他说着,忽然又潸然泪下,“莫阿姨,不对的,你不明白的……” 莫阿姨神色一紧:“怎么了?你担心农农他们在新家过得不好吗?” “不是的……”郑叶起慢慢地站了起来,用手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莫阿姨,我在这里待了很久,我知道的。那些上了车的孩子,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这也是很正常吧。”莫阿姨的笑容有些僵硬,“如果他们回来了,说明他们在新家生活得不好呀。” 郑叶起气得直跺脚:“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去新家!” 莫阿姨虎躯一震,她紧盯着四周,生怕忽然从保安室里走出人来。接着一把拉过郑叶起,悄悄把他带到一边,又小声问:“……我的宝贝啊,这话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啊!” “我没有乱说!”郑叶起情绪彻底失控,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她说送大家去新家,全是骗人的!她根本就是把他们卖了!刘农也是,刘农哥哥要被他们拿去卖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刻,郑叶起终于变得像一个正常的12岁孩子,丢掉了所有顾忌,放声宣泄着自己的悲伤。莫阿姨看着这样的他,既心疼又觉得后怕。 “好孩子,别再哭了,”莫阿姨只好轻轻地抱住了他,以示安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唉……” 郑叶起哭够了,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认真地凝视着莫阿姨的双眼。 “阿姨,你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莫阿姨一愣:“什、什么?” “我听过那个女人给别人打电话,我听得很清楚。”郑叶起不断地抽着气,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完,“他们在说什么手术的事情,从这里坐那辆车出去的人,他们被医生划开肚皮取出内脏,他们早就被卖给‘乙方’了……” “贩卖人口器官!?”彭鸣大惊失色,“这可是件大事啊!” 旁边的队友们也开始坐不住了,纷纷怒骂起来,“真是畜生!竟然滥用职权,用副院长的身份做这种下贱事!” “简直太荒唐了!这个副院长要上天,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她一开始好像说了,”阮苏蹙起眉,神情很是严肃,“院长平时很忙,经常出差。由她负责院内的主要事务。” 队友愤愤不平:“还被她钻了这个空子!” 而莫阿姨这时也讶然地瞪圆了眼睛,她的反应和队友们一样,惊骇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是认真的吗?!孩子,这种话可是很严重的啊!” “我绝对没有骗人!” “那我们一定要去告诉院长啊!”莫阿姨当即就握住了郑叶起的手,“孩子,这件事情的性质太严重了!我马上去联系院长,这件事我们一定要立刻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萌物@说谎的木偶 投喂的手榴弹 俺终于有手榴弹了!【手舞足蹈 还弄了一个卷标,感觉档次都提升了一下 冷文作者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第31章 他是院长 到这里,剧情就结束了。 彭鸣四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感中,他们热烈地讨论起了副院长令人发指的行径。阮苏在一旁取出了通讯器,给剩下的五个队友拨去了一个通话。 “你们现在在哪儿?那两个丧尸怎么样了?” “我、我不知道……” 通讯器的对面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接着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男声,“我们把她们引到了地下车库这边,她们好像被困住了,但我们也不确定……”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大概……” 阮苏皱了皱眉:“你声音怎么那么抖?” “啊,我……”对面的人深呼吸一口,“可能是我还没缓过神吧……” “我们在门口这里触发了一段剧情,”阮苏抬眼看向了彭鸣,剩下的人已经朝他聚拢了过来,“现在马上去和你们会和。” “什么剧情?等等,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阮苏顿了顿,彭鸣这时候神色严肃,望着大家问,“你们觉得接下来剧情会往哪儿发展?” “既然那个莫阿姨说要去找院长,那……” 江柯凡想了一会,接口道,“院长办公室?” 阮苏点了点头,随即继续拿起通讯器:“如果没记错的话,院长办公室应该在你们旁边。你们先走去找地图看看。” “什么?院长办公室在哪里?我们要在那里会和吗?” “对,”阮苏最后留下一句,“剩下的事,等见面了再说吧。” 五个人备好枪支,一齐朝院长办公室跑去。院长办公室在图书馆的旁边,是一栋两层的矮楼。一路上依旧没有小怪打扰,他们就开始认真地分析剧情。 “这个孤儿院的副院长不仅骚扰小孩,还暗中做着贩卖器官的勾当……”彭鸣沉思着,“为什么旁边的人都不为所动?难道她真有这么大的权力,去只手遮天?” “最可能的解释就是,”阮苏抬起眼,“院长在包庇她。” “那莫阿姨和郑叶起一起到院长那儿去……岂不是羊入狼窟!”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情况,也许院长确实不知道。”阮苏顿了顿,又分析道,“他常年出差,委托袁副院长来代替他全权托管孤儿院的日常事务。也许这个袁副院长是当地有名的人物,也许这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利益纠纷……” 彭鸣动作一僵:“你是想说,这里的院长其实已经被架空了?” 阮苏点了点头。 “不管是你们说的哪种情况,”江柯凡扬起眉来,最后总结了一句,“那个小孩儿和胖阿姨,现在都很危险吧。” 阮苏轻笑一声:“你脑子还挺灵光的。” 江柯凡默默给他比了个中指。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院长办公楼下,见到了剩下的队友们。阮苏一走近,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剩下那几个人的神情,好像都有些躲闪,不敢正眼看他。 阮苏这才反应了过来:“涂清月呢?” 和他们会和的只有四个人。 那四个人吞吞吐吐的,表情顿时有些失措:“……怎么说呢,她……” 阮苏皱了皱眉,“怎么了?” “那时候,我们正专心把那两个丧尸赶去地下室……”其中一个人解释说,“等一回过头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她就不见了!” 另一个人叹着气道:“我们就去周围找了好一会,可一直没发现什么人影……” “怎、怎么办?我现在有点害怕……我们要去找一下吗?” 阮苏沉默了一会。 其实,在这个本就畸形的游戏系统里,匹配上什么人都不算奇怪。当初江柯凡不也是这样么,第一次见面就玩失踪,还扮鬼来吓大家。 虽然涂清月看上去似乎喜怒无常,但阮苏知道,她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管涂清月这次失踪是出于什么目的,阮苏相信她是有自己的考虑。 毕竟从她之前的那些表现来看……她也不像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不是什么轻易会被丧尸拐走的傻白甜。 更何况,她手里还拿着他们之中最好的一把宝枪沙/漠/之/鹰。 “不用了,”阮苏就道,“现在的剧情有了重大的进展,还是聚焦在主线之上吧。” 四个队友相视一眼,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阮苏就把在货车里触发的剧情简单向队友们交代了一下。最后,剩下的九个人端好了枪,武装齐全地朝院长办公室走去。那楼的结构稍微有些复杂,侧面有个后门是通向后方图书馆的。第一次进去时,彭鸣差点就走错进了图书馆。 两层楼里,分别是副院长和院长的办公区域。一行人先去了一楼清场,发现并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接着,大家就上了二楼。 “是这个吧?” 站在最前的江柯凡第一个发现了院长办公室,他用枪口抵在门把手上,彭鸣立马叫住了他:“等会儿!” 江柯凡抬起头来,彭鸣顾虑地说:“如果这里真的触发了回忆,那就很有可能要加进来院长这一个新角色,他会不会也变丧尸?” 彭鸣这句话提醒了大家,所有人顿时警备地端起了枪。江柯凡也不禁咽了口口水,控制好力道,一下踹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整洁的红木桌面上摆放着一台旧式电脑。窗台刻着漆红的雕饰,上锁的资料柜对面是一套软皮沙发…… “按照经验来说……”阮苏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四周,“我们应该是要先碰到一个什么关键的东西,才能触发剧情。” 彭鸣用手敲了敲资料柜,严严实实的,“会是这个么?” 阮苏不置可否,几个人就开始思酌该怎样撬开上锁的大柜子。 江柯凡在一旁坐不住地四处巡逻起来,时而蹭蹭沙发,时而挠两下墙上的相框。他看得很仔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小孩儿怎么这么眼熟?” “嗯?” 其他人顿时回过头来,看见江柯凡正在鼓捣书桌后置物架上的一沓相片。相片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们。 江柯凡这时才一拍脑袋:“我说这么眼熟呢,这些不都是车上那些小孩儿么。” 彭鸣眨了眨眼,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照片上的的确是当时货车后座的那些孩子们,每张照片的背景都是一些小区公寓楼,孩子站在中间,左右分别是一男一女的大人——看上去确实就像是他们在新的领养家庭里和家人一起拍下的合照。 阮苏接过照片,翻开一看,照片背后还详细地写了每个新家庭的住址、父母的姓名。 有照片又有地址,事情一时显得真假难辨起来。 “奇怪了,”彭鸣愣了愣,“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江柯凡想了会,就伸手去拿照片:“我看看有没有刘农的。” 彭鸣把照片递给了他,可江柯凡一个没接稳,一沓照片扑簌地掉了下来,散落了一地。 “唔。” 江柯凡正想伸手去捡,眼前却忽然多出了另一只手掌。他抬起眼来,结果正对上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江柯凡愣了一下,彭鸣立马反应了过来,低声提醒他:“是剧情!剧情出现了!” 江柯凡缩回了手,眼前的中年男人便弯腰将那些照片拾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蓄着胡子,鼻梁上一架眼镜,面容儒雅又温和。 大家顿时了然,他自然就是这里的院长了。 院长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把照片放在了桌上,直起身来,正对着眼前的两个人。 “小朋友,你怎么忽然闹情绪了?” “……因为这些照片是假的!” 面前的郑叶起浑身发抖,双目充红。 旁边的莫阿姨看气氛不对,登时着急地蹲下腰拍了拍郑叶起的肩背,想安抚他的情绪:“宝贝,你乖一点,好好说话,好不好?院长他今天特意抽空过来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这次机会……” “她确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有位小朋友有些话无论如何也要对我说。我就推掉了一次重要的会议,早早地赶回这里见你。”这时,院长却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叶起小朋友,我怎么又会特意来用假照片糊弄你呢?” 郑叶起低着头,手心攥得紧紧的。 “这照片里每一个人都是真的,场景也是真的,”院长则认真地望着他,“你怎么会觉得这些是假照片呢?” “……” “我知道你关心朋友,所以才把这些照片给你看。你要知道,按照规定来说,这些可都是私密资料,我们一般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说到这里,莫阿姨在一旁也很是焦急,看看孩子,又看看院长,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郑叶起抿着唇,满眼的不信任。可他一时又语塞起来,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反驳。忽然,郑叶起像是抓住稻草一般大声质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都穿着离开那天的衣服?” 院长笑了笑,“因为这些照片就是他们去新家那天拍的呀。按理说,我们确实会一个月进行一次家庭回访,可现在还没有到回访的时间,所以这些已经是我们最新的照片了。” 说着,他还转身去饮水机旁边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弯腰递给郑叶起,“要不要喝口水缓一缓?” 郑叶起没什么表情,只是冷着脸摇了摇头。旁边的莫阿姨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接过了水杯:“谢谢院长!他实在是有些担心他的朋友们,我们叶起心很细……” 院长平和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很聪明,这挺好的。” 郑叶起低了会头,再抬起眼时,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以前那些人的照片呢?那些离开了很久的人,那些回访的照片,你应该有吧?” 院长沉默了一会,像是认输了似的笑了起来。 “小朋友,你真的很执着。” 郑叶起皱紧了眉。 “不过……有这种精神是很好的。”院长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好吧,我现在去给你拿照片。” 第32章 谁在倒戈 “你觉得那些照片……” 阮苏很快猜到了彭鸣想说的话,“合成?不对,那些照片确实是真的。” “……那就奇怪了。” “你觉得奇怪吗?”阮苏只沉声道,“截止目前为止,照片其实并不是最有力的证据。一张合影而已,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那上面的人,可以是家人,也可以是买主。” 彭鸣睁大了眼睛,这时候,眼前的院长已经从橱柜里拿来了另一沓厚厚的照片。 从布满灰尘的文件夹里取出密封袋,再把密封袋打开,里面是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郑叶起立马拿起来认真地端详,眉头依然是紧皱着的。 院长又转身,翻来了第二个大文件夹,摊在桌上:“好了,这下所有孩子的照片都在这里了。小朋友,你可以找到任何你想找的人。” 郑叶起皱着眉一张张地翻过,时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放下了照片,冲院长摇摇头,“不对,我想要的是回访的照片。” “这些就是呀。”院长疑惑地扬起眉,接着自己从桌上随手拾起了一张老照片,“比如这一张,你看,上面的是大你五岁的陆姐姐,她已经在新家庭里待了一年了。这是她和她的新家人一起吃午饭的照片……是我们第二次家庭回访的时候拍下来的。” “不,不对,”郑叶起笃定地摇头,“这张照片是陆姐姐离开那天照的。” 院长一怔,接着把照片翻转了过来:“这……可照片背后都写着日期呢,你看,是对的吧,怎么会是离开那天拍的呢?” 郑叶起却直言不讳道:“给我一个橡皮擦,我也能把日期改掉!” 此话一出,院长脸上顿时有些难看起来。莫阿姨连忙慌张地打圆场,尴尬地拍了拍郑叶起的肩:“孩、孩子不懂事,胡说呢!叶起啊,这些都是要入库的资料,都是记录在案的,要存进电脑里头的——怎么会有假呢?” “改一个日期并不难,为什么不能有假?”郑叶起指着照片里女孩身上的衬衫,“如果不是在离开那天拍的,那为什么陆姐姐身上还穿着离开那天穿的衣服?衬衫上的缺口位置,也一模一样。” 院长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又看了看莫阿姨,“这……这孩子是在说笑吗?” 郑叶起立即反驳:“我才没有开玩笑!” “可是……陆姐姐离开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呀,”院长顿时哭笑不得,“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还会记得呢?” 莫阿姨也很是惊讶,“对啊,叶起,你是真的记得吗?” 郑叶起痛苦地闭上眼。 “我记得!我说记得就是记得!” “怎么会……”院长笑了笑,“离开那么多人,大家都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你一定是记错了。” 郑叶起张开了嘴正欲辩解,院长又说:“再者而说……小朋友,这种衬衫的款式其实很常见的,这个缺口,也只是衣服的设计而已。你也许是误会了。” 郑叶起瞪圆了眼睛,院长朝他点了点头,最后道:“我来告诉你吧,这套衣服啊,原本是新家里的爸爸买给陆姐姐的生日礼物。她自己只穿过几次而已。” 在院长的话里,郑叶起的脸色愈发地发白,他死咬着嘴唇,却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摇头。 “记住一些照片有什么难的,”看到这里,江柯凡终于没忍住吐槽了一句,“那小孩儿不是都能把整个院的所有钥匙都记住么?” 江柯凡一提,彭鸣也想了起来。当时通往楼顶“秘密基地”的那个钥匙就是郑叶起偷来的。“这么说来,他是真的记住了那些衣服……”彭鸣不由得感叹,“这孩子真是个小天才。” “这样的话,”阮苏道,“那院长就在说谎了。” “可是,为什么?”彭鸣皱着眉分析,“特意拍了那些摆拍的假照片,这样精心的设计……” 阮苏接口道:“他在包庇副院长。” “而且……看样子,这个莫阿姨好像也快要被他们‘说服’了。” 莫阿姨翻着眼前的照片,神情越来越迟疑:“……这么多照片,看起来孩子们在新家过得还挺好的。” “你看,”说着,她还拾起了其中几张送到郑叶起面前,“这张还是上个月离开的小阳哥哥,和新爸爸一起打牌的照片呢。” 郑叶起没有说话,也没有挪眼看照片。莫阿姨接着又拿起了一张照片,“啊,你看,这是农农!他和新爸妈在一起……吃饭吗?” “对,”院长笑着点点头,“那天他们特意买了一锅大闸蟹来迎接孩子。” “真好。看来他们也挺喜欢农农的,我也替他开心。”看着照片里孩子单纯可爱的笑容,莫阿姨也感叹地放柔了表情,“叶起,你要不要看看照片?农农哥哥在里面笑得——” 莫阿姨话还没说完,郑叶起突然甩起手,一把拍飞了她手里的那张照片。 莫阿姨一怔,郑叶起已经红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这孩子……”莫阿姨叹了口气,“他钻进牛角尖里了,我这就劝劝他去。院长,不好意思了,今天耽误您这么多时间。” “没关系,孩子最重要。”院长笑了笑,表示并无大碍,“去安慰一下他吧。” 临走前,莫阿姨还朝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今天真的感谢您抽空过来,院长。” “……”江柯凡不耐烦地咋舌,“行了知道了!” 彭鸣摇摇头,叹口气道:“说实话,院长那些话经不起仔细推敲。她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队友们也忍不住附和,“而且,亲眼见过了副院长和小孩一起洗澡的变态行为,她对这件事的怀疑应该很深才对啊!” “难道她是介于院长的职务位置,不好多说什么?那她又带郑叶起来向院长告状,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等会儿再讨论,”阮苏指了指门外,“剧情还没结束。” 一行人顿时小跑着到了走廊,发现走廊上,莫阿姨正蹲在角落里,轻声和郑叶起说话。 莫阿姨搂过郑叶起的肩头,柔和地问他:“宝贝,你还有什么想对校长说的吗?院长还在办公室,我们可以趁这次机会好好沟通清楚。” 郑叶起的脸色很不好,颤着声道:“那个电话……” 莫阿姨顿时会意,她沉思了一会,又问:“这个事如果随便说出来……没有确凿证据的话,就成了对袁阿姨的污蔑。叶起,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当时听到电话的确切内容是什么?” 郑叶起久久没有说话。 “那换个问题吧……那是哪一天的电话,你还记得吗?” 郑叶起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莫阿姨的眼神一闪而过极度的震惊。 “宝贝?” 莫阿姨看他的反应不对劲,伸手想去搂住郑叶起的肩膀,被郑叶起下意识一把推开。 “不……”郑叶起慌张地低下头,“我不记得了。” 莫阿姨叹了口气,就接着说:“是吧,你只记得大概,却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也许是你在对自己心理暗示呢?加上周围的哥哥姐姐们相继离开,你其实心里是很害怕新环境的……宝贝,阿姨说的对吗?” “……” “但其实……新家还是挺好的。”莫阿姨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郑叶起的额头,“宝贝,阿姨其实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当然也就不希望你永远都待在这个冷清的孤儿院里。” “如果能去到新家,也许一开始的确会有些不适应,但对你而言,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不然,每天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孩子被送去新家了,对不对?” “……” 郑叶起始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他的眼瞳浑浊而湿润,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望着眼前的莫阿姨。那悲愤的表情,不知是震惊多一些,还是迷茫多一些。 最终,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只哑声说一句:“……我知道了。” 莫阿姨满意地笑了,最后摸了摸郑叶起的头:“好孩子。今天我也为你带了玉米,我们要不要去‘秘密基地’一起分享?” “不用了,”郑叶起抬起眼,表情木然,“……我今天不饿。” 场景逐渐变得灰暗,随着郑叶起的背影在楼道口逐渐消失,这段剧情也就这样结束了。 这会,队友们都一时有些愕然,难以消化眼前的巨大信息。 江柯凡挠了挠鬓角:“……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种着急去掩饰些什么的感觉。” “她这些话的诱导性确实挺强的,而且目的很明显。不像是被说服,反倒像是去刻意要‘打消郑叶起的顾虑’。”彭鸣皱着眉,“你们觉得……莫阿姨会不会是在帮副院长掩盖事实?”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被副院长‘同化’了?”队友不禁开始怀疑,“我们中间是不是漏看了什么重要剧情?” “这副院长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院长包庇她,还让新来的善良员工也忍不住倒戈。” “莫阿姨会不会是被威胁了?”有个人灵光一闪,“对了!她之前不是说她有个要做手术的儿子吗?会不会是副院长用这件事胁迫她……” 阮苏叹了口气:“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彭鸣试探地问道,“难道这个贩卖人口的事,是真的吗?”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这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索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发现声音来自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做好准备——”阮苏把手放在枪上,绷紧神经,“要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从办公室的门里探出了一只狰狞的枯手。 第33章 末世中的反抗军 这一次,一行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瞄准院长的脑门就是一阵暴击,顿时血色四溅! 彭鸣一边开枪一边问:“他会不会是最后的BOSS?” “也许……”阮苏冲着前方的队友大喝一声,“把他引到下面去!看看能不能关进地下室——” 九个人便自觉往楼梯的方向移动,摇摇欲坠的丧尸被火力吸引,也跟着蹒跚挪了过来。 可好景不长,刚走下了半层楼梯,江柯凡又激起地往楼底甩出两枪:“靠!粽子!下面两只粽子!” “下面又来了?”阮苏皱了皱眉,“怎么会……” “可是刚才的剧情里除了院长也没什么新人物啊!”彭鸣也疑惑地探头往楼下望去,忽然一个激灵,“那不是副院长吗!” 阮苏大惊:“什么?!” 本想趁此机会把院长引到地下室里,把三个粽子一网打尽。没想现在局势反而来了个大反转,狭窄的楼道口两端都挤来了丧尸,他们卡在中间反而进退两难起来。 简直就是引火自焚。 “她们不是被关在地下室里了吗?”阮苏扭头质问那四个队友,“怎么出现会在这里?!”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其中一个也很是惊慌,脸色煞白,“可能是跑出来了——我们好像没把铁门关紧……” 阮苏暗骂一声,“三个粽子我们对付不来的!” “那就分头行动吧!”哗的一声,“副院长”已经爬到了脚边两米处,彭鸣硬着头皮开出两枪,“顾不上那么多了!” 所有人顿时自觉地分成三波,集中火力瞄准三个丧尸。眼看着就要被三只粽子两面包抄的时候,阮苏手脚并用,枪弹乱飞间一脚朝“副院长”的脸猛踹了过去! “副院长”被踩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莫阿姨”。“莫阿姨”乌青着脸扭头就扑向阮苏,阮苏按下扳机——子弹却卡壳了! 情急之下,阮苏直接转过枪把,用手/枪厚实的底座朝“莫阿姨”眼睛里猛敲一道!“莫阿姨”一下乱了动作,阮苏就趁机顺着楼梯扶手滑了下了去—— 但同时,因为敲那一下的作用力太大,阮苏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流肉眼可见地流淌了出来,染湿纱布。彭鸣急得连忙去扶他,生怕阮苏失血过多:“你——你肩膀受伤了,别这么大动作!” 阮苏疼得咬紧牙关,他正想开口说话,一抬眼,又看见彭鸣身后伸出一张神情空滞的鬼脸——他登时抓住彭鸣的手臂:“跑!” 彭鸣一愣,下意识朝江柯凡的方向望去——扭头一看,江柯凡这时也正应接不暇地飞枪扫射,一边朝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移动着。 可已经来不及多思考了,阮苏朝彭鸣身后的鬼脸开出一枪,两人起身便在走廊上狂奔起来。 现在他们还没走到剧情的尾声,没有关键线索,和这三个不死丧尸硬碰硬根本不可能——眼下逃生才是迫在眉睫,只要有通讯器在,就不怕会和队友走散。 彭鸣和阮苏飞速奔跑起来,根本没有回头的时间。路过一个暗门时,阮苏直接一脚踹开,一进去,居然误打误撞地进了图书馆。 彭鸣打量着眼前的环境,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图书馆的后侧走廊之中,再往前一点,就是借阅室。阮苏飞快地关上门。这道门没有锁,他就用几块砖抵住门背,从暗门的另一端很快就传来了丧尸的沙沙脚步声。 “副院长”追来了。 阮苏将手指抵在唇边,一边指了指楼道口,示意彭鸣跟他走。 这个图书馆还算大,一共三层,分了很多个借阅室。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摸上了楼,还差几个台阶的时候,刚才的暗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挠门声,紧接着——那隔门就被丧尸狠劲推了开来。 看着从门缝里探出的乌青色死人脸,彭鸣简直头皮发麻。下一秒,他就被阮苏一把拽上了楼梯。 两人不禁加快了动作,打开尽头左侧借阅室的门,悄悄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成排的书柜,和几张干净的书桌。阮苏打头阵,带着彭鸣小心地挪动到了最后一排大书架的后面——这里是安全通道旁边,远离窗户和门。一是利于他们藏身,二是丧尸真的来了也便于逃跑。 阮苏和彭鸣便开始搬书,集中一些书籍放在他们躲藏的书架上,好将两人的身形遮挡起来。搬完书后,阮苏又开始给自己上子弹,彭鸣就转头去背包里掏止痛药。 阮苏一怔:“我……只剩三颗子弹了。” “没办法,子弹消耗太快了。”彭鸣小心地帮他拆了纱布,换药,又裹上新的纱布。动作熟练又麻利,“不过幸好我们去了一趟医务室。” 阮苏眨了眨眼,看着自己身上全新又贴合的纱布,“……你好像很擅长这个。” 彭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怎么说呢。以前队伍里有人受伤,我一般就会去帮一把。” “看出来了,”阮苏点头,“江柯凡一定被你包过不少纱布。” “噗,”想起了往事,彭鸣忍不住笑出了声,“确实是!柯仔是我们几个里年纪最小,也是最皮的熊孩子。也就龙原才能镇得住他了。” 阮苏沉默了一会,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们说的龙原……” “噢,之前被柯仔打断了好几次,他可能有点害羞吧,哈哈。”彭鸣,“其实你不认识龙原,我刚开始还有点惊讶。因为在这个游戏里……龙原,算是个大名人了吧。” “我不太关注这些。” 彭鸣笑了笑,“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吧。” 阮苏刚要点头,彭鸣突然伸手,把他耳后的通讯器摘了下来。阮苏一怔,彭鸣随即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里面有监听”。 阮苏便点点头,彭鸣将两个通讯器夹在书里暂时扔在了一边,同时凑近了阮苏一些,刻意压低声音道:“……你知道5年以前,那场轰动全球的游戏事故么?” 阮苏一愣。 “这个游戏系统,从被主神研发出来,到现在已经使用了20年。”彭鸣道,“期间,系统一直都很完美,将人们有序地分批,游戏的场景、NPC、还有虚拟丧尸……一切都按照主神预设的程序发展着。” “就这样直到5年前,龙原和我们匹配在了一起。同行的还有江柯凡,那时候柯仔还只有14岁。” 说到这里,彭鸣的脸上逐渐放出了几分光芒:“也正是在那一次的游戏中,龙原终于找到了主神系统之中的bug,生生逼停游戏,迫使主神亲自下场,强制干涉游戏的进展——这就成了震惊全世界的一次灾难事故,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游戏系统出现了缺口,人们开始发现,主神并不是完美的。” 阮苏的脸上不由现出了惊讶的神情。 主神亲自下场?这在阮苏的印象里,是概率约等于0的不可能事件。他是最早进入这个系统的第二批人,已经在这里待了16年。他亲眼见证着这个游戏从局部试用,再逐步扩大到全球范围。但饶是如此,他待在这个游戏里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听说游戏失控到需要主神亲自下场纠正的情况。 20年了,原来这个生性恶劣的主神也犯过错误? “从我第一次见到龙原起,他好像就一直在寻找和主神对话的契机。”彭鸣露出了几分崇拜之色,“他憎恶这个游戏,也想要推翻研发出这个游戏系统的主神。我印象很深,他把主神比作‘病毒’,说主神依靠寄生于人类身上获生,又以欣赏人类自相残杀取乐。” “龙原真的是个很伟大的人。你知道吗?他是最早被卷进这个无限系统的第一批人,在这里过着20年日复一日的逃生生活……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反抗,还把希望也带给了我们!” 说到这里,彭鸣又压低了几分嗓音,“在那之后,龙原的魄力也吸引来了很多同样也想推翻这个无限系统的‘反抗者’。我们当时的队伍成员也都和他一起结盟,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冒险经历。只可惜……从上个月开始,我们就失联了。只留我一个人单排,一直到现在。” 阮苏微微挑起眉:“……你们想攻击主神的系统?” “嗯,”彭鸣认真地点了点头,“每次游戏,龙原都在寻找系统的漏洞。主神想要的是将人类割裂,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凝聚起来。” 看着彭鸣憧憬的笑容,这下,阮苏总算是有些理解了。 为什么江柯凡会对他说,“等着看吧,这个游戏,结束得会比你们想象的快得多”。 “这个系统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只寄生虫。”阮苏沉思了一会,只道,“我对你们的‘反抗行动’没有意见,相反,如果你们真的有一天能够推翻这个玩意儿……” 或许我就也能够找到阮月了。 接着,阮苏话锋一转道:“……你们一定很信赖龙原吧。” “是啊,柯仔现在这么拼,也许和龙原也有很大关系。”彭鸣笑道,“当时,柯仔还是一个人。他的父母从小便不在身边,是龙原……” 阮苏正认真地听着,突然神情一变——他感觉到走廊边上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碎音,立即迅速拉过彭鸣的肩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又来了!? 彭鸣顿时会意,闭上了嘴巴,两人将身体紧贴着书架,几乎屏住了呼吸—— 在这样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他们甚至可以听见丧尸经过走廊时,脚掌踩在地面发出黏腻的声音—— “喀” 阅览室的门被一阵风吹了开来。 阮苏紧张地用余光观察着前方的情况,他突然神色一凛——糟了!通讯器还夹在地上的书里!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句话 第34章 峰回路转 阮苏突然弯下腰来,彭鸣被他吓了一跳,几乎用气声问他:“干什么?” 阮苏指了指地上凸起的书本,刚才他们谈话间,书已经被推到了五米远的书架外,里面还夹着他们的通讯器。如果不拿回来,就意味着要和队友们失联了。 彭鸣一时也很是挣扎,最终他拍了拍阮苏的后背,示意他:“我来”。 阮苏身上还带着伤,彭鸣就轻手轻脚地和他换了个位置,打算代替他自己伸手去够书。阮苏靠在书架上,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口传来的动静,一边为彭鸣打掩护。 彭鸣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一点一点地缓慢将力量过渡在指尖,去向书本移动——倏忽间,阮苏神色大变,一把抓住了彭鸣的肩膀:“跑!” 力道之大,彭鸣直接一个哆嗦,“什、什么……通讯器呢?” 可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扭头,视线内竟然直接出现了一双渗血的脚掌! “——呃!” 此时已顾不上什么通讯器了,两人拔腿就是一阵飞奔。途中,阮苏还扭过头来朝背后的女丧尸开出一枪,打中她的膝盖。 “副院长”的移动速度被子弹拖垮了些许,阮苏和彭鸣就趁机和她拉开了距离。两人匆忙之中下了楼,冲出了图书馆,藏在了旁边花坛的后面。 “通讯器没了,要怎么和他们联络?”彭鸣心有余悸地喘着气,“除非……我们找到下一个剧情场景!你觉得下一个触发剧情的地方……会在哪儿?” 阮苏沉思了一会,剧情现在已经失去了方向,呈现出了很多种可能性,“可以在任何地方。” “你觉得失去了莫阿姨支持的郑叶起……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放弃挣扎,还是一个人继续反抗?” 阮苏和彭鸣对视一眼,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也许他下一步会直接去找副院长。” 阮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可以从——” 话音未落,从花丛之中突然钻出来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抓着彭鸣的脖子就张开了血盆大口! 阮苏反应极快,反手掀起枪喀喀飞出两道子弹,“副院长”中弹被击退了几分,脸上已经皮开肉绽,看不清楚五官。一松开枯手时,彭鸣鲜血四流的耳朵顿时露了出来。 阮苏一惊,正想拉着彭鸣就走,丧尸却再一次猛扑了过来!这一次,阮苏仍想开枪击退她,可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在如此近距离的攻击下,开炮弹也不好使。阮苏便只好换作肉搏,一拳头重重地砸在女尸脸上,可丧尸却像毫无知觉似的,依旧青目狰狞,抓住阮苏的头,疯狂地啃咬而去! 阮苏心下慌了起来,发了狠地用手臂去挡,却撕扯到了旧伤,疼得他当即半个身子就没了感觉。 彭鸣在一旁捂着耳朵举起枪——可竟然没子弹了!他急得直接随手找来一块石头,怼着丧尸的头就是一阵怒砸! “副院长”被砸得疼了,反身立即就将彭鸣压在了地上。阮苏暗骂一句,正想去帮忙,可浑身疼得手脚都不利索了——糟了,该怎么办,他们就快要被逼上绝境了…… 忽然,空中响起几道凛厉如剑的枪响!枪枪击中要害,女尸被打得嗷嗷乱叫,抽搐着从彭鸣身上滚落了下来,从眼眶里流出一滩黑色的脑浆—— 阮苏强撑着意识一回头,模糊之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漆黑的枪口冰冷地瞄准丧尸,是江柯凡! 丧尸倒在黑血里抽搐,江柯凡就收起了枪朝两人小跑而来。彭鸣撑着地踉跄地站了起来,江柯凡惊得扶了他一把:“彭鸣,你怎么在这儿?” 阮苏指了指地上的丧尸,“快走!” “副院长”已经被打得毫无人样,俨然是一堆覆上肉泥的森森白骨。但她竟然还在黑血中艰难挣扎,似乎随时都可以继续大肆攻击—— 江柯凡看两人已经元气大伤,就自己背起了药包,一手扶一个,加快速度朝里走,“你们的通讯器呢?!” 两人均苦笑地摇了摇头。这时,药包一滑,江柯凡抽出手去接,忽然发现自己扶过阮苏的手掌心全沾上了血。他一怔:“你又受伤了?” “别管这个,”阮苏喘着气,“……快联系他们,和其他人会和。” 江柯凡刚想拿通讯器,紧接着又是一皱眉:“彭鸣哥,你耳朵怎么了?” “流了点血,没关系,”彭鸣此时也很虚弱,但坚持地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阮苏,“阮苏的伤口裂开了,一定要换药才行!” 阮苏还不太放心,“来不及了,后面……” 眼看着两个病患各说各话,江柯凡更是烦躁得直冒火。 “见鬼!” 江柯凡暗骂一声,直接强制拖着两人往图书馆的走廊柱子上一靠,接着就把药包递给了彭鸣,一边拿出通讯器:“都听我的,让他们来找我们吧,你们俩这样还能走就不错了!” 彭鸣想了一会,点头接过了药包:“也行……我们三个都在这儿,其他人应该会过来的。阮苏,我来帮你换药吧。” 彭鸣帮阮苏换了药,又给自己的耳朵简易包扎了一下。期间江柯凡叫来了剩下的队员,他们个个精疲力尽,看来都被这不死丧尸给折腾得不轻。 但好在,他们也都暂时把丧尸给甩开了。这下,人总算是齐了。 江柯凡还从药包里还翻出了几瓶水,是细心的彭鸣装备进去的。他把水分给了大家,休息片刻后,九个人逐渐地恢复了一些气色。 所幸的是,这一局游戏到了现在还没有人员伤亡。 “毕竟人多力量大,”彭鸣叹了口气,“我们一起行动是正确的。” 恢复了一些体力后,阮苏率先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行政楼。” “最开始的那栋楼吗?”有人就问,“为什么?” “因为……”阮苏伸出手,露出手掌心里的一串钥匙,“我找到了这个。” 这是他刚才在和“副院长”近身肉搏时,无意间从丧尸身上摸出的。 众人眼前一亮,又有人问:“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行政楼的钥匙呢?” 阮苏把钥匙翻转了过来,那上面记录着一串模糊的数字,“这里每栋楼都有编号,没算错的话,这是行政楼五楼的某个房间。” 这么说来,他们之前好像确实停在二楼触发了剧情后就下来了。二楼以上的区域还没有探索过。 “真有你的!”彭鸣欣喜地站了起来,“还算是没白被啃一嘴!” 阮苏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空枪倒插在腰间,“快走吧。” “你有钥匙怎么不早拿出来,”江柯凡代替彭鸣背上药包,一挑眉,“想闷声发大财?” 阮苏思索一阵,话锋一转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当时大家都在往楼里跑,怎么就你一个人反其道,从图书馆外面回来了?” “我……”江柯凡语塞半秒,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其实是迷路了,“……在找彭鸣。” 阮苏笑了笑,忽然抬起手来,轻轻地在江柯凡脑门上揉了揉,就像对待小孩儿一样。江柯凡一时没能躲开,只有任着他呼噜了两下头顶毛儿。 然后,阮苏说:“你14岁也像现在这么嘴硬么?” “……” 江柯凡一怔,他知道彭鸣肯定跟阮苏说了些什么,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然后一下猛拍掉了阮苏的手,分外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滚滚,莫挨老子!” 阮苏笑了一下,收回了手,不再逗他了。 一行人一齐到了最初的行政楼。走到楼下时,不知是不是心态改变了,此刻,他们总感觉这楼内的气氛比之前要更阴森了许多。丝丝的寒意渗入皮肤,让人心惊肉跳。 阮苏迈开了脚步,正想踏向门内——可他忽然顿住了动作,周围的人也跟着一个激灵。 “怎、怎么了?” “有什么情况……吗?” 阮苏抬起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五楼的窗户。彭鸣也皱着眉,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阮苏侧过眼来,“你也看见了?” 彭鸣点了点头,犹豫地收回了目光,“但是我不太确定,只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闪过去……” “是他,”阮苏看清了那人的脸,肯定道,“郑叶起。”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倒抽气,“什、什么?!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触发了剧情吗!?” 阮苏回头看了一眼,只道:“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加倍小心。” 人群中顿时有些躁动,“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连子弹都所剩无几……” “如果那三个丧尸又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从众人眼前的走廊深处,突然又传来了一股轻飘飘的声音—— “……嗯,知道了,我现在正要去资料库清理污水……” “……对,是水管漏水了,您不用太担心,资料应该都没事,我这就去看看……” 那声音低沉又失真,带着女性的尖锐,又透着浑浊的嘶哑,宛若来自地狱深处。 但阮苏硬着头皮听出了几分熟悉感,这个声音是谁的? “什、什么污水啊……”队伍之中有人开始胆颤,“喂,是不是你们在说话……” “怎么可能!” 众人相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很不平静。在经历了几遭不死丧尸的围攻后,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些崩溃的迹象。 “她刚才说资料库,”彭鸣看了一眼阮苏,“应该指的就是……” 阮苏亮起了手中的钥匙,“……看来我们有方向了。” 在正式踏入门前,队友们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说起来,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后期了……大BOSS要出来收割一波伤害了吧?” “我也感觉接下来会很危险……那个鬼影,还有这个声音……” “现在第三个丧尸怪也被激活了,万一现在一去,又激活一个……我们怎么应付得来啊!” 大家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一边握紧了自己手边的武器,枪支、铁棍,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就在这时,空气中挤入了一丝促狭的子弹上膛声。 阮苏下意识抬起头多看了一眼,可这短短一眼,却登时让他僵在了原地。 持枪的那人见状,冷汗直流,立即敏锐地将枪藏好——可已经晚了,阮苏三两下上前,锋利的眼神就像刀刃一般,“你拿着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地后退一步,却死死背过手,一个劲地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手/枪……” 这时,周围几个人的神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 阮苏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沉着声,脸色很是严肃。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手里、拿着什么?” 那人的脸顿时如猪肝色一般,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四周的队友,可旁边的人都开始假装没看见。 这时,没了办法。他只好颤抖着松开了手,把东西递在了阮苏面前。 ——在那人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那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 第35章 假失踪的女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寂静了。 阮苏皱起了眉,拿起枪,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最后确认道:“这不是涂清月的枪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呃,是她失踪之前……” 男人刚想解释,可话没说完,表情就越发地忐忑起来,逐渐在阮苏越发锐利的目光之下哑了声。 阮苏攥着枪,打开弹匣,里面还有三发子弹。 “是她用剩下的?丢给你的?”阮苏朝前走了一步,面色愈发阴沉,“还是……你偷过来的?” 男人慌张地低下头,“呃,是、是她自己不要了……我、我没有错!” 阮苏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眼神里已然带上了几分无声的愤怒。 “在医务楼的时候,”他凝视着男人的双眼,肃穆的神情容不得谎言,“那两个丧尸根本没有追上来……对不对?” 男人急忙低下头,冷汗冒了一身:“……” 阮苏抬起头来,枪攥在手心发出摩擦的响声。眼前的四个队友均低着头,一副心里发虚的模样。 “你们是计划好了的?”阮苏顿感一阵头疼,“为什么?” 彭鸣这才恍然大悟——早在天台上的时候,眼前这几个人就有些蠢蠢欲动,想说服他去没收涂清月的枪弹,当时就被他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没死心,又特意设计出这么一个阴险的局,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瞒天过海地把给涂清月丢下了! 而他们嘴上还冠冕堂皇,“这、这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又拿这么好的枪——除了丧尸,她就是我们队伍最大的威胁!她迟早要拖垮我们!” 阮苏忽然觉得很是可笑。 “当时在天台上我受伤不能动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 “如果有机会,”阮苏挑起眉来,“你们是不是也打算把我也一并‘处理’了?” “不可能!怎、怎么会呢……”为首的那人立马堆上僵硬的假笑,颤声巴结道,“您是我们队伍的核心,我们怎么可能……” 一旁的江柯凡忽然轻笑一声,最后也不忘嘲讽一波,“看来你们除了喜欢抢女人的东西……还很擅长拍马屁嘛。” 阮苏揉了揉眉心,这些人趋炎附势又自私自利,他们是没办法真正沟通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用恐惧去束缚他们的行动。 最后,阮苏把枪没收了,“涂清月到底在哪里?” “呃……这个不重要吧?”那人小心地指了一下行政楼门口,“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开启关键剧情了,要不,还是先专心一点……” 阮苏不想再废话,飞快地给子弹上了膛,迅猛如风地将枪口抵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我在问你话呢,涂清月到底在哪里?” “地地下室!”那人立即就双腿发起软来,“我们把她锁在地下室的车库里了!就在第一个门背后!” 阮苏便收回了枪,沉默着转过身去。 “阮苏,”彭鸣在后面叫住他,“你要去找她了吗?” “嗯。” “那剧情呢?”彭鸣担心地指了指行政楼,“这里怎么办……?” “不用等我。” 阮苏直接一挥手,把钥匙抛给了彭鸣,“你们直接进去吧,我找到她以后再和你们会和。自己小心点儿。” 彭鸣叹了口气,默默接道:“你才是要小心点啊!不然脖子又得开裂了。” 临走前,阮苏径直走向了江柯凡,伸手把他耳边的通讯器摘了下来:“借我一下。” 江柯凡似笑非笑地按住他的手,“我能说‘不’吗?” “不能,”阮苏破天荒地露出了几分疲态,“现在,我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江柯凡一怔。 彭鸣站的远远的,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看见阮苏去拿江柯凡的通讯器,便向江柯凡解释道:“我们的通讯器都在路上弄丢了!” “……” 江柯凡手一抖,松开了。 阮苏拿走了通讯器和枪,便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涂清月想跟他们一起上楼,是他开口让她留下的。那么涂清月的遭遇,他要负一半责任。 愧疚的同时,阮苏不由得又一阵头疼,这整件事就是个荒唐的闹剧! 除了没想到队友的底线如此之低,还有一点,阮苏始终没有想通。 涂清月手里明明有一把足以秒杀其他所有人的好枪,并且从她之前的表现来看,她也并非什么省油的灯,实力是远超于那些人之上的。 可她怎么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抢了枪,还被关去了地下室? 想到这里,阮苏不禁又有些疑惑浮上心头,那时在天台上,大家都弹尽粮绝,可偏偏只有涂清月带着一打子弹和一把沙/漠/之/鹰从天而降,简直就像开挂了一样。 等等,开挂? 阮苏动作一僵,游戏开局时,主神半真不假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下一场游戏,你会收到我为你准备的丰厚礼物。】 【好了,是时候让你们的感情更进一步了——!】 礼物?更进一步? 难道…… 不,不对,不可能。 在阮苏的印象中,音容相貌、性情脾气,更深了说,神情的细节和一些举止小动作……涂清月都和阮月大相径庭。在他的记忆之中,妹妹阮月要更温柔些,说话时就像一只小白兔,眉眼间都透露着纯真。 但是…… 谁又能说百分百的绝对。一晃眼过去,他上一次见到妹妹,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可是——主神怎么会突然让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见面?主神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会是另一个恶劣的玩笑吗? 越想心越乱,阮苏索性搁置顾虑,加快了脚步。 他很快就到了地下车库。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丧尸。否则阮苏只剩三发子弹孤军奋战,还真有些吃不消。 最开头的大铁门并没有关牢,阮苏抽开铁锁,很轻松就把门推开了。再往里走,一股浓郁的地下潮臭味就扑面而来。 阮苏微眯起眼,笔直地往前走去,发现正前方是一个保安亭。他连忙加快了步伐,站在窗边,往里一看——果然有人!那人头发散乱,瘫倒在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 阮苏敲了敲窗户,把里面的人惊醒了。阮苏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一下撞开了门。 躺在地上的正是涂清月。阮苏这时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脖颈上藏着红肿的勒痕,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更狼狈的是,她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正以一个极为不堪的姿势跪倒在地。 她这样子实在太过凄惨,让阮苏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 “柯仔?” “嘿!江柯凡……”彭鸣叫住了神情恍惚的江柯凡,“你在想什么呢?” 江柯凡揉了下眼睛,这才回过了神。原来他们已经进了行政楼,正往五楼走去。 “怎么了?刚才起就一直走神?” 江柯凡含糊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问彭鸣,“你那时候说了什么?” “啊?” “和那个苏。” “他问我龙原的事,我就把那次游戏事故跟他简单提了一下。”彭鸣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他来找你了吗?” “嗯……不,没有!”江柯凡自己也乱成了一团,抓了把头发,嘟囔了句,“他简直莫名其妙。” “好了,这个事以后再说吧,”彭鸣担心地拍了拍江柯凡的后颈,“现在先专注眼前的剧情!” 江柯凡点了点头,此时他们已经踏上了二楼的楼梯间,正要往楼上走时,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你居然越过我直接去找院长了!?” “你一个新来的看护阿姨,脾气倒是不小嘛。” 尖锐的音调,熟悉——是袁副院长。一行人面面相觑,小心谨慎地走出楼道口,彭鸣试探地环顾了一圈,确认声源来自最初的那个办公室。 也就是剧情一开始,袁副院长和莫阿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十分抱歉,是确实有急事……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希望您能理解。” 声音还在不断地传出,彭鸣往回看了一眼,江柯凡接收到他的信号,应声走了过去。剩下的人也一起跟上。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漏出了一条小缝,里面的画面看不太清楚。彭鸣正琢磨着想办法的时候,江柯凡索性当着他的面伸手把门一下推了开来。 彭鸣:…… 好吧,这样也行。 这下,里面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副院长坐在办公椅上,高翘起二郎腿。隔着一张桌子,是局促不安的莫阿姨。 “最好没有下次。” 副院长的神情冷淡,犀利的眼神令人令人不寒而栗。 说着,副院长便抬手,在桌上丢了一本花名册。莫阿姨翻开一看,是一份孤儿院里孩子的名单,每个人的名字后面用不同的记号分了类。 “红笔的是今天参加‘休闲时间’的孩子,”副院长的表情毫无波澜,“晚餐时间后你就把他们带到澡堂来吧。” 莫阿姨心一跳,竟然发现红色区域里写上了“郑叶起”的名字。一想到郑叶起要被带去浴室,莫阿姨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慌乱之下,莫阿姨忐忑无比地找了一个借口,“那个,其实是这样的。叶起这孩子这段时间一会有些营养不良,今天晚餐后,我要带他去医务室那边打一点营养针,这、这是医生的叮嘱……” 话音未落,副院长挑起眉盯着莫阿姨,面上冷若冰霜,审视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射穿。 “上次那孩子用腿上的伤口躲过了一关,”彭鸣在一旁看得也很是紧张,“这次可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果然,副院长这次没有再轻易相信她的说辞,“哦?是吗。那就等休闲时间后吧。” “可是……”莫阿姨还想争取一下。 副院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用过晚餐后,我要你去打扫五楼的资料库。” 莫阿姨一怔,“什么……” “有人跟我反映说那的水管最近有些漏水,里面装着的都是我们院的机密资料,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副院长的神情很严肃,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取下了其中一个递给她,“这是备用钥匙,用完以后记得亲自还给我。还有,门的密码是0513,我只会告诉你一遍。” “我知道了……”莫阿姨最终还是妥协般低下头,接过了钥匙,“请您放心吧。” 场景逐渐变得灰暗的同时,彭鸣也攥紧了手中的钥匙。江柯凡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同样的光。 “资料库……应该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新晋最后一天了 来个双更 圆满收尾(其实并没有) 第36章 犯罪的直接证据 时间紧迫,一行人忐忑不安地摸索到了五楼。面对着两排紧闭的房门,他们正打算挨个用钥匙试门锁的时候——身后的楼道口突然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然是莫阿姨。 彭鸣下意识拉着江柯凡想躲进墙角里,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都是虚拟的剧情投影,他们并不需要真的藏起来。 “嘿……”江柯凡推了推彭鸣的胳膊肘,一边指向莫阿姨的方向,“你看,她往那边去了。” “等等……我们好像又触发剧情了。”彭鸣恍然大悟,“她现在应该正在去打扫资料库的路上!” 江柯凡一挑眉,“也就是说,跟着她走就行了吧。”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一行人便后脚跟上莫阿姨往前走去。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停在了那一间最大的门前。 那扇铁门没有门牌,显得光秃秃的。江柯凡皱皱眉,“真隐蔽,一看就不正经。” 这时,莫阿姨伸手拿出钥匙,小心地插进门锁里。她旋转了一下钥匙,却发现锁扣只转了一圈门就被打开了,门似乎没有被上锁。 不过,她第一次来到资料库,一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惯例,接着便输入了第二道门的密码。 就这样,资料库的全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储藏室,到处都堆积着文件和书籍。又因为漏水的管道,空气中还隐约透着些水潮味。这些资料夹在文件夹里,按次序被分类摆放在书架上。数量之多,汗牛充栋。 彭鸣不禁道:“恐怕,这个孤儿院有史以来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储存在这里了吧……” 说着,彭鸣和江柯凡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均灵光乍现。 莫阿姨进了房间之后,便把清洁工具放在了一旁,开始顺着水渍寻找漏水源口。莫阿姨在走道间忙着观察的时候,彭鸣就在旁边也跟着她一起分析。刚一扭头,却发现好动的江柯凡又不见了。 彭鸣叹了口气,习惯地问起了旁边人,“江柯凡呢?” 队友给他指了个方向,怕江柯凡又闯祸捅娄子,彭鸣只好苦口婆心地跟了上去,想去把熊孩子拉回来。结果走到半路,发现江柯凡正趴在一个书架之上,脑袋探出外面,四处张望着。 彭鸣便走过去,拍了拍江柯凡的肩膀,“看什么呢?” “不知道……”江柯凡喃喃,“我总感觉有个人影,一晃就过了。” 彭鸣一怔,“人影?” 江柯凡点了点头,忽然,他动作猛地一僵。彭鸣正疑惑着,下一秒,江柯凡就像只脱控的兔子一样飞窜了出去。 “嘿!”彭鸣强忍着压低声音,一边追了上去,“柯仔……你别乱跑!” 彭鸣三两下追上了江柯凡,紧接着,他也愣住了。 眼前,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他们弓起腰,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里,好像在做着什么动作。他整个身子藏在了书柜的阴影之中,若不仔细去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彭鸣又往前了一步,这才确认了,这个小孩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郑叶起。 “看来……”江柯凡挑起眉,悠扬地吹了口口哨,“某个小鬼头不老实地从澡堂里偷溜了出来。” 彭鸣不由得笑着松了口气,“怪不得门没有锁,原来是他偷溜进来了!……真是太好了。看来叶起的确很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说着,彭鸣又蹙起了眉,“不过……他为什么偏偏藏到了这里来?而且,他怎么会有钥匙?” 江柯凡回想了一会,“所有钥匙都在那个女人手里吧。” 彭鸣神情一怔,“你是说……他从副院长那里偷来了钥匙吗?” 联系起之前郑叶起说自己记得住整个院的每一把钥匙,如今他从副院长手中偷偷拿出其中的一把……好像也显得并不是那么难以置信了。 盯紧了郑叶起以后,江柯凡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借着头顶昏暗的光线侧面一看,发现小男孩居然正在偷偷地翻阅一个又一个文件夹。 江柯凡弯下腰去,仔细地看了眼那些文件的内容,“……好像有点奇怪。” “什么有点奇怪?”彭鸣后脚也跟了过来,凑过头一看,只依稀看见好几个文件夹的标题都写着“去向观察与记录”。 再随着郑叶起的动作往后看,文件夹的里面装着厚厚一沓资料,其中每几张用环形针固定好,第一页都是一张孩子的寸照和名字。 再往后翻,第二页的内容就有些多了起来。 “入档时间、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还有详细的体检状况,”彭鸣一愣,“这些是院内成员的个人资料吗?” 江柯凡紧皱着眉头,指着后一页,“可是后面这些是什么?” 再往后看,内容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第三页的内容并不是关于孩子本人的,而是贴上了另一些人的寸照和资料,包括籍贯地址、联系方式等等……那些人并不是孩子的亲属,有些地址甚至远在省外,关系一栏均填上了“乙方”。 而后面记录的,则更像是一些“手术时间表”,事无巨细地详细记录着全过程: “2010年9月,X县卫生院,体检过关……肝脏移植,活体正常。” “2010年10月,体温下降……出院。” “2010年12月,夜晚两点,大出血……急救失败。” 最后几页,就是一些照片存档。孩子面带笑容,和第三页上的陌生人一起合影……彭鸣一眼认了出来:“那些是院长当时给出来的照片!原来就是来自这里?” “可是那些手术是怎么回事?”江柯凡一时还没看懂,“难道是这些小孩儿的病史记录么?” 彭鸣皱了皱眉,“再继续看看。” 再往后翻,大多数资料里记录的孩子年龄都在十八左右,体检那一栏里更是详细记录着他们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某些器官的健康数值。而在之后的手术安排表里,也将他们的术后恢复情况进行了详细的比对。 只是,在大多数的案例末尾中,都记录着很悲惨的结局: “肾移植,术后恢复状态不理想,感染炎症,治疗无果。” “骨髓匹配失败,突发急性流感,住院三个月,衰竭死亡。” 彭鸣还注意到,这些手术进行的地方好像都在乡镇的一些卫生院、三流小医院。低劣的环境、有限的设备、粗糙的医术……或许就是手术恢复成功率低的根本原因。 但既然要做这样严谨又人命关天的手术,为什么不选在更大更专业的医院呢? 那些资料的数量太多,目测已经快要积累到了上百份的地步。彭鸣看到这里,忽然虎躯一震,紧接着,手脚的温度迅速褪去,后怕的感觉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禁懊恼自己的迟钝! 从一开始,他思考的方向就完全错了。这些手术资料——怎么可能是孩子们的病史记录! 恰恰相反——这些文件,是副院长以公谋私、贩卖人口器官的最直接犯罪证据! . 半个小时前的地下车库。 阮苏及时赶到,把门撞了开来。地上的女人闻声抬起头,一见到阮苏,双眼登时就亮了亮,羞赧一闪而过。 阮苏马上弯下腰去帮她松绑,涂清月配合地调换姿势,等松开了双手,第一句沙哑的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阮苏心情复杂地回答她:“我来……帮你。” “是吗?” 涂清月脸上一闪而过几分悦色。 接着,她眉头又一皱,“有点疼。” 阮苏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什么疼?” 涂清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歪头,露出了脖颈间那道道狰狞的痕迹,“他们用绳子勒我。” 阮苏心下五味杂陈,忽然有些后悔没管彭鸣要一点止痛药。 最后,阮苏把枪递给了她,安慰道,“……保护好自己。如果再发生不测,可以用通讯器求助。” 涂清月一脸无辜,“我的通讯器被他们收走了。” 阮苏本想直接应道“那我把我的给你”,但一想,自己的通讯器早被丢到图书馆里了,现在这个是江柯凡的。他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道,“走吧,我们去和其他人会和。” “你要回去?”提起了那些把她关在地下室的人,涂清月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愤然,又疑惑地问阮苏,“你一个人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离开他们、和我一起通关吗?” 阮苏忽然有些词穷,“……我没有这么想。” “那现在想想吧,”涂清月把沙/漠/之/鹰握在手里,晃了两晃,“子弹可以再找,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枪,不需要再和他们一起。那些人阴险狡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往你背后捅刀。” 阮苏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我答应了他们会回去。”不知为何,阮苏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江柯凡的身影。他恍惚地摘下通讯器,“而且……我还要把这个还回去。” “我想,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么个小东西的。”涂清月盯着通讯器看了一会,“而且……那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他们不是照样玩得好好的。” “……” “更何况,你也很排斥和那些傻瓜相处,对不对?你不是——向来都喜欢把通关的效率摆在最前吗?”涂清月将头发顺至耳后,然后利落地装好弹,挑眉望向阮苏,“……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很清楚哪种方法效率最高吧?” 阮苏停下了动作。 “看来你很了解我?” 涂清月弯起嘴角来笑了笑,“阮苏的大名谁没有听过?” 阮苏沉默了起来。 “那么,现在……你还在顾虑什么呢?” 涂清月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阮苏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若他真的抛下了其他人,自己带着涂清月去把剩下的剧情过完……那么,从此以后江柯凡都不会再愿意正眼看他。 阮苏自诩坚持原则,游戏的效率始终摆在第一。因为只有强大到足够引起主神的注意力,他才有资格和主神谈找妹妹的条件。 可是……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地方觉得,江柯凡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江柯凡和彭鸣,他们那一类人……和他平时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阮苏看了看自己肩臂上的纱布,就在半个小时前,彭鸣还刚帮他换过药。他单打独斗惯了,和别人并肩作战反倒成了稀奇事。 但这样的感觉……还并不赖。 阮苏最后只回应说,“如果你想离队,我会回去转告他们的。” 涂清月盯着阮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涂清月只好叹了口气。 “……好吧,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她的目光加深,“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阮苏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一晃而过,涂清月会不会是故意被他们捉住,好以此甩开那些人,来劝自己去单干的? 可她为什么就这么肯定自己会过来找她呢?万一他没来,她岂不是就要一直这样被绑住关在地下室里了? 阮苏沉默了一会,只道:“先出去吧。” 涂清月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往上走去。可刚出了地下车库没几步,阮苏正拿起通讯器,要和其他人连线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宛若来自黑暗尽头的警鸣! 果然,不出三秒,两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挪动着。突然,那黑影僵住了动作,紧接着,像是锁定了方向,忽而朝阮苏的方向扭曲着四肢狂奔而来! 阮苏定睛一看,居然是只男丧尸——是那个院长! “院长”的两个眼珠已经被打得爆血不止,煞白的脸侧突出颧骨,嘴里发出昆虫般刺耳的嘶叫,几乎变形的跑姿,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男丧尸的杀伤力一般是女丧尸的两倍,可想而知这个“院长”会有多难缠。 “砰!” 阮苏刚一扭头,涂清月立即朝着丧尸飞出了一枪,正中脑心!丧尸的动作停下了两秒,脑门中间一个弹孔,脑浆四流。 “跑!” 趁此间隙,阮苏抓起涂清月的手腕就想往回跑,可涂清月突然闷哼一声,停了下来。 “我……脚腕好像骨折了,动不了……”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这回阮苏依旧没有犹豫,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粗暴地直接把人打横扛起,而是小心地扶着涂清月的腰将她拖了起来。 涂清月脚一离地,像是准备好了似的,立马双手圈住了阮苏的脖子。 阮苏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自在:…… 但后来习惯以后就没什么了。阮苏抱着涂清月一路飞奔,本想顺势往行政楼跑去,可转念一想,万一其他人这时已经触发了剧情,他引丧尸过去,就会打乱节奏。 于是,阮苏又绕了个路,转身往后方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在经过图书馆旁边的院长办公楼时,涂清月指着门口提议道:“去那里吧!” 阮苏没有多想,直接一头撞进了办公楼之内。 第37章 交叉剧情 丧尸接连逼近。闷头进了办公室以后,阮苏和涂清月没有先急着上二楼,而是就近在一楼找起了掩体。 阮苏随机踹开了一道门,里面是个休息室,有衣柜、沙发和一张桌面。阮苏顺手将涂清月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自己转过头去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身后接着响起一个声音,“你在找什么?” 阮苏皱着眉头,手上的动作没停,“我们现在需要一些子弹……” 现在,沙/漠/之/鹰里只装了仅剩的两颗子弹,要对付眼前的这个厉鬼肯定是万万不够的。 涂清月从桌上跳了下来,走到阮苏身后,伸手握着一个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说这个么?” 阮苏一怔,定睛看去,发现她手里的正是一个弹夹,目测大约有二十发的子弹。 简直像变魔法一样。 阮苏皱着眉,“你哪儿来的子弹?” 涂清月耸了耸肩,一边神情自若地装上弹,“就在那桌上摆着的。” 阮苏回头看去,刚才他匆忙之下随手把涂清月放在了一张空桌子上,也没来得及看有没有弹夹在上面。 但这样变出弹夹来的戏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阮苏的目光加深,微眯起眼盯着涂清月,“以后缺弹药的时候,只要叫上你就足够了?” “……也许吧。”涂清月突然绷起了脸,飞快端起枪,“让开!” 她话锋转得太快,阮苏趔趄地往后退开一步,下一秒——涂清月就朝门口射出了凛厉的一枪! 沙/漠/之/鹰不愧是世界名枪,威力惊人。“院长”还没来得及露出全脸,脑门就被射了个大爆浆,腥臭的黑血溅了一墙! 涂清月面上厉色不变,端着枪步步逼近,瞄准丧尸的脑袋就是一阵猛射!丧尸被连连击退,涂清月就趁空往回对阮苏喊了句,“快出去!” “等等……”阮苏带上了几分讶然,指着涂清月的腿,“你的脚?” 涂清月倒是很平静,“显然……看来已经恢复了。” 阮苏皱了皱眉,但并不打算多计较她故意装瘸骗抱的事。他飞身跑出了办公室,临走前猛地给了丧尸一脚!失去支撑的“院长”应声栽倒进了屋内,刚扒着地面要飞扑过来时,阮苏立即飞快地关上门,再抽出衣架将门把手和墙上的火警报警器勾在了一起。 涂清月对他突然掏出衣架的行为微微惊讶,阮苏只道:“不是只有你会顺手牵羊。” 涂清月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这应该能拖延一些时间,”阮苏攥紧了耳边的通讯器,“我们现在快去和其他人会和。” 涂清月张开口,正要说话时,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刺耳的人声—— “看来……有些人还真的是很享受出风头的感觉。” 有人在这? 那声音阴阳怪气,音调忽高忽低,却的确是人在说话。阮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一侧眼,涂清月也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您、您在说什么呢……” 直到第二道空灵的声音响起,阮苏这才确认了——这些熟悉的女声正是来自副院长和莫阿姨。 阮苏惊讶地挑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误打误撞之下触发了一段剧情? “好像是那里传出来的,”涂清月指了指尽头的那个房间,门牌上赫然写着“副院长办公室”几个大字,“……要去看看吗?” 阮苏犹豫了一秒钟,最后点了点头。旁边的门又开始传来抓挠声,衣架已经被强力掰扯变形。涂清月握紧了枪,一边朝走廊另一端大步走去,“那就快走吧,我们没多少时间考虑。” 等到了办公室门前,那声音便越发地清晰了起来。大致可以听出是两个女人在对话,内容却有些模糊。阮苏先试探地敲了敲门,没反应。他握住门把手一按,门居然被轻松地打了开来。 眼前的画面,让他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 “我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另一边的资料库,终于看清真相后,彭鸣心里一时复杂极了,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这么大一个孤儿院,居然在背地里利用这些社会边缘的孩子——做这种低贱又龌龊的勾当!” 江柯凡一愣,“你说那些资料吗?” “没错,这些不是什么简单的个人档案——这是犯罪证据!所谓‘乙方’,根本就是非法买主!什么体检……也只是在检测器官的匹配率而已。”彭鸣捂着脸,一阵头晕,“就是那些人把孩子们的器官给买走了,而这些黑心卫生院居然还在暗中帮忙!” 江柯凡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声。彭鸣这时才回过了神,拍拍江柯凡的肩膀,“柯仔,你先去把其他人一起叫来吧。” “……好。” 江柯凡扭头朝回小跑去,彭鸣就撑着膝盖继续观察。小男孩一本一本仔细地浏览着那些资料,神情严肃,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郑叶起猛地一颤,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彭鸣紧跟着悬起了心。但小男孩几乎伏身在地上,手臂把文件夹挡了一半,彭鸣只能依稀看见“刘农”两个字。 他找到了关于自己哥哥刘农的手术资料。 彭鸣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去看。下一秒,郑叶起倏忽伸起手,“刺啦”一声把那其中最重要的两页抽了出来。 然后,小心地对折,把那两页纸藏好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彭鸣一怔,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他在保留证据……” 真是个聪明的小孩!这些文件夹里的任何一页纸,拎出来都足够判这些人重刑! 这时,江柯凡已经带着剩下的人一齐走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彭鸣哥,又有新发现了!” 彭鸣扭过头来,“什么?” “那胖阿姨找到了漏水的水管,水泥墙掉了皮,水管被捅了个洞。”江柯凡这时走到了彭鸣面前,“……那管子看着不像是自然老化,反倒像是谁刻意去戳了个口。” 周围的人顿时也应声附和,表示确实是这样。彭鸣顿时沉默了起来。 “你觉得这里突然漏水会是巧合吗?” 江柯凡没吱声,只是挑起眉来,看了一眼地上正忙着整理资料的郑叶起。 彭鸣一边皱着眉,一边朝郑叶起走去,“你想说……是他故意捅坏了水管,好让莫阿姨被调开,自己去亲身接近副院长……偷来资料库的这一把钥匙,最后提前来到这里搜集证据?” “逻辑刚好顺上了,”彭鸣最后不禁感叹,“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这时,书架旁突然又惊起一道声响。众人慌得一扭头,发现是郑叶起起身时,怀里的一大摞文件夹不小心掉出来了一个。 一时间,小男孩立即警觉地朝莫阿姨的方向望去,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动静没有引来对方的注意后,这才小心地弯腰去拾地上的文件夹。 可忽然,他的手指顿住了。 从文件夹里掉落出来了一沓资料。 彭鸣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紧接着,头皮登时发起麻来,一阵惊悚! 那资料的扉页赫然写着“郑叶起”三个大字。 郑叶起皱了皱眉,谨慎地放下了怀里的文件夹,转而拾起了自己的那份资料,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阅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就越发煞白。 手术时间那一页的表格是空的。转而代之的,是一份意愿申请表。期许一栏里,写着“心脏”两个字。 而在“乙方”的那一页,一张中年女人的寸头照被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略带丰满的脸颊,披肩长发,化着淡妆。那个人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陌生。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莫春秋”。 彭鸣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就像电流窜至全身,所有解释不通的细节都连成了线—— 为什么莫阿姨唯独对郑叶起如此关心,甚至不惜撒谎包庇他;为什么莫阿姨在见到副院长骚扰孩童时惊讶过后就再无下文,却又在郑叶起猜到院里贩卖器官的勾当时,激动地要拉着他去见院长;为什么在谈话的过程中,莫阿姨始终都像是在刻意打消郑叶起的顾虑,举手投足间的目的性都那么强…… 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看护阿姨,”彭鸣白了脸,“她——是郑叶起的买主!” 旁边的队友也瞠目结舌,“那她之前说,看着郑叶起总会想起自己的儿子……这还真特么是真心话!” “她来这里工作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什么筹钱,”彭鸣捂着眼,阵阵后怕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她是替自己的儿子‘验货’来了。” 众人正是一阵唏嘘,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柯凡反应很快地转过头去,居然从书架底座的缝隙中隐约看见了莫阿姨的鞋。 彭鸣一怔,“糟了,她往这边来了!” 步伐的频率逐渐加快,众人顿时有些慌乱。这时,书架旁又响起一阵书籍掉落的声音——再一扭头看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了郑叶起的影子,转而代之的是,书架两排的文件夹都被掀下了地。 而彭鸣还发现,江柯凡也随之不见了。 众队友还没反应过来时,莫阿姨已经从书架间走了出来。她惊讶地扶着墙壁一看——面前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滩凌乱的文件夹。 “咦……奇怪,文件怎么都掉下来了?” 莫阿姨皱了皱眉,不由得怀疑刚才那一番动静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叹了口气,便弯下腰去收拾地上那一滩散乱的文件夹。 她挨个捡起了文件夹,把它们分类重新放回了书架之上。这时,隔着一道门,莫阿姨忽然又听见了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呼声—— “阿姨……” “阿姨……你在吗?” 第38章 最后一次机会 从门口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迫。 莫阿姨抱着文件夹的手一滞,随即意识到,那个声音竟是源于她无比熟悉的郑叶起! 莫阿姨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路小跑去资料库门前,弯腰在猫眼里看了看……彭鸣一行人也立即跟上脚步,正好赶上莫阿姨打开了门。 门一开,双眼泛红的郑叶起便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身后一脸感叹的江柯凡。 “柯仔!”彭鸣忍不住再一次佩服起江柯凡的行动力,“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这时,郑叶起先一步冲进了门内。和十分钟前不太一样的是,现在的他光着脚丫,衣衫凌乱,脸颊还充着红,眼眸里是掩盖不住的惊恐。 郑叶起一头栽进了莫阿姨的怀里,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好可怕啊!阿姨,我好怕‘袁姐姐’……” 这剧情转得太快,彭鸣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这小孩是在假装自己刚从澡堂逃出来么?”一旁的队友惊叹不已,“拿了证据以后,就调虎离山,溜去门口敲门……这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 江柯凡耸耸肩,一边走到了彭鸣身边,“我刚刚还亲眼看见了这小屁孩的‘变装秀’,他的鞋就掉在窗户口正对着的楼下花坛里呢。” 大家顿时望向郑叶起,他正抱着莫阿姨的肩膀哭得声泪俱下,狼狈又通红的小脸蛋,完全不见了之前的惊恐。所有情绪都切换自如,还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 队友不由得小声吐槽一句,“从小就是个戏精,长大了要逆天啊!” 莫阿姨听见他痛哭流涕,脸上的表情就更难受了。她小心地关上门,然后抱了抱郑叶起的肩膀,弯下腰问他:“孩子,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袁阿姨知道吗?” “我趁她去换衣服,撞开门逃出来了……我听说你在这里,就马上来找你了。”郑叶起抓着莫阿姨的衣袖,抽泣着恳求她,“阿姨,我不喜欢她那样……我不想回去……求你了,求你了——” “好,好,宝贝,不会让你回去的!”莫阿姨立即抱住郑叶起的头,红着眼睛安慰他,“宝贝,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和袁阿姨一起洗澡了。那种行为本身就是——是不健康的!对不起……今天是阿姨没做好,让你受委屈了……” 郑叶起便停下了哭泣,抬起脸来,望着她,“阿姨,你会保护我吗?” 莫阿姨忽然有些鼻酸:“宝贝,你知道,阿姨愿意不惜一切来保护你。” 郑叶起沉默了一会,又问:“就像保护你自己的小孩一样吗?” “会的,”莫阿姨摸了摸郑叶起的头,柔声道,“宝贝,在这里,你就是我的孩子。” 彭鸣叹了口气,“这句话,现在听起来还真是讽刺。” “她保护的是那小孩儿吗?”江柯凡抱着腰,对这种道貌岸然的说法颇为不满,“她真的在保护的,从头到尾根本都只是一个人吧。” “也许她透过郑叶起,心里看见的却是她自己的儿子。”彭鸣心下感慨万分,“虽说母爱都是伟大的,可她的爱太自私了。” “郑叶起……现在一定非常难过吧。原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值得托付的朋友,结果对方只是为了来利用自己而已。” 郑叶起此时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他松开了手,往房间里面走了几步,接着在地上坐下,抬眼望向莫阿姨:“……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真正的儿子。” 莫阿姨怔了怔,表情随即有些僵硬:“你……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就是突然想问了。”郑叶起低垂下眼,“我生下来,爸爸妈妈就不在身边。” 莫阿姨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上前两步,在他旁边坐下。 “好吧。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郑叶起点点头,满眼的认真。 “我在外面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今年和你差不多大,大大的眼睛,小脸蛋……但是,命运对他却太不公平了。”谈起了伤心的往事,莫阿姨的脸上逐渐布满了重重愁云,“他前几年患上了心脏衰竭……今年各种并发症一起复发。可怜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没办法再上学了,每天只能住在医院里,数着过一天少一天的日子。” “我们一家人做了很多努力,几乎把全国的医院都跑遍了。可孩子年纪小,遭不起那个罪呀!眼看着他一天一天消瘦下去,身体插满了管子……我的心也像刀割一样。” 莫阿姨说着,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医生说他的心脏一天比一天差了,心肌严重受损,很容易就有猝死的风险……手术是免不了了。可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收入很快就要耗光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倒,我是孩子唯一的希望了。” “就这样,去年的时候,我卖了房子,和我前夫离婚了。现在,他主要担起了照顾孩子的责任,我就来了这里筹手术的钱。” “离婚?”江柯凡不解,“为什么要离婚?” 彭鸣叹着气,“她现在做着私买器官的勾当,风险很大,如果被抓进去了,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也许她不想连累她丈夫和孩子。” 可是在这件事中,郑叶起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啊。 彭鸣不忍直视地背过了身去,接下来的对话简直让人心碎。 “那阿姨,你现在筹够钱了吗?” 莫阿姨轻笑着摸了摸郑叶起的头,“就快了。” 郑叶起低头沉默了一会,像是在自己说服自己。再抬起脸时,他眸中一闪而过一道期待的光。 “阿姨,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救好你的儿子,但这个方法很危险,非常危险……危险到可能你自己也会受伤,”郑叶起犹豫着说道,“现在,给你一次机会……” “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不惜代价,做任何事情。”莫阿姨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我会选择抓住机会。” 郑叶起眼底的光芒转瞬即逝。 “……我真想见见你的儿子。” 莫阿姨眼前一亮:“你真的这样想吗?” 郑叶起点点头,接着,忽然苦笑了一声。 莫阿姨这时才察觉到了郑叶起情绪的不对劲,她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多让他触情伤情,便关心道,“宝贝,你不要担心,以后你也一定会有爱你的爸爸妈妈的!然后,你会……” 郑叶起忽然打断了她:“我有爱我的哥哥。” 莫阿姨一怔,郑叶起就小声地补充说:“刘农。” “……虽然,他已经不见了。” 莫阿姨心下百感交集,她轻声问道:“你和刘农哥哥,从小就是好朋友吗?” 郑叶起望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前,我很不合群。刘农哥哥……是这里唯一一个愿意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 郑叶起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表情逐渐变得柔和了几分,“在摔下楼变傻以前,他说过他一直很想要个弟弟,还说,以后我就是他的亲弟弟。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经常会给我小零食,还带我偷偷溜出去玩。有好几次,他为了保护我,经常在澡堂里被袁阿姨打得浑身淤青……‘秘密基地’,以前是我们唯一的避难所。” “真好,”莫阿姨伸手揉了揉郑叶起的耳垂,微笑道,“后来呢?” 郑叶起转过了头,脸色忽而有些灰暗。 “后来,他变傻了,就再也没上过学,也没有出过这里的门。” 莫阿姨一怔。 “他是我永远的亲人。”郑叶起把脸埋进手臂间,“……我好想他。” 莫阿姨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了两下郑叶起的头,“没关系。宝贝,你很快就可以和刘农哥哥一样了。过不了多久,你也会被送去新家……” 郑叶起望着莫阿姨,“我也快要被送去领养家庭了吗?” 莫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揽住小男孩的肩膀:“嗯。你期待吗?” 郑叶起点了点头,神色淡然。 “那就走吧,我确实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 剧情进行到了这里,彭鸣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这局游戏里,从始至终都只出现了三个丧尸怪。 一个院长,一个副院长,还有…… 最终的BOSS。其实恰好是他们第一个见到的“莫阿姨”。 一个是人面兽心的甩手掌柜,一个是恋子加恋/童情结严重的黑心毒女,还有一个……则是爱到偏执、自私到极致的母亲。这三个反派,还真是分不清谁的罪孽更深些。 可是,事情到了这里,之后又会怎样发展?难道郑叶起真的就要这样被一群恶魔送上手术台,再这么不清不楚地把自己的心脏交出去? 刚刚还遭遇了失去至亲、又经历了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这个小男孩终究也逃不过命运的魔爪吗? 彭鸣顿时感觉很是难受。 这时,旁边的江柯凡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剧情结束了吧。”他抬起眼,开口问道,“……是不是该和那俩货会和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胃炎+咽喉炎… 太难受了 最近的更新可能要不规律了……不好意思 大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一定要规律作息,三餐定点定量orz 第39章 熊孩子 通讯器响起的时候,阮苏还待在副院长办公室里。他下意识一怔,继而接通了通话。 对面便响起了彭鸣带上几分疲惫的声音。 “你一直没联络我们,我们有点担心。怎么样?你找到涂清月了吗?” 阮苏盯着眼前的场景,百感交集地回答:“我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他扭头看了一眼涂清月,又补充道,“不过我找到了她,我们没事。” “太好了,没事就好……对了,你的伤口呢?没有再开裂吧?” 阮苏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在院长办公楼一楼。你们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边……剧情已经结束了。”彭鸣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队友们和空荡荡的资料室,“说起来也有些复杂……” “真巧,”阮苏却说,“猜猜我们这儿发生了什么?” 彭鸣皱着眉思索了一会,“你们也触发了一段剧情!?” “直接过来吧,”阮苏只道,“你们不会想错过这里的剧情的。” 阮苏是对的。 当彭鸣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时,他们确实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被关起来的男丧尸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上一个破烂的衣架。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彭鸣小心地推开,第一眼就看见了阮苏——和他背后的两个幻影。 是莫阿姨和副院长。 看来这里确实有一段剧情。彭鸣连忙回头去叫其他人,阮苏就帮他扶起了门。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阮苏的眉目不由得变得柔和了几分。 江柯凡正要走进门的时候,突然被拉住了肩膀,下一秒,一道黑影就凑了过来。 江柯凡下意识后退一步,对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有些不习惯。但阮苏只是把通讯器戴在了江柯凡的耳朵上,似笑非笑的眼神好像在嘲讽他“怕什么”。 江柯凡脸一红,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烦躁。再抬起眼来,涂清月又给了他一个嗤之以鼻的眼神。 松开手前,阮苏最后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别乱跑,这里的剧情很重要。” 江柯凡:&*%¥ “撒手!” 他不耐烦地拍开了阮苏的手,转而飞快地跟上彭鸣,和他站在了一起,看也不看阮苏。 阮苏情不自已地笑了笑。 这时,其他队友也都陆续钻进了门内。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墙角摆放着保密柜和大书架,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沙发。除了这些基本配置,更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看上去像是休息室。 看来,这里就是副院长的私人办公室了。 而眼前,办公室里窗帘紧闭,里面两个面目严肃的人。副院长和莫阿姨正隔着一张桌子,一坐一站着。 彭鸣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火/药味儿。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压抑着暗涌的怒火。 他忍不住问阮苏,“她们这是怎么了?” “从目前来看……”阮苏指了指莫阿姨,又指了指副院长,“她把她给举报了。” “举报!?怎么可能?”彭鸣惊讶极了,连忙摇头,“莫阿姨的计划进行到一半,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铤而走险?” 阮苏一怔,“什么计划?” 彭鸣就把他们之前触发的剧情简单向阮苏描述了一下。说到一半的时候,空气中又炸响起一道尖锐的女声—— “如果你打着这样的主意——呵,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队友们便扭头看去,此时,副院长的面色阴森可怖,似乎正隐忍着喷薄的情绪。她冷眼以视莫阿姨,气氛一触即发! 莫阿姨面有菜色,紧低着头,“什么主意?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想当英雄,把我送进去?!哈哈哈哈!”副院长面露阴鸷,忽而捧腹大笑起来,笑意却没有传至眼底。只咬牙切齿地说,“那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只要我打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在这个地方永远都翻不了身!” 莫阿姨下意识后退一步,下一秒,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您误会了!”她连忙为自己解释,“袁副院长,您误会我了……我来这里工作的目的其实很单纯……” “确实挺单纯,”江柯凡没忍住吐槽,“……只想挖走一颗心而已。” 彭鸣皱着眉分析道,“这么看来,她好像还不知道莫阿姨的真实身份……不然她也不可能这样怀疑她了,她们是利益共同体才对。” “她是买主的这件事,应该只有院长知道。”阮苏道,“这样一来,所有的事就都能解释通了。” 这时,副院长突然打断了莫阿姨,勃然大怒地一举将手边的烟灰缸狠掷在了她脚边,“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这个贱货——都永远别想把我和我儿子拆开!!” “我……”莫阿姨吓得一个激灵,险些被烟灰缸砸中,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冤枉啊!我从没想过妨碍您的家事啊!” “是吗?” 副院长冷笑一声,离开办公桌,一步一步朝莫阿姨紧逼了过来,“可你故意给郑叶起‘打掩护’,不让他加入我的休闲时间——这件事可是真的吧?” 莫阿姨霎时面白如纸。 副院长见她这个反应,不由得更是火冒三丈:“莫春秋,你他妈的到底想做什么?!” 一句怒喝,让莫阿姨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汗毛倒立! 这俩半斤八两的狠毒女人凑在了一起对峙,还真算得上是名场面。 但剧情进行到这里,阮苏还是有些迷惑。 如果单是莫阿姨阻止郑叶起和副院长一块进澡堂,那后者应该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可莫阿姨和副院长的利益关系又在那里,她不可能真的去向条子“举报”这个孤儿院。毕竟等到牵扯出更深的阴影,那莫阿姨简直就是引火自焚。 副院长会这样大发雷霆,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有人刻意散布了谣言,希望煽风点火来挑起她们内部的瓦解……又或许,是某人想来使出一招“借刀杀人”。 可会是谁呢? “在这个时间点上……”彭鸣盯着阮苏看了一眼,“难道是巧合么?” 就在两人分析的间隙,身后的大门突然“喀”一下打开了一条缝。 阮苏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以为是外面的丧尸进来了。但仔细一看,从门缝之间探出了一双略带迟疑的眼睛。 是郑叶起。 敲门声响了两下。副院长的脸色一变,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进来。” 郑叶起犹豫了三秒钟,最后忐忑不已地从门后走了进来。 “叶起?”莫阿姨见了他,很是惊讶,“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让他来的!”副院长立即瞪过去一记眼刀,“怎么,不行吗?还是说,你在心虚什么?” 莫阿姨面色苍白,尴尬地笑笑:“……怎么会呢。” 郑叶起站在两个针锋相对的大人面前,动作显得很是局促。小男孩紧紧低着头,抱着怀里的果篮,缓缓地朝副院长递去,声音细如蚊声,“袁阿姨,你要的水果,我、我削好了……” 副院长本想伸手去接,却发现,郑叶起的手居然在无法抑制地发抖。 副院长握住果篮,恶狠狠地啪一下倒扣在了桌面上!霎时梨汁四溅,副院长冷着一张脸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怕我!?” “……” 郑叶起低着头,眼睛一下就红了,身体颤抖着却不敢吱声。 “说话啊!” 郑叶起没忍住落了眼泪,呜咽着,“我没有……” 看见这幅画面,不说阮苏了,连彭鸣都有点懵。 “他什么时候这么害怕副院长了?”彭鸣扭头问阮苏,“是我们漏了什么剧情吗?” 阮苏摇摇头。江柯凡吹了口口哨,忽然接口道,“别被这个戏精小屁孩儿骗了,他在演戏呢。” 彭鸣这才恍然大悟。 而副院长瞪圆了眼珠,表情狰狞地逼问郑叶起道,“既然没有,那你又躲什么!?” “……” “说话啊!” 郑叶起噙着泪,脸颊被憋得通红。他压抑到极致,终于忍不住爆发道:“因为你是——不健康的!你得了病!我不能和你站在一起,否则我会被你传染的……” 霎时间,犹如五雷轰顶。副院长缓了好久才回了神,她瞪圆了眼睛,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哈……得了病?” “你、你和自己的儿子乱/伦 ,”郑叶起手一抖,退后一步,双眸里还含着泪,“还和老公的情妇一起乱搞……” 越说到后面,在副院长鸷狠的面色下,郑叶起的声音逐渐变小消失。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副院长气到快要发疯,扭曲的脸宛若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巫,“这些词、这些词——是谁教给你的!?” 郑叶起像只受惊的兔子,接连退到墙角。在副院长阴狠毒辣的眼神之下,他无法控制地发起了抖,下意识害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莫阿姨。 而莫阿姨后退一步,脸色越发惨白。 “你、你看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 副院长暴跳如雷地指着莫阿姨的鼻子,咬牙切齿地大喝,“是她吗?!是她教你这些的吗!?” 郑叶起死死咬住嘴唇,副院长更是怒发冲冠,扬起手来,直接给了他响亮的一个耳光! “说话啊!!” 郑叶起当即就被打出了眼泪,耳边和眼前一片模糊,吓得立马哇地哭了出来! “莫阿姨,救我!呜呜呜……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要从她手里保护我吗!莫妈妈……呜呜……” 莫阿姨的脊背猛地一僵,这是郑叶起第一次叫她“妈妈”,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轰的一声,莫阿姨陡然像天塌了一样,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她后怕地抬起眼,像看陌生人一样死盯着郑叶起——头皮涌起一阵恶寒,嘴里酸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郑叶起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眼前陌生的郑叶起,还是那个乖巧地叫她“阿姨”、坐在她身边抱着玉米的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吗? 副院长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好你个莫春秋——” 郑叶起红着眼睛,见副院长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了过去,他便一步一步朝门口挪去—— 一边嘴上还在低喃:“莫妈妈,警察什么时候来?我好害怕……” “莫妈妈,你不是说,警察会把她抓进牢里——一辈子也出不来,永远都见不到我们和她儿子了吗……” 一听到“永远也见不到儿子”,副院长的神经就刺痛起来,当即便怒目圆瞪,满目狰狞! “你还报警了?莫春秋——你就是这么想的!?” 莫阿姨耳鸣如雷,眼前一片花白,一时忘记了反应。 她没想到,这句话成了压垮袁副院长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40章 哪来的可爱鬼 “这招——”观众江柯凡大呼痛快,“太6了!” “原来是郑叶起!”彭鸣长吁一口气,“是他向副院长打了小报告,放出谣言说莫阿姨要举报威胁她……联系起莫阿姨之前包庇郑叶起的行为,这谣言的可信度大大提升!” “加上现在的这几句话,”阮苏挑起眉来,“几乎就是把莫阿姨锤死在了案板之上。” “看起来,和儿子的不伦恋,是这位袁大妈的雷区啊。” “这小孩儿从小在这里长大,已经把副院长的底细捋得明明白白了。这下可把莫阿姨卡得死死的,有冤说不出!哈哈哈。” 在副院长眼皮子底下挑衅、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公开在孩子面前泄露自己对她病态心理的不屑之情、还试图报警来挑战她的底线……短短的五分钟之内,郑叶起的三言两语,就这么轻易地给莫阿姨扣上了罪不可赦的帽子。 这一下,在场的十个观众们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简直想原地给小孩颁个小金人奖。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喀”一声轻响,再抬眼看去——郑叶起已经偷偷地关门溜走了! 而办公室内的气氛更是惊心动魄!一提到关于儿子的话题,副院长就像精神病发作一样,几近陷入癫狂状态! “你这个贱人!”她咆哮起来,“你想破坏我和我儿子的感情,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就发了疯一样掀开柜子,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举起来朝莫阿姨身上砸去! 莫阿姨这才回了神,她躲闪不及,害怕地双腿都在颤抖,连求助声都微弱无比: “救……救命啊……救救……谁来……” 副院长凶相毕露,朝莫阿姨猛扑过去,莫阿姨惊慌地一避,转而冲到了门口,想打开门逃出去——可她用力地撞了好几下门把手,都哆嗦地没把门给打开。 她这时才绝望地发现,郑叶起临走时竟然用钥匙把门给锁上了! 副院长的精神已然崩溃,扯着莫阿姨的头发,就想将她往墙上撞!莫阿姨哭着求饶,一个劲地解释自己是无辜的,可是此刻的副院长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场面简直一片混乱! 挨了好几下撞头后,莫阿姨几乎晕厥过去。可她也毕竟不是吃素长大的,情急之下,她终于没忍住发狠地反推了副院长一把——将她一下推开了好几米! “滚开!!” 副院长一个趔趄,撞上了办公桌,果盘被掀开,里面的梨瓣洒了一地。她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竟敢推我……” 莫阿姨浑身一僵,那一瞬间,她在副院长眼里看见了——那疯狂飞窜起的杀意! 副院长铁青着脸伸手往身后探去,继而摸到了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她抓着刀柄,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朝莫阿姨猛扑而去! 彭鸣一怔,立即认出了那个果盘是最开始郑叶起带进来的:“等等,那是他放的刀吗?” 下一秒,血色将墙壁染湿! 副院长压倒在莫阿姨臃肿的身体之上,歇斯底里地按住要害狂捅了十几刀!直到身下的人再也没有了动作,飞溅的血将她的视线也模糊,水果刀卡在肉酱之中无法拔出—— 彭鸣吞烟一口口水,额头也冒出了冷汗。江柯凡眨了下眼睛,眼前突然一黑。接着耳边就响起一个声音,“太血腥了,小孩子不要看。”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警车由远渐近的鸣笛—— “怎么回事?”队伍中有人愣住了,“真的有人报警了!?” 阮苏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推门看去—— 果然,一道瘦小的身影正站在楼道口处,凝视着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那冷漠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小男孩面若冰霜,手里是一部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手机的听筒里还持续传出着声音: “小朋友,你就待在原地,不要害怕。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你是目击者,警察叔叔会把你带走保护起来的,不用担心……” “好,那你们要尽快哦。”郑叶起的表情很淡,“还有,姐姐,请问你们有最近从外地调来的警员叔叔吗?” “呃……有倒是有,怎么了,小朋友?” 郑叶起手里紧攥着那几页纸,“……我有一些东西想要给他。” 说完,他便慢慢地勾起了嘴角,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眼眸里却是暗流涌动——那是完全不属于一个12岁少年的气场,暴虐而沉稳,乖戾而阴暗。 话音落下后,小男孩的身影忽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阮苏皱了皱眉,再一睁眼时,楼道口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一回头,身后扭打成一团血的两个女人也消失了。老旧的办公室恢复了空荡,和阴森。 阮苏揉了揉眼睛,在办公室四下走动着,发现所有痕迹都不见了以后,才最终确认: 到这里,所有的剧情就都结束了。 “看来……”彭鸣长叹出一口气,“这就是结局了。” 从冷静地保存证据,到暗中传风搧火,再到不动声色地递刀助澜,最后恰到好处地报警反杀……一系列举措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刀刀见血! 原本以为郑叶起接连地受到打击后,从此会一蹶不振。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自暴自弃,反倒以退为进——见招拆招地想出了这么个“借刀杀人法”! 现在,回想起那句“那就走吧,我确实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所有人不禁感叹,原来这个小孩从开始到最后,走的每一步路,都经过了事先缜密的计算。从这小孩堪比奥斯卡影帝的演技来说,他不仅脑袋极为智慧,心理素质也是超凡地强大!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刘农,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偷摸地远走高飞了? 江柯凡忽然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这小屁孩真腹黑。” “不过,”彭鸣补充道,“这里所有的人也都是作茧自缚。” 所有人都还沉陷在刚才的剧情之中没缓过神来。大家的心里都有些惆怅。 虽然这个游戏的结局还算得上是复仇成功,可真正在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个“郑叶起”,多少个“刘农”呢? 这时,阮苏突然眉头一皱! “不对,”他下意识把手覆在腰间的枪上,“还没有结束。” 果然!下一秒,楼道口的阴影就逐渐地勾勒出了三道摇曳欲坠的影子——那些狰狞恐怖的鬼脸回到了人们的视线之内,他们身后行走的轨迹,还拖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渍。 “阿偶……”江柯凡抬起眼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封闭的环境,“这下可不妙了。” 剧情结束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得不要开始正面刚丧尸,拼个你死我活,来以此真正结束这局游戏。 “糟了!怎么办啊……”队伍中已经有人开始害怕,“这些丧尸枪打不死,一只都难对付,更别说同时来三只了!我们要怎么逃啊——” 众人乱做了一团,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阮苏。只见后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却气定神闲。仿若心中已有了打算。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击败丧尸的方法。” 此话一出,众人皆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接着,阮苏轻笑一声,继而转过了头,半分玩味的眼神望向了江柯凡。 江柯凡被看得发毛:“……干什么?” “你不是很想证明自己吗?怎么样,想不想和我来一场比赛?” 江柯凡动作一滞。 “你想怎么比?” “很简单,就按照你的规则。”阮苏伸出手指,依次指向眼前的丧尸,“一共三只,谁先得手两只……谁就算赢。” 众人不禁在角落瑟瑟发抖。两个大佬之间的争锋对决,他们根本就是插不上嘴的背景墙,一不小心就会变炮灰的那种! 但彭鸣在其中还算有点发言权,他不禁有些汗颜:“那个,你们……是认真的么……” 阮苏笑笑,“我看上去像开玩笑吗?” 江柯凡却很是不爽阮苏这个招牌笑容。 自从最开始见面时,他没想太多地和阮苏进行了一个打怪比赛,从那之后,阮苏就像缠上了他,好像非要拉着江柯凡再比一次。可明明当时江柯凡才是比输了的那一个,他阮苏不甘心个毛线啊! 江柯凡一开始本来是想拒绝阮苏的。 但谁料想阮苏加大了筹码:“如果我输了,我答应你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任何事都行。” 江柯凡认真地想了想,随即伸手指向其他人,“包括光腚在他们面前跳舞?” 阮苏却笑容不改:“只要你乐意。” 队友们此时慌得一批:???等等?! 阮苏面不改色心不跳,让江柯凡顿感自己再一次错估了这人的底线。 但是……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心动了。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最后问了个问题,“如果我输了呢?” 阮苏朝他走近了两步,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喃道,“那你就要告诉我关于你和龙原的故事。” 然后,把子弹分给了江柯凡一半,“听起来很公平,对吧?” 哪儿公平了?江柯凡忍不住朝他比了个中指,又很是困惑:“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好奇龙原的事?” “也许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好奇了吧。” “那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江柯凡手指勾着枪,游刃有余地装上弹,薄唇轻挑、喉结滚动,“……我答应你,比赛开始。” 阮苏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从江柯凡那戏谑的眼神里,他竟然看出了几分勾人。像小猫爪在挠心尖儿,让人好不心痒。 江柯凡问他为什么对龙原这么好奇,其实阮苏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那时候在图书馆,彭鸣差一点就跟他说了江柯凡和龙原的事,只是后来被丧尸打断了。从那之后,阮苏就更加地求知欲膨胀起来。 阮苏原本只当江柯凡是个大麻烦,唯恐避之不及。可到了后面,这感觉就越发地变质了。他忽然意识到江柯凡其实只是个单纯得没什么心眼儿的叛逆小孩,有时还吃软不吃硬。只要拿捏准了和他相处的方法,看着江柯凡被逗得脸红词穷的模样,阮苏有时还会觉得他很是可爱。 等等……可爱? 嗯,阮苏又确认了一遍,他一定是疯了。 第41章 一枚戒指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准插手。” 江柯凡给子弹上了膛,对准冲在最前的丧尸就是石破天惊的一枪! 然后,他吹了吹枪口,“这三只粽子都是我的了。” 队友们噤若寒蝉,巴不能两位大佬斗志满满,他们好趁机划水。难道这就是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躺着也能赢?? 那他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个沙发坐着休息一会了? 彭鸣哭笑不得,走上前去:“柯仔就算了,阮苏,怎么你也陪着他闹?” “现在剧情也结束了,”阮苏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弯腰在地上找着什么,“轻松一下没什么不好吧。” 最后,他伸手捡起了地上那把生了锈的水果刀。 说时迟那时快,阮苏转身冲着中间的女尸,反手就将刀飞了出去! 水果刀正中女尸的胸口,让她瞪大了空洞的双眼停下了动作——那是莫阿姨!彭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阮苏的意图。难道他打算近身肉搏? 再一转眼时,阮苏已经将“莫阿姨”按头压倒,刀口像暴风骤雨般落了下去。 江柯凡还在一旁用枪暴打丧尸的头,看见阮苏这一系列如狼似虎的动作都傻眼了。 这些丧尸子弹都不怕,难道还能被一把小小的水果刀砍头?彭鸣简直替阮苏心惊肉跳,连忙在后面喊:“阮苏!你小心点儿……” 可他话还没说完,队友们都发现了不对劲——那“莫阿姨”在阮苏的刀光飞影下,竟然成了个虚有其表的干尸,瞪大眼睛躺平了任砍,没有丝毫挣扎。刀刃捅进她干枯的皮肤里,却没有血液流出来,反倒搅出来一团不明其状的黑色污泥。 “等会,这是怎么回事……”队友们也是没想到,“难道那丧尸对这水果刀情有独钟?” 但江柯凡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几乎是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阮苏在学剧情! “他在模仿回忆里的副院长吗?”彭鸣也注意到了,“那些刀痕,捅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身中数十刀后,“莫阿姨”蹬直了腿,似乎还想最后挣扎几下。阮苏直接握着刀,发了狠地往她脑门中央一刺!刹那间,几乎都可以听见天灵盖碎裂的声音。 “莫阿姨”的身体抽搐一下,就这样彻底不动了。 阮苏握着刀站了起来,三秒钟过去,身下的女尸已然面若死灰。 就这样,阮苏拿下了第一滴血。 周围的队友们情难自持地鼓起了掌,难以想象一个困扰他们多时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原来只要还原剧情里这些人的死法就可以了……”彭鸣真是哭笑不得,“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已经被阮苏领先了一步,江柯凡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起来。他盯紧了后面的两只丧尸,一男一女,一正一副。 在剧情里,这俩人的结局没有正面交代。但从结尾郑叶起报警了那儿来看…… 难道是被警车撞死了? 江柯凡攥着手里的枪,百思不得其解。阮苏侧眼看他,嘴角噙着笑,不知道江柯凡清奇的小脑瓜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但他可是要开始行动了。 阮苏抬起枪,对准两个丧尸的脑袋一人来了一枪。丧尸被打得连退了两步,阮苏接着前进,就这样把他们倒逼回了楼道口,旁边就是大门。 彭鸣一愣,阮苏打算把他们赶去哪儿? 他有些不放心,提着药后脚就跟了上去。江柯凡看阮苏想一口气把三只粽子全拿下,登时就有些着急了,端着枪就冲了过去。 “喂!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只,剩下的那个再来抢吗!” 阮苏没回头,手里的枪还在突突发射,“谁让你比赛的时候净发呆?” 江柯凡盯着阮苏的背影,一瞬间突然就醍醐灌顶了! 警察,监狱,地下室! 没错,要想办法把那两只粽子关进地下室去! 而另一边,一个人要应付两只丧尸还是有些困难。阮苏一个稍不留神,男丧尸就从侧面突击了过来,抓住他脖子上的伤口狠挠了一下——正要下嘴时,阮苏咬牙开出一枪,直接崩掉院长的一只血眼球! 阮苏疼得整只手臂当即就发了麻,彭鸣立即想跑过来帮忙,江柯凡的身影却先一步在他眼前飞了过去! 两个枪口,两只丧尸。江柯凡的火力十足,先把两个丧尸的膝盖打穿,让他们只能跪着爬。其中,女丧尸好几次只盯着江柯凡的脖子蠢蠢欲动,一瞄准空隙就飞扑了过来! 那正是袁副院长——而她此时也很是磕碜。副院长之前就在图书馆和阮苏彭鸣二人有过一场恶战,脑浆都被打了出来,现在更是不成人形,血块凝固在乌青的皮肤上,尸斑遍布,简直就是一团行尸走肉。 不过,“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江柯凡毫不犹豫地连射好几枪,次次直击要害,“会怕你这只丑粽子么!”丧尸的血浆崩了一地,江柯凡咽了口口水补充道,“……还是豆沙馅的。” 阮苏笑了一声,又牵动伤口,疼得龇起了牙。他还想举起枪,彭鸣怎么也不让了,直接带着药包走过来拦住他:“先把纱布换了吧,再浪下去你就真的要失血过多领便当了。” 江柯凡见状,心里好不快乐。他趁机顺走了彭鸣的枪,一手一枪,很快就一溜烟跑远了。眼看着江柯凡屁颠地赶着尸,阮苏啼笑皆非,只好先耐心地原地休息一会,把药换上。 彭鸣正帮他换着纱布,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眼神盯着阮苏身后:“涂……” 阮苏一怔,随即回过了头,发现身后居然站着涂清月。她头发凌乱,表情呆滞。 从和队友们会和以后,阮苏确实好像就没怎么管过涂清月了。她什么时候跟着自己过来的,阮苏都不清楚。 “涂清月?”阮苏起了身,“你怎么在这里?” 涂清月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说:“来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涂清月伸手进了侧身的口袋之中,摸索一阵,随即拿出来了一样略带晃眼的小玩意——只一瞬间,就让阮苏头皮发麻,浑身震颤! 涂清月很快就收拢了手指,把那东西包裹在手心里,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阮苏一下便皱紧了眉,朝她走近一步:“……你怎么会有那个?” 涂清月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阮苏又追问了几遍,心里愈发着急,想抓住涂清月的手,却被对方一下避开。 涂清月盯着阮苏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跑了起来。 “站住!” 阮苏反应极快,大跨步,三两下就追上了她——一把抓住了涂清月的手腕,目光如炬,“你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说话!” 阮苏两鬓间冒出了些许汗珠,语气很是焦躁。彭鸣也没料想到阮苏会突然情绪失控,他连忙站了起来,站在两人旁边劝道:“什、什么东西?怎么了?” “戒指……”阮苏盯着涂清月握紧的拳头,像失了魂魄一样喃喃,“那是阮月的……” 涂清月张开了手指,她正攥着的,果然是一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 “怎么会在你手里!?” 阮苏几乎要抓狂,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看过那枚戒指——久到他几乎忘记了戒指长什么模样。但如今它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就近在咫尺之间! 如果这是主神的恶作剧,那他赴刀山下火海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阮苏的失控让他的力度没轻没重,很快就把涂清月的手腕给捏红了。涂清月难受地挣脱了开来:“你放开我!” “戒指怎么会在你手里?”阮苏却走近一步,防止她中途又逃跑,“你见过阮月了吗?” 还没等涂清月回答,彭鸣颤着手指向后方:“喂……怎、怎么回事啊……后面有东西来了!”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江柯凡的嘶吼:“闪开闪开!快闪开!俩粽子眼瞎了,小心被咬!” 两只丧尸被打得浑身流血,正失去方向地胡乱逃窜着。彭鸣紧张地拉住两人的肩膀:“嘿,先别聊了!粽子回来了!” 可是阮苏担心一个不留神,涂清月就又要溜走了。他直接劈手夺过了涂清月手里的戒指,又抓住她两个手腕,愣是不让她挪动半分:“你先说清楚,到底哪来的戒指?是主神给你的吗?!” 涂清月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是难看,她低下了头,在阮苏步步的追问下,终于面色苍白地开了口。 “这个戒指,是我……” 可她话还没说完,突然瞪圆了眼睛!阮苏脑袋嗡嗡的,朝她下腹看去—— 她的腹部,竟然被丧尸咬出了空荡荡的一个洞! 阮苏惊讶到快忘记了呼吸,第一反应便是举起枪口,对准男院长的头颅就是一枪! 丧尸发出嘶哑的哀嚎,很快就背朝地栽倒在了地上。阮苏几乎傻眼地望向涂清月——但更加诡异的是,没有预想中的鲜血飞流,没有破碎的内脏……阮苏突然注意到,涂清月的伤口竟然变成了透明! 阮苏被这场景吓得后退一步,紧接着——女人残缺的皮肉开始具现成了一块块矢量像素点,就像从电子屏里擦去一块污渍,涂清月的身形逐渐在空中消散而去…… 一阵风吹过,上一秒还如此鲜活的女人,就这样在阮苏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手中那残留着余温的祖母绿戒指,似乎才是唯一的真实。 阮苏彻底傻在了原地。 第42章 电子人 眼前的场景简直让人惊掉下巴。江柯凡亲眼见证了这一系列变化,诧异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彭鸣也是看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是电子人吗!?” 在游戏之中,极少数的情况下——主神会随机创造出虚拟的“仿生人”来加入游戏之中。这种仿生人由各种精密的代码堆砌而成,从外表来看,他们就像真的人类一样鲜活。可内里,他们其实只是一堆虚无缥缈的程序数据。不会受伤,不会死亡,只会按照主神的操纵机械地“执行程序命令”。 在游戏里,他们被戏称为“电子人”。 显然,“涂清月”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现在想来,怪不得所有人中只有她拥有一把闪瞎眼的好枪;怪不得她总是能像开了挂一样变出用之不竭的子弹——原来“涂清月”根本就是主神操纵之下的工具人! 但是,这种仿生工具人出现的几率极为罕见,一般是游戏有什么重大bug,或是剧情需要不得不派出主神NPC下场,他们才会被创造出来投入使用。当然——也不排除主神偶尔突发奇想去恶作剧一番的可能。 但……眼下的状况,又算是哪一种情况? 彭鸣和江柯凡对视一眼,忽然有些看不懂这剧情的发展了。他们十个人中居然藏了个仿生人——可这仿生人的作用是什么呢?回想起来,从头到尾,涂清月的行为举止似乎都颇为怪异……可主神从来不会设计任何一个没有理由的代码。 这时,阮苏的精神状态却很不好。他阴郁着脸,周身的气场很是压抑。江柯凡本想说点什么,可两只粽子突然蹿了起来,狂刷一波存在感—— 江柯凡咬咬牙,还是端起了枪,眯起眼瞄准丧尸的大脑门。不管怎么样,先把俩粽子送上天,顺便赢一波比赛再说! 江柯凡前脚刚离开,彭鸣本想朝阮苏走过去,谁想阮苏突然浑身一颤,握着手中那颗璀璨的祖母绿戒指,像着了魔一般冲了出去。 “阮……” 彭鸣本想叫住他,阮苏直接跳上了花坛,扒拉着树干,对着虚假的天空竭尽全力大吼道: “喂——” “你在看吧!” “这是什么意思?这枚戒指,到底是哪里来的?!” “阮月究竟在哪里——” “该死的,回答我啊!!” 阮苏把戒指举得高高的,喊得几乎声嘶力竭。可那片天空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他的抗议和愤怒就像是往一望无际的海面丢了一块小石子。 最终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终于,他喊得脱了力,浑身大汗地倒在花坛上。吓得彭鸣连忙去扶,“阮苏,你还好吗?” 阮苏阴沉着脸,模样很是丧气。 “主神不理我……” “游戏还没结束,他当然不会下场。” 看见阮苏情绪这样失控,彭鸣的心情一时颇为复杂。在他的印象里,阮苏应该是他们这些人之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是出了名的从容不迫。哪怕是在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他也能保持冷静去理性分析剧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失常成这样? “我听到你在说阮月?那是谁?” 阮苏身体一僵,紧接着拿出手心的那枚祖母绿戒指,宝石还闪烁着墨绿的光泽:“……这是她的东西。” “这是涂清月给你的戒指?”彭鸣皱起了眉,“你妹妹难道在主神手里吗?” “不,应该不是的……”阮苏自己也有些混乱,他捂着额头,皱紧了眉,“不对……我也不确定。但主神一定有阮月的线索。” 彭鸣叹了口气,“……看来,你和主神也有一段渊源了。” 也?阮苏一怔,刚想问清楚,忽然一阵头痛。他咬着牙,才把这不适感给压了下去。 阮月,涂清月……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一开始竟然没有放在心上! 若是就此而错过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机会,那他绝对会恨死自己。 尽管着急,但阮苏也明白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等待游戏结束,再找主神好好问个清楚。 对了,游戏还在继续…… 刚才和江柯凡约定的画面这时才回到了脑海之中。阮苏刚想起身,从他身后地下室的方向突然就传来了两声枪响——带着一丝炫耀的凯旋之音。 阮苏和彭鸣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去到了地下车库。那铁门严严实实地锁上了,里面正传来丧尸挣扎的咆哮。 “你还真的做到了!”彭鸣冲上去兴奋地跟江柯凡击了个掌,“柯仔,太棒了——” 江柯凡半仰起脸,意味深长地看了阮苏一眼:“我赢了。” “……”阮苏扔下了抢,“嗯。” 就在这时,三个人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那道熟悉的电子音—— 【恭喜你们成功地走到了终点!】 【这局游戏还真是漫长,久到我都有些犯困了】 听见主神的声音,阮苏立即仰起头,激动地想说些什么,但主神却没给他打断的机会—— 【不过你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被淘汰出局,还真是无趣呢】 【集合地点将在半个小时后公布,就这样吧,挂了】 说着,电子声就消失了。 有话说不出,憋在胸口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阮苏愤怒于自己被动的局面,可又无可奈何。 江柯凡看他这样,也有些好奇。就先跑去问了彭鸣,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看到那个女的了,她怎么突然不见了?” “涂清月……”彭鸣感觉解释起来有点头疼,“是个电子人。” 江柯凡又指了指阮苏,“那那货怎么一脸便秘?” “因为涂清月消失以前,给了他一个祖母绿戒指。”彭鸣比了一个套戒指的手势,“那是他妹妹的。” 江柯凡记不太清楚了,但阮苏好像的确跟他提过他在找妹妹的事。 本来他赢了比赛,应该很值得开心才对。可是阮苏现在的情绪很不好,江柯凡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只好坐在彭鸣身边,无聊地抠起了手指。 另一边,阮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以后,又想起了和江柯凡的赌约。他揉了揉眉心,最后主动站在了江柯凡面前,一副从容就义的表情。 “刚才有些失态了,别在意。”阮苏看着江柯凡,“我也愿赌服输。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话是这么说,可江柯凡的脑子忽然就一片空白了。他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件合适的事儿。 只好就说:“先欠着。” 阮苏点了点头,心情也有些混乱。 他接连失掉了两次接触真相的机会,先是阮月,再是江柯凡。阮苏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怒己不争起来。 彭鸣看阮苏这副模样,忍不住关心地问道:“虽然我好像不该多问……但是,你妹妹怎么会和主神本人扯上关系?” 阮苏沉默了一会。 “我和阮月在17年前失散了。我为了找她,加入了这个游戏。” 彭鸣有些不解,“为了找她?” “阮月是被主神带走的。”阮苏看着彭鸣,“……她是这个游戏系统的第二批玩家。” 彭鸣这才反应了过来。20年前,以龙原为代表,主神先是在局部范围内捕猎了一批玩家强制参与游戏,几百万人中,大多以青壮年为主。而3年之后,主神扩大了玩家的范围,新增了数千万人口,上至六旬老人,下至垂髫少儿。又过了7年,也就是第三次扩员——这个范围最终达到了全球。 “我想也是,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是第二批进来的吧。”彭鸣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这个游戏里待了十七年……实在是太漫长了。” 阮苏盯着江柯凡看了会,忽然说:“江柯凡加入游戏的时候,才两岁半?” 江柯凡一怔,彭鸣笑着反驳:“当然不会,柯仔是第三批进入这个系统的逃生玩家。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是他在游戏里度过的第5年。” “你们?” “我、龙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当时的那支队伍。”彭鸣解释说,“那次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阮苏张开口正想顺势接下问去,江柯凡忽然又是一阵猛咳嗽:“咳咳咳!” 彭鸣立马会意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阮苏苦笑了一下,“……你口风还真是紧。”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停下了装咳,正儿八经地看向阮苏。 “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阮苏抬起眼来,“就只有刚才的那些。”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的事?” “因为……”阮苏一时有些心乱如麻,不知怎么,他忽然就脱口而出,“我想帮你,这算不算理由?” 江柯凡毫不犹豫就脱口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我知道……”阮苏哑然失笑,“还是算了。” 彭鸣眨了眨眼,忽然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他不自觉地站起了身,指着旁边的树下,“嗯,那个……我去那边透透风。你们俩先聊着。” 然后,彭鸣就溜之大吉了。剩下阮苏和江柯凡两个人,气氛更是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最后,是江柯凡主动打破了这片沉默。 “……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 阮苏心一悸,凝视着江柯凡的双眸,两片薄唇上下一碰,突然吐出一句:“作为交换……我知道系统的一个隐藏bug,你和彭鸣也许会有兴趣。” 这个消息倒是很新鲜,江柯凡一挑眉:“什么bug?” 阮苏倒也没含糊,直接告诉了他,“在游戏开始前,如果想和某人一直匹配在一起,就把对方的一缕头发带在身上。” “头发?”江柯凡有些嫌弃,“怎么感觉怪怪的。” “头发,牙齿,血液,皮屑,任何沾有DNA的东西都可以。”阮苏笑了笑,“不过还是头发最方便,对吧?” 江柯凡看了一眼彭鸣遥远的背影,微微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 如果这个方法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以后每一局都可以和彭鸣在一起! 江柯凡不由得有些小兴奋,摩拳擦掌地想去找彭鸣实验一下,后颈却一下被阮苏勾住:“等会儿,说好的交换呢?” 江柯凡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阮苏一眼。 “你真这么想知道吗?” 阮苏诚恳无比地点头点头。 “……” 江柯凡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最终重新坐了下来。 “好吧。” “和龙原的事……我只会说一遍。”江柯凡抬起了头,“所以,你要听好。” “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场景结束啦~ 接下来就是柯仔的回忆了 第43章 江柯凡的回忆(一) 江柯凡是最后一批进入游戏系统的玩家之一,那一年他刚满9岁。 在加入游戏之前,江柯凡也曾亲眼见过系统外面那个浮云蔽日、马革裹尸的人间地狱。那时候,缕缕行行的生化丧尸几乎将整个地球吞没,这个畸形的逃生系统反而成了人类唯一的诺亚方舟。 江柯凡别无选择,因为他的父母早已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者。 当时,年幼的江柯凡孑然一人,可他甚至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失去”,他以为这场游戏真的就只是一场游戏。每一天,他被随机分散到各个分区之内,那时候还是每100个人进行一局游戏,游戏的规则简单又温和。一个笨拙的孩童混夹在其中,竟然也顺利地度过了最开始的那段年头。 直到那一天,江柯凡亲眼看见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头颅被刺穿,血喷出了一地。青面獠牙的丧尸像一只动物一样伏在人类的身上啃食。那血腥画面,一下子激起了江柯凡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回忆。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好像就变了。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主神逐渐收拢了及格线,将游戏的生存率大大压低……在绝境之中,人们自顾不暇、草木皆兵。硝烟挟裹了满目疮痍的大地,人类在夹缝之中艰难求生。在这虚伪的壁垒内外,弱肉强食才是血淋淋的真实。 被中伤过几次之后,江柯凡开始变得畏惧陌生人。年龄小、弱势群体……这些已经不再是会给他带来好运和偏爱的标签,反倒成了招来厄运的致命缺陷。江柯凡不得不停下了示弱的哭喊,用自己的方式去挣扎求生。 因为年纪尚小,身形瘦弱,江柯凡开始学会了躲藏在阴暗潮湿的下水管道中,在暗处观察追踪着大人们的行迹。长期生活在这样灰暗潮冷的环境里和老鼠作伴,年幼的江柯凡有时会因为风吹草动吓得哭出声来,可最后只有一边流泪一边闭着眼祈祷游戏的结束……有时肚子太饿,他会迫不得已地悄悄跑出来偷些食物——但如果不慎被抓到了,那就免不了一顿毒打。 每一次狼狈地回去后,浑身抽搐地躺在污泥之中,江柯凡不止一次在理性崩溃的边缘小声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没有人会来帮你擦眼泪的。 可最后,泪水总是会把梦境给淹没。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柯凡终于长大了一些。再然后,他就遇见了龙原。 当时,主神大动干戈改革游戏规则,将原有的100人一局锐减成了10人一局。江柯凡躲在下水道里等游戏结束的方法再也不管用了——游戏一开局,一队人就立马着手清点人数,1、2、3、4……9,少了一个人,江柯凡的缺席太明显不过了。 刚开始,其他人也尝试过去寻找第十个人的踪影。但那些人越是找他,江柯凡就越害怕现身。那一局游戏的场景是一家温泉旅馆,他们的任务是找到并击败这个旅馆藏着的连环杀人魔。就在江柯凡慌不择路地差点要跳水的时候——剧情被触发了。就这样,九个人只好放弃,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游戏之上。 江柯凡总算松了口气。 但好景并不长,他已经长到14岁,骨骼和肌肉都有了明显的发育,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躲在管道里一待就是好几天。有时在地下挤得久了,他总要偷溜出来透一口气。不过他总是非常小心,一有异样,立马就会躲回暗处。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江柯凡确认清楚大部队的人马已经离开后,立马小心地从通风管里爬了出来。可他双脚刚落了地,立马就僵住了,浑身的血液都仿若倒流起来! 看见小江柯凡在自己面前从天而降,彭鸣更是吓了一跳。他那会正在小解,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吓得一哆嗦:“你、你是谁——” 江柯凡脸色苍白,捂住耳朵,拼了命地拔足飞奔起来! “嘿,等会……” 彭鸣反应也很机灵,立马拉上裤拉链就去追他。 那是彭鸣第一次见到江柯凡,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时候的小江柯凡个子矮小又弱不禁风,因为营养不良,身材比同龄人要瘦弱许多。彭鸣那时已经隐约猜出了江柯凡就是队伍的第十个人,但是又不太确定。毕竟那个时候的江柯凡瘦得只剩皮包骨,衣衫褴褛下是青紫的伤,眼神还带着稚气,眼眶却瘦弱到深陷下去……这凄惨的模样,让人很难不怀疑他是个剧情内的小鬼丧尸。 彭鸣正想找到他看个清楚,可江柯凡动作迅敏,又精通各种幽门小径。彭鸣一个年长他七岁的成年人,愣是被这个小鬼头甩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再过了一个走廊的岔口,他就连江柯凡的人影都不见了。 彭鸣一回去,立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龙原。 那时,龙原的威严已经让他成为了队伍的核心领袖。龙原听闻了彭鸣的遭遇以后,思索道:“应该不会是游戏角色。” 猜想得到了应证,彭鸣顿感不安:“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你看见的是个小男孩吗?”龙原就问,“大概多大了?” 彭鸣大致向龙原描述了一下小江柯凡的特征,九个人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初步拟定了一个简陋的计划。 那个计划就在傍晚的时候执行。 被彭鸣吓跑以后,江柯凡一个人躲在阴冷的井边发抖。他暗骂自己的莽撞,一边又摸了摸发凉的手臂。 寒冷和饥饿的感觉逐渐窜上身体,江柯凡连打好几个喷嚏,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真是一点防备也没有——这下他的模样已经被其他人看见了,如果再被抓到一次,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可是好饿啊,饿到浑身都在发寒,头晕晕沉沉的,肚子还抽痛起来。 江柯凡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他一边想着,一边鼻子又红了。只好逼迫自己快点进入梦乡,梦里没有饥饿,也没有烦恼。 如果能一辈子躲在梦里不出来就好了。 江柯凡是被一阵忽远忽近的香味给熏醒的。 他迷糊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再睁开眼时,口水已经滴答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好香的气味,江柯凡熟悉这个味道,是肉香。 那味道好像来自不远的连廊处,江柯凡知道是其他九个人回来了,也许他们正在一起吃晚餐。 江柯凡坐在枯井边,小心地探起头来张望着,但他瞥见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吓得立马又飞快地躲到井背后。 江柯凡不敢再乱看了。他缩在枯井旁,闻着那沁人心脾的食香,闭上眼睛,努力去想象自己也正坐在一张干净的餐桌前,随心所欲地掰扯着一只大鸡腿。 想着想着,肚子就更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香味慢慢地淡了下来。江柯凡心下一紧,是那些人离开了么? 如果他们已经走了,那自己偷跑出来啃一点剩下的碎骨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大鸡腿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江柯凡不断地吞咽着口水,他终于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弓着腰往前走了两步——见四下无人后,他立马控制不住地飞窜起来,脚底生风地径直跑去了连廊。 连廊里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样,不见半个人影,只剩下一堆剩菜残羹,还有几块烧焦的木头……他们居然在烤肉吃啊,那自己可有口福了! 江柯凡心下一喜,正雀跃地坐在了地上,捡起地上那块还沾了不少碎肉的大骨头正要啃——突然,他眼前被一道白光刺痛!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片低沉的笑声,伴随着刺耳的窃窃私语。 “他真的过来了哎,还在啃别人啃过的骨头呢。一定饿坏了吧。” “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在这游戏里存活下来的啊?” “他身上怎么灰不溜秋的?像只小黑猴儿。” “这小孩子是在泥巴堆里滚了一遭吧,身上臭烘烘的。” “……” 那些在孩子听来充满了嘲讽之情的闲言碎语,将江柯凡可笑的自尊心碾压得粉碎。 那是江柯凡第一次见到龙原,他对龙原的第一印象并不是那么好。 龙原年纪大约在三四十上下,下巴留着些许胡渣,五官肃穆,眉眼的成熟中又透着几分坚毅。又因为体格高大,在一行人中显得更是尤其突兀,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感。 当他接近江柯凡时,江柯凡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稳如钟鸣,江柯凡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慌张地连退好几步。他想逃跑,可眼前三道毒辣的手电筒光把他给包围,让他像是被钉在了案板上一样无处可藏。 这时,彭鸣在一旁,连忙把他们储存食物的随身袋递给了龙原。龙原在袋子里掏了掏,最后拿出来一只黄皮鸡腿,亮在了江柯凡眼前。 那是一只速食鸡腿,由马铃薯和其他素食制成。虽然不比真实的鸡腿口感好,但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所具备的最好的条件了。 一股清新的食物香味立即萦绕在了江柯凡四周,那正是他刚才闻到的味道! 江柯凡的动作忽而变得有几分犹豫起来。 “小鬼,告诉我你的名字,”龙原抓着鸡腿在江柯凡眼前晃了晃,“我就把这个给你,怎么样?” 江柯凡怔了怔,目光有些恍惚,口水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可双腿还害怕地发着颤,不敢上前一步。 为了让他安心,龙原又牵起嘴角来笑了笑,一张严肃的脸上竟浮现出了几分温柔,“我保证,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的。”说着,他还指了指身后的八个人,“我们是同一个队伍的,应该互相帮助。” 江柯凡红着眼睛看向他,龙原更是直接伸手,把鸡腿递在了江柯凡眼前。江柯凡警觉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正要忐忑不安地伸手去接时…… 那斜角的一个男人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低声对旁边的人说:“嘿,老大还真聪明,一只鸡腿还真的就能把这小孩搞定啊。” 江柯凡双眼一红,颤抖的手突然一扭,亮出指甲往龙原脸上狠狠一划!在一片惊讶声中,他连滚带爬地钻出了连廊,不要命一样在风中狂奔起来。 龙原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道。再一睁眼,血色都把视线染红了。旁边的人立马跑来帮他止血,龙原叹了口气,再望向小江柯凡逃跑的方向,那里早就不见了半个人影。 第44章 江柯凡的回忆(二)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再也没见过小江柯凡的影子。 但他给大家的存在感却很是强烈。 比如莫名其妙空了的食物罐;排风口里传来的飞快走动声;小睡时突然被石头砸中;横空多出的绊倒人的陷阱…… 这是小鬼头恼羞成怒,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们呢。 不过,那时候,大家还没打算跟一个小毛孩计较太多,笑笑就过了,只当是江柯凡是小孩性子皮。江柯凡不想被他们找到,于是他们也就没有再过多去为难这个小孩。 可慢慢地,到了后面,游戏逐渐步入白热化阶段。在神经紧绷的间隙,众人一时也无暇顾及躲躲藏藏的江柯凡,甚至难免对他这些恼人的小伎俩慢慢有些不耐烦起来。 再然后,越演变到了后面,通关就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当时队伍中的十个人,除了江柯凡以外,均是年纪在二十以上的青壮年劳动力,个个人高马大、骁勇善战。但饶是如此,一个简单的温泉旅店场景,所有人都愣是拖了三天三夜也没能完成。到了后面,每个人都筋疲力竭,食物也几乎要耗光殆尽。 一开始,大家还很奇怪,为什么那些庞杂的线索好像只是为了扰乱注意力,关键的剧情又总是似是而非、相互矛盾……难道主神一下子就加大了游戏难度,存心不想让他们活着通关? 可是不应该啊,游戏进行了这么多轮都还井然有序,一定是他们没有找到通关的核心…… 到了后来,大家逐渐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其他人偷藏起了线索,有人又开始责怪起剩下的人拖了后腿。猜忌、恼怒、饥饿、焦虑……让队伍中的气氛变得阴沉又恐怖。 这时候,龙原忽然说:“这正是主神的目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龙原接着解释道,“我们这支队伍里,除了那个小孩儿,剩下人全是体力处在巅峰值的青壮年。”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就连那个孩子,也是很小起就独自在游戏中闯荡,警惕心很强,忍耐力极好。” “你们有没有想过主神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剩下的队友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显出了犹豫的神情。 最后,龙原把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说了出来:“主神的目的一目了然,他是想用绝境消耗我们,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每一局游戏的规模刚从100浓缩成了10,而主神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用持久战消耗玩家的忍耐力?试探底线?可是主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彭鸣恍惚间有些明白了,喃喃着,“这么说来……通过了这么多轮游戏,主神先是一步一步地了解我们,现在,又想试探我们的极限。等掌握了这个质变点以后,就可以像牵线木偶一样随意地摆弄我们于股掌之间了!” 龙原肯定地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眸光坚定:“所以,这时候,人心更不能散。” 彭鸣不禁感叹,“龙原大哥,你的观察视角……好厉害!” 龙原只是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被主神牵着鼻子在走,我们跨出的每一步,都预留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龙原严肃地望向每一个人,“规则掌握在主神手里,他可以随意地篡改而我们只能被动地接受。在他眼里,我们都只不过是供他取乐的一枚棋子。” “可我们真正能做的远不止这些。” “我从加入这个系统以来,就一直在寻找和主神直接对话的机会。”说到这里,龙原的神色忽然一凛,“不是通过冰冷的电子音,也不是通过他在我们眼前传送的幻像——我想尝试去揪出藏在那个保护罩之后、真实的人。” 周围的人顿感一片讶然:“你是说,主神其实也是个人类……” “人类也好,人工智能也好,他肯定有一个‘实体’,而不是像这样虚无缥缈的机械音。”龙原沉思一会,“任何看似完美的系统,总会有难以察觉的bug——这就是我一直在找寻的东西。” “只有击溃了主神,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胜利。” 周围的人这时才察觉,眼前这个男人和他们有多不一样。 如果说,普通人在这个无限系统里步步升级、艰难通关只是为了苟命;那龙原——则是始终在卧薪尝胆、伺机寻找系统的致命弱点,以此争取绝地反击、彻底推翻这个荒唐的逃生游戏! 他是在代表这个地球上所有的幸存者,为人类去争取话语权、去夺回他们在这个星球之上的主导地位! 所有人顿时对龙原肃然起敬。 回想起往日在游戏系统中经历的种种屈辱、痛苦、挣扎……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奴役了这样久,久到连跪着都成了理所当然,站起来反而无所适从。 “我觉得大哥说得对,”这时,有人站了出来,热烈地表达支持,“这时候,我们就更应该团结起来!在主神面前,如果我们被这一点困难所离间,那才是真的丧失了尊严!” 接着,更多的人开始附和。九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示威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那天,所有人都立了誓,打算要跟随着龙原,一起反抗主神的暴政。于是,他们集中起力量,将所有食物都储存在了一起,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当弹尽粮绝的时候,他们就一起搜刮任何可以提供能量的东西,草根,皮革……就这样,那场游戏又拖迟了一个星期。 而这样一场狂热的抵抗成功地被主神看在了眼里。 到了最后,体能迅速流失,每个人都黔驴技穷,在崩溃的边缘死撑。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场景里连一滴水也找不到了。 他们就快要被逼上了死路。 所有人都陷入了悲悯的绝望之中,而只有龙原愈发地兴奋,两眼仿佛都放出了光。 他勾起了嘴角,道:“主神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什、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太远,让他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龙原指了指天空,笑着回过头去望向其他人,“为了保持局面的稳定,现在他不得不亲手在后台干预游戏进程——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彭鸣皱起了眉,进一步解释道,“你觉得,我们的剧情毫无进展,现在补给又断了……是主神在暗中干预游戏的发展吗?” 龙原抬起眼,在漆黑的夜色中,悬挂的透明天空上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仿若一只只藏在暗处的眼睛。 “他正在监视我们。”龙原微眯起眼,望着深邃的虚假天空,“……也就是说,他也在实时操控着我们。” 队伍中有人反应了过来,有人却还很震惊。龙原只低语解释道:“在这里,任何东西都是由程序和代码虚拟而成的,是可以被‘篡改’和‘修正’的。” “什、什么意思?” “我们所在的这个场景,里面的虚拟道具,都是可以被主神实时操控的吗?” “所有东西都是可以被‘修改’的,那……” “原来我们一直在寻找通关线索却总是不顺利——会不会其实是因为那些线索同时被主神从场景里抹去了?!” 所有人相望一眼,每个人此时都不寒而栗。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和时间赛跑!”龙原收回了目光,毅然的眼神安抚了每个人躁动的心,“——继续挑战主神的底线!” 直到队伍中突然有人走不动倒了下来……此时,天无绝人之路——龙原终于排除了所有干扰条件,找到了通关剧情的最关键线索! 他在千钧一发之时发现了藏在木板之中的重要道具,那是一份绝密的卷宗!就在龙原打算用工具把剩下的木板凿开时,那卷宗的边缘突然变得虚化了起来。 龙原神色一紧,下一秒,那近在咫尺的卷宗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化成了一串透明的代码条——龙原这才反应了过来,是主神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正要改写代码让线索消失! 龙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拼尽全力地伸手去抓,指甲盖被木屑挠得血流四下。 周围的人慌乱地想过来帮忙,下一秒,跳跃的光点却逐渐归为沉寂……这时,龙原苦笑着回过头来,手里是半截破碎的卷宗:“……保住了半个。” 但这半个已经证明他们跨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大步——足以给到主神颇具威胁的一大步! 在往日里,主神都是在潜移默化地暗中篡改游戏进程,好让他们保持在原地兜圈子。而今天,他们居然已经可以逼迫主神到不得不当着玩家的面强制改写程序——这说明,主神已经无法再像平时那样控制他们了! 龙原望着天空,慢慢地挑起了嘴角。 “你终于开始慌张了吗?” 亲眼看见一个实物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消失,彭鸣不由得叹道,“原来把一个东西变没,是那么轻松的事。主神真的就是上帝视角,把我们都当小白鼠在玩弄。” “但我们刚才恰好证明了一点——”龙原莞尔,道,“主神和他的系统都并不是完美的。”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什么无坚不摧。” 那天晚上,大家围绕着篝火雀跃地跳起了舞。他们没有被打倒,他们反倒战胜了恐惧,迈出了挣脱主神桎梏的第一步! “是时候拿回我们的主导权了。”龙原欣喜地号召着。 胜利仿佛就在眼前。 美好却总是昙花一现。 江柯凡躲在下水道里,跟着大部队踉踉跄跄地熬过了前一周,捡些碎骨残渣,算是勉强维持了生存。后来,其他的队员煮起了皮带,喝起了露水,就再也没有了江柯凡的份。 江柯凡就这样硬生生空着肚子饿了三天。 那时候,他浑身几乎脱了力,眼前是一片白茫茫,濒死的感觉是那么真切。 江柯凡像条枯竭的鱼奄奄一息地躺在霉斑纵生的下水道里。他一遍又一遍地失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这局游戏还不结束? 往常的游戏最多两天就结束了。可现在……他熬了多久?10天?半个月? 为什么这局游戏这么长? 害怕死亡,害怕饥饿,害怕恐惧。在慌乱之下,他将一切苦难都推到了龙原的头上。 龙原是他记事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他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只想费尽心思地尽快把游戏玩通关。在好几次剧情就快有突破进展的时候,他不会偷偷做小动作抢队友的武器,也不会背着大家把线索藏起来。相反,每天晚上,龙原都会让大家坐在一起,耐心地跟所有人分析今天一天发生的事,鼓舞大家振作精神、团结一心。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他好像偏就要跟主神对着干似的。 可是惹怒了主神,后果可是会很可怕的。 江柯凡有时会躲在排水管口偷听大人们说话,可他年幼懵懂的脑子还无法理解他们那些话里的意思。江柯凡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那些人会心甘情愿地跟着龙原“做傻事”,可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继续挨饿了,他想活下去! 江柯凡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只要把那卷重要的卷宗偷过来,再把龙原关到一个没人会发现的地方……主神就会开心一点,然后很快就可以放他们通关游戏了? 当天晚上,江柯凡就真的这么去做了。 第45章 江柯凡的回忆(三) 深夜,男人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巡逻的人也昏昏欲睡。这时,下水道的排水口被慢慢地挪开了盖子,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头。 江柯凡的双眼早已适应了黑夜,他谨慎地环视了一周,很快发现装着道具的袋子就在龙原的怀里。 而龙原好像已经睡着了。 江柯凡咽了口口水,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只有门口的彭鸣半醒着,在守夜。 他只好换了一个方法。 回到下水道之后,江柯凡紧张地四处搜刮道具,硬是东拼西凑了一个倒勾出来。接着,他忐忑地往上爬去,在天花板上的排风口处停了下来。一打开隔门,底下正对着的就是龙原的头顶。 江柯凡绷紧了神经,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往下伸出挂钩。那个袋子所在的位置很是方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顺利地把袋子勾上来,还不被熟睡的龙原发现。 现在就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江柯凡几乎屏住了呼吸,挂钩总算伸到了袋子的边缘。他努力地勾了两下,却还不够稳当。就在江柯凡打算加大力道再试一遍的时候,龙原的双眸赫然睁开!大手掌一下抓住了眼前的长钩,犀利的目光顺势往上看去—— 江柯凡慌张地心都要跳出了嗓子尖儿,情急之下,他胡乱抓起了旁边的石头就朝下丢去! 龙原还没看清上方的人,一时避闪不及,被拳头大的石头砸中了额头,眼前顿时被一片血色浸透! 这时,周围的人都像炸了锅一样,飞快地跑过来帮龙原处理伤口。江柯凡扔了钩子,脸色发白地缩回了管道里面——那些人居然都只是在装睡! 他中了陷阱! “小鬼,还想跑哪儿去!” 江柯凡后悔地想逃跑,可这时已经太晚了。队伍中一个男人愤怒地用长棍往天花板上一捅——硬是把脆弱老化的天花板戳出了一个洞,而江柯凡的脚也就这样踩空掉了出去!江柯凡拼命哭嚎,却还是被两三个男人大刀阔斧地拽了下来。 江柯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闷哼一声,感觉到肋骨断裂的巨响。他的双眼一下子就红了,而四周的人全部都阴沉着脸。 “我们早就知道,主神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拿着线索的。”彭鸣站在江柯凡面前,看着几日未见的小孩身上又瘦了一大圈,心里忽然也是百感交集。他叹了口气道,“但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旁边的一个男人更是气冲冲地过去就直抽了江柯凡两大耳光,打得他双耳发昏:“他娘的,看这小杂种做的好事!把大哥的眼睛都打坏了!” 江柯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模糊中依稀看见龙原的脸上是一片血肉模糊,旁边的人正按着他的左眼,脚边是一块沾了血的大石头。 一片狼藉之中,龙原用另一只右眼凝视着江柯凡,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看孩子自己也吓得不轻。彭鸣一时心情复杂,站在江柯凡面前,耐着性子放柔语气问他:“小孩,你大半夜偷偷摸摸地想做什么?” 他本想好好和江柯凡沟通。谁想到,小孩突然抹着眼泪一下窜了出去——穿过讶异的众人,直冲到龙原的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怀里的袋子,回身就拼了命地飞奔起来! 居然还惦记着卷宗!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龙原也是一脸惊讶地愣在了原地。看着江柯凡狼狈逃窜的背影,周遭的男人们登时气得简直七窍生烟! “妈的,这喂不熟的狗崽子!” “这小杂种把卷宗拿走了!快去追啊!” “他是主神派来的卧底吧!真是倒霉的扫把星!” 那些刺耳的骂声融化在了风中。江柯凡一边抽泣一边狂奔着,寒风把他湿润的眼角吹得生疼。身后传来凶戾喊打声,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再不做些什么,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不要挨饿!他不要死! 奔跑的途中,江柯凡忽然注意到手中的袋子却变得越来越轻了。正想打开袋口看看时,他突然被门槛猛地绊倒,脸着地的同时,袋子也被甩飞了出去。 后面粗犷的男人声音一下就追了上来:“该死的,小兔崽子窜得飞快,他在那里!” 江柯凡连忙害怕地想爬起来,却发现袋子慢慢地鼓起了一个包——紧接着,从里面飞出了一串透明的像素点! 江柯凡一下傻眼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而身后的追兵更是慌张:“糟了!被主神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意思? 江柯凡还没反应过来,泪眼朦胧中,他突然发现袋子的口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撕扯了开来——紧接着,里面的卷宗逐渐变得碎片化、最后一块写着字迹的角落就快要消失…… 这时,江柯凡眼前突然一黑!在他面前从天而降一个庞然巨物——定睛一看,是龙原! 威严的男人袭卷着一股冽风落了地,眼眶下还残存着血腥的痕迹,脸上的神情却是肃穆庄重。江柯凡害怕得浑身发抖,正想伸手去抓挠抵抗对方时——男人却突然伸手,毫不顾忌地抓住了那最后一块即将消失的卷宗碎片! 此时,让人诧异的事发生了——连带着龙原的手指,卷宗一起变得透明起来! 众人无不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如果说卷宗是由代码制成的虚拟道具,可是龙原可是真切的人类,不是什么电子影像、更不是什么胡扯的道具!可——他怎么也会被“消除”?! 龙原也一惊,下意识想抽回手。可就在同一瞬间,卷宗的光芒突然淡了下来,停止了继续湮灭,而是变成实体落在了地上。 在所有人的眼前,就这样,龙原中断了主神对卷宗的“销毁”。 可是已经晚了几秒钟,那卷宗被抹去了大半,完全成了一件废品。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龙原却唯独站了起来。他闭着左眼,用一只眼睛凝望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若有所思。 “这、这是什么意思?”彭鸣鼓起了勇气站上前来,“是游戏的bug吗?刚才那个……” 龙原皱起了眉,“有好几种可能……我现在还无法确定。” “可、可是……” “我们唯一的筹码现在也被——” 不同于旁人的慌张,龙原抬起了眼来,深邃的眼眸仿佛已经了然三分,“这是主神露出的第一个破绽。” “破绽?也就是说——”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龙原突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飞速掠过无数种可能性,嘴里一边沉声道,“我一定可以推算出来……” 可就在这时,每个人的脑中传来一阵剧烈抽痛——疼痛过后,那个熟悉又冰冷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居然是系统的声音! 【游戏重置倒计时——】 【5】 【4】 “什——”队友们顿时慌了,“怎么会这样!?重置!?” 所有人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龙原,龙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2】 【1】 【重置成功!游戏数据归零,游戏继续】 这句话传来的同时,所有人也都轰然倒地。数据归零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先前所有的努力、承受的苦难、夹缝中争取来的那一丝筹码——这些全都功亏一篑,化为了乌有! 游戏要从头开始了! 这时,脑海中又悠悠地响起了主神冰冷的电子音。 【哈……能让我重启游戏,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嘛】 【像这种无聊的挣扎有多久了?五年?十年?该死的,你可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耳畔传来主神对龙原的抱怨,队友们个个脸上无不呆若木鸡——在游戏中途逼停进度,导致主神亲自下场——这可是百年难遇一次的奇闻! 龙原却目光炯然,面上波澜不惊,仿若运筹帷幄。 【这局游戏玩成现在这样,可真是够没意思的。好吧,今天我就来听听你的话吧】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记住了,像这样和我谈条件的机会,永远不会有第二次了】 众人皆露出了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 龙原这时便上前了一步,站在石块之上,对着天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要一个和你直接对话的权利。” 主神同样也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这不可能】 众人相望一眼,发现彼此这时都面如菜色。龙原的神情也一黯,似乎在思酌着什么。 就在这时,主神忽然又开口道: 【不过,我刚刚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 【这样吧,我退让一步】 话说到这里,众人脸上都闪过了愕然的神情。退让一步!?那个素来心狠手辣的主神居然肯为他们退步?难道又是什么新的陷阱?! 而主神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们也快到极限了吧?再有八个小时?十个小时?你们之中的一个人很快就会坚持不住,永远地倒下了】 人们顿时脸色苍白如纸,回头望去——身后瘫在地上的那人就是在刚才由于体力不支倒下的队友。他面如槁木,气息奄奄,已经命若悬丝了。 主神说的大概正是他了。有了一个具体的数字之后,人们这才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这样近。 【呵,其实我也可以宽容一些】 【比如,小修一下本次游戏的规则】 所有人神色一紧。 【游戏不可能中途终止。但是……只要你们自己选出十个人中的一个,把他无条件送给我——那么,这轮游戏就算结束】 【一个人换九个人,怎么样?很划算吧】 现场是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脱离系统落到了主神的手里,他们的下场绝不会太好看。 【好了,现在开始,没有水,没有食物——我相信,你们的时间观念应该比我强】 【二十个小时之后,我会在门口等你们的回答】 【DEATH OR LIVE】 原来,这不是凯旋的号角,反而是撒旦的悲鸣。 第46章 江柯凡的回忆(四) 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倒计时。 就算想逃跑,江柯凡也没有力气了。后来,几个男人就把他随意地绑在了一边不再理会。剩下的人则聚拢在了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比的疲倦和黯然。 原本以为终于有了些起色,可没想到到头来他们还是在牢笼之中垂死挣扎! 主神以绝对的强大教给了他们一课——什么叫做任人宰割。 到头来,游戏被重置了,数据被清零了。他们原以为自信的“筹码”,原来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只要远坐着改写一道程序,就能化为灰烬。在强权面前,他们被砍去了手脚、戴上了铐锁,还怎么去反抗主神的暴政!?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现在谈什么追求自由,简直就是可笑的乌托邦! 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绝望。 “到底该怎么办……我现在只想通关!上帝啊,救救我们……” “可是,一个人换九个人?这——这太荒谬了!” “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无论结果怎样,我们永远都是输家!” 所有人相视一眼,目光之下是暗流涌动。 这时,有人忐忑地问,“大哥那样有多久了?” 众人往回看去,自从主神消失后,龙原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独自站在大石头之上,手里攥着半块卷宗的残片,深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也不让别人去打扰他。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受到的打击肯定比我们都大……” “本以为好不容易占上了一点优势,结果那在主神眼里屁都不是!我们还是被他攥在手心里随意玩弄的蚂蚁!” 看着队友们热烈地讨论起来,彭鸣此刻的内心却很踌躇。 刚才发生的一切,信息量都太大了。龙原强制干涉卷宗被“销毁”的那副画面还历历在目,彭鸣很难让自己去忽视那时龙原变得透明的手指。那究竟是游戏的bug……还是系统无意间暴露出来的弱点? 为什么明明是真人的龙原却会被牵连地像素化?难道,他们所有人其实都只在一个虚幻的像素世界中…… 彭鸣一个激灵,忽然不敢再肆意猜测了。这些念头没有依据,也不好胡乱提出来让大家更加不安。彭鸣凝视着龙原的背影,大哥此刻是不是也在和他想着一样的困惑? 接着,彭鸣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江柯凡的身上。 那个小男孩自从被抓到以后,便一直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双手双脚都被绑起,一动也不动。他浑身脏兮兮的,嘴唇是病态的苍白。 在所有人僵持的间隙,彭鸣犹豫了一下,最终越过人群,小心地来到了江柯凡的身边。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一出口,彭鸣就想咬舌头。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奇怪了,怎么听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江柯凡果不其然没有回应。 彭鸣顿了顿,接着看见小孩的手腕被粗绳勒成了青紫色,不由得有些心疼,就伸手帮他松了绑。 看见彭鸣的动作,江柯凡的眼底一闪而过几分讶然。但松开了桎梏之后,他还是不自觉地往里挪动了几分,眼神里是满满的不信任。 彭鸣哭笑不得,只好自己举起了双手,表示示弱:“好吧,确实是我的错在先。在这里……我应该算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吧。不好意思,第一次见你就追着你跑了一大圈,你一定被我吓了一跳吧。” 江柯凡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睫毛还在发着颤。 看小孩和自己谈话的兴致并不高,彭鸣只好叹了口气。想了想,最后又换了个话题,再次放柔了语气,凑到江柯凡耳边小声道:“小家伙,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并不算毫无共通之处。” 江柯凡的肩膀一僵,目光里写满了戒备。 彭鸣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笑了笑说,“在主神干预游戏之前,你是不是会等我们走了之后再跑出来找吃的?” 江柯凡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看来说中了。彭鸣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温柔地细语道:“因为那些食物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彭鸣的语气温和,笑容也毫无敌意。有那么一瞬间,江柯凡竟然看得有些恍惚。 “你现在一定也很难受吧。” 彭鸣望着江柯凡,再看向前方争执的人群,他想对小孩说些安慰的话,可怎样也说不出口,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忍忍吧。这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 说着,彭鸣便也没有再开口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彭鸣正出着神,以至于差点忽视了身旁带着稚气的童声。 “那个鸡腿……”那声音细如蚊鸣,彭鸣差一点就没分辨出来,“……也是你留给我的吗?” 彭鸣扭头看向江柯凡,后者红着小脸,眼神里写满了局促。彭鸣这才想了起来,当时他见江柯凡被鸡腿引诱来时馋得不行,就特意把这个素食鸡腿给他留了下来。 “对,你喜欢吗?”见小孩第一次主动跟自己搭话,彭鸣更是兴奋得不行,“那是由土豆和豆腐制成的,口感很仿真。” 江柯凡却扭过头来,罕见地和彭鸣对视了起来,表情带着些讶异:“那……不是肉腿吗?” 彭鸣笑了笑,“当然不是啊。我们这个条件,怎么可能找到真的鸡腿?那只是合成品,是素食来的。” 江柯凡闻言,恍惚地转过了眼。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含糊地低喃了一句: “可是我吃过的所有鸡腿,都是那个味道。” 彭鸣心下一恸,忽然对江柯凡心生悲悯起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从小没有吃过真的肉,才会误以为肉香就是素食鸡腿的那个味道。 彭鸣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抚摸江柯凡瘦小的背,却突然发现小孩儿的身体很是紧绷,皮肤也是烫得吓人。 彭鸣一下惊觉,“糟糕,你是不是发烧了?” 彭鸣把江柯凡从阴影中扶了出来,这才发现江柯凡整张脸都红得不行。彭鸣顿感不妙,在这样糟糕的条件下生病,简直就是无异于自杀的危险行为。 “小家伙,你撑着点儿。”彭鸣连忙把他扶了起来,一边紧张地打算往大部队走,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可他走到一半,脚步却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滞住了。 “如果那个倒霉的小孩没有插手,卷宗肯定不会被发现!” “对啊!年纪那么小,就手脚不干净,偷东西、恶作剧、还把大哥的眼睛都打瞎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喜欢那个瘦猴,像只小疯狗似的,乱咬人——” “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怕是早就反扼住了主神的喉咙,还至于落到现在这么狼狈吗!” “我看啊,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出来——” 彭鸣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想?” 话音一落,众人皆沉默了起来。有人开始用试探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龙原,而龙原始终沉思着,丝毫也没有关注到这边的动静。 “你们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龙原大哥也一定会反对的!”彭鸣一手揽着江柯凡的肩膀,气愤地对着众人低吼,“主神这是想离间我们,你们现在讨论这个,不正是顺了他的意吗!” 众人被训斥得低下了头,脸上也是万般犹豫起来。 “我们也当然都知道这些,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啊!” “可、可是——革命总是需要牺牲的……” “反抗也好,自由也好,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先活下来吗?” “我们现在是主神的阶下囚,根本没有话语权!我们拿什么去和主神谈判?!因为那个孩子的一时冲动,我们已经丢掉唯一的资格了!” “而且,那个孩子他自己不是也生病了吗?反正早晚都是一死,不如——” “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队友们全都乱成了一团,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不安和恐惧。彭鸣眼看着情况很快就要失控,慌不择路地打着龙原的名义,才勉强把局势给稳住。 可江柯凡的高烧却持续不退,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走动的力气。彭鸣只好将他藏在了墙背的角落里,没有药物和水,幼小的孩子恐怕最终也很难熬过这一场渡劫。 江柯凡虽然虚弱得无法动弹,可意识还算清醒着。 他听着外面嘈杂又恐怖的鼎沸人声,依稀知道是那些人正在声讨自己。江柯凡明白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词语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做了很严重的错事,严重到他大概可以猜出自己将要面对着怎样的后果。 在疼痛和饥饿中,江柯凡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他好后悔啊。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乖乖的,不会打坏那个人的眼睛,也不会去偷拿他们的食物。 江柯凡把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哭着默念“爸爸、妈妈”,害怕地低声祈祷着,直到泪水塞满他的鼻腔。 可是,扭曲的仇恨与愤怒很快便将孩子微小的呼声给吞没。 和主神约定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人们无不躁动难耐。再然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地倒下了。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死亡,所有人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 他们再也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体力的流失、理智的崩溃——摇摇欲坠的底线终于被撕裂! 就在最后之时,两个男人趁着龙原在冥想、而彭鸣又被分散了注意力的间隙,猛地跑到墙边抱起了小江柯凡的腰,拔腿就往旅馆的正门跑了起来! 等到彭鸣意识过来,他们已经跑出了十米之远。彭鸣吓得连忙去追,可这时,主神的电子声宛如魔鬼之音一般骤然响起! 【叮!时间到喽,我来验收成果啦!】 【看来你们已经成功地得出了答案——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么,就把那个孩子放在第三级台阶上吧。接下来,闭上眼睛等我的下一个指令】 眼看着两个男人真的架着江柯凡要往台阶上走,彭鸣疯狂地想扑上去,却被其他的人一把拦住!他绝望地大喊:“住手!!你们疯了吗!!” 两个男人表情很是难看,却咬着牙抱着江柯凡,打算一举将他甩上第三级台阶——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臂突然被一股猛力所扯住,再一抬眼,眼前赫然是一道威严森然的黑影! 伟岸的身形,紧闭着左眼,面颊透着悲怆的沧桑。 龙原的声音低沉又嘶哑, “你们真让我寒心。” “大、大哥……”男人红着眼睛,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可是,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龙原冷着脸,尖锐的目光一下刺痛了他们的心:“你们应该很清楚,这时候把他送出去,意味着什么吧?” “……” 男人们沉默了起来,面露绝望,拉扯着江柯凡的手终于松动了几分。 龙原就此接过了孩子,把他抱在了怀里。江柯凡白着脸一动不动,凝视着龙原还留有狰狞血痕的左眼,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竭尽勇气张开口,音节却因颤抖而扭曲:“对不……” 龙原一边抱着他,忽然弯起了唇角,是一个温和的微笑。 “没关系,我原谅你。” “所以,好好地活下去。” 那一瞬间,泪水几乎将江柯凡淹没。 从龙原的臂膀间不断地传来属于人的温热体温,那是江柯凡久违的触感,就仿若阴霾之中透过了一丝温暖的阳光。 江柯凡的胸口不断地翻涌着又酸又涩的情绪,他不知道那叫什么,泪水只是一个劲地往下掉。 江柯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真是一幅感人肺腑的画面呢】 【但我不得不打断一下——新的游戏规则一旦生效,就不可能更改了】 【没有鲜血的祭奠,这场游戏将永远等不到结局。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哦!】 “如果要将这孩子作为祭品,”龙原忽而放下了怀中的江柯凡,“那这么久以来,我的坚持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众人无不对他接下来的行动讶然无比—— “我一直想保护这个世界。但倘若人性最后还是要走向堕落,那我也不愿苟活着。” 一边沉声着,龙原一边兀自朝第三级台阶走去。他的动作与神情没有丝毫的犹豫,眼神是坚决的刚毅与凛然。 “——就用我的血以示最后的反抗吧。” 龙原的气魄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两个男人顿时悔恨地跪在了地上,为自己之前愚蠢的行为失声痛哭起来。 【真是可笑的英雄主义】 龙原已然站上了台阶。最后的一秒,他抬起眼来,望着虚无缥缈的天空,忽然勾起了嘴角, “你在担心什么?” 【我从不担心,这是我的游戏】 “最好如此。” 主神的声音迟疑了半秒。 【看起来,你比我还胜券在握】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系统。”龙原淡淡道,“如果今天你不杀了我,那你离自己的噩梦就不远了。” 【你的自大会害死你自己。你就不担心被我原地放逐出境吗?】 “我不害怕。” 龙原的眸底丝毫不见惧色。他站在台阶之上,手里紧攥着那半块卷宗。那神色并非故作镇定,而是一种从心而发的坦然,好像这就是一场成竹于胸的博弈之战。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一腔热血祭奠这场无关输赢的博弈。 正宛若,他伟大的人格从来不会被打败。 主神沉默了半分钟之久。 【很好,】 【就在刚刚,你又给了我一项除掉你的理由。】 【我改主意了,不把你赶出境了。】 主神这一句陡然的转折,让所有人脸上都透出了惊喜的表情。可下一秒——他们的心又被碾压在地上,狠狠踩碎。 【我要原地处决你。】 【拿起你脚边的枪,用它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龙原低下头来,发现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上好膛的银枪。 他弯下腰来,拾起枪,没有片刻的思索,径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喀” 那一瞬间,枪声刺穿了灰蒙的天空,队友们无不哀嚎恸哭起来:“大哥,不要啊!!” “……然后呢?” 江柯凡扭过了头,目光平静,“然后,游戏就结束了。” “但龙原并没有成为牺牲品,”阮苏又问,“对么?” 江柯凡凝视着阮苏的双眼,最终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是第三场游戏啦_(:з」∠)_ 搓手等大家的留言 逃生场景三:乡间别墅 第47章 开启度假小别墅 【我猜,你一定有话想问我】 阮苏沉默了一会,“事实上,我刚刚才发现我还完全不了解你。” 主神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想过如果把你具现化,那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阮苏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你真的是人类吗?那你的确很像反社会型人格的恐怖主义分子。” 【我和你们并不是同类】 【看来……又有人多嘴了呢】 阮苏笑了笑。 “那局游戏是怎么收尾的?” 【我已经很久不听人提起那件陈年往事了】 阮苏却没配合他的回避,继续追问:“我知道龙原至今还在系统里。你当时为什么要给他一把走火的老枪?” 主神忽然轻笑了一下,紧接着,语气变得有些阴戾起来。 【你最好学会察言观色,懂吗?】 主神的反应,更加坚定了阮苏的想法。他沉思了一会,接着也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之间真有意思。” 【像这样的废话可百害而无一利】 阮苏的表情变了变,敛起了笑容,皱着眉问:“你造出‘涂清月’的目的是什么?” 【她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除了代替我把礼物送到你手里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托她的福,”阮苏微眯起眼,“我现在确定了阮月在你手里,但不在这个系统之中。”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在你眼里,她只不过是能够牵住我的筹码而已。” 主神愣了愣,突然爆发出一阵毫无征兆的大笑。 【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家伙】 【我答应过你的承诺兑现了,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份厚礼?】 阮苏脸色一沉,一边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祖母绿戒指:“……已经迫不及待要拆开下一个礼盒了。” 伴随着张扬而放浪的笑声,阮苏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耳畔传来了主神的最后一句声音—— 【那就如你所愿】 等再睁开眼睛时,阮苏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跌落到了柔软的草地之上。 抬起眼,面前是一片广阔平静的湖面。阳光透过枝桠照射在阮苏的脸上,让人不禁有了种短暂的安静感。 阮苏扶着地面站了起来,一边望了一眼手心里紧攥着的一根短发。那是江柯凡的。 江柯凡应该没发现自己的头发被阮苏保存了起来。其实……阮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江柯凡讲完了他关于龙原的往事时,阮苏忽然可以理解彭鸣和他为什么如此崇敬龙原了。 在乱世之中,龙原能有这样的胆量和赏识去挑战主神——视天下为己任,将个人恩怨抛之脑后,这样的气度确实不凡。 江柯凡称他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我和他约好了。等我能驾驭这个游戏了,我会证明自己,最后……在最高点和他会和。” 江柯凡说起龙原时,眼里充满了敬仰和憧憬,那美好的感情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阮苏望着这样的江柯凡,心中忽然涌起万千疯长的情愫。 一闭上眼,他仿佛就能看见那个背影。 那个独自在绝境中艰难求生、脆弱又坚强的小男孩; 那个被龙原的一句“好好地活下去”所救赎,选择融化了武装的刺,学着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表达感恩的小家伙; 那个拼尽全力想挤到游戏排行前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小虎崽; 那个努力追寻着自己活下去的价值的江柯凡。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江柯凡又何尝不是一类人。 也许江柯凡确实如自己所说,他并不需要阮苏的帮助。可阮苏却始终无法彻底地对江柯凡视而不见。 正恍惚地出着神,再一抬眼,阮苏忽然发现远方已经开始出现了成群结队的人影。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随机组队,自由发挥,规则照旧。】 听着脑海里出现的熟悉电子音,阮苏叹了口气。一边转过了身,忽然发现身后的场景居然是一栋乡间别墅。 布满青苔的外壁,三层楼的传统小洋房,掉漆的砖瓦与枯败的后院。很像是古村里某个小地主自盖的农家小院。 这样的设置,倒很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密室通关。在一个乡村小别墅里,时不时跳出什么尸怪的jump scare。 看来主神的审美也略有下降啊。 阮苏正琢磨着,远处的人声越来越近。定睛一看,这次的队友中多了不少生面孔,但也混杂着一两张熟悉的脸。 阮苏一眼就认出了江柯凡。 江柯凡正和彭鸣走在一起,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对路边的野花野草磨磨蹭蹭。等收回目光时,阮苏竟然发现自己嘴角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种宛如慈父般的微笑。 “……” 阮苏皱起眉。 他明明之前还对江柯凡的弟弟行为嫌弃得不行。 同时,彭鸣也看见了阮苏,立马惊喜地招招手:“阮苏?” 而江柯凡更是一脸的震惊。 阮苏耸了耸肩,转过身去。彭鸣笑着朝他小跑过去,很是兴奋。 “没想到你说的bug真的存在,”他一边亮出了口袋里江柯凡那一小撮毛茸茸的头发,“我们也许能利用这个想办法联系上龙原他们!” 阮苏眨了下眼,“祝你好运。” “不过,我们居然又匹配到一起了!”彭鸣哥俩好地拍了一下阮苏的肩,“说起来,这应该是你和柯仔连续第三次做队友了吧,还真是巧啊。” 江柯凡在旁边很是不满:“才不是什么屁巧合!”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阮苏,“你丫拔我头发了吧!我就说你最后走的时候怎么鬼鬼祟祟的。” 阮苏哭笑不得,“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自己没发现,怨不得别人。” “……”江柯凡又朝他比了个中指,“你为什么老跟着我?” 阮苏一时无言,这时,主神再次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 【这次的场景很简单,所以我不打算给你们太多提示】 【只有一点,祝你们好运】 话音落下,脑海里传来的电子音就消失了。彭鸣看了一眼身后陆续赶来的队友们,朝面前的阮苏和江柯凡莞尔一笑:“……看来,冒险又开始了。” 等所有人都聚拢之后,阮苏照例开始清点人数。这一次队伍之中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还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一看就是热恋期,两个人很是腻歪。 “这次居然是个小别墅……”男生搂着他的女朋友,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看来天公也作美啊。” 女孩则是略带不好意思地推开了男生,一边走到她另一个女朋友旁边,挽起了闺蜜的手:“小兰,别理他,我们俩一块走。” 叫做“小兰”的女孩腼腆地笑了笑,眼神却始终有意无意地扫过角落的江柯凡。 “人齐了,”阮苏指了指身后的别墅正门,“话不多说,我们进去吧。” 就这样,一行人走在一起,小心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动物气味就扑面而来。那个有轻微洁癖的女孩子当即就忍受不住地捏住了鼻子:“噫!” 等到灰尘逐渐散去,阳光照进了室内,大家开始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场景不像个人住的别墅,反倒像是个大型动物笼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鱼缸,里面还漂浮着泛黄的海草,只可惜不见了乌龟和金鱼的影子。空旷的客厅里动物饲料和食盆随处可见,训犬的铁笼和栏杆里是还沾着狗毛的旧毯子,连顶梁上都挂着塑料和毛织物制成的手工猫爬架,还可以隐约看见小动物的毛爪印…… 陈旧的木质家具都被防尘布盖了起来,整个装潢透着一股复古的年代感,简陋的同时,动物生活过的痕迹却很强烈。 “这里的主人肯定没少和动物打交道……”彭鸣也忍不住扇了扇鼻子旁的风,“哈,这个味道实在是有些刺鼻咳。” 那对情侣之中的男生站在门口,探头往里匆匆地看了一圈,大致判断道:“这个别墅只有三层……而且,好像没什么特别吓人的啊。” “我们一共有十个人,”他女朋友就喃喃着说,“每个人都去搜一个房间,一个小时应该就可以把这里清个底朝天了!” 阮苏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这些小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很大,行事也比较鲁莽。还没探清楚别墅里会不会有危险,就这么冒失地分散开来乱闯实在不妥当。 而这时,江柯凡率先脚底抹油地窜上了楼梯,还甩出一句:“正合我意!” “……” 嗯,阮苏忘了这里还有个更鲁莽的主儿。 “别跑那么快——”阮苏刚想制止,可江柯凡跑得已经没影了。他叹了口气,彭鸣立马会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怕别怕,我去看着他。” 事实证明,阮苏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不知为什么,主神这一次好像并没有难为他们的意思。十个人一起把别墅清扫了一遍,居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连低级的jump scare也没有。 如果忽视头顶丛生的猫爬架和脚边的狗饲料,这里简直就像个普通的度假别墅……很多年没人来过的那种。 不知道主神卖了个什么关子,难道这游戏正憋了个大招在后面等着他们? 别墅的结构很简单,除了书房、厨房和卫生间,一共有两个客厅,五间卧室。还有一间玩具房,一间储物室,一个加大版的露天阳台。 阳台上是一架躺椅,还有一张围棋桌,上面放着一个堆满茶渍的茶杯。 虽然这栋别墅里人住过的痕迹已经被清除得所剩不多了,但只要仔细留心,他们还是可以从这样微小的细节之中猜测出房子原主人的大致轮廓。 “我猜,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心态很好的老大爷。”彭鸣闭着眼,几乎都可以把那模样描摹出来,“有个小院子,爱种花,爱养小动物,爱喝茶下棋……” “还是个爱吃零嘴的老头。” 彭鸣惊讶地一回头,发现江柯凡居然抱着一袋看不清包装袋的东西,一边撕开口,用手往里抓了一把,放在嘴里舔了舔。 “这是什么鬼?!”彭鸣大惊失色,“柯仔,你别乱吃东西!” 江柯凡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淡定,一边砸吧着嘴好像尝出了点味道。 “好像是麦片。” 彭鸣傻了眼,难道主神这一局还给他们提供食物了!? 真的不是送他们来度假的吗? “真的能吃?你确定?”彭鸣还是很不放心地拿过了包装袋,眯着眼睛看了会,“这东西你哪来的?” “一楼的厨房,”江柯凡指了指楼下,“还有很多。” 彭鸣一愣:“这里的厨房居然还有食材?!” 第48章 再叫一声哥哥 江柯凡还在上层徘徊,彭鸣就回到了楼下,一楼的厨房里这时已经围满了人,阮苏也在其中。 彭鸣跑过去一看,阮苏已经将那些锅碗瓢盆都翻找了出来,而其他的人正在帮他清洗。让人惊讶的是,那些厨具竟然都是完好的,还可以回收使用。 彭鸣眨了下眼,“这里能煮饭吗?” “这个厨房是完整的。”说着,阮苏还去一旁的煤气台旁边打起了火,“灶火、锅炉,都可以正常使用。” 彭鸣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感觉……这轮游戏,会是一场持久战。” 旁边的女生这时也被感染得有些惴惴不安:“为、为什么这么说啊?” “上一次主神‘好心肠’地给我们提供了食物,”彭鸣叹了口气,“结果那一轮游戏我们玩了10天才结束。”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十天!?” “不会吧,难道我们也要在这里待十天!?” “天啊!那还不如让痛苦来得更快一些呢!” 彭鸣摇了摇头,一时也搞不懂主神这么做的目的。一旁阮苏正用钢丝球擦着锅,突然“嘶”一声吃痛地皱起了眉。 彭鸣连忙问:“怎么了?” 阮苏脸色有些发白,却摇了下头,继续擦锅,“……没事。” 彭鸣立马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他肩膀上的旧伤,透过衬衣都可以隐约看见那狰狞的伤口。 “你的伤还没好吗?”彭鸣就接过了阮苏手里的锅,“别勉强,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接手。” 阮苏还想说些什么,彭鸣立马笑着接口道,“储存体力要紧。游戏才刚开始,你后面会吃不消的。” “……” 彭鸣继续拿出杀手锏说服:“而且……某个熊孩子还需要你帮忙看着呢,我怕柯仔又毛手毛脚惹出麻烦。” 阮苏扬起了眉。 把阮苏打发走以后,彭鸣转身看向了剩下的人,挽起了袖管,动员道: “这样吧!我们先把厨具清理好,再把所有可以用的食材都找出来统一放在一起,好做规划。” 众人纷纷应下:“好!” 阮苏走出了厨房,却没在客厅看见江柯凡的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开局他的伤口就有些隐隐作痛。也许是之前积累的旧伤太多,痊愈需要一定的时间吧。 但好在这一局游戏看上去并不像需要高强度的战斗,可以给他一段时间好好缓冲养伤。 最后,阮苏在二楼的主卧里看见了江柯凡。 衣帽间的地上是一片狼藉,防尘布被扯在了地上,灰沉蹭得到处都是。某人正把自己的身体嵌在衣柜之中,在里头翻箱倒柜,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看来你的确很需要一个人时刻看着,”阮苏靠在门框上,冷不丁说了句,“稍不留神就要闯祸。”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江柯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快速从衣柜里退了出来,眼神飘忽不定地四处看,好像想钻空溜出去。 “……关你屁事,”最后也没找到死角,江柯凡自暴自弃地往柜面上一坐,“事儿妈。” 阮苏朝他走近几步,一掌捏住某人的腮帮子:“龙原怎么没教会你要好好说话?” 江柯凡毫不留情地打掉他的手,“少提他,把头发还给我。” “什么?” “不想和你匹配。” 阮苏哑然失笑,笑完忽然又有些遗憾,“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江柯凡一脸不爽,“你老爱碰瓷,这理由够了没?” 江柯凡的表情很是义正言辞,阮苏额头一抽,爱碰瓷的人到底是谁? “昨天还刚跟我把自己老底都揭了,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那些事又不代表什么。”江柯凡挑起眉,反手就抵住阮苏的下巴,尖锐的指尖往皮肤上示威地划了一下,“信不信,我还可以更翻脸不认人一点。” 阮苏盯着江柯凡看了好一会,“好歹我也大你八岁,你能不能有点儿敬畏感?” “那得分人。” “你也会对龙原这么说话么?” “你有毒啊!”江柯凡松了手,“老提龙原做什么。” 阮苏颤着肩笑了笑。江柯凡就懒得再跟他废话了,起身绕过了阮苏,打算下楼去找彭鸣。 阮苏却总感觉有些话没说清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怎么好像总是要变了味。脑子一热,不知道怎么的,阮苏突然就拉住了江柯凡的手臂。 那时候,阮苏的眼前忽而就浮现起了上一局游戏的画面——江柯凡自知理亏,万分别扭地朝他扔下一个“哥”字,模糊的音节里透着些许赧然。 “如果你再喊我一声‘哥哥’,”然后,他听见自己语气一软地说,“我会像他一样……保护你。” 话一说出口,阮苏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了。他明明了解江柯凡的性子,也知道龙原对于江柯凡来说有着怎样独特的意义。 果然,江柯凡的瞳孔微微缩小,讶异逝去的同时,脸上一闪而过一丝阴霾。 他忽而换上了一副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阮苏,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阮苏松开了手,他刚想说我没有同情你,可忽然又意识到,江柯凡这回终于把他的名字叫对了。 也许江柯凡一直都知道阮苏两个字该怎么念。 “……我没有资格同情你,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阮苏上前了一步,“我只是想说……以前的那种日子今后不会再有了。” 江柯凡停下了动作,背对着阮苏没有说话,也看不清他这时是什么表情。阮苏靠在衣柜上,见气氛有些僵持,就冲他的背影补了句俏皮话:“反正你之前也叫过一回,有经验了。而且——” 阮苏笑了笑。 “……当个乖弟弟,我还可以给你找肉腿吃,不考虑一下么?” 这句煽风点火的话成功把气氛活跃了回来。这下,江柯凡直接回头比了个中指,一脸“你臭傻逼吧”,一边果断地跑了出去。 阮苏眼前还是之前江柯凡小声地喊他“哥”的场景……其实挺可爱的。 就是下一回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阮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江柯凡跑远以后,他刚想起身,身后的衣柜突然轰然一下全散了架。 阮苏看着被某人拆得七零八落的衣柜:“……” 他这下总算是知道江柯凡为什么跑这么快了。 . 厨房里,彭鸣和另外几个人一块正用小锅煮着干麦片,一边在简易案板上切着土豆片。回头一看,江柯凡已经从楼梯口走了下来,手里还攥着不知道哪里摸来的鸭子羽毛。 彭鸣一愣,“你怎么下来了?阮苏呢?哎把毛丢了,什么都往手里抓。” 江柯凡装傻,“不知道,没看见他。” “好吧。既然来了,就一块来帮忙煮面吧。”彭鸣看了看满案的食材,“我数了一下,我们的食物储存居然还挺多的。” 江柯凡顺势看去,发现储物柜里放了土豆、洋葱、麦片,还有饼干,加一些干面条。虽然食材看着不新鲜,口感不怎么样,但好在数量大概是十个人两、三天的量,维持生存应该还是足够。 江柯凡随手拿起一块营养不良的小土豆,“这么快就开始吃饭了?” “那个,是我……” 旁边响起一个又细又小的声音。江柯凡侧脸望去,那个叫做“小兰”的长发女孩红着脸颊小心翼翼地说,“我之前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有些饿了。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了。” 彭鸣伸手指了指窗外,“而且你看外面。” 那窗外的天空竟然变得有几分昏黄,落日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副很漂亮的傍晚景观。 “这次的游戏竟然加进了昼夜设定。”彭鸣叹了口气,“不知道晚上会有多长,还是煮一些食物先储存起来比较好。” 另一个短发女孩眨了眨眼,感叹道:“怎么感觉像真的在度假一样。” 旁边的男生看着夕阳伸了个懒腰,“难道是主神大发慈悲让我们轻松一下吗?哈哈。” “但愿如此吧,”彭鸣抓着手中的汤匙,“我也好久没下厨了,这感觉真是久违。” 这时候,从楼上也下来了另一个人。阮苏径直走到江柯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忙完以后,你和我一块上楼去。” 江柯凡肩膀一个激灵,立马戒备满满:“干嘛去?” 阮苏挑起一边的眉,“单挑。” 江柯凡意识到自己弄坏衣柜的事败露了。他转身就想跑,“爸爸不陪!”……然后被阮苏一把抓住,按着在耳边低声威胁道,“再不老实点我就去告状了。” 江柯凡立马不动了。 游戏还没开始第一段剧情,他就先把人家的游戏工具给折腾散架了。如果是个没用的装饰道具还好,但要是以此影响了游戏的主线剧情,那江柯凡可真的就要挨骂了。 “我先把柜子勉强拼好遮起来了,”阮苏又指了指楼上,“一会你再找把锤子,跟我上去好好解释。” “……” “看我也没用。” 这时候,旁边的小兰端着两个杯子走了过来,笑得很是青涩,“那个……你们想喝茶吗?我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包茶叶,就泡了两杯。” 江柯凡看也没看就立马接过茶杯,顺势从阮苏身边绕了过去:“谢了。” 小兰心一悸,抽回了留有余温的手指,迅速反应过来想搭话,“那个……” 可江柯凡已经走远了。望向他离开的背影,女孩欲言又止起来,仿佛还神思恍惚着。 “啊……”接着,她猛然想起了身边还有阮苏在,连忙把另一个茶杯递了过去。 阮苏别有意味地看着女孩,让后者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匆匆地低下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阮苏的眼神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这时候,从热闹的厨房里传来了彭鸣的声音:“面煮好了!我们来分一分吧。” 第49章 进入剧情 等大家拿着各自的碗分好了稀面条,太阳竟然已经完全地落山了。 整个房屋都变得黑暗起来。江柯凡跑去弄了两下电灯的开关,果然是坏的。 “嘿!你们瞧,我发现了什么。” 客厅里传来一阵鼓捣声,大家纷纷跑过去一看,发现客厅的置物架里面正摆了一排红色的蜡烛,可供照明。 众人不禁松了口气,有光源总比摸黑好。 阮苏到灶台边点亮了第一根蜡烛,剩下的人把其他蜡烛悉数整理了出来,一数,才二十来根,数量有限,根本不够用啊! 看来他们要节省着点才行。 彭鸣来到了客厅,几个人一起把木沙发的防尘罩掀了开来,又把桌面清空,点上三根蜡烛摆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光点亮了客厅的天花板,房间里总算不那么伸手不见五指了。 但光洒在阴森森的墙面上,还是衬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蜡烛不够,”彭鸣提议,“我们就先一起坐在这里吧。” 大家一起围坐在客厅里,一是省蜡烛,二是等真的来了剧情,十个人也更好应对一些。 于是众人纷纷应和,小心地找了位置在客厅围坐成了一个大圆。别墅虽然不小,但十个人挤在客厅里,竟然显得有几分拥挤起来。 夜晚的别墅不比白天宁静,一个猫爬架在烛光的照耀下都显得分外狰狞。阴风四起,身体作冷的同时,窗户口又时不时传来酷似孩童哭泣的风声,让人总是心头压抑地回头去看窗户有没有关紧。 等待开启剧情的时间总是很煎熬,未知让人倍感恐惧。 有人建议道:“咳……还是先吃面吧。” 接着,空荡的客厅只偶尔传来吃面条的吸溜声。气氛又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要不,”那个活跃的男生突然道,“我们现在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游戏开始到现在,我们几个好像都没能好好地聊上几句天。” 彭鸣看了看一左一右的江柯凡和阮苏,点头配合,“好啊。” “咳,那就先从我开始吧。”男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们叫我罗生就行,我今年二十。” 坐在他旁边的短发女生笑了笑,挽着他的手道,“我是艾果,和罗生一起来的。” 再往旁边看去,女孩将自己的长发挽至耳后,莞尔道:“我是兰怜夏,再有三个月就二十了。” 她长相清秀,举止温柔优雅,小家碧玉的模样,让人很有保护欲。 阮苏听着她说话,一边挑眉看向了江柯凡。这么说来,她和江柯凡其实是同岁。 “如果我们要打持久战的话,那大家可有口福喽!”艾果嬉笑着搂住朋友的肩膀,“我们小兰的厨艺可好啦,再枯燥的食材在她手里都能变出花来。” 彭鸣也表示赞同,“哈哈……确实。我煮的麦片都没什么味道,小兰做的这些面条倒是很好吃。” 艾果眼尖地看中了江柯凡碗里摆盘的清水面,一片小土豆,衬托得面条晶莹剔透宛如出水芙蓉。她立马笑了起来,叫住江柯凡:“哎,小哥,怎么样?你碗里的面条就是小兰煮的哦!” 江柯凡正好刚夹了一筷子,和着面汤吃了两口以后,最后也欣赏地点头:“嗯,好吃。” 女孩的脸颊就更是滚烫了。 阮苏若有若无地看了江柯凡一眼,也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放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只可惜我们这里地方不大,限制了你的发挥。” 兰怜夏摇了摇头,笑着轻声说:“……这里的设备已经算很齐全了,大家喜欢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大家纷纷夸赞她,“小兰,你谦虚啦!”“已经很好吃了!”“在这里能吃到这么棒的食物,我们都知足了,哈哈。” 阮苏又去看了一眼江柯凡,某个神经大条的人已经端着碗,没心没肺地把面条连汤喝个底朝天。 吃完面条以后,大家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几分。可这时,游戏的剧情线还是没有被触发。除了昏暗一些,别墅没有任何异样。 这就有点奇怪了。 “还是不要轻易松懈下来。”彭鸣提醒道,“大家再耐心等一等,可不要被主神钻了空子。” 再然后,客厅又变得有些安静起来。那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窝在沙发上低声密语,时不时传来亲昵的笑声,让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时候,阮苏拿起了一截最短的蜡烛,“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又看了一眼江柯凡。 江柯凡想假装没看见阮苏的暗示,最后惹得阮苏差点直接上手,他就还是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嘴上还忍不住嘲讽一句:“幼不幼稚啊,上个厕所还要人陪。” 周围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阮苏:“……” . 最后,江柯凡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阮苏上到了二楼,路上还顺手找了块碎砖头握在手里。 二楼的透光性更差些,蜡烛闪烁的光显得很是微弱。阮苏一开始还有些谨慎,在不熟悉的阴暗环境中他难免有些束手束脚。可江柯凡倒是心大,一头就扎进了黑暗之中,转眼就不见了。 阮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是,他在江柯凡身边,顾虑那么多反而还显得傻。 两人一块到了主卧,又推开衣帽间半掩的门。阮苏滴了一滴蜡油,将蜡烛沾在了地面之上,烛光勉强把衣帽间照亮。 江柯凡这才发现,阮苏其实已经差不多把大衣柜修好了。就差把钉子重新上好固定一下。 阮苏一边把衣帽间的门给关上了:“你当时干嘛特意跑这里拆柜子来了?” “直觉。” 阮苏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在大衣柜里迷路了呢。” “我又不是闲的!”江柯凡蹲下来,一手拿着板砖,一边研究该怎么钉钉子,“爸爸破案呢。” “找线索还找得把游戏道具都给拆了,”阮苏摇了摇头,“你这种玩家真是很不讨人喜欢啊。” “嘿!别再嘴碎了行不行?”江柯凡回头就是一板砖,“不帮忙就出去,莫烦老子。” 幸好阮苏反应快,正好接住了江柯凡丢过来的砖头。他失笑地低下腰去,帮江柯凡凿起了钉子。江柯凡扶着柜门,阮苏就去找钉子的位置。长手指按着小洞,“门往这挪点儿。”江柯凡就乖乖地照做,一脸严肃。 “歪了,再往旁边点儿。” 江柯凡又听话地移了一下柜门。 阮苏忽然神奇地感觉到江柯凡似乎不大像之前那样抗拒自己了。 他这时才发现,江柯凡就是小孩子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是敌是友,他分得很清。有时虽然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可嘴还硬着。 就比如现在。 钉子拍进去了一个,阮苏一边盯着衣柜看了看,决定换一个话题:“你觉得这里面会藏线索?” 江柯凡“嗯”了声,“这个房子这么大,如果是我有东西想藏起来,除了这还能放哪儿。” 江柯凡一边说着,一边费劲地去扒拉柜子边缘,想把倒塌的柜门对齐。可他越是用力,柜子就越是摇摇欲坠,简直就是适得其反。 阮苏叹了口气,拍了一下江柯凡的肩膀:“……你真不是个好木工。去坐着吧,我来。” 江柯凡双手解放,就坐在蜡烛旁边盯着阮苏干活。 “你不会告诉彭鸣吧?” 阮苏把柜门固定好:“只要你下次下手前注意点分寸。” “……真麻烦。” 阮苏的动作很麻利,娴熟地控制好柜子的角度,再用板砖把两个钉子拍了进去,柜门总算稳固了一些。撒了手,至少不至于散架了。 然后,阮苏放下了手里的板砖,走到了江柯凡面前。 “喏。” 江柯凡定睛一看,发现阮苏手心里躺着一缕头发,正是他的。 刚才问他要阮苏还耍赖皮拖着,怎么这会突然就主动上交了?江柯凡抬起眼看着他,十分不信任:“干嘛?” “我不想勉强别人跟我组队。” 阮苏的表情还算真诚。江柯凡犹豫了一会,最后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些,就鼓起腮帮子,把他手心的头发吹了开来:“算你识相。” 柜子修好了,烛火也快燃尽了。阮苏拿起蜡烛正想往回走,突然发现江柯凡又退至了衣柜边,凝视着一个什么东西,神情很是专注。 “怎么了?” “有点奇怪,拿火过来。” 阮苏把蜡烛往衣柜旁凑了凑,烛光有些闪烁,把漆黑的衣柜照亮了几分。阮苏还没反应过来,江柯凡已经飞快地伸出了手。 然后……抓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皮小盒子。 这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气氛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果然,剧情要开始了吗? 没想到江柯凡的直觉还真的应验了。 阮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来。江柯凡动作有些粗暴,强硬地把盒子给一掌拍开了。一叠泛黄的纸张漏了出来,没抓稳的物件哗啦一下全散落了下去。 “……”阮苏咋舌,“啧,下手没轻没重的。” 江柯凡默默比一个中指:“别对我说教!” 阮苏的脾气都给他磨没了,就弯下腰去把地上的东西悉数捡了起来,一边将蜡烛放在了柜台之上。 蜡烛燃到只剩一个头,微弱又昏黄的烛光让书信之上的字迹勉强才能辨认出来。江柯凡攥着的是一沓照片,而阮苏拿着的是几封黄皮信封。 “2000年……”江柯凡眯着眼睛,把照片角落的字读了出来,“杜家合影……” 阮苏用手指细致地抹去了照片上的灰沉,然后确定道:“这张照片是在这栋房子前拍的。” 照片上一共坐着三个人。一个老人在前方,手里抱着一只小猫,脚边趴着一只白色的土狗。他的后方站着两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周遭还有一些鸡鸭活动的痕迹,背景正是这栋房子的正门。 “也许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然后,他们又转而望向了那个黄皮信封。 阮苏刚看出信封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至我父”,这时,柜台之上的蜡烛忽然“噗呲”一下,熄灭了。 第50章 老宅的一家人 两人一下子就又陷入了黑暗之中,视觉的功能被瞬间掐断。 阮苏几乎都能感觉到江柯凡的气息就近在咫尺。 江柯凡还没缓过神,以为是丧尸要跳出来了,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照片,“草……吓我一跳。” 阮苏沉默了一下,“先去一楼和其他人回合吧。” “行。” 两个人拘谨地迈开脚步,摸着黑朝前走去。突然,江柯凡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类似鸟笼的东西,响起一连串噪声。 阮苏调笑道:“需不需要我抱着你走?” “你傻逼啊。”黑暗中隐约看见那只熟悉的中指,“我就是摸黑长大的。” 阮苏这才想起来,江柯凡从小就是在下水道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 ……看来扮酷这一招在他身上好像行不通。 等眼睛适应黑暗以后,江柯凡轻松地小跑着下了楼,迫不及待地想把照片给彭鸣看。阮苏跟在他身后,两人下到了一楼,视线内逐渐映入了客厅里明亮的烛光。 “嗨,你们回来了?”彭鸣老远地挥手打招呼,“怎么去了这么久。” 江柯凡挥了挥手中的照片,周围的人顿时一片抽气:“好消息,剧情来了。” “你们居然去找线索了啊!” “好神奇哦,我们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卫生间吗?” “在主卧的……”阮苏摸了一下鼻子,“衣帽间里。”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忽然有些搞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怎么上着厕所,最后一块跑主卧去了? 而江柯凡却没注意到其他人怪异的眼神,径直把照片扔给了彭鸣:“彭鸣哥,你看看这老头。” 阮苏眼睛一亮,“彭鸣哥”倒是叫得很顺口。 然后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江柯凡叫他“阮苏哥”的场景。 ……还是不要乱想了。 彭鸣接过了照片,就着烛光一看,那几张合影基本就是三个家人的生活照,从照片的标注可以看出这个老人姓“杜”。 “这是房子的主人吗?” “可能吧。” 江柯凡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阮苏又伸手把自己手里的信封递了上去。 “还有这些。” 照片在其他队友手间挨个传阅了起来,“住在这里的应该就是这个老人家了吧。”“这些不就是典型的家书么?” 彭鸣小心地拆开了信封,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最近怎么样?妈的身体还好吗?我已经找到了工作,打算在那边安定下来了。厂里的条件还行,就是一年到头没什么假,工作也比较辛苦。但是我已经知足了!我没什么文化,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已是很好的事。只是,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会很想念妈包的韭菜饺子。不过,等明年大哥娶上了媳妇,我们过年的时候可就热闹啦!” “好淳朴的信啊,”艾果眨了眨眼,“还有几个错别字。” “然后……这好像是回信。”彭鸣拿起了另一张信纸,“孩子,我们最近挺好的。恭喜你找到了工作,以后就好好干,出人头地。你妈妈不识字,我把这封信念给她听了,她高兴地包了好多饺子,说想办法给你邮寄过去。儿,照顾好自己。” 这时候,罗生在一堆老照片中又发现了另一张合照。照片上印出了四个人的模样。那时候坐在前方的是一对夫妇,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看得出来,那时候家里的母亲还在世。右下角是一行小标:“1980年,杜家纪念”。 “哎~真好啊!”艾果情不自禁地勾住了男朋友罗生的肩膀,“这一家人真温馨呢。” 温暖的一家人,家书的墨水里仿若都透出浓郁的人情味儿。 “后面的信呢?”阮苏指了指,“接着往下读吧。” “……爸妈,和菁菁那边的事情已经谈妥了,喜宴定在了元月的27号。菁菁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最近带她买了很多新衣服,还给宝宝买了玩具和婴儿床。对了,妈还一直闹着想来家里照顾媳妇吗?您可要帮忙拉着点儿啊。您也知道,妈的身体这几年越来越不好了,长途奔波太辛苦了。加上菁菁那边生活习惯也和咱们不太一样,相处下去要闹矛盾的。不过,婚事已经很快了,下个月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但其实从里面还是可以看出一些隐性的小矛盾的。”彭鸣托着下巴思索道,“妈妈的身体不大好,而这个大哥是奉子成婚,娶的媳妇好像有点儿……看不上婆家的感觉?” “这个菁菁应该是个城里女孩吧,和偏远乡下的婆婆肯定没法互相理解的,隔开来住最好。”艾果赞同道,“嘶!婆媳关系不好处啊。” “继续往下看吧。” “妈上次病倒住院,真的吓到我们了。弟弟他甚至去寺庙里求了香,希望保佑妈平安。后来……检查结果并不理想,我就想着把妈接来家里照顾一段时间。可没想到,为此我和菁菁大吵了一架,结果最后不欢而散。我夹在其中,也很是痛苦…… 你知道的,宝宝才刚满月……菁菁又辞掉了工作,说是得了产后什么……抑郁症。唉。那是个什么病呢?妈当年一口气生下了我们两个大胖小子,第二天不也照样下田干活了吗?现在,家里的手头变拮据了,我甚至还要向我的弟弟开口借钱。唉,我这个大哥当得,太失败了。爸,对不起了,只能辛苦您照顾妈了。” 艾果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一边是还没成家、自己工作尚不稳定的小弟,”罗成咋舌,“一边是成了家、自己小家却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大哥……确实,好像哪边都帮不上什么忙啊。” 江柯凡又抓起一个信封:“唔,这是回信。” “不用担心,近来她已经好很多了。你要照顾好菁菁,她是你的媳妇。看见你们好好地过日子,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听起来有些孤独啊……”罗生叹了口气,“但也是无可奈何。” 艾果感叹地说,“这对老夫妇的感情一定很好,懂得家庭关系里,婚姻关系排在第一位。” 彭鸣翻了翻之后的信件,表情就变得有些神伤了:“后面的信……就是一个分水岭了。” 艾果一愣:“什么分水岭?” “……爸爸,妈妈病逝转眼已经过去半年了。这半年里我过得很痛苦,失去了母亲,又丢掉了工作。有时候,我会想,她连她的孙子都没抱上几次,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后生的福,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呢?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唉。 这一个月以来,我每天忙碌奔波找新工作,有时一天只吃几个馒头。幸好,我认识了和我一起打工的小柳。她和我互相鼓励,我才咬牙坚持了下来。爸爸,对不起。我今年可能回不了家过年了,也没有脸回去了。” “‘她已经好很多了’,果然是安慰话啊。”艾果忽然有些惆怅,“母亲最终还是病逝了。” “弟弟后来过得也挺惨的。” 彭鸣又拾起了下一封信,那封父亲的回信上笔迹停停顿顿,最后只写出一句:“在外照顾好自己,想回家时就回来吧。” 又是半年过去,大哥也寄来了一封信。 “那天陪您安顿母亲后事的场景就好像还在昨天。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才真正懂了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宝宝终于长到了上学的年纪,菁菁也打算去外面重新找事情做了。我的生活终于开始走上了正轨。我想,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是时候做些什么来报答您了……” “我和弟弟决定了,一人拿一点钱出来,为您在老家建一个新房子。” “我们知道,您在老宅子里的生活很不方便。老宅子很简陋,家具也都损坏的损坏、老化的老化……您一个人住着很不舒服。所以,我们就想着为您建一个新房,您说好不好?” “对了,您知道吗?弟弟和他同厂的一个小姑娘好上了,两个人处得挺好的,已经有小半年了。不出意外的话……妈离世前最后一个心愿也终于可以实现了。” 艾果恍然大悟:“噢,原来——这房子就是这么来的啊!” “看起来,截至到了现在,弟弟交上了女朋友,哥哥也把自己的小家照顾好了……两个人的生活都各自稳定下来了。” 再往后翻,来往书信的时间跨度就越来越大了……书信的内容也大多是一些生活琐事。宝宝上学了,弟弟要结婚了……直到最后一封信上写着,老大给爸爸买了一只手机。 彭鸣就问:“那只手机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江柯凡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看见什么手机。” “其实有书信来往的话,”罗生在一旁又说,“就说明两个儿子很少和爸爸见面了。” “对啊……在母亲去世以后,他们好像就很少回家了。”艾果回想起那些信,“一年好像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一次,有时候兄弟俩还不一定能凑齐。” 彭鸣沉默了一会,分析道:“其实也可以理解。也许母亲是维系这个家庭的核心纽带。一旦失去了这个纽带,加上两个儿子又各自组成了他们新的家庭……” 众人相视一眼,目光里一时流转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不过,在清楚这栋房子的来历以后——”艾果笑着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臂,“我好像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罗生搂住她的腰:“怎么,女侠已经胜券在握啦?” “这倒不至于。”艾果伸了个懒腰,“就是我觉得,这只是一栋寻常人家的养老房啊,总不见得跑出什么三条腿的丧尸、异形怪物出来吧?” 阮苏无声地摇了摇头,还是太天真啊。 这时候,蜡烛的光忽然闪动了起来。艾果转身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依旧昏昏沉沉的:“话说,我们都在这里待了多久了?我怎么感觉至少都有五、六个小时了……可这天一点也没有亮起来的迹象啊?” “我们这儿有没有可以记录时间的东西?”罗生又问,“手表啊,机械屏之类的。” 彭鸣摇了摇头,“游戏内的昼夜是主神随意设定的。夜晚可以是十个小时,也可以是二十个小时、三十个小时,或者……无限长,直到游戏结束。” 人群中传来一阵抽气声。 “那——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这样摸黑了?” “可这些蜡烛根本撑不住这么久吧!” “哎,”罗生突然活跃地蹦了起来,“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 “反正现在也过去这么久了,还触发了第一段剧情,也没看见什么怪出现。估计短时间内不会那么容易触发第二段剧情了吧。”罗生笑着拍了拍手,“正好我们空坐在这里也是无聊,久了还容易犯困。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这里的房间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 我都没有榜单 新来的小可爱是怎么看到我的 难道是因为缘分吗 第51章 柯仔的个人魅力 有人很是不解:“哈?分房!?” “正好五个卧室,两个人一间啊!”罗生竖起了五根手指,“我们现在可以先去小睡一下,过会醒了,就又是精神满满了。这样既节省蜡烛,又可以保存体力不是。” 旁边一个队友忍不住吐槽道:“你心可真大,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睡觉呢!” 罗生嘿嘿地笑了笑,一边摸摸脑门,“这不是觉得再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么。”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艾果。 艾果红着脸,笑嗔地打了他一拳:“我看你是想和我独处了才这么说的吧!坏蛋。” 阮苏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对情侣腻歪地打闹,他其实不是很赞成他们现在分开去休息。 按理说,在触发一段剧情之后,游戏里总会出现一波小怪虐一虐玩家。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完信都这么久了,周遭好像始终没什么动静。另一方面,确实如罗生所说,这样干等下去实在太消耗蜡烛了。 而且……那几个小年轻看上去不像是很安分的人。他们要是真想去睡觉了,阮苏很大概率也拦不住他们。 于是,阮苏只好一言不发,暂时表示中立。 这时,艾果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咳嗽了两声,凑到兰怜夏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肘:“如果要分房的话,那我们小兰可得小心了,毕竟她可是个妙龄单身女郎!室友——当然就得找个正气凛然点儿,关键时候又能英雄救美的那种!” 说着,眼神就不自觉地飘向了江柯凡:“那边那位小哥——你觉得怎么样呀?” 周围顿时响起罗生配合的口哨和起哄声。江柯凡在一片喧闹中一脸懵地抬起眼,他刚才出了会神,一下没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选一个室友呀!”艾果就笑着把兰怜夏往江柯凡的方向推了一下,“和美女住一间房,可是需要运气的哦!” “……室友?” 兰怜夏的脸颊娇羞,动作很不自然。可没想到,江柯凡只是轻扫了她一眼,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 然后,江柯凡理所当然地看向了彭鸣,“那我和彭鸣哥一块吧。” 一瞬间,周围无数惊讶和看好戏的目光刷刷地投来,让彭鸣额头直冒冷汗。 暗示明示都到这个份上了——江柯凡这已经不叫钢铁直男了,分明就是情窦未开的小毛孩! 旁边目睹了一出尬戏的阮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脸笑得肩膀都在发颤。他越看江柯凡越觉得好玩儿,某人简直可爱到冒傻气。 可惜了两个女孩子良苦的用心。 这时候,兰怜夏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艾果一时也语塞起来:“哎,你、你这……唉……” 气氛登时有些尴尬。为了给女孩台阶下,阮苏就自告奋勇地上前解围道:“……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好运气?” 艾果一怔:“啊?” “不介意的话,”阮苏指了指兰怜夏,“我和她住一间吧。” 说完又勾起嘴角来补充了句,“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英雄救美。” 兰怜夏一愣,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旁边的江柯凡。可江柯凡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或者说,压根没跟他们在同一个频道。 兰怜夏叹了口气。 “嗯……好,谢谢你。” 江柯凡拒绝了兰怜夏的邀请以后,阮苏的心情突然变得分外灿烂。 最后,“护花使者”阮苏替队伍里唯二的女孩兰怜夏选了一个最大的主卧。主卧不仅自带衣帽间和浴室,还有一张无比柔软的双人大床。 站在床边,手边是一支摇曳的蜡烛,兰怜夏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难为情。 她的动作好像很是拘谨,就差把“拒绝”两个字直接挂在脸上了。其实阮苏大概也可以猜到,她应该是不想被江柯凡误会吧。 “你放心。”阮苏主动地划出了一条“绅士界”,指了指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在了一旁的长沙发上,“你睡床上吧,我在沙发上休息会儿就好。” 兰怜夏舒了口气,表情顿时如释重负起来。 “……谢谢。” 阮苏笑了笑,“不客气。那就……做个好梦了?” 兰怜夏像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然后简单拍了两下床单,匆忙地钻进了被窝,还刻意用后脑勺对着阮苏的方向,浑身都透着紧张。她这生涩的反应,不禁让阮苏觉得很是好笑。 但阮苏也没多在意,自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蜡烛被吹灭了,从窗外透进微弱的月光。 不知道躺了多久,阮苏想着小直男江柯凡现在可能在做什么,不知不觉就失眠了。想去亲眼看看,但又找不到理由。现在突然去敲门,一定会把无辜的彭鸣给吓一跳。 突然,阮苏灵光一闪。也对,他傻了。江柯凡怎么可能真的去乖乖睡觉。 这么想着,阮苏就不自觉地起了身,打算往门口走去。或许能在后院或者阳台之类的地方发现某个多动症小孩儿。 就这么一个动作,床上的人突然警觉地开口叫住他:“……阮苏?” 没想到她的睡眠这么轻。阮苏就定住了动作:“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有……”床上的女孩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声音还沙哑着,“我……有点睡不着。”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放下外套,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是不是有点怕黑?” 兰怜夏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望向阮苏的方向,“刚才你要去哪里呢?” “去透透风,不会走远的。”阮苏这才意识到,兰怜夏可能是有些害怕一个人待着,“如果你睡不着,我就留下来吧。” “不好意思……”见阮苏这样关心自己,兰怜夏不禁失笑,歉疚地解释道,“我其实也没有很害怕。只是……我有点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和江柯凡——匹配在一起。” “江柯凡?” “啊,就是,那个高高瘦瘦,头发有点卷卷的男生。”兰怜夏红着脸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后来才想起阮苏应该看不清自己的动作,只好傻笑地收回了手,“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 阮苏也回之一笑,算是肯定。又问:“你很期待和他一起玩游戏么?” “怎么说呢。”提起了江柯凡,女孩的表情明显活跃了许多,连眼睛都情不自禁地亮了起来,“我参加这个游戏也有一些年头了,很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他的那些事迹,在我们这些人之中都很有名气的!” 阮苏看了看兰怜夏,她指的应该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人际圈子吧。没想到,江柯凡这种类型的竟然意外地很受小女生的欢迎。 “我们有时候还会在他背后偷偷叫他‘凡神’。哈哈,你可不要笑话我啊。”见阮苏没有反感的意思,女孩慢慢放松了戒备,话也逐渐多了起来,“能和他匹配在一起,我真的很惊喜。所以我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毕竟……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看得出来,”阮苏盯着她,“你朋友还努力地为你们制造独处机会呢。” “很明显吗?”兰怜夏的眼神一黯,“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她有时候会有些夸张。唉,希望没有吓到凡神才好。” 阮苏顿了顿,又问:“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 兰怜夏低着头,红着脸颊不再说话了。但阮苏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之后,阮苏又陪着兰怜夏聊了几句天,直到女孩犯了困意,抱着枕头缓缓睡去了。 等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后,阮苏站在走廊上,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有些沉郁起来。 果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虽然江柯凡很明显还没有注意到兰怜夏的那些小心思、并且以后可能一直都不会注意到,但听过女孩一脸倾慕地说着江柯凡曾经立下的赫赫战绩后,阮苏还是有些如鲠在喉的不舒服。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好在,他下一秒就在走廊尽头的阳台口看见了鬼头鬼脑的江柯凡。某人果然没睡觉,大半夜又坐不住地出来探路了。 阮苏望着他的背影,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起脚,三步化两步走了过去。 “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做贼?” 江柯凡直接被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里的蜡烛给抖下去。立马皱着眉朝回看去:“你有毒啊!吓爹一跳!” “你要是又手笨碰坏了什么家具,”阮苏对着他耳边再三叮嘱,“我就真的要打你手心了。” 江柯凡直接用后脑勺对着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彭鸣都没管我,你说什么屁话呢。” “那我让你好好回去待着别闯祸。” “你的话不算数。” 阮苏皱着眉:“就只听彭鸣的,我的不作数?” “那当然,”江柯凡此时还没意识到危险,“彭鸣是谁,你是谁。” 听了这话以后,阮苏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不禁发觉江柯凡的嘴巴还真是不忌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话不过脑,有时候听起来真是让人莫名地心里窝火。 阮苏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憋着一口浊气沉声道:“我不喜欢这话,收回去。” “不收——”下一秒阮苏的手就伸了过来,江柯凡反应很快地往外一躲,像只炸毛的猫,“你又犯什么毛病啊!” “不收回就揍你!” 阮苏直接上手,江柯凡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抓在了怀里。为了惩罚江柯凡的嘴臭,阮苏象征性地对着他的屁股蛋就是两掌,打得江柯凡一个激灵,嗷嗷直乱叫。 “你、你有毒——放开你爹!” 阮苏不依不饶,又是一掌:“叫我什么?” 江柯凡倍感屈辱,不断挣扎:“叫个毛线啊!” 阮苏力度不变,看着扑腾的江柯凡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晃而过一道诡异的影子。 第52章 谁又来招谁 江柯凡也察觉到了那动静,忙挣脱了阮苏的桎梏,“什么玩意儿?” 阮苏手撑在窗台上,往楼下看了看:“好像下去了。” 江柯凡立马来了精神:“追!” 两人正要往楼下跑去,急促的脚步声还是把熟睡的女孩惊醒了。兰怜夏一脸紧张地打开了主卧的门:“怎么了?” 江柯凡指了指楼下,一边一头钻进了楼梯:“有情况。” 阮苏正想开口让兰怜夏留在房间里锁好门,谁想她先一步披上外套也钻进了楼梯口。 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三个人一块赶到了一楼,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阮苏点亮了一支蜡烛,正想四周看看,可江柯凡已经朝门口飞窜了出去。 “凡……啊,”差点说漏嘴,兰怜夏连忙把称呼换了回来,“江柯凡,怎么了?” 江柯凡已经打开了门闩:“在门外!” 门一打开,寒意刺骨的月光便倾泻在了三人的脚下。房子正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在夜色之中映出星光点点,显得分外好看。 湖旁边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很多枯萎的花朵和蔬菜。可以想象,当繁花再度盛开的时候,这里会是一副多么漂亮的美景。可惜,现在只剩下了残枝枯叶。 江柯凡大步跨了出去,兰怜夏小心地跟在了他后面:“有、有东西藏在那花园里吗?” “我也不太确定,”江柯凡朝小花园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嘶,跑这么快。” 江柯凡翻了几下园子里的枯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一扭头,发现阮苏正盯着湖面看了许久,一脸若有所思。 “看什么呢?” “……” 阮苏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湖边,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往湖里一个远投—— 石子落进了湖里,激起一片水花。 平静的湖面没什么反应。 阮苏弯下腰又挑了一块大一些的石头,江柯凡就在这时拦住了他:“嘿!你干什么呢?” “湖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兰怜夏一愣,立马紧张地牙齿打颤。她捡起了一块粗壮的树枝给自己壮胆,一边下意识地江柯凡的方向偏移了几步。 “我、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江柯凡看了她一眼,思索一会儿,只道:“站远点。” 然后,就扭过身去,和阮苏一起砸起了湖。 直到第五块石头落水,水面终于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透过湖面,还可以模糊地描摹出一个扭曲的影子,形状像是一只—— 刹那间,水花四起,从两人脚边的水面突然跃起一只庞然巨物,卷起一阵狂乱的阴风! 糟了,他们手里还没有备战的武器! 夜色甚浓,周遭是一片的可怖的漆黑。阮苏下意识把江柯凡护在了身后,只感觉到那庞然巨物搁浅在了岸边,扭动了几下身躯,忽然不动了。 江柯凡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指,“那——” “嘘。” 阮苏拦住了江柯凡,一边尽量把动作放轻,小心地端着手里的蜡烛,让烛光若有若无地照过面前的巨物。 浮光掠影间,阮苏讶异地发现,眼前停着的竟然是一只巨型的鱼。 身长近两米,深褐色的无神鱼眼,鱼鳃鼓起,深色鱼鳞像锋利的金属片一般分布在周身,浑身都狭裹着一股腥臭的潮水味。 简直就像是中了什么病毒被感染的变异鱼。 但好在这种鱼类,一旦离了水,基本上就是半个瞎子。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基本上威胁性不强。 但兰怜夏的心理承受力没他们两人那么强,看见这只恶心的鱼,立马背过身去,差点干呕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鱼?”阮苏皱了皱眉,看向江柯凡,“你刚才看见的,就是这个么?” “不像啊。”江柯凡也很困惑,“除非这只鱼会在地上跑,还是窜得飞快的那种。” 话音刚落,地上那团黑物突然狂躁地扭动起来,撅起肥大的身躯,朝他们猛扑而来! 鱼带起的风将蜡烛都扑灭了。江柯凡趔趄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淦,这鱼怎么还毛起了!” 阮苏刚想伸手去拉他,那鱼突然张开血盆大嘴,锯齿般的獠牙离阮苏的肩膀就近在咫尺! 江柯凡直接抓住阮苏的手,将他一把拉在了地上。阮苏反应不及,牵扯住肩膀的伤口,一下子吃痛地栽倒在江柯凡身边。下一秒江柯凡的脚就飞踹了出去,抵在巨鱼的鳃部! 一边对阮苏丢出一个打火机:“用火烧它,快点!” 阮苏的手因为后痛还有些颤抖,打了好几次火,都没着,还是个坏的!阮苏皱着眉:“哪找的?” “别废话了!” 这一次终于点着了,阮苏把蜡烛再次点燃,径直朝鱼扔了过去——那半截蜡烛却被鱼尾巴一个灵猛的飞甩,给直接拍翻在了地上。 慌乱之中,兰怜夏抓着自己手中的树枝,匆忙地又包了一团枯草在顶上,给阮苏递了过去:“用、用这个吧!” 阮苏迅速地点燃了这个简易火把,举起来就对着鱼头一阵乱捅。那鱼被烧着了脸,顿时闻到一股泼辣的焦味儿,被熏得连退了好几下。 最后,江柯凡又恶狠狠地补上一脚,那鱼半个身体被揣进了水里,湖面一下窜起一股焦烟。它尝到了火把的滋味,这下总算是作罢,灰溜溜地钻回了湖中,一眨眼就游远了。 阮苏把火把丢了下来,舒了口气,又去弯腰找回了那半截蜡烛。仅有的火源可不能浪费了。一转头,江柯凡已经烦躁地躺在草地上,仰天长啸。 “这……这玩意儿,画风也太突兀了吧!” “我们刚才看见的不是这个,”阮苏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也就是说,这里还有第二只这种‘东西’。” 兰怜夏还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喘气,阮苏看向她:“你没事吧?” “嗯,我……还好。”兰怜夏把头发挽到耳后,舒了口气,“幸好刚才凡……江柯凡反应快,才没把鱼往岸上引,真是太好了。” “爸爸的危机应对能力全球一流,”说着,江柯凡眯起一只眼睛,对着湖面比了一个射枪的手势,一边“chu~”了一声,“如果有枪在手里,那就是一头毙命!” 兰怜夏被他逗笑了,一边双眼放光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我知道!我还听过之前的野生局,你一人就放倒四只丧尸,关键时刻把队友从笼子里解放出来……真是太帅了!” 江柯凡有些惊讶:“你知道那件事?” “不只是那件事呀!”兰怜夏继续如数家珍地回忆着,“还有丛林迷宫里你用一把短刀就把所有野生猴子制服、地下古城里你破除了暗门的最后一道最困难的关卡!还有……” 听着兰怜夏像个小迷妹一样给自己疯狂打着CALL,江柯凡脸上的表情也逐渐由惊讶转向了喜悦。 然后挑眉一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阮苏心中的警铃突然“叮”地一声报了响。 “啊,我叫兰……”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自我介绍最后被阮苏生硬地打断了,“那边的园子里好像藏了个什么东西?” 江柯凡一愣,“什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阮苏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只好胡乱地指了个地方。江柯凡眯眼看了会,直接走了过去,弯下腰来在地上翻动着土壤。 “……找到了没有。”阮苏后脚跟了上去,低头看了一眼,竟然真的从泥土之中看见一个小盒子的一角。 他本来是随手一指,没想到还真埋了东西。 江柯凡把盒子挖了出来,拿在手上,眨了眨眼睛,“这么远你都能看清?” “……快打开看看。” 盒子因为长期被密封埋起来,边缘口都变了形,变得有些难以开盖。他们费了一番力气才把那小盒子撬开了,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只手机。 还是很古老的那种按键老人手机。 江柯凡把手机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发现手机开不了机,按什么键都没有反应。 “这,这是线索啊……”兰怜夏惊讶地说,“里面一定有都东西!可是谁会把手机埋进土里呢?” 阮苏盯着按键机看了一会儿,随即说:“手机没反应,现在就两种可能,一是坏了,二是没电了。” 江柯凡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站了起来。 “那就去找充电器吧。” “我和你一起。” 兰怜夏看了看他们,最后道:“那,那我就去把大家叫醒!” 三个人分工明确。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睡眼惺忪地下了楼,在客厅集合。而阮苏和江柯凡还在挨个搜查柜子口。一般来说,手机的充电器会放在哪儿? 其实可以是任何地方。 但既然这支手机被埋了起来,说明它的主人平时并不怎么使用它。也就是说,充电器自然也就很少用到了。 阮苏突然灵光一闪:“去衣帽间看看。” 最后,他们果然在那个旧柜子里找到了充电器,和手机的充电口是匹配的,还完好如初,被谨慎地收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什么人会把手机埋起来,又将充电器小心地收放整齐? “可能是想着有一天还会用到?” 阮苏似笑非笑地圈着手机充电线,“你是指我们现在的状况吗。” 两个人一块把充电线带了下去。客厅里,大家这时也都变得精神抖擞:“你们俩效率太高了!这么快又找到一个线索,简直带飞我们全队。” “这局我们是不是可以躺赢了?” 被夸奖以后,江柯凡心情颇好,主动地屁颠屁颠去找电源给手机充电了。这间隙,彭鸣就来到阮苏身边,有些担心地问:“柯仔果然去找你了。我后来一直没怎么睡,怎么样?你们没受伤吧?” “湖边有只大鱼,”阮苏解释道,“不过已经被我们赶走了,暂时。” 彭鸣哭笑不得,“那就好。我一会去警告一下大家不要轻易靠近湖面吧。” 阮苏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说他去找我了,什么意思?” “他说你肯定没睡,想跑去吓唬你。我想看着他点儿,他还不让我跟着。”彭鸣一脸无奈地苦笑,“这傻小孩估计是把你当新玩伴了。他就是个小夜猫子,以前跟我们一起的时候,也把我们一伙折腾得不行……如果他真的去半夜敲你门了,你别介意啊。” 阮苏却没说话。他的心像是一瞬间被一个小猫爪挠了几下,又痒又酥的。 原来当时江柯凡夜游到阳台口,是想找他来了? 看江柯凡反抗得厉害,他就把头发还给了江柯凡。却没想到反而还有了“欲擒故纵”的效果?现在,这傻小子是真把他们当成哥俩好了? ……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笨蛋。 阮苏本来已经够混乱了,结果这货还要主动过来招惹他。 阮苏站在原地没动,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这时,江柯凡攥着一个亮起屏幕的手机,突然小跑着冲了出来:“都快过来,电充好了!” 第53章 空房子 “直接看看内存卡里有没有东西。” 几个人围着一只旧手机翻找了一番,最后没在内存卡里看到什么有用的照片或视频,倒是发现手机里还存着几条通讯记录,大多是和一个备注为“大儿子”的人通的电话。 彭鸣又翻看了一下短信,意识到老爷子可能是不太会打字,短信全是“大儿子”发过来的,偶尔夹着几条“小儿子”,而老爷子本人则从来没回复过。 点开一看,最近的一条是:“爸,事出突然,菁菁的姑妈要回国了,今年我们可能要去她家过年了……具体我找机会再向您解释。如果您看见了这条信息,就打个电话给我。或者,接一接我的电话,好吗?” 再往前一条,还是大儿子发来的: “爸,对不住了,刚才在电话里那样争吵也不是我的本意,但您也不能说那样的气话呀!我们子女当然都是为了您好……唉,算了,这种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带菁菁和宝宝回家一趟,一块看看您,到时我们再讨论,您觉得怎么样?” “哼,”艾果不屑地耸了耸肩,“男人的嘴。” 江柯凡眯起眼,“他们这是吵架了?为啥?” 彭鸣摇了摇头,只叹口气说:“……如果过年也回不了家,那他们一家人岂不是一年也都难团聚一次了?对了,小儿子呢?小儿子有没有说些什么?” 阮苏又往下翻了翻,小儿子和老爷子的往来通讯就更少了。找了大半,只发现简单的几条:“已经到了,在火车站。”以及“小柳收到了,很喜欢”这类的信息。 “感觉小儿子和老爹的感情更淡些啊。” 这时候,阮苏忽然发现录音机里存了几段录音,名字是一串数字,似乎是日期。罗生笑着调侃:“难道这老爷子闲暇时间还会自己唱点歌录下来听听?” 艾果笑着接了话,“那我们岂不是要听到什么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十送红军?” 行动派江柯凡直接上手:“点开听听就知道了。” 一道略带着急的中年男声就传了出来:“爸,你也不能总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呀!就算你和村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不熟悉吧,那王叔叔也喊了你好几次,陪他一块下棋玩牌,可你也不爱去,你们以前不是常聚一块的么?” 接着,手机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一道沙哑的老人音: “因为你王叔是彩菊的义弟……他以前常带些肉蛋来看望她。” 彭鸣小声地提醒:“彩菊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妈吧。” “王叔叔是我妈的义弟,可、可你们不是也相处得挺好的吗?”电话那端突然语塞了一下,“你又抱怨这屋子太大太冷清,一边又把朋友们都往外推……爸,您可让我们怎么办呀?” 结果这边顿了一秒钟,然后“啪”地一下直接挂了电话。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面面相觑,“看来也是个倔老头啊。” “这房子一个人住……”彭鸣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确实大了些。” 接下来,大家打开了第二个录音文件。日期记录着是一周之后,还是刚才的那两个声音,这一次,两个人的语气都平缓了许多。 “爸,我知道您的性子,您向来就是这样,比较内敛寡言一些。妈还在的时候还好些,可现在妈一走……”对面叹了口气,调整了情绪以后,继续道,“爸,虽然我和小弟都劝过您,可您总说融不进去其他人的圈子。您听我说,不如您换个角度,先试着迈出第一步……您的晚年生活能多几个老头老太太相伴,不说交新朋友有多快乐了,最起码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这不能怪我……”那声音却带上了几分酸涩的委屈,“我年纪大了,已经不想再改了。” 对面连连叹气,好似也无奈了。想了想,还是又劝道:“可是爸,我和小弟都住得远……万一您胃病又犯了,我们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上次您半夜疼得打滚,电话打过来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 “老人年纪大了,确实身体方面很容易出问题。”艾果听着也有些心疼起来,“唯一的两个亲人又不在身边,万一出个事多危险啊。”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里,老人平和的语气突然一转,恼怒的话里都带上了刺:“那是你们该想的!” “是,是,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在为您想办法吗……”对面也很是苦恼,“换在一个月前,或许还能让小弟把您接去他那儿住一段时间。只是现在小弟张罗着和弟妹结婚的事,一时也忙不开身……唉,这事儿啊。” 两端都沉默了有半分钟之久,最后,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听完两段录音以后,大家发现虽然有大房子住,可老爷子的晚年生活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唉,这老头也挺可怜的。”艾果叹了口气,“两个儿子都去城里打工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乡下。虽然一起拿了点钱给老人盖了套房,可老人一个人还是很孤单的啊!” “也许是各有各的难处吧。老小的工作辛苦,最近又是新婚;老大家里养了娃,媳妇可能之前和婆家还有点矛盾。” “那总不能放他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吧?” 罗生挠了挠鬓角,“可能这老头以前性格就很内向,有老伴儿陪着还好些,现在老伴儿去世了,这老头肯定就更不想去社交了。嘛,其实也可以理解啦。” “话说,最后他怎么把手机给埋起来了?”又有人问,“本来就只能跟俩儿子唠唠嗑了,他又把手机埋起来,那不是就彻底跟外界隔开联系了嘛。” 阮苏往下翻了翻,发现最后还有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和上面的录音相隔时间就更长了些,数数居然有两个月了。录音里的两个主角,依旧是大哥和老爷子。小弟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一点开来,开头还是大哥的老生常谈,吃饭了没有,今天过得怎么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老爷子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的声音带了点躁气,回应也没那么耐心,甚至还带了点讽刺的口吻。 “哼,反正你也就只会这种手机问候,一天打两三个电话来骚扰我。” 对面被怼得无力还嘴,一时只好哑然失笑:“爸,这,您说骚扰……我这不是关心您嘛!您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好。” 老爷子立马回嘴:“说的倒是好听。” 大哥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老爷子立马打断道,“快元旦了,你放假回不回来?” 大哥就答得磕磕绊绊,“这个……今年元旦节我和菁菁准备去给孩子报个家教老师,可能会有点忙……” 老爷子听到这里,就冷哼一声。 大哥估计也是有些愧疚,就想着弥补老爸:“但是爸,等我年终奖发了,我就给您换套新沙发,专门找人帮您装,您看行吗?您之前不是总说那木沙发坐着不舒服吗?” “不用了!已经坐习惯了!”老爷子的性子也倔得像头牛,“这手机屏幕太小了,我老花眼看得费劲!要不你也给我换了?” “行啊!”对面立马爽快答应,“正好最近推出了一款大屏幕的多功能老人机,我给您预定吧?” 老人这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用了,我看我是不适合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啊?” “你们要是想关心我,就亲自来见我吧!” 说完,就“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除了这些录音,手机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了。 “可窗户边那个影子又是怎么回事?”江柯凡还有些困惑,“还有湖里头那个巨型鱼。” 兰怜夏有些惊讶地捂住嘴,“难道……这里的动物都是接触到什么病毒,然后变异了吗?老爷子最后也是……” 江柯凡忍不住笑了笑:“你脑洞真大。” 兰怜夏望着江柯凡,脸颊一热。两人之间的空气正有些升温起来,阮苏突然一把抓住了江柯凡的肩膀:“既然都醒了,就去坐一块吧,省点蜡烛。” 兰怜夏接收到阮苏的眼神,忽然有些愣神,但也只好跟上:“啊,好……” 十个人像之前一样在沙发边围坐起来,中间的茶几上是三只摇曳的蜡烛。小憩之后,大家的体力都恢复了,每个人都精神饱满。 “也不知道这黑夜还有多长……” 这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兰怜夏扶着裙子坐在了江柯凡的身侧,在朋友艾果的热烈眼神之下,动作都有些拘谨。 艾果察觉到了这两人关系变好了一些,立马笑着调侃道:“哎呀,你们俩已经熟络起来啦?” 兰怜夏看了一眼江柯凡,后者的神情还有些冷淡。她正红着脸想解释,谁想艾果直接打断道:“对了,丫头,你不是一直有个小礼物想送给江柯凡吗?” 江柯凡一愣,注意力瞬间击中了过来:“礼物?” 看江柯凡这么感兴趣,兰怜夏只好低下头,模样很是羞怯。“嗯。我放在包里了……”她小声说,“在我的房间里。” “哇,那不如你们现在就一起去房间里拆礼物吧!”艾果更是兴奋地起哄,“正好现在又有空,良辰美景的……你们说是吧?” 说着,艾果一边看向了旁边的彭鸣。她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印象里彭鸣是江柯凡最亲近的朋友,她连忙用眼神向彭鸣示意,想让彭鸣也帮帮这俩人一把。 可惜彭鸣还在状态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艾果见状忙看向旁边的阮苏,一边疯狂眨眼。 结果谁想,阮苏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可以啊。什么礼物?带我也看看吧。” 第54章 满满的醋味儿 艾果的脸上一下挂不住了。她cue到阮苏,本来是想让阮苏跟着助一把攻。谁想到阮苏还一板一眼地较起了真,好像故意要寻他俩开心似的。 说着,阮苏还补充了一句,“这小子毛手毛脚的,手上没个轻重。我可以帮看着点儿,防止他一个手滑把盒子都给拆碎。”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艾果继续和他周旋,开玩笑似的劝道:“送个礼物而已啦,你怎么像个老爹似的!孩子可不能管太严,容易叛逆哦!” “这点你说对了,我还真是这家伙的长辈。”阮苏指了指江柯凡,脸上一副严肃的神情,“你们想把这小子叫出去,最好先问过我的建议。” 这是个台阶吗?应该是玩笑话吧?艾果僵着笑容继续道:“好啊!那阮大哥,能不能借用你家小帅哥十分钟用一用啊?” “不可以——”阮苏扬起眉来,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他到时间该写作业了。” 这话一出,艾果顿时哑住了。话说到这里,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阮苏不想让江柯凡走了。这带点儿“宣告主权”意味的长辈宣言,颇有些不清不楚的味道在里面。艾果还没砸吧过味儿来,气氛已经变得很是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江柯凡站了起来,一拳敲在了阮苏头上,也打碎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你什么毛病啊!我才你爹。” 阮苏变得阴阳怪气的,江柯凡只觉得莫名其妙。 阮苏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顿时有些吃痛地摸了摸头顶。他还没反应过来,江柯凡已经起身走出了沙发,回头看了看兰怜夏:“别理那家伙。你要送我什么?在楼上么?” 兰怜夏颇会把握时机,看了阮苏一眼,最后还是又惊又喜地起身跟了上去:“……哎!我带你去拿吧!” 就这样,他们还是一块上了楼。 两人走了以后,阮苏身边明显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低气压。 阮苏突然很想大步跟上去,揪着江柯凡的衣领子吼他一阵:给你你就要?你是个爱占便宜的傻瓜还是个不顾别人心情的自私鬼? 兰怜夏本来就春心萌动,不断地抛橄榄枝。如果江柯凡这时又收下了礼物,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江柯凡这个笨蛋大概永远也意识不到。 阮苏想着想着,忽然就泄了气。 一个愿送,一个愿接,其实他一个外人没有立场,也没资格去说些什么。 更何况,江柯凡对他不也是这样么。 江柯凡其实很单纯好懂。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谁给糖都能跟着走。也许,他对于江柯凡来说压根就算不上什么特别。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阮苏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彭鸣一直在状况外,他隐约意识到阮苏心情好像不大好,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去打扰阮苏。他正坐在沙发上,突然感觉厨房吹过了一阵风,似乎把窗户给带了开来。 彭鸣起身一个人走向了厨房,身后艾果关心地叫住他:“哎!小哥,你干嘛去呀?” “厨房好像起风了,我去看一眼。” 艾果把手边的蜡烛端起来:“那你需不需要这个?” 彭鸣笑了笑:“应该用不上,厨房挺近的,我很快就回来。” 艾果点点头,收回了手。彭鸣就独自往厨房走去。越是远离身后的光源,前方的道路就越是黑暗。 彭鸣凭着印象来到了厨房边,一摸抓住了门把手,轻轻旋开,面前的窗户果然被吹了开来,案板上的土豆片都被吹落了一地。 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借着朦胧的月光,彭鸣弯下腰摸索着捡起了地上的土豆片。重新洗好以后,彭鸣叹了口气,最近他一直有件心事放不下。 他脱离龙原的大部队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试图寻找归队的方法。阮苏之前告诉了他一个游戏BUG,通过头发的DNA可以让两个玩家绑定在一起。利用这个BUG,他可不可以找到重新联系上龙原的方法呢? 彭鸣刚这么思索着,耳边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无比的杂声。 就好像电流被干扰的噪音,刺痛得彭鸣咬牙捂住耳朵。他疼得靠在墙上,还没缓过神来,面前倏忽又刮起一阵大风! 窗户摇曳着,风声逐渐转小,宛若野兽的嘶鸣,给人一种阴冷的头皮发麻感。 这、这是怎么了…… 彭鸣往前一步,刚想关上窗。可身后忽而又带起了一阵轻风。紧接着柜子还响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到了。 彭鸣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难道…… 彭鸣心下一紧,此时他只有一个人,处境很不利。他定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可这里太黑了,最终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时,耳畔竟然又传来一道人声!彭鸣吓得一激灵,后来才反应过来是通讯器里传来的。那声音混杂着强烈的电流干扰音,让人很难听清楚说的什么。 彭鸣皱紧了眉头去听,也只听见一个“朋”发音的音节。 等等,“彭”? 是他的名字吗?! 这时候,所有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房间恢复了空寂。厨房的门突然晃动了一下,彭鸣立马抓住机会冲了出去,一路小跑回了客厅。 艾果和罗生本来在说说笑笑,看见彭鸣失魂落魄的模样都吓了一跳:“怎么了?” 彭鸣扶着膝盖喘了会气:“你们……你们听见了吗?” “什么?” “刚才,”彭鸣指了指耳朵,“通讯器里传来的杂声。” 艾果和罗生都摇摇头,一脸的茫然。彭鸣就转头看向了别人:“你们呢?有人刚才用通讯器在说话吗?” “没有……” “我们刚才都在这里聊天,没管通讯器啊。” “彭鸣,你听见什么了?” 看着队友们脸上紧张无比的神情,彭鸣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他摘下了耳朵里的通讯器,那是一枚指甲大小的黑色圆粒,可以被挂在任何地方,用起来十分便捷。 通讯器是每一轮游戏开始前,系统自动发放给他们的道具,人手一个,用来和同一局游戏间的队友相互联系。每轮游戏结束,通讯器里储存的所有临时数据就要被清除,而丢失了通讯器的玩家则可以被补发一个新的。既然这里的队友都没人发声,也没人听到那个杂声,那刚才他听见的那个声音会是什么? 难道是接近了什么磁场,从而引发的排斥电流么? 不……不对啊,在这种虚拟游戏场景之中,怎么会有磁场?而且,如果真要有,那白天他在厨房待了好久,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彭鸣脑袋里突然涌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会不会……是谁在尝试着联系上他? 彭鸣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龙原。 可是说不通啊。这个通讯器属于机械产品,是受主神设计的程序所控制的。他们全都是实验舱里的小白鼠,只能任器械所摆布。 彭鸣正犹豫着,艾果忽然走向了客厅的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惊喜道:“哎!你们看——日出了哎!” 所有人顿时起身望去,窗边果然映上了一道柔和的光芒。从水光潋滟的湖面升起了一圆红日,这景色美丽得就像莫奈的印象派画作。 清风撩过脸颊,纯净的乡间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湖光山色、景色宜人,又是烛光晚餐,又是舒适大床房的——简直就是度假圣地啊~”艾果深呼吸一口气,又吐舌头道,“……除了会偶尔闹点鬼以外。” 罗生也赞同地点点头:“我开始有点理解那老头为啥不愿去城里住,要留在乡下盖房子了,哈哈。” 大家正沉浸在柔和的气氛之中,从二楼的窗户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扭曲的尖叫:“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人立即回神,惊恐地抬起头:“怎么了?!” 彭鸣反应很快,指着楼上的方向:“是柯仔他们!” 二楼又传来一阵悉索的噪音,像是什么被打翻了。彭鸣连忙往楼梯口跑去,经过阮苏时,特意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们出事了,快去帮忙!” 阮苏一愣,便抬脚和他们一块跑上了楼梯。 一伙人赶到了主卧门口,定睛一看,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朝阳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了房内,打在兰怜夏因惊恐而煞白的脸上。江柯凡站在她前面,一手拿着一根长晾衣杆,咬着牙对窗台上趴着的庞然大物挥棒相加。 这东西的体型颀长,大半个身子探进了屋内,光是尾巴就有一米之长。阮苏第一反应是巨型鱼回来了,可仔细一看,发现伏在窗台上的竟是一只老猫。 那是一只全身杂毛丛生、尖嘴獠牙的巨型猫科动物,正对着江柯凡龇牙咧嘴,举起银盘一般的肉掌,颇具挑衅意味。 阮苏突然就恍然大悟了,他和江柯凡之前在二楼看见的那个一晃而过的黑影,原来就是它!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从没见过这么体型巨大的野猫,在场的人顿时吓得腿都在发软。 就在所有人讶异的间隙,那猫然飞扑下窗台——一脚灵活地落在了床上,进而伸出巨大的肉爪,就朝江柯凡猛拍去! 江柯凡咬着牙用晾衣架顶住,可那根脆弱的杆子根本不堪一击,啪一下就折断了。彭鸣飞快地想过去帮忙,被江柯凡吼了句:“别过来!” 如果把这么大的一只猫给激怒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短时间之内遇见两次怪物,兰怜夏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她捂着嘴,极度恐惧之中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双目圆瞪着彭鸣的方向,那表情好像正在说些什么。 彭鸣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回过头去,身后的阮苏已经三两步走了上前。 第55章 得到手的又飞了 “阮……” 彭鸣刚想叫住他,阮苏却忽然做了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举措。 阮苏径直朝老猫伸出手,一步一步平稳地朝它靠近而去。老猫的动作怔了一下,接着收回了拍向江柯凡的肉爪,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直盯着阮苏,能把人看发毛。 阮苏靠着稳如泰山的走位,两眼不离开老猫的活动范围,一边灵活地走到了江柯凡的面前,将他护在了身后。江柯凡又惊讶又愤怒:“你想干什么?!” 阮苏用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沉声道:“快出去。” 江柯凡不服气,还板着脸想说些什么,可兰怜夏吓得腿都在发软,他只好带着女孩先退了出去。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把兰怜夏塞给彭鸣后,江柯凡有些不满地抱怨,“等着,我去找点武器。” “哎……你先别着急!”彭鸣也有些紧张,刚想拦住江柯凡,可转眼他的人影就又不见了。 房间里,阮苏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老猫面前,和它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那巨型猫一身灰毛,眼瞳深邃而有几分骇人,胡子还沾上了些灰尘,粗重的尾巴高高立起,似乎在打量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阮苏忽然发现,那老猫的其中一只左手好像有些不太灵活,像是之前骨折受过伤。 最后,阮苏温和地将手掌停在了老猫的眼前,一边给了它一个安抚的柔和眼神,仿佛在说“我没有恶意”。 众人都屏息以待起来——这时,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那老猫突然立起了肥大的身躯,朝阮苏的方向挪动了一步。接着,轻轻地嗅起了阮苏的手指! 大家被这发展给吓了一跳,阮苏的手掌在那老猫面前,简直像个小馒头似的,一口就能咬断。如果把这老猫惹得突然不开心了,那分分钟就是血溅现场的事!现场的女孩子害怕地捂住了眼睛,都不敢继续往下看。 可这时,主角阮苏的表情却变得温柔了几分。他反复轻旋手掌,让老猫把自己的手心手背都闻了个遍。似乎没有感到威胁性的味道,老猫的动作放缓了几分,神情竟然出现了几分悠闲。 然后,阮苏更是向前一步,大胆地用指尖轻轻地搔刮了几下老猫的下巴。 这下,大家总算是看懂了。 阮苏居然在……撸猫! 艾果一下反应了过来:“说起来,这只猫没有炸毛,也没有飞机耳……尾巴又是高高竖起的,说明它在宣告地盘主权,而且心情还不错!” 罗生也点了点头:“仔细看的话,它好像的确是想和我们玩。” “它刚刚拍那一爪子,在它眼里可能只是在玩乐呢!” 这么一分析,这只老猫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阮苏扭过头,忽然将手指放在唇边,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大家又噤了声,这时,从老猫的喉咙里突然传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带着嘶哑的叫声,老猫晃起了尾巴。也许是太久没有被人类抚摸,它难得地放松了全身,突然屁股一歪倒在了地上,身体弯曲蜷在了阮苏身边,露出了一半软乎乎的肚皮。 因为体型的巨大,这大幅度的动作让阮苏也滞了一下。随即,众人很快意识到——它居然在对阮苏撒娇! 老猫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左手,然后蜷起了尾巴。这时候的老猫,已经彻底没有了之前那样挑衅的调皮模样,完全变成了一只懒洋洋、讨宠爱的家养粘人精。 阮苏笑了笑,重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老猫两耳,又顺着它的脊背一路轻抚下去。老猫舒服地哼唧着,还时不时用大尾巴甩打几下阮苏的脚,气氛很是和谐。 而这温馨的气氛下一秒就被打断了。 江柯凡拎着一大桶水,赤着脚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一边嘴上还嚷嚷着:“都让开让开!” 彭鸣简直都傻眼了!阮苏听到了动静,噌一下站了起来。眼看着江柯凡就要把水往老猫身上泼去,下一秒彭鸣立马去拦腰抱住他:“大侠你冷静点儿!!别同归于尽啊!!” 周围的人也顿时战战兢兢地拉住他:“江哥你放下水来!!这猫没攻击性的!冷静啊!” 江柯凡这时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阮苏一脸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脚边就是慵懒温顺的老猫,一人一大猫,这景象颇为和睦。 江柯凡也愣了愣,手里的水桶就放了下来。那猫顿时高冷地重新站了起来,扬起长尾巴,对着江柯凡投去了一个“你傻逼吗”的眼神,然后提起左爪,略有趔趄地跳上窗台,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清高的小态度,倒是和某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阮苏笑得背过身去。江柯凡自觉羞耻,气狠狠地踢了水桶一脚,结果还把自己脚趾给磕疼了。 “你们、你们——”江柯凡捂着脚,又找不到挤兑的词儿,只好委屈地说,“你们就不能严肃一点!” 彭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被柯仔批评不够严肃。” 江柯凡:“……” 旁观者艾果也被逗乐了,小声地对着兰怜夏说:“哈哈哈,他可真可爱,像小孩子一样。” 兰怜夏打心底地点了点头,笑得一脸灿烂。 艾果又八卦地问:“你把那个送给他没?” “……嗯。”兰怜夏腼腆地低下头,“他收下了。” “哇!”艾果笑眯眯地吹了口口哨,“看来有戏哦!” 兰怜夏害羞地笑了笑,捂住了脸没有说话。 短暂的小风波过去后,天也彻底亮了,整个屋子重新亮堂起来,在阳光下恢复了安宁与平和。 众人就熄灭了蜡烛,一起坐在客厅里,开始按照手里掌握的线索来分析剧情。 “这猫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 “本来在好好说话呢,”江柯凡指了指身后,“我一转头,发现一个东西靠在窗台上,就用手去拍了一下——结果转过来一张猫脸,还好奇地看着我。” 有那画面了。又有人问,“窗台?这猫为什么要坐在卧室的窗台上呢?” 大家相望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的大鱼,加上这只大猫……”彭鸣思索道,“看来这里的动物都非比寻常啊。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下一只巨型动物。” “而且那只猫的一只爪子好像受过伤啊!那又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 “这些动物里,好像有的攻击性很强,有的则比较温顺。”罗生又说,“像刚才那只老猫,虽然长得很吓人,可是性格好像挺粘人的。” “它应该是家养猫咪吧。看这些……猫爬架,就可以知道了。” 大家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顿时明白了这小别墅里为什么堆了这么多的宠物用具。 “所以那只猫应该是老爷子养的家猫?” 艾果蹲下来看了看一个巨大的狗食盆:“那我盲猜下一只动物会是只大型狼犬!” 众人不由得“嘶”地倒抽一口气。 “被大狼犬咬一口还得了,”罗生打个冷战,“看来还是找点武器防身比较好,以防万一。” 彭鸣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在厨房里他通讯器异常的经历。越想越不对劲,彭鸣刚想找江柯凡一起商量,却忽然发现客厅里早就不见了江柯凡的人影。 而阮苏也消失了。 他们俩怎么又躲一块说悄悄话去了? . “如果那猫今天正好心情不好,”江柯凡撑着窗台四处看了看,好像还在寻找老猫的影子,“你就倒霉了!” “怎么?”阮苏轻轻把主卧的门给关上,“……担心我?”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接着啪一下关上窗:“……我担心个球,巴不得你早点挂。” 江柯凡一扭头,就撞上阮苏一脸复杂的表情。刚才还笑那么开心,现在就一副便秘脸。江柯凡往床上一坐,很是不理解阮苏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快:“叫我来到底干嘛啊。” 阮苏还有些犹豫。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猫来之前,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什么?” “你和兰怜夏,那个女孩。” 江柯凡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她把东西给我了,我还没说几句话……猫就突然从窗台外面跳进来了。” “她送了你什么?” 江柯凡看着阮苏一直追问,好像没懂他为什么这么好奇:“一袋巧克力。” 阮苏心里一沉。 巧克力…… 且不说巧克力的潜台词是什么。在这游戏里,巧克力可是很高档的食物,一般很难找到的。兰怜夏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想到这里,阮苏的心情一下转阴了起来。 “你收了?” 江柯凡点点头:“收了啊。” 阮苏脸上一沉,“……你知道收了女孩巧克力代表着什么吗?” “能代表什么。” 阮苏没说话了,一个愿送一个愿收,他也没有能插上话的余地。可他又忍不住地看着江柯凡,眼神里藏了好多的话要说,可一到喉咙里就像被哽住了,一时无从开口。只能越想越难受。 另一边,江柯凡见阮苏一直盯着自己看,头皮都要被看得发麻了,就忍不住率先说:“你要想吃就拿去吧。” 阮苏一下愣住了:“为什么?” “我……其实不太爱吃这个。”江柯凡也有些难为情,尴尬地摸了摸头,“有次在游戏里待了三天,吃了两天的巧克力,现在看着就发腻得不行。” 阮苏有些惊讶。 “你知道她为什么送你巧克力么?” “……我也不知道啊,你问她去。”江柯凡嘟囔了句,“我也不缺吃的啊,奇怪。”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袋巧克力,放在阮苏手掌心上,“你爱吃就拿走吧,别再我跟前唠叨了。” 阮苏一怔,胸口堵着的石头好像突然就落下了。 江柯凡好像总是要时不时地带给他一些惊喜。 阮苏听见自己问,“你知道把巧克力送我代表什么吗?” 连问两个代表,江柯凡这会也有些恼火了,“……你有毛病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又看见阮苏那表情一阵恶寒,就伸手想去抽回,“不要就还给我,爷还不给你了!” “谁说我不要了?”阮苏连忙五指合拢,将巧克力包裹在了手掌心,笑盈盈地说,“……我正好需要这个。” 江柯凡看着表情再度阴转晴的某人,默默给他比了个中指。 手里攥着巧克力以后,阮苏的心情忽然一下就轻松了。 连江柯凡那傻样也觉得可爱了许多。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柯凡居然会把巧克力交给了他。……也对,他为什么要跟江柯凡较真呢。他明知道江柯凡的脑子里装着的全是怎么搞破坏。 如果放任他不管,任他那个小脑瓜,怕是自己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吧。 阮苏看着手里那袋巧克力,突然笑了出来。 嗯。 他就当江柯凡这是把选择权让渡给他了。 第56章 散步时间 好不容易看见阮苏和江柯凡一块下了楼,彭鸣刚想上前去跟他们讲讲自己通讯器的事,下一秒兰怜夏就又小跑了过去。 彭鸣叹了口气。 看来这几天可有柯仔忙活的了。 ……好吧,那他就自己去研究吧。 这时,兰怜夏已经小跑到了江柯凡面前,看见了和他站在一起的阮苏,先是礼貌地点了下头:“阮苏……刚才真险啊,谢谢你。” 阮苏轻摇头,表示“没关系”。 兰怜夏接着就又看向了江柯凡,她的眼神有些闪躲,羞怯着脸,好像有话想说,但又顾忌着阮苏在旁边不好开口。 可阮苏就像视而不见一样,依旧稳如泰山地杵在江柯凡身边。 兰怜夏叹了口气,想起之前阮苏在卧室里安慰她的场景,安慰自己道阮苏应该不是个坏人。就还是鼓起勇气对江柯凡笑了一下:“那个,在开始准备午餐之前……你想不想和我一块去外面散散步?” “散步?”江柯凡一时没反应过来,指了指面前的客厅,“在这儿?” “不不,当然不是,”兰怜夏哭笑不得地解释,“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去外面……花园那儿,或者房子四周走走……我都可以的。” 看兰怜夏的表情不想在开玩笑,江柯凡就脱口一问:“为什么?” 兰怜夏正要开口解释,结果阮苏突然先一步站了出来,扶着江柯凡的肩膀,一挑眉,道:“还不是因为她发现了线索——想指给你看?” 兰怜夏一愣,下意识摇头:“咦?不,不是的……” “你是想说你又看见那只大猫了吧?我刚才好像也发现了。”阮苏指了指厨房旁边的餐厅,“就在那个窗户边。” “淦,那你不早说!?” 江柯凡果然兴致盎然,随手拿起一根木槌就追了过去。 眼睁睁看江柯凡跑远以后,兰怜夏更是一脸懵,看不懂这番操作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在江柯凡这儿,连老猫的诱惑力都比女孩大。阮苏摸了一下鼻子,忽然感觉自己简直前路漫漫,看不到头。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看向面前无辜的女孩:“……不好意思,他可能不太方便出门。” 兰怜夏微微睁大了眼睛,“啊?为……为什么?” 阮苏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他得了一种跨出门槛就会中风的综合症。” “呃……”兰怜夏尴尬地笑笑,“可是,他不是之前还和你一起在湖边把大鱼赶跑了吗?” 阮苏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会:“那可能就是每天走够一万步就会中毒的不治之症吧。” “???” 这冷幽默感一点也不好笑吧! 阮苏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正巧看见艾果从旁边走过,就伸手叫住了她:“如果你想散步的话……”艾果疑惑地回过头,阮苏笑着看了看她们俩,“不如让她陪你去走走吧?” 兰怜夏的表情有些尴尬,最后看了一眼江柯凡的方向,某个大龄儿童还在扒拉窗帘,迟迟没有回来解围的意思。犹豫再三,兰怜夏最终还是叹口气放弃了:“……不用了,没关系的。我还是先去帮大家准备午餐吧。” 说完,就失落地扭头走了。 阮苏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个拦着王子不去见灰姑娘的坏后妈的错觉。 艾果更是朝阮苏抛来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阮苏错开眼神,最后也不自在地走开了。 他走向了窗边的江柯凡。江柯凡探出头去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这会正有些懵,看见阮苏来了,眨眨眼,登时就明白了。 “你们搞什么啊,”江柯凡趴在窗台皱起眉,“这哪儿有什么猫,蒙人呢。” “可能跑去后院了,”阮苏指了指窗外,“去外面看看吧。” 江柯凡却戒备满满地后退了一步,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你们俩玩我呢。” “没有,”阮苏笑了一下,“就是想和你散散步。” 江柯凡的防备松了几分:“……你真够无聊的。” 但嘴上这么说,江柯凡最后还是跟着阮苏走了出去。 两人并肩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阮苏停下来看着湖面倒映出的阳光,江柯凡则蹲下来捡着地面上枯萎的花瓣,捏在手里发了会呆。 气氛难得地有几分悠闲。 或许是因为这个别墅的场景太贴近现实,阮苏忽然兴从中来,开口问了句:“如果有一天可以逃出去……你想做什么?” “逃出去?”江柯凡有些恍惚,指了指身后的别墅,“你说这里?” 阮苏回过头来凝视着他。江柯凡从他的眼神之中一下就读懂了,阮苏指的是整个游戏系统。 “我不知道……没想过。”江柯凡低下头,用手指揉了揉花瓣,脸上现出了几分迷茫,“我从小就是在游戏里长大的。” 久到似乎已经忘记了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阮苏走到了江柯凡面前,“那就现在想想。” 江柯凡沉默了,他真的认真在思索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后,就道: “我可能会想有一栋自己的小房子吧,不需要太大……”说着,他扭头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别墅,“和这个差不多就成。” 阮苏失笑:“这房子可不算小啊。” “无所谓大小,能住下大家就行。”江柯凡也跟着笑了笑,“最重要的是,没有丧尸,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物……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江柯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憧憬,阮苏知道他是认真的。 也许对江柯凡来说,安全感是这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来之不易的珍宝。 阮苏心下一软。他随即也弯腰蹲了下来,望着江柯凡的眼睛:“那你的小房子里……有我一个房间么?” 这问题仿佛一下把江柯凡问倒了,他皱着眉,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变。 阮苏也咯噔一下,心想这问题可能问得有些唐突了。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圆场的时候,江柯凡突然盯着他说:“你不是要找你妹妹么?我家不能住女人。” 阮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也一愣:“为什么?” 江柯凡扔掉手中的花瓣,最后站了起来,“因为……女人太麻烦了。” 阮苏一时语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就在刚才那么恍惚的一瞬间,他竟然忘记把阮月给算进去了。 阮苏没说话,江柯凡就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回头,望着他:“那你呢?” “嗯?” “出去以后,”江柯凡指了指地面,“你应该要带你妹一块回家吧。” 阮苏神情一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喃喃地反问道, “回家?家的定义是什么呢?” “房子,还有老爸老妈……”江柯凡又思索了一会,“不过,就算现在能出去,外面应该也是一片废墟了。但只要人能凑齐,找个落脚的地方应该还可以凑合。” 阮苏苦笑了一下。 “这么说的话,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江柯凡怔了怔。 在江柯凡的注视下,阮苏站起了身。他微眯起眼,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可能再见到我父母了,我也……差一点就要见不到阮月了。” 江柯凡恍惚地猜到了些什么,“他们……” 阮苏看着他,“在这个系统运行的初期,外面曾经爆发过一次规模巨大的丧尸潮……我父母就是那时候过世的。” 丧尸倾巢而出,如瘟疫一般在大地之上肆虐繁衍起来。已经黔驴技穷的人类只有拼死抵抗,最终却只有等来了残酷而无尽的屠杀。江柯凡对那场战役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他年纪还太小了。某些方面来讲,也是一种幸运。 这些话勾起了阮苏头脑深处最痛苦的记忆,阮苏闭上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从梦魇中逃出来过。 “阮月和我那时候逃过了一劫。但因为一些原因……”他沉默了一会,“后来她也被主神抓进了游戏之中。” 江柯凡怔了一下:“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她么?” 阮苏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主神一直在给我线索。有些是真,有些是假。主神的性子捉摸不定,但我也别无选择。” “……为了找到阮月,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江柯凡凝视着阮苏的表情,破天荒地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寂。他的神情溢于言表,阮苏已经读懂了他眼神里想要说的话。 江柯凡在无声地安慰他。 这些事,阮苏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了。 望着江柯凡迷茫又带点儿感伤的表情,阮苏忽然觉得,原来开口向另一个人倾诉……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困难。 阮苏一向认为袒露自己只是不断地往旧事伤口之上撒盐,并不会使问题得到解决,反而还可能会留下供人利用的把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竟然不会排斥向江柯凡说起自己的过去。 究竟为什么呢? 也许……阮苏在江柯凡身上看见了阮月的影子。 也许,他也在江柯凡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之下,阮苏忽然上前了一步,站在了江柯凡的面前。 他听见自己叫了句江柯凡的名字,而江柯凡也抬起头来,双眸映出他的脸,轻声应了句“嗯?”。 阮苏忽然感到一阵电流窜过身体,手心发起了热,又酥又麻的感觉。 他张开口,喉咙竟然有几分涩苦,“我……” 就在这时,从小别墅里突然传来了艾果的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嘿!外边儿的两个人,开饭了哦!再晚一点就没你俩的份了!” 阮苏猛地回过了神,心跳如鼓。 他刚才打算说些什么? “嗯?”江柯凡回过头来重新看着他,“什么?” “没有。”阮苏匆忙地指了指他身后,“散步时间结束……你先回去吧。” 江柯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扭头跑向了别墅。 江柯凡走后,阮苏还愣在原地。他抹了一把脸,久久地不能缓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木偶给俺投喂的……手榴弹! 开心。(^o^)/ 评论说阮苏咕叽咕叽笑死我了哈哈哈 第57章 恶犬咆哮 等两人回到别墅以后,剩下的人已经围着餐桌坐好了。 这餐依旧吃面条加土豆,兰怜夏主厨,艾果和罗生打下手。兰怜夏端着一盆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江柯凡和阮苏先后从花园里回来。她顿时有些不解,没有明白为什么明明一开始是自己约的江柯凡,结果最后却变成阮苏去和他散步了。 这时候,江柯凡看了一圈餐桌,挨个点了点人头,忽然发现彭鸣没在这儿附近,就开口问了问:“你们谁看见彭鸣了?” “啊……”罗生想了想,“彭鸣好像在楼上吧,还是哪里?” 艾果又补充了句,“他从刚刚起就好像一个人上楼了,一直在忙个什么东西,我也没太注意。” 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江柯凡就主动转身上了楼梯,“那我去叫他下来吃饭吧,你们不用等了。” 阮苏望着江柯凡的背影出神了两秒,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最后艾果提醒了他:“喏,你的筷子。” 阮苏“嗯”了声,收回目光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他刚拿起筷子,忽然感觉窗外一晃而过一团灰蒙蒙的阴影。 再抬起眼时,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愕然。阮苏这才发现——外面的环境不太对劲。 这时,落日缓缓地坠入湖面,天空再次陷进了黑暗之中。 居然这么快就天黑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天黑,大家都很是措手不及。 “这里的时间线完全乱掉了啊!” “很明显夜晚比白天长嘛!我们中午饭都没吃完呢……” “哇,这天怎么说黑就黑,我快看不清了,谁去拿一下蜡烛啊——” …… 而另一边,江柯凡上到了三楼,忽然发现彭鸣正坐在地板上,就着烛光拆解一个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 江柯凡冷不丁说句话把彭鸣吓了一跳,他啼笑皆非地挥了挥手,江柯凡依稀看见他手指里攥着的是个黑色的圆状物体。 ……通讯器? “你拆这个玩意儿干嘛?” 江柯凡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彭鸣一手攥着螺丝刀,一手攥着开盖器,小心翼翼地折腾着那个指甲盖大的小东西。 彭鸣笑了一下,接着把江柯凡耳朵里的通讯器摘了下来,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做研究。” “研究?”江柯凡挑起眉来,“什么研究这么神秘?” “等我把这个拆开看看,研究一下它的原理……就知道了。” 说着,彭鸣一下就扭开了通讯器的盖子,看了一下里面的构造:“……好像也不是很复杂。” 江柯凡也不太懂那些具体的技术问题,彭鸣在拆通讯器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在他旁边坐着。刚坐了不到五分钟,江柯凡又一下站了起来。 彭鸣不放心地问,“上哪儿去?” “随便看看。” 江柯凡就在三楼随便逛了逛。因为没有灯,他还不小心碰翻了一沓书。正打算把书籍捡起来时,江柯凡的动作忽然滞住了。 彭鸣察觉到他好久没动静,就扯开嗓子问了句:“怎么了?” 江柯凡拧紧眉头,三两下把乱七八糟的书扒拉开—— “这儿居然有个阁楼!” 餐厅里,众人点燃了三支蜡烛放在桌子中央。本来一个正儿八经的午餐,现在竟然吃出了烛光晚餐的浪漫感觉。 就着摇曳的烛光,大家纷纷动作迅速地把面条吃了个底朝天。阮苏吃到一半,察觉到江柯凡和彭鸣依然丝毫没有下楼的动静。 “他们俩怎么这么慢啊?” 艾果也发现了不对劲,皱着眉很是疑惑。 “糟了!”罗生突然反应了过来,“上一次天黑就放出了两个怪,现在又突然天黑,他们会不会……” 他这话还没说完,楼梯口突然就传来了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呼唤:“嘿——” 这粗犷的一嗓子把众人都吓了一个激灵,艾果生气地推了罗生一把:“你真是干啥啥不行,乌鸦嘴第一名!” 她话还没说完,楼上又传来了一嗓子:“你们快上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个日记本!” “还好还好,不是乌鸦嘴,”罗生嬉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是找着线索了!” 阮苏拿起一支蜡烛,众人便放下碗筷,一起往楼上走去。江柯凡就站在楼梯口等他们,看见阮苏就招了招手,“快过来!” 他带其他人照原路绕开一堆旧书,找到藏得很深的楼梯入口,去到了顶层阁楼的一个储物间。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嵌在隔层之间的巨大置物柜,头顶上是一面模糊的磨砂暗窗。柜门打开着,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掉了漆。彭鸣就蹲在旁边,手里正拿着一个泛黄的旧本子,地上是一沓散落的纸张。 房间里一股扑面而来的潮臭味,像是已经很多年没有通过风了。 “哇……”艾果捏住鼻子,“这味道劲可真大。” 罗生眨了眨眼睛:“这居然还有个隐藏场景,厉害了。” “这里还有很多笔记本,”彭鸣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铁皮箱,箱子的锁是坏的,一扭就开,“……好像都是老爷子写的日记,太暗了看不清楚。”接着又抬起头来看向阮苏,“阮苏,把灯拿过来点儿。” 阮苏皱了皱眉,端着蜡烛刚想上前去看看——电光火石间,那头顶的暗窗上突然传来一道猛烈的扑声,仿若把玻璃震碎了几分! 众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阮苏呼吸一沉,秉着蜡烛飞速往窗前一略,光影流转间,一只墨蓝色的眼睛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 “妈呀,狼、是狼啊!” 罗生吓得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把艾果护在了身后。艾果反应也很快,立马拿起一旁的铁锹,可声音还是哆嗦的:“怎、怎么会有狼啊,这荒郊野岭的……” 话一说完,她好像反倒是自己回答了自己了。荒郊野岭的,出现什么也不算稀奇。 众人顿时慌张起来: “有狼在房子顶上吗?” “完了,这里也没什么武器啊!房子里有没有猎枪?”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 阮苏也紧皱起了眉。从那眼睛来看,这只动物很有可能身长两到三米,要是现在从暗窗里被它破窗而入,这么小的阁楼根本不利于他们反应,等等…… 这时,暗窗上又响起剧烈的一声,那只巨大的动物将爪子直接拍碎玻璃伸了进来! “不是狼……”烛光摇曳,阮苏突然反应了过来,“是狗!” 彭鸣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什、什么?” “它不是狼……”阮苏微眯起眼又看了会,“……好像是哈士奇雪橇犬,也可能不是纯种的。” “噗?!” “哈士奇?!” 众人正诧异着,这时暗窗又伸进一只狰狞的狼爪,一挥舞起来,凶狠地直接把铁栏杆都拍歪了。 所有人顿时再度陷入了恐慌:“是狼是狗都无所谓了,保住小命要紧啊!” “惨爆了我们,哈士奇吃不吃人肉的啊……” “糟了!”艾果这时突然想了起来,“我好像忘了关正大门!” 队友顿时急眼了:“要是被这玩意从正门进来,那不是把我们直接一锅端了!快去楼下关门啊!” 罗生就开始指挥其他人撤退:“现在大家快退出去,不要慌,保持冷静——” 江柯凡站在旁边,看着人心惶惶的队友们,脸上倒是一副气定神闲。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铁锄头,尖锐的目光望向了头顶的残窗—— “瞧你们那样。”说着,他一边拎着锄头朝暗窗走去,“……这些讨人厌的怪物,哥哥我可不想再被他们给吓第三次——” 彭鸣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的发展,忙大喊不妙。阮苏看着江柯凡,忽然忍不住勾起嘴角来笑了一下,接着伸手拦下了他:“……你激怒它做什么,跟一只狗硬刚,傻不傻。” 江柯凡脸一红:“我才不怕他!” “嗯,柯爷最厉害。”真是被磨得没脾气了。阮苏一手卡着江柯凡的腰,正想用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锄头,转瞬之间——屋顶突然一沉,紧接着,那玻璃窗居然开裂起来! 糟糕了。 阮苏下意识把江柯凡往外一推,自己拿着锄头:“快出去!” 江柯凡被推搡得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彭鸣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一边拦腰勾住江柯凡的脖子:“完了完了,要被哈士奇围攻了,快走啊!” 江柯凡艰难地回过头去,发现那窗户已经全然破裂了——从外面横空跳出来一匹精壮的灰黑狼犬,厚重皮毛下,深蓝的三角眼闪着尖光。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那狼犬的其中一只眼睛瞎了,尾巴也像是被烧断了半截,露出一块秃肉。可正是这份残缺,令它的面容多了几分让人胆寒的戾色。 那狼犬摔得踉跄一下,很快又爬了起来。站在阮苏面前,快有他整个人那么高了。 “喂,那家伙还在……” 江柯凡话还没说完,阮苏突然举起了手里的锄头,直对着狼犬的眼睛:“去!” 那声训斥低沉而严肃,语气里压抑着不露声色的威胁。狼犬的动作滞了滞,警觉性地扬起尾巴甩了几道,一只眼睛闪着凶光,一边从嘴里发出不满的呜咽。 阮苏却毫不露怯,拎着锄头对着狼犬唯一的好眼更近了一步,敌意的眼神仿若寒剑射出。一瞬间,江柯凡都似乎恍惚地闻到了空气中针锋相对的火星子燃烧味儿! “去!” 这一回,阮苏加大了声音,气势更是锐气凌人—— 在阮苏的威慑之下,那狼犬迟疑了一会,忽然“嗷呜”地仰天长啸了一声。众人正是措手不及,以为它要憋了个大招——紧接着,那狼犬像是反抗似的,一个猛扑就叼起了地上的几叠书纸,最后疾风般跳窗逃走了! 逃走……了? 众人:……??? 狼犬爬窗跑走之后,这回轮到人类懵逼了。 本来以为会有一场英雄斗恶犬的大战要上演,没想到狗子还是你狗子,叼了日记本就屁颠地爬屋檐跑了。 ……不愧是二哈? “噗,”艾果也忍不住笑场了,“这大哈怎么蠢萌蠢萌的啊!” 不过让大家觉得更是神奇的是,游戏进展到现在,阮苏居然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驯服”了两只猛兽! 经由他手,生性薄凉的黑老猫变成了爱蹭人裤管撒娇的小猫咪;穷凶极恶的狼犬也变成了叼本子搞破坏最后溜之大吉的二哈…… 这是什么玄学!难道他会通灵,能跟动物用眼神交流不成? 阮苏本人却摇了摇头,“刚才那只狗并没有要伤害人的意思,只把它吓跑就可以了。” 众人面面相觑,彭鸣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除去湖里的那只巨鱼,住在这里的动物好像都特别的温顺,不伤人。那只猫,还有现在这只狗……” 艾果顺势一问:“难道是之前被原主人饲养了很久,现在很亲人了么?” 阮苏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日记本的残骸,一箱本子如今只剩下几页碎纸,字迹模糊得已经无法辨认。 “它……刚才是在保护那些日记本!”彭鸣一拍手掌,“它在守护原主人的遗物……” 众人又相望一眼,江柯凡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喊:“那你们还等什么,快去把日记本夺回来啊!” 说着,他就打头阵首先冲下了楼梯。剩下的人也连忙跟了上去。大家这时才如梦初醒—— 这日记本居然把二哈都给吸引下场了,说明里面肯定藏了重要的剧情线索! . 摸着黑,大家自觉分成了三组,每组拎着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在房子四周找起了狗。 江柯凡在后院里顺着泥脚印找了起来,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两耳竖起全神贯注,还有模有样地学了几声狗叫。再端着蜡烛一回头,突然看见一张苍白的女人脸。 对方也是吓了一跳:“呀……” 江柯凡把蜡烛往外移了移,“别站我后面,容易误伤。” “对不起……” 兰怜夏也是吓得不轻,她小心谨慎地跟在江柯凡旁边,模样忐忑,好像想找些话题,可几次又欲言又止。 最后,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有个地方不太对劲,就指着房子角落的一处水管,“唔,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那水管已经蹬破了一个很大的口,明显是刚被破坏过。 江柯凡看一眼便明白了,那狗还在这附近,没有走远。 江柯凡扭头认真地对兰怜夏说了句:“你就站在这儿别动。”兰怜夏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江柯凡就自己端着蜡烛屏着呼吸朝水管走去…… 夜色之中,从那水管里不断渗出黑水,乍一看还有些恶心。等江柯凡走近,正想到拐角处沿着脚印看一看时,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江柯凡立即大呼不妙,下一秒就转身飞冲了过去——没想到这狗子竟然意外地很是聪明,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等赶回去定睛一看,果然——兰怜夏正和狼犬对峙着,气氛霎时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又修了一下 第58章 犬口夺日记 一片黑暗之中,兰怜夏什么也无法看清楚,只依稀瞧见一个巨大的轮廓在自己眼前晃,顿时吓得站也站不住了。虽然知道这些动物很大概率不会主动攻击人,可这么大一片颇具威胁性的黑影站在自己眼前——其中还有一只眼睛闪着寒光,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江柯凡一带着光源接近她时,她当即眼泪都快下来了。 “江……” 她本想求助,可又害怕把狼犬的注意力引到了江柯凡那儿去,反而让他陷入危险。兰怜夏只好强忍着恐惧,一面安慰自己要撑住,一面思索着对策—— 谁想,下一秒,面前突然飞甩过来一个硬物,直击中那庞然巨物的腰腹! 是江柯凡! 兰怜夏的眼泪一下憋了回去,心脏好像也被噗通地射了一箭—— 接着,她听到耳畔又传来了江柯凡的怒吼:“离她远一点儿!” 一想到江柯凡在保护自己,兰怜夏脸一下就发了烫,忽然听见一阵躁动的喘息……混合着自己如鼓鸣般的心跳声。 而江柯凡的方式永远是那么简单直接。 “笨狗,还我日记本!” 面前的巨大阴影发出“呜”一声闷哼,随即倒了地,嘴里的日记本也散落了出来。狼犬拍动了几下四肢,还想重新站起来,江柯凡一把将兰怜夏护在了身后,学阮苏也龇着牙威胁它:“坏狗子,不许动!” 可江柯凡的威胁好像没什么震慑力。那狗不满地哼唧了几声,愤愤地甩着头。 “啧,”江柯凡又想起这狗子在阮苏面前的一副软柿子样,不禁有些懊恼,嘟囔了句,“怎么在我面前就这么不听话。” 江柯凡又一把跨坐在大狗身上,一手按着他的眼睛,和真跟狗子杠上了。这时,身后其他的队友也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你们找回日记本了没?”一看到地上的巨大二哈,差点没直接吓得滑倒。 阮苏弯腰挨个捡起了地上的日记本,然后拍了拍某个不服输的小孩儿:“行了,别逗狗了。” 日记本已经拿到了,放狗走确实比留着逗狗玩儿来的靠谱些。于是江柯凡手上的力道就送了些,最后龇牙咧嘴地朝地上的狼犬挥了一下拳头。狼犬懒得配合他,趁空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江柯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而兰怜夏的眼神却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 刚才那一幕来得太突然,江柯凡保护她的那副画面仿佛还在眼前回放,连带着江柯凡收下自己巧克力的表情……那模样让人的心跳加速,脸红不已。 兰怜夏不好意思地走到了江柯凡面前,低着脸低喃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江柯凡挥挥手以示无妨。兰怜夏小心地偷看着他的侧脸,这时才又惊喜又失落地发现,她……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江柯凡。 阮苏看了一眼狼狗匆促逃跑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先找个地方把日记看一下吧。” 于是,一行人最终回到了屋子里,客厅里点上四支蜡烛,围坐在桌子四周翻阅起了房子主人的日记。 日记本的边缘虽然已经被咬坏了一些,但好在笔记内的字迹隽永,让人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翻开第一页,时间是2006年9月深秋 今日又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老二刚出生时,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我只好将自己最心爱的梨花拿来熬粥,谁想到那竟是这颗十年老树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也许万物都有情,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能养过一株梨花树。但能看到老二和老大平安喜乐,我做什么也愿意了。 2007年3月初春 今天,老大再次因为王和我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又妥协了,说不会再逼我走出去交朋友,还鼓励我多培养些兴趣爱好,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人至晚年,而今回想起来,我这辈子最大的爱好也许就是和这田野作伴吧。养养花,溜溜鸟,和山清水秀融为一体。你还记得我很早以前同你说过的愿望吗?我希望我生从自然来,死了也能回到自然里去。那是我一辈子的心愿。我决定听从老大的话,把那园子翻新一下。 从前的那段日子,天灾人祸,生活过得很是艰辛,自然就没有闲情去养花栽草。而现在条件好了,日子富裕了……可为什么从前的那种感觉,也回不来了呢?老婆子,你睡着时也会想念那梨花粥的香甜吗? 2008年11月冬 今天彻底和老大闹翻了,我还赌气地把手机埋进了土里。老大知道了也许会很愤怒,也许也会叹息。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可是身为父辈,威严一定不能丢,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了。只是,我现在有些想念宝儿孙了,不知何时能见上娃一面?我最想的,其实也只是他们能多回家看看我。 2009年2月冬 老婆子,今天又梦到你了。梦里你在给娃喂奶,我在为你编花环。你嘴上骂我花里胡哨,脸上却是笑着的。自从你睡了以后,老二也很少回家了。听说他找了个淳朴的媳妇儿,对他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可不要担心啊,老二并不是疏远我了。你也知道,老二从小和你就亲,他虽然也疼我,但也许始终有些怕我,不知该如何同我交流。 可何时起呢?这家里只剩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有时,也会想起去陪你了。啊呀,你要是知道我这么说了,一定也要看不起我了。明天起,我真的要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做了。 “再后面的记录……”艾果翻了翻之后的日记本,“基本上就是个花园培养日志了。” 彭鸣随意地念了两句:“3月,院子的蒲公英发了芽,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会漫天飞絮了吧。4月,院子的花儿都长起来了……” 十个人飞快地往后浏览了一遍,越是往后看,心里就越是一阵惆怅。 最后,艾果合上了日记本,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唉,越看越心疼,这老头真是孤独啊。”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大自然,”彭鸣点了点头,“养了那么多花花草草,还特意住在湖边,留在这乡间,不愿和两个儿子一起进城。” “在现代都市里,他好像确实显得有些……怎么说,格格不入?” 现代城市的生活节奏紧张而忙碌,而选择更纯粹地去拥抱自然,看似与时代“脱节”,可何尝又不是一种淳朴又幸福的选择。有着“孩子气”倔犟的老人,却又单纯得像朵洁白的梨花。 只是,一个人的生活,未免孤单了些。 人到晚年,也许比孩子还更需要陪伴吧。 “如果他老伴儿没那么早离世就好了,”艾果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老爷子给老太太戴亲手编织的花环的模样,“他们俩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时,江柯凡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日记本:“这篇日记没种花。” 阮苏接过来一看,刚阅读了两行,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变。 那上面写着: 2011年5月夏 今天本是发现仓库里的鱼竿闲置了许久,就想着去湖边钓钓鱼。没想到撞见湖边有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围着一只灰溜溜的小猫在嬉闹。 我本来没想管太多,直到那小猫被石头砸得惊叫起来。我就去呵斥了几句,没想到那些孩子根本不怕我。 他们将小猫用棍子夹起,然后想要将它丢进湖里去。期间小猫掉了下来,努力地挪动几下身子,却跌跌撞撞的,终是没逃走。我最后看不下去,把小孩们赶跑了。 小猫害怕得一直在发抖,那还是只不过巴掌大的奶猫,也许是和猫妈妈走丢了。我将它带回了家,给它擦了擦身子,发现原来是它的一只手已经断掉了,走不动了。 我不知道怎样称呼它,暂且叫它为小咪。 看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这……这应该就是我们之前看见的那只猫了!” “这就是那老猫左爪子不灵活的原因啊!” 艾果晃了晃日记本:“下面还有呢。” 2011年6月夏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小咪也活泼了许多,变得爱叫了。它大多时候爱自己在家里玩“探索游戏”,上蹿下跳,有时躲起来,有时又爬到房檐上去。可就是不愿离开家门半步。也许是在外面被欺负怕了吧。 小咪最喜欢的事就是趴在我卧室的窗台之上,陪着我一起休息。我有时会怕它从窗边掉下去,就在地板上给它铺了垫子。可它似乎偏偏钟爱窗台,不肯睡垫子,也不肯上床来。我想,它也许是想和我保持一段的距离,它还没有完全信任人呢。 我也疼爱它,不知不觉就为它做了许多玩具,它很喜欢。 2011年7月夏 最近,小咪终于肯上床来睡了。我也发现了钓鱼的乐趣,时常去湖边钓钓鱼,偶尔撒一些鱼饵,喂喂鱼。赏湖总是让人身心平静,听着湖水的声音,看着湖面与天空融为一体,我可以就这么悠闲自在地坐着一下午。 如果来生也能享受这样的宁静,变老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艾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猫咪会突然出现在窗台上。小兰,你俩触发剧情啦!那猫咪以前就经常晚上跑来卧室看着老爷子睡觉呢。” “而且难怪那猫这么亲人,原来是已经被老爷子养熟了。” “老爷子一定很疼爱它。” “这么说来,我们找到了合照和信,然后大鱼被放了出来。接着我们又发现了手机,然后老猫也被触发了。最后我们在看老爷子日记的时候,狗子被激活了。”罗生惊喜地感叹,“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对了,”又有人问,“后面呢?后面有没有关于狗的日记?” 彭鸣接着往后翻,翻到一篇日志,“啊,这是关于狗狗的。” 2012年1月 今日打水路过公路时,偶然看见一辆摩托车,驮着一箱小狗崽,也许是要拿去集市贩卖。后面是只狗妈妈在追,踉跄了好几次,却又不敢超过那摩托车一头。土狗畏惧主人,不敢反抗,所以只好跟在车后哀伤地叫,目送崽子们最后一程。 2012年2月 今日又见到那时的摩托车主人,只不过那后座的箱子里换成了狗妈妈。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上前去问了。那狗主人说,原来是它太过想念孩子,忘记了狗崽已被送走,成日抑郁,半夜竟不小心从楼梯上掉了下来,慌乱之中还踢翻了烤火盆,把自己的尾巴烧掉了半截不说,还差点将房子给点着。那主人为了惩罚它,便要将它卖到狗肉市场去。 我看了那狗一眼,它躺在那篮筐里,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就像一个低声啜泣的孩子,它也会感到愧疚吗?那狗一只眼睛是灰色的,另一只眼无比的悲伤,仿佛也知晓了自己的命运。可它温顺地伏着,到了最后也没有反抗养育它的主人。 我又问起这狗的来历,主人说,它是三年前流浪来的,一跛一瘸地,在家门口转着,怎样赶它都不肯走。最后丢了根啃过的鸡骨头,从此就赖上了他们家。这狗长相凶丑,瞎了一只眼睛,毛也乱七八糟,满口稀碎獠牙,本就很不讨小孩喜欢,一般也无人敢靠近它,就留下来看门,顺带和其他土狗配种,生些崽子拿去卖点零用钱。谁想到这狗还差点半夜放火烧死他们一家人。现在这狗年纪也大了,就拿去市场卖了,也好过它活着也是受煎熬。 我最后出了些钱,恳请狗主人将狗送给我。我把狗带回了家,它最开始不敢进门,还是我百般劝导它才小心地跨过了门槛,最后守在门口躺下了。我不知叫它什么名字,那主人总用“啧”叫它。它的眼神胆怯,温柔,却也坚强,让我想起了同为母亲的我逝去的老伴儿。我想,她要是还在,一定也会支持我把狗留下。 2012年8月 最近,小儿的生意终于有了些起色,大儿也升职了,工作越来越忙碌。所幸的是,我也找到了自己的乐子。 梨花和小咪已经彻底适应了新家的生活。在午后,提一桶鱼饵,撑一支鱼竿,湖面静谧而清凉,看着梨花追蝴蝶,吹一声口哨,又立马放下逐乐回到了我的身边。夕阳西下,回到家中,小咪便“喵喵”地在我脚边打滚,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温和的傍晚喝一碗小米粥,在阳台陪着一猫一犬纳凉,好不惬意。 …… “我说这里的猫啊狗的怎么都是有残疾的,原来这些小动物都是老爷子从外面救回家的小可怜。”艾果感叹地笑了笑,“它们虽然不同程度地被人类伤害过,可在老爷子的陪伴下,它们最终也没有和人类反目成仇,反去伤害人类。这就是爱的治愈力啊。” 兰怜夏也点头赞同,又补充道,“老爷子的晚年能有这些小家伙陪着,也挺幸福的。认识了小猫小狗之后的日记,行文都轻松柔和了许多。我更认为,他们是在互相治愈呢。” 众人也纷纷感叹,“也难怪我们去拿老爷子的日记本的时候,那大狗会那么激动。原来它已经将老爷子认作了主人,它也是条忠诚的好狗啊。” “老爷子文笔真好,真是个浪漫的田园诗人!”“我好想众筹给老爷子出套散文集哦,放在二十年前一定能大卖!” “剧情进行到这里,感觉这轮游戏大致的轮廓和设定已经明朗了。”彭鸣又有些疑惑,“可我现在还没弄懂,这轮游戏的突破口在哪里?” 按平常游戏的套路来说,都是触发剧情,释放BOSS,最后打败BOSS以结束游戏。可这轮游戏的规则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主神不仅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并且……目前为止似乎还没发现纯粹的反派BOSS。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条狗子一只猫咪,结果还是不咬人的那种。难道他们要去湖里和那大食人鱼搏斗才行吗? 主神这一次又跟他们玩什么新花样? 想到这里,彭鸣突然神色一紧:“啊!糟了……” 江柯凡见彭鸣一惊一乍的,就问,“怎么了?” 彭鸣一把抓住江柯凡的手:“现在,快去厨房看看!” 第59章 蜡烛与巧克力 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冲进了厨房,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傻眼了。 厨房旁边的餐桌上,那原本盛着面条的饭盆,如今却变得一干二净地见了底,就连面汤也没剩下。周围的碗筷也是,之前江柯凡叫得着急,有些人碗里的面条还没吃完就匆匆地跟着跑上了楼,结果现在……连洗碗都省了。 彭鸣又惊觉不妙,飞快地跑去了厨房,把所有橱柜都打了开来——最后,他绝望地发现,他们剩下的所有食材都不翼而飞了。 面条,土豆,麦片……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怎、怎么会这样……”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橱柜,艾果震惊得无以复加,“真是一点都没有了吗?” 十个人顿时开始大清扫,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又拿着蜡烛,把客厅和二楼三楼连带着也搜索了一遍。 所有东西都完好如初,只有食物不知去向。 最后,阮苏打开了水龙头调试,发现就连水源也被完全切断了。 “完了……”艾果轰地一下瘫倒在了地上,满脸不可思议,“我好像知道这局游戏的规则是什么了。” “如果我们一直没找到线索,”有人惊悚地问,“主神打算就这样一直跟我们耗下去吗?” 彭鸣也是一脸的复杂:“……他还真干过这种事。” 霎时间,天空宛若闪过一道雷鸣。这噩耗来得防不胜防,吓得每个人都脸色煞白起来。 “天啊……主神这是想和我们比谁的命硬啊!” 有人开始后悔刚才怎么没有多吃些面条,还有人甚至开始产生饥饿的幻觉。从现在开始,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凭意志力熬下去……这简直就是直接在拿命玩游戏。 阮苏转过头去清点了一下人数,好在这一局游戏的玩家大多是二十岁层次的小年轻,体力正是巅峰时期,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被熬倒。 “现在开始,我们更应该节省体力。”阮苏站起了身,望向窗外,“但只要尽早找到线索,还是很有可能缩小损失,成功通关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既然知道了主神是有备而来,大家便心知肚明,他是不会那么轻松会放他们过关的。 这场黑夜,很有可能会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漫长…… 一旦知道了这是个长久的拉锯战,众人更加惊心动魄起来。大家坐在沙发上,一时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战术来。 阮苏思索了一下,接着找上了江柯凡。 他推了一下江柯凡的胳膊,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把巧克力还回去。” 江柯凡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兰怜夏的体力不如你,”阮苏一边从勾着江柯凡的腰把巧克力放进了他的口袋里,一边又说,“你不会打算和女孩儿抢食物吧?” 江柯凡立马跳起来:“当然不了!” 阮苏挑起了眉,朝兰怜夏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干就干,江柯凡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巧克力,朝兰怜夏走了过去。 兰怜夏一看他手中的巧克力,第一反应以为是江柯凡打算以私济公,给大家分食物来了。后来发现江柯凡表情不大对劲,顿时也变了变脸色:“呃……怎么了?” 江柯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巧克力重新放回了口袋,一边对着她指了指楼上:“你跟我来一下。” 兰怜夏登时红了脸,她没听错吧,江柯凡在主动约她? “啊……好。” 江柯凡这么暧昧地一说,旁边的艾果顿时也误会了,和罗生一起吹着口哨起哄:“哎呀!这么快就黏糊上啦!当着我们的面这么腻人真的好吗~” 江柯凡眨了下眼,仿佛没听懂艾果的意思。兰怜夏连忙羞着脸打断她,“小艾,你别说啦。”然后转头看向江柯凡,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我们上楼吧。” 江柯凡点了下头,接着便提起一支蜡烛朝楼梯间走了过去。 阮苏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的背影,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是彭鸣。 “怎么?” 黑暗之中,阮苏看不太清楚彭鸣的表情,只依稀能辨认出对面的动作。他犹豫着摘下了耳朵里的一个东西,应该是通讯器。 “阮苏……我有些话,想问问你的建议。” 似乎找不到理由婉拒,阮苏只好点了点头。在离开之前,最后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楼梯口,那是江柯凡和兰怜夏消失的方向。 . 另一边,兰怜夏跟着江柯凡上了楼,江柯凡把蜡烛放在了台面上,微弱的光芒把天花板照亮。 兰怜夏心跳得厉害,气氛使然之下紧低着头。她正小鹿乱撞地猜测着江柯凡要对她说什么话,下一秒,江柯凡就朝她转过了身。 然后,将口袋里的巧克力塞进了兰怜夏的手里:“你收好,小心别被别人偷拿了。” “唔……”兰怜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袋巧克力,还很眼熟,“这……是我给你的那袋吗?” 江柯凡点了点头。 兰怜夏一下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表情立马就变得僵硬起来。当时她把巧克力送给江柯凡的时候,江柯凡没有犹豫地就收下了。看他那么开心的表情,兰怜夏还以为他会很喜欢自己的这份礼物。 结果没想到,江柯凡连拆也没拆,就直接原封不动地给她退回来了。 兰怜夏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以为你收到它会开心……” “我是很开心啊。”江柯凡冲她咧开嘴笑了一下,“谢谢你送我这个,虽然我没吃。” 兰怜夏就有些疑惑了:“可是……” “你是女孩儿,还送过我礼物。”江柯凡注视着她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所以我愿意把食物让给你。” 兰怜夏一怔,江柯凡竟然是……在担心她会挨饿吗? 兰怜夏登时感动得心底流过一股暖流,连忙摇了摇头,继续把巧克力塞回了江柯凡的手里:“我已经吃过午饭了。倒是你,和彭鸣大哥两个人在找日记本,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吧?你拿着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结果江柯凡直接拿着巧克力,放进了兰怜夏连帽衫的帽子里:“……我可不是来跟你客气的,你如果真希望我开心,就大口吃掉它吧。” 兰怜夏慌忙朝后伸手,好不容易从帽子里倒腾出了巧克力,一抬眼,又撞上了江柯凡的那双眼睛。 江柯凡有一对很清亮的眼睛,牵扯着每一个表情的细节都是那么丰富。灵气动人,又生龙活虎。当他感到开心时,悦色会爬上眉梢,嘴角绽出笑意……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其实很招桃花。 他本人一定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吧,兰怜夏这么想着。 手心里攥着那袋发烫的巧克力,一想到这次很可能就是她和江柯凡匹配在一起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兰怜夏心里就涌过一阵止不住的失落。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支蜡烛,一袋巧克力,时机似乎刚刚好。 也许……她应该努力争取一把。 “那个,江、江柯凡!” “嗯?” 望着江柯凡的双眼,兰怜夏憋红了脸:“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 江柯凡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兰怜夏又接着问,“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我会不会也有机会做你……做你的女……” 她害羞得声音都在发抖,可最后也没好意思把“女朋友”这个词说出口,低着头,不敢去看江柯凡的反应。 沉默似乎有一万年那么长,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才再次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困惑。 “什么意思?”江柯凡皱了皱眉,“做我的什么?” 兰怜夏脸一红,急忙解释道:“你、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我……” 她语速越来越快,忽然感觉一阵喘不上气。江柯凡微眯起了眼,似乎真的没有理解:“什么?” 兰怜夏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到后面,脸越来越红:“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游戏,想就这样待在你的身边……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我其实学过一些防身技巧,能保护好自己。我还可以帮你缝衣服、煮饭,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学!不过,我也不愿意逼你……” 兰怜夏这番话说得很是激动,江柯凡却听得皱起了眉。 兰怜夏说的他都认真地听了,仔细想过以后,发现她想要的不就和彭鸣差不多么?彭鸣也会帮他缝衣服,还会煮饭。最重要的是,彭鸣还很会玩游戏。在江柯凡还小时,彭鸣就经常带着他一起通关。 虽然……兰怜夏好像不是很擅长游戏。但是,认真一琢磨,他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喜欢缝衣服和煮饭? 江柯凡从来没有碰过针线,也没有下过厨。严格来说的话,他倒是炸过几次灶台……所以,他总是无法理解这些厨子们的乐趣。 江柯凡抬起眼来,烛光映在对面女孩的脸颊上,照亮了她万分期待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不想让她失望,江柯凡就没有多想,自然地应道:“好,可……” 眨眼间——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哐”一下撞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芒果芒果 给我投喂的……五个?六个?地雷 哇谢谢TvT 这位小可爱一口气闷声打赏这么多雷,我现在慌得一批…… 第60章 如果她这样对你… 那门被撞得突然,把房间里的两人都给吓了一大跳。看清了来人后,江柯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来干嘛?” “……” 阮苏黑着脸,冰冷的眼神下压抑着波涛汹涌,把一旁的兰怜夏都给震慑住了。 “呃,那个……” 阮苏一手端着蜡烛,绕过了面露尴尬的兰怜夏,径直走向江柯凡,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彭鸣找你,跟我出去。” 江柯凡对他这八个字的祈使句很是不满,但一想也许彭鸣是真的有急事要找他,也就忍着转过了身:“去哪儿?” 阮苏没有说话,始终阴沉着脸兀自向前走去。江柯凡就后脚跟了上去,一边也对他突然的摆脸色很是莫名其妙。 兰怜夏在后面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俩,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阮苏把江柯凡带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江柯凡进了房间以后,阮苏就把蜡烛放在柜台上,同时关上了门。 “彭鸣呢?” 摇曳的烛光映在了墙面上。门锁传来“啪”一声倒扣声以后,江柯凡才意识到上当。 蜡烛的光很微弱,但饶是如此,江柯凡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阮苏的眼神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江柯凡,你……”阮苏脑子一片混沌,半天吐出一口浊气,“说话不带脑子的吗?” 江柯凡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变:“你在偷听?” “我用得着偷听么?你们声音大到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听阮苏这么说,江柯凡也有些不开心了。他能感受到阮苏的怒火,可他却无法理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你想说什么?你嘴能再快些吗?嗯?”阮苏朝前走了一步,突然怒火中烧地一把抓住了江柯凡的手肘,“你想答应她的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唔,”猝不及防被抓住,江柯凡一怔,随即下意识反驳,“她也没有恶意啊!” 阮苏忽然低下头,沉思了很久,才重新抬起眼来。 “那我也没有恶意。假如我也说我可以给你缝衣服、煮饭……你是不是也能答应和我在一起?” 阮苏突然这么说,江柯凡更是搞不清楚了。 “什么跟什么,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一起吗?” 阮苏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和耐心在线,但听了江柯凡这话以后还是难免有些失控:“说得这么清楚,你还不懂吗?外面那个女孩,她喜欢你啊!” “我知道啊,”江柯凡皱起了眉,“彭鸣也喜欢我,这有什么不对的?” “……”阮苏气极反笑,“我好像和你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江柯凡听见这话,登时也沉下了脸。他挣开了阮苏的手,揉着手臂背过身去,“不爱说就闭嘴,朝我发什么火。” 阮苏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江柯凡一点办法也没有。 偏偏,江柯凡又把他的脾气拿捏得死死的,一步一步踩碎他的下限。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阮苏忽然也有些不懂自己了。若他真的只是欣赏江柯凡,想把江柯凡当弟弟一样对他好,那为什么见到别人也对江柯凡示好时,他心里会这样焦躁难耐? 虽然他知道江柯凡情窦未开,可他作为旁观者,看着兰怜夏那炽热的眼神,竟然会感到很不舒服。那感觉带着几分酸涩,又混杂着不清不楚的恼怒。 阮苏一个劲地反问自己,当真只把江柯凡当成弟弟看么? 阮苏看江柯凡的第一眼,便感觉他是个没大没小、手上还没分寸的纸老虎。可等到了解他之后,他对江柯凡的那些感觉,好像不知不觉就变了味。 他那些悲惨的过去,又让人很难不心生怜惜。 从互相看不惯的敌对冤家,到并肩战斗的队友,再到“绑定”在一起的伙伴……等江柯凡终于愿意主动坦开了那层厚重的盔甲,阮苏忽然发现,原来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自己那么多的注意力。 可偏偏…… 那人又是个没心眼的笨蛋,谁牵着都能跟走。 要是再晚一些,要是再迟疑个三秒钟…… 他就要变成别人的男朋友了。 “站住。” 阮苏突然开口叫住了江柯凡。 江柯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放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最后一次转身:“你丫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刚一回头,就猛地对上了阮苏的眼神。除了“古怪”,江柯凡竟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他看着阮苏朝自己贴近了一步,同时伸出手来,温热的手指撩过他的手心,顺着手臂内侧往上拂去——那痒痒的感觉,让江柯凡头皮都发起了麻。 “如果我刚刚没有出现,如果兰怜夏下一秒就这样牵你的手……”江柯凡听见阮苏压低了嗓音说,“你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吗?” 江柯凡忍着痒意,没有说话。阮苏就当他是接受了,“……那如果她又要这样对你呢?” “你也会接受吗?” 话音刚落,阮苏的手指突然猛然收力,握住江柯凡的手肘,将他倏地一把拽入怀中。江柯凡的鼻子差点磕上阮苏的下巴,瞬间龇起了牙。 “喂——轻点儿!”江柯凡疼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个子可比你小多了。” 阮苏忽然笑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像朵小羽毛,不断地在江柯凡耳畔轻挠搔刮。 黑暗让人的感官变迟钝了许多,却唯独听觉敏感得惊人。江柯凡几乎可以感受到阮苏清晰的心跳声,还有他搂着自己的手……为什么这么烫? 太不对劲了。他现在和阮苏的对话,气氛,还有阮苏的表情……统统都太不对劲了。 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飞窜起来,江柯凡本能地想挣脱,却被阮苏搂得更紧。他还没来得及把抱怨的话说出口,又听见阮苏贴着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还有这样呢?” 下一秒,蜡烛被熄灭了,万籁俱寂的同时,江柯凡倏忽感觉自己的唇上一热。 “……!” 那一瞬间,唇贴着唇,阮苏温热的呼吸就近在咫尺。江柯凡一吸气,便满脑子都是他的味道了。 这样的异样感让人很不舒服,江柯凡不喜欢这样。 被猛烈地推开时,阮苏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个趔趄。江柯凡下了狠劲,正好挠中阮苏肩膀上的伤口,当即就疼得他冒起了汗。 阮苏仓促地扶着柜台稳住重心,最后抬起了头。 一片漆黑之中,他看不清楚江柯凡的表情。沉默的半分钟里,阮苏脑海中忽而也飘过了许多的念头。 就在刚才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仿佛在心里生根发了芽。 阮苏犹豫着上前,想扶江柯凡一把,却被他躲开。阮苏不用看也可以想象江柯凡满脸震惊的表情,“别碰我!” “我……” 江柯凡没给阮苏解释的机会,转身打开门,三两下就跑了出去。 . 彭鸣本来想把之前跟阮苏一起商量出的结果告诉江柯凡,却发现兰怜夏捂着通红的脸蛋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几分钟以后,江柯凡也一声不吭地走下了楼,脸色很是不好看。 彭鸣一开始天真地以为是这俩人没谈拢,闹什么矛盾了。可后来一看兰怜夏那望着江柯凡含情脉脉,又带些好奇、欲言又止的神情,彭鸣顿时知道他柯仔的这张臭脸八成和兰怜夏无关了。 接着,阮苏就一脸复杂地走下了楼梯。 彭鸣简直想仰天长啸,难道这俩祖宗又开始打架了,在这个时间点?不是吧! 刚才他和阮苏一块商量通讯器的时候,这俩人明明都好好的。怎么聊完以后阮苏才上了个楼的功夫,这一对冤家就又翻起脸了? 彭鸣看一眼江柯凡,发现好像自从阮苏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江柯凡的情绪波动就变得特别大了起来。 明明以前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儿。 彭鸣叹了口气,最后来到了阮苏身边,试探似的抬起眼来问他:“你们俩怎么啦?” 阮苏停顿了一会,最后揉了把脸,“……没什么。” “你确定没什么?” 阮苏深深地看了彭鸣一眼。 彭鸣抿了抿唇,最后语重心长地提醒他道:“柯仔他年纪还小,再加上从小就待在游戏里,有些人情世故他不太懂。” “如果他又嘴臭了,你别介意……但是,也别太欺负他了。”彭鸣转过脸来,严肃地看着阮苏,“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朋友,你要是把他惹哭了,我也会不高兴的。” 阮苏“嗯”了一声,心想彭鸣要是知道自己刚才把他“看着长大的小朋友”给偷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半晌,彭鸣又补充了句:“……还有龙原也是。” 阮苏目光飘忽着,没有说话。 这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哄声。人们朝门口的江柯凡拍着手,后者则是一脸的惊慌,像是被吓到了。 艾果和罗生打头起着哄,走到他身边:“恭喜恭喜呀!你们能顺利真是太好了~” 兰怜夏站在一旁,笑容很是甜蜜。她一边抬起眼看着江柯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可是,江柯凡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直接无视了所有人的哄声,忽然扭头就要走。艾果一怔,紧接着就去拦他:“哎,你跑什么呀……” 江柯凡却皱着眉,下意识地大力甩开了艾果的手,还因此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水杯。水杯破碎的声音在空气里炸开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兰怜夏更是一点一点地白了脸。 艾果被吓了一跳,揉着手腕睁大了眼睛。罗生立即把女朋友护在身后,“嘿,哥们,悠着点儿!” 江柯凡却一眼也没有回头,径直大步走出了别墅的门。 那狼狈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什么啊,一句玩笑话也开不起……” 阮苏终于没忍住,大步去追他的背影,一边在后面喊了一句:“江柯凡!” 可等他走出门时,别墅外早已不见了半个人影。 江柯凡又消失了。 阮苏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夭寿啦!纯情少年的初吻被夺走啦! ~~(*^▽^*)~~今天依旧打滚求留言 第61章 剧情转折 这两人果然吵架了! 彭鸣又好笑又无奈,提着蜡烛追了出去,结果半天愣是没见着江柯凡的半个影子。 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人去? 别墅里,众人一时也有些犯难。 “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吧……” “呃,怎么办,我们现在要去找他吗?” 彭鸣最后提着蜡烛回到了别墅里,长叹口气:“……算了,别等了。柯仔能照顾好自己。比起这个,我们先快点把游戏结束吧。” “他要是找不到路怎么办?”阮苏蹙着眉,最后还是拎起蜡烛,“……我去找找他吧。” 彭鸣看阮苏这表情,顿时很想吐槽他一番:你这时候知道担心了?和小孩儿打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让一让? “你就别去了,”彭鸣拦住他,“他想回来的时候,总有办法告诉我们。” 阮苏沉默了一会,彭鸣又说:“而且这地方不大……柯仔的方向感还不至于那么差。” 彭鸣说得确实对,而且想到江柯凡现在应该也不想看到他,只好作罢。 阮苏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让江柯凡长个记性,不要再那么没心没肺。可是一不小心做得太过……见江柯凡的反应那么混乱,他又止不住地有几分愧疚了。 江柯凡毕竟是个孩子。 可是,要想把话好好说清楚,现在的时间、地点……全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现在,我们先把找线索当成首要任务吧,别把剧情耽误太久。”彭鸣把蜡烛放在柜台上,“关键的线索一定还藏在这别墅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大家都认可了彭鸣的说法,自觉分成了三组,分别搜索三层楼。彭鸣、兰怜夏和阮苏一组,他们一起去到了三楼。搜寻家具的时候,兰怜夏看上去始终有些魂不守舍。 三楼一共有两间卧室,一个厕所和一个书房。彭鸣指了一下其中一个卧室:“我先去那里看看。” 阮苏应了声好,正打算去书房的时候,兰怜夏忽然从后面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阮苏回过头来,兰怜夏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伤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停了下来:“什么?” “你们……你和江柯凡,你们刚才在房间里说什么?”兰怜夏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他现在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我让他感到困扰了?” 阮苏微眯起眼,盯着兰怜夏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回答了她。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兰怜夏沉思了许久,最后选择地问道:“他是不是后悔了?” 阮苏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 兰怜夏的眼神一黯,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要能把自己的心意成功地传达了出去,她已经很满足了。 “我其实没关系的。”兰怜夏叹了口气,诚恳地轻声说,“希望他不要有压力才好。” “嗯,我知道。” 听到阮苏的话,兰怜夏抬起了头来,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藏了很多不清不楚的情绪:“我现在和你是一样的感觉。” 兰怜夏一愣,揣摩了半天,也没能理解阮苏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眼下,十万火急的是游戏的通关问题。他们没了食物,蜡烛也很快就要用完了,游戏的问题迫在眉睫。后来,兰怜夏去了厕所寻找线索物,阮苏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门刚一打开,阮苏就有了第一个意外收获。 书房的两侧是书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学小说,虽然已经被后来而到的队友们翻得乱七八糟。墙壁中心是一扇窗户,旁边放着一张干净而整洁的书桌。 书桌上正摊着一页纸,挨着一个砚台,一支干掉的毛笔。 阮苏朝书桌靠近而去,捡起纸来一看,发现那纸上是空白的,除了第一行模糊地写上了几笔。 他肯定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书房的人。只是之前的队友们可能只是潦草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显眼的线索便离开了。这一张只有几笔涂鸦的白纸,确实不那么容易被注意到。 但只要沉下心去看,就会发现这张纸背后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阮苏就认出了那几笔是“杜”字的“木”少了一捺。 这是一封还未动笔就已经结束的家书。 阮苏几乎都可以想象出那场景,老爷子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屋子里只有一盏台灯发着光。他戴着老花镜,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犹豫。刚踌躇地写下一个名字,又将毛笔重新搁回了砚台之上。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彷徨? 阮苏又伸手碰了碰书桌的抽屉,没有上锁。他把抽屉拉了开来,发现里面只装着普通的文具。 再拉开另一个抽屉,其中的一小袋红褐色植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阮苏把袋子倒了出来,托着蜡烛一看,从里面掉出来的植株已经被晒干成了块状物,看上去像是什么植物的根部。阮苏又捏着一小块放在鼻子间闻了一下,那气味他有些熟悉。 阮苏忽然灵光一闪。这时,身后传来了兰怜夏的声音:“我、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阮苏连忙把那一小袋植株装进了口袋里,接着和彭鸣一起赶到了厕所。只见兰怜夏手里抓着一团卫生纸,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恐。 “怎么了?” “这、这些是我在厕所的垃圾桶里翻到的……”兰怜夏把其中一个纸团展开,那里面竟然包裹着一滩干涸的血,“怎么会有血啊?老……老爷子出了什么事吗?” 看了那团纸以后, 阮苏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果然是这样。” “什么?”彭鸣忙问,“你有想法了吗?” 阮苏把那袋植物拿了出来,对着烛光晃了一晃:“这是我在书房的抽屉里发现的。” “这是——”彭鸣一眼便认出那东西,“藤梨根!” 兰怜夏愣了一下:“藤梨根是什么?” “是一种中药,就是猕猴桃的根,主要是用来调理肠胃癌肿的。”彭鸣揉搓了两下藤梨根,放在鼻旁闻了一下,“老爷子的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 搭配上兰怜夏手中那带血的卫生纸,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兰怜夏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胃癌……” “说起来,之前那旧手机的录音记录里,他好像提过那么一句,”阮苏回想道,“老爷子很早就有胃病史了。” “怎么会这样……太可怜了。”兰怜夏皱紧了眉,“他患了病以后,怎么不去医院治疗?怎么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着这房子?他那两个儿子呢?有没有来照顾一下老人家?” 阮苏和彭鸣对视一眼,这问题他们还回答不上来。阮苏这时又说:“我还在书房里发现了一张只写了半个字的纸。所以……老爷子很大概率已经写过一封完整的信了,而且还没有寄出去。” “没有寄出去?为什么?” “因为……”阮苏抬起了眼,“我怀疑那是封遗书。”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倘若那真的是封遗书,兰怜夏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去将它翻找出来了。 可让人无奈的是,游戏还是要继续。 “如果你写了一封遗书,但却没寄给自己的儿子。那么,你会把遗书放在哪里?” 阮苏和彭鸣对望一眼,一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那个衣帽间。” . 果然最后还是回到了主卧的衣帽间。阮苏端着蜡烛赶回去的时候,里面的队友们正在搜寻床头柜的抽屉。 看见他们气势汹汹地小跑了过来,几个队友顿时抬起了头问:“咦……怎么了吗?” “可能有线索……”彭鸣匆匆地指了一下衣帽间,“在那衣柜里!” 队友们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跟着他们一块打开了衣帽间的门。那座几近散架的衣柜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阮苏拎着蜡烛,率先走了过去。 最开始的合照、家书都是在这大衣柜里找到的,老爷子习惯将重要的信件和衣服包裹藏在一起。所以,如果真有所谓遗书,很大概率也会被存放在这里。 说起来,第一个大衣柜的线索……还是托了江柯凡的福才找到了突破口。唔,那个钉子好像是他按着江柯凡帮他钉进去的。 ……又想起某人了。 阮苏晃了一下脑袋,把脑海里那些回忆画面给驱散走了,最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到手上的事来。 这时候,彭鸣已经耐心地把衣柜里所有东西都清理了出来。包括那些旧衣服、袜子。几个人分别拿了几件摸索,这时,有人忽然从一件毛衣里面摸到一个软软的塑料袋。 “哎呀,果真有东西!” 那人连忙把袋子打了开来,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所有人登时都紧张不已。 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再小心地打开,忽明忽暗的烛光隐约勾勒出了那信上的字迹。 2016年 1月 我儿,希望你不会怨我。我不适应医院的生活,化疗太过冰冷,也太过让人恐惧。你替我请的护工虽然恪守本分,但我独自躺在病房时,还是会更想念家里的味道,还有家里的两只毛孩。所以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医嘱,决定离开医院,回到乡下来,静静地等待最后一刻。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菁菁也有她自己的考虑。孩子们大了,都有各自的生活,我不想因为我而闹什么矛盾。这是我执意做的决定,不怪任何人,也不要求任何人为我负责。 乡下的生活很慢,慢到我有时会忘了时间。刚回家时,小咪和梨花数月不见我,立即高兴得摇头晃脑。我托人拿了些中药,打算自己熬来喝喝。最近的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也不常呕血了。直到今天,我才有了余力,再次提起笔来为你写去最后一封信。本想邮寄给你,可又一想,怎样也应当亲自交给你,才更为慎重些。不知道今年过年,你和老二还有没有时间回家? 回顾我这一生,太短暂,也太漫长了。但如今你和老二儿女双全,我已十分满足。 我名下也只剩下了这一套房,一棵梨花树,一个小破花园。这些是你和老二的共同财产,我不会干涉。我唯一要求你们的,就是为小咪和梨花找到一个负责的新家,使得它们的晚年不至于太过孤独。 现在,只希望那一天来得不会太过突兀。最好是在阳台的躺椅上眯眼休憩时,脚边可以触到毛茸茸的狗毛,一伸手,猫儿就一边叫着,一边蹭我的手心。再一闭眼,就这么结束了。 在书信的末尾,还写着一句话:倘若可以,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写到这里,笔锋忽然一顿,那一个句子便被斜线给划去了。 阅读完这封短信,每个人都唏嘘不已。 正回味着时,从卧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几声抓挠声。阮苏走过去一看,发现是老猫正伏在窗边,一个劲地扒拉着窗框。那窗户已经被紧关上了,它却执意地发出嘶哑的“喵”叫,似乎在宣泄着情绪,反抗他们乱翻老爷子遗物的行为。 “我现在明白了……” 兰怜夏望着眼前的老猫,忽然喃喃着,一边朝窗边靠近了一步。 “小家伙,老爷子离开以后,你们一直留在这空房子里,守护着他仅存的味道,对么?” 那老猫抬起了肉爪,几滴泪珠从它玻璃般清澈的双眸中缓缓落下。 第62章 阮月 “嘿……”有人小心地问,“猫不是只能活十几年么?” “哪有这么大只的家养猫,一尾巴都能拍死我了好么!” “我猜,小咪也好,梨花也好,大概很早就随着老爷子一起离世了吧。只是它们大概也难以释怀人间,才会化作幽灵来守着这老宅。”兰怜夏回过头来,低语着,“或者说……守着它们的家人。” 兰怜夏又转过身去,打开了窗。老猫从窗外探进了半个脑袋,眼眶还有些湿润。兰怜夏心疼地抚摸了两下它的头,“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说着,就扭头对其他的队友说:“快把那些东西都重新收好吧!这封信,还有日记本……” 队友们连忙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把大衣柜重新整理好,书信也物归原位。老猫这时才停止了嘶叫,安静地伏在窗边。那一瞬间,众人竟从它的眼神里读出了千万种缱绻的情绪。 最后,老猫重新扭过头,扬起尾巴,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没想到,两个儿子都靠不住,”彭鸣叹了口气,“最后还比不过小猫小狗的深情……” 有的队友还不明状况,“可是这……医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老头生病了吗?” “怎么看信上的意思,老爷子都病成这样了,他两个儿子还不来家里看看他?” “他这两个儿子一定互相推脱,都说忙,其实心里都不大情愿照顾他——照顾这样一个住在偏远老家、身患癌症、性格又孤僻的倔老头。”有人愤愤道,“不然老爷子怎么会到了临走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 “确实是这样。那大儿子也只会远程关心,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行动没几个。小儿子也更是指望不上……唉。” “老头最后,连让两个儿子过年回家都不敢奢求了。” “真是薄情啊!” “他这半辈子过得太孤单了,”彭鸣喃喃着,“不知道他会不会不甘心?” 阮苏一皱眉:“你是指,他还有遗愿没有完成?” 彭鸣没说话,众人对视着,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 这时,兰怜夏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个……现在剧情有了进展,我去把其他人也一起叫上来吧。” 看她一个人,彭鸣本来不太放心地想跟上去,却忽然看见阮苏肩膀旁的衣领口突然渗出了血丝。 “咦?阮苏,你……” 话还没说完,那血丝逐渐染成了一大片血渍。阮苏也察觉到了疼痛,皱着眉摸上肩,忽而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彭鸣立马警觉地过去帮他解开衣扣,却发现他单薄的衣衫下早已血迹斑斑。那脖子连到肩膀的一道伤口分外狰狞,好不容易长愈合,却又再次被撕扯了开来,汩汩地往外渗着血。 “这是上局游戏的……”彭鸣看得一个触目惊心,“你伤口一直都没好吗?” 阮苏这才回想了起来,大概是之前江柯凡情急之下挠了他一道,把好不容易好转的伤口又给扯开了。而那之后阮苏神经也一直紧张着,没注意到肩膀口的疼痛。 现在好不容易放松了几分,疼痛感就回了笼。 “没事……”阮苏咬着牙把衣扣重新扣上了,“不影响。” “你还是别硬撑了,伤到神经就不好了。” 从上一局游戏开始,阮苏就一直充当队伍的主力军,又费神又费力的。彭鸣叹了口气,四下张望着,“这儿也没药……” 周围的人急忙去找来了干净的布条,“还是先包扎起来,止止血吧。” 彭鸣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小心地问:“你手还能动吗?肩膀会不会疼?” 阮苏试着挪了一下,会有刺痛感,但尚且不影响活动。 “只是出了点血,没事。” 把肩膀包好后,彭鸣起了身,顾虑地望着他:“要不,你现在先去躺着休息一会吧。” 这种情况下,阮苏怎么可能踏实入眠。可彭鸣就像看出了他的心事似的,打断道,“不一定要睡着,你……闭目养神也成。” 阮苏没说话,彭鸣就硬是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从刚才起,我们大家都多多少少小睡过了,就你和柯仔24小时无休。趁现在暂时没什么事,你先自己躺会儿,就当恢复体力了。” 现在不休息,之后的游戏进度似乎会更困难。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阮苏只好顺从地在床上躺了下来。 “你先好好养会儿神,等休息够了,我就在客厅,叫一声就好。” 彭鸣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带着其他几个队友一块离开了,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主卧的门。 人一走,空气就寂静了下来。 阮苏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怎样也没有困意。他想着心事,想着小时候的回忆,想着和主神斗智斗勇的这几年……最后不知不觉就又想到了江柯凡。 吸引力有时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在独特而相吸的两种磁场下,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却被牵引在了一起……直到两条运行的轨道逐渐并拢,重叠成了双行道。 等等,双行道? 阮苏不禁失笑。 亲吻江柯凡的感觉还残存在唇边,一闭眼,仿佛还能看见江柯凡那如同小孩儿一样青涩而慌张的反应。 让阮苏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在他很小的时候,阮苏曾很爱欺负阮月。 他那时候个性很强,看不起阮月像个小哭包,一遇上事儿,总要抱着爸爸哭得梨花带雨。爸爸如果不在身边,她就要去抓哥哥的手。总之……一定要有个人在身边,她才会觉得安心。 尽管爸爸有时候会忙着工作而忘记她的生日;尽管哥哥很爱欺负她,总把她的糖果和玩具藏起来…… 阮苏曾以为,软弱的阮月只是很需要一个陪伴,那个人是谁都可以。他甚至觉得,这个小哭包总有一天会被坏人牵走而尝到恶果。 直到阮苏想出了一个恶作剧,美其名曰“帮妹妹成长”。 那天阮苏雇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温和的男生,用谎话把阮月骗去了一栋废楼里。阮月看着废弃的无人建筑,心下已经有些害怕,颤抖地问:“哥哥他真的在这里等我吗?” 那陌生人只说:“嗯,害怕就抓住我的手吧。” 单纯的阮月却点点头,毫不怀疑地牵住了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了几分。 阮苏那时还笑出了声,心想真是个傻瓜。 再然后,陌生人把小女孩带去了偏僻的角落……就像俗套的剧本一样,坏人变了脸,狠抓住小女孩的手,威胁她说要把她卖到永远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小阮月害怕极了,哭得昏天黑地,“我要找爸爸……爸爸!” 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已经太晚了!阮苏按兵不动,心想就让她哭吧,等到真的被别人抓走了,才能有个深刻的教训。 坏人在身后追,阮月一边哭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忽然脚崴了,疼得被石头绊倒。阮月用指甲抠着地面想爬下楼梯,那凄厉的哭声几乎要把天空都撕裂。 那男生看小女孩吓成这样,忽然动作有些犹豫了。就在这一秒,阮月猛地抓起手边的石头,泪眼模糊地就朝他扔了过去! 没想到小孩还会反击,男生闪躲不及,脑袋被砸了个正着……阮月哆嗦着大喊:“你骗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男生伸手摸了摸被打中的地方,一行血缓缓地流了下来。他后退一步,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小阮月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拐着脚往后爬。 “别……别过来……不要碰我……” 她从没见过血流如注的画面,差点害怕得直接晕厥过去。可她又固执地咬住嘴唇强打精神,手里紧攥着一块石头。 她流着泪无助地呐喊,“哥哥……” “哥哥……你在哪儿……” “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儿……” 阮苏在最后的时分冲了上去——阮月的嘴唇已被咬破,手指血肉模糊,脚踝更是肿到无法走路。她在阮苏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最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第二天,阮苏向阮月坦白了一切。 那时候,阮月的脸上也是那样一副慌张失措的表情。阮苏内疚地低下了头去,负罪感几乎将他吞没。 那一刻,他就在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做这样愚蠢的恶作剧——让他身边的人露出如此受伤的表情。 一周过去,阮月主动找上了他。 很深的夜,她穿着小兔睡衣,小心地钻进了哥哥的被窝。阮苏睡意朦胧之中,隐约地感觉到有只热乎乎的手钻进了自己的手掌心。 然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地说: “哥哥,我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爸爸妈妈不在,我找不到你,会很害怕……” 那时候,阮苏忽然意识到,也许阮月并不是个只会哭鼻子的胆小鬼。 她只是……比自己想象的还更需要家人。 那天晚上,兄妹俩都睡得很香甜。醒来时,两只温暖的手交叠在一起,互相陪伴,又互相取暖。阮苏闭上眼,默默地想着,他要一辈子这么保护妹妹。 回忆一旦扯开一个口子,便会像泄洪一样涌出来。阮苏不知不觉地睡深了,坠入了一个浅浅的梦里。 梦里他睁开眼,看见了一个梳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 那女孩十岁左右,穿着印了小兔子的可爱睡衣。她抬起眼来看着阮苏,脸上的神情天真无邪。 阮苏的表情也变温和了几分,刚想靠近去和她搭话,那小女孩忽然毫无征兆地变了脸色。 “这是你欠我的!” 小女孩眸底一闪而过几分戾色,阮苏脸色一白,“你是谁?我不欠你任何……” “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阮苏讶然失语,刚想退后,地板突然震动起来——他踉跄一下,口袋中的戒指突然掉了出来。 那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安静地躺在地上,正闪着柔光。 阮苏错愕地抬起眼,对上面前小女孩的眼神。她俨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懑和哀怨。 大地依旧在震动,阮苏咬紧了牙关伸手去捡戒指——就差那么一厘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从梦中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脑中仍有些后怕,阮苏捂着被汗浸透的额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做了个这样的梦。 等等……做梦? 阮苏睁大了眼睛。 他现在还在游戏之中,怎么可能会做梦? 第63章 闯祸王 “你做了个梦?” 彭鸣有些惊讶。 “也许是梦……”阮苏沉默了一会,“如果不是,那就是我被主神控制了。” 彭鸣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回想一下,我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在游戏中途的时候睡着做过梦。奇怪啊。” 兰怜夏在一旁也有些紧张:“如果真的是主神在‘控制’你,那……这意味着什么?” 阮苏沉默了一会。 “意味着,我们要有麻烦了。” 兰怜夏倒抽一口气,看了眼彭鸣,两人表情都有些僵持。 但奇怪的是,主神到现在为止都是只托了个梦就跑了,他通讯器的私人联络频道一点动静也没有。主神什么时候玩起含蓄文艺这一招了? 这和他平时张扬又风骚的风格一点也不像。 阮苏抹了把脸,转移开了话题:“……暂时不说这个了。江柯凡回来了吗?” 彭鸣和兰怜夏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你休息的时候,我们都坐在客厅里讨论剧情,暂时没什么新进展……柯仔也没动静。” “他已经消失好几个小时了……”兰怜夏低下头,话里还藏着些担忧,“外面一点也没有天亮的迹象,他又没带蜡烛出去,我担心……” 彭鸣看了一眼窗外,叹口气:“今天确实有这么久了……柯仔平时耍小脾气,气不久的,过一会也就回来了。” 阮苏顿了一下,最后拎着蜡烛站起身,“再等下去就晚了,我现在去找他吧。” 彭鸣想了想,就点头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兰怜夏在后面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俩:“你们路上要小心点儿……阮苏,你的伤口还疼吗?” 彭鸣帮他端着蜡烛,阮苏解开扣子,烛光映亮他的肩膀,所幸的是,血已经止住了。 “你就拿着蜡烛吧,”彭鸣抓起了把锤子,握在手里挥了几下,“要又遇上什么事……可要忍住别冲到我前面去了啊。” 三个人一起笑了笑,并肩往楼下走去。一边走,彭鸣一边分析道:“刚到这别墅的时候,我看柯仔在别墅外的园子里逗留了好一会,可能是看中什么东西了。我们先去那里找找吧。” 阮苏“嗯”了一声,刚走到一楼,客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天啊,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哎呀,你怎么身上臭烘烘的,一股鱼腥味,还一头热汗……” “喘得这么厉害,你是一路跑回来的么?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了?” 阮苏动作一滞,随即三两步冲出了楼梯间……站在客厅门口一看,目光一下就和眼前人相撞了。 果然是江柯凡。 他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脸颊上还沾上了几块尘土。衣服也被蹭得凌乱不已,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遭。此刻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颇有些狼狈感。 江柯凡率先看见了彭鸣。他张开嘴来,刚想喊出彭鸣的名字——进而眼角的余光忽又瞥见了一旁的阮苏。 江柯凡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一时间,眼神交汇,千万种情绪涌上喉咙。阮苏下意识上前一步,喉结滚动:“……你回来了。” 江柯凡正站在门口,离阮苏远远的。可他脸上那神情,像是打翻了调味品般五味杂陈,一下就让阮苏停下了脚步。 彭鸣见状,连忙绕过阮苏兀自走上前,挡在他俩的视线中间,松了口气般揉了揉江柯凡的头:“你跑去哪儿了?真是……一刻也不给我省心。” 江柯凡任自己的头发被彭鸣揉得翘起,最后闷声说了句,“我又不会丢了。” 彭鸣笑了笑,“不怕你丢,怕你不回来了。” 江柯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觉地抬起眼,一下抓住彭鸣的手,一边指着门外:“对了,彭鸣哥,我要跟你说——” “彭鸣。” 一声呼唤突然打断了他,彭鸣回过头去,发现是阮苏。 阮苏停在了他们俩的跟前,表情带上了些不清不楚的情绪。 “能不能让我先……” 他话说到一半,彭鸣就懂了。又转过头去看了眼江柯凡,他话说一半被打断,登时很不是滋味儿。小孩儿那眼神,就差没直接把“不准走”写在脸上了。 竟然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彭鸣犹豫了一下,最后拍了拍阮苏的肩膀:“……咳,要不我就站旁边吧,不打扰你们说话。” 阮苏默认了,彭鸣就退开一步,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得这么厉害,竟然还把他这个救兵给搬了出来。 可江柯凡的情绪却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着彭鸣的手不让他动:“我……” 阮苏却执意拦着他: “等会,等会——你先听我说……” 江柯凡紧拧着眉头,眼神里好像还有几分欲言又止。 阮苏刚想上前,江柯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依旧没说话,低着头。夜色在他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楚江柯凡的表情……阮苏却可以感受得到,他全身都透着抗拒。 江柯凡似乎还没有做好和他沟通的准备。 阮苏一时有些失语。凝望着他,吸了口气,“关于之前的事,我想说……” 可他的“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别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滚动声—— 江柯凡的脸色立马一变,手忙脚乱地拉着门就要关:“糟了——快退开快退开!” 阮苏这会才反应了过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这时候,一只丑陋的尖嘴鱼猛地撞上了旁边的窗! 玻璃碎了一地,恶臭的鱼腥味扑面而来——离窗户最近的艾果吓得捂住脸尖叫起来,差点被飞溅的玻璃碎片扎中手。 抬眼望去,那鱼身形硕大,尖嘴鱼目令人毛骨悚然。它将窗户口堵得水泄不漏,笨拙地将鱼嘴挤进了窗户缝中,还在奋力地摆动鱼鳍。阮苏定睛一看,发现这只鱼和他们之前遇上的那只不太一样。 “这、这鱼怎么还会在地上跑啊!” 旁边的罗生简直要吓懵,连忙举起木椅去赶鱼。凳脚戳中那鱼眼,鱼狂躁地扭动几下,摇头晃脑地吐着白沫。 阮苏忽然好气又好笑,江柯凡怎么总是有法子找到他们一般人都找不到的奇珍异宝? 阮苏就帮着他把大门给锁上了,“所以你消失这几个小时……就是钓鱼去了?” “柯仔你去惹鱼做什么!”彭鸣更是欲哭无泪地跑去帮着罗生赶鱼,“好歹也来个预警啊……” 江柯凡这时也是急不可耐地又搬来沙发顶住大门:“不然我回来干什么!我刚才就想跟你说的——快把门窗锁好!” 十个人立马惊慌失措地开始搬东西,合起伙来好不容易把窗户堵上了——那鱼嘴被压得几近变形,巨鱼狂躁地摆动几下鱼尾,明显被激怒了。 等窗户口的动静逐渐弱下去以后,大家才有空抽身出来收拾残局。 “你下次要再带回来一只会飞的棕熊,我就真要得心脏病了……”彭鸣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怎么样?有人受伤了吗?” 众人摇摇头,均神情复杂地望向了江柯凡。闯祸王这个称号,他是当之无愧了。 “要是知道它会上岸,我就不去招惹这玩意儿了。” 这会江柯凡心情更是烦躁,一脚踢飞了眼前的一个破塑料袋。 看江柯凡这郁闷模样,彭鸣又有些心软了。其实他也可以理解,江柯凡大概是因为同阮苏吵了架,心情不好,才去湖边想泄愤——结果还惹得引火自焚。 彭鸣看了一眼阮苏,后者此时也正凝视着江柯凡,一言不发。 彭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从身后的屋顶上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躁动声——糟糕了,彭鸣往窗户口一看,那早没了半个鱼影子。 罗生吓得一个哆嗦,“我靠,这鱼怎么还会轻功,搁天上飞檐走壁呢!” “不是楼上传来的——是厨房!”彭鸣扭头就跑去,“你们快去把其他窗也堵上!” 一伙人又急忙分散开来。彭鸣第一个来到厨房,慌慌张张地攥着把锅铲拍鱼头,想把探进了半个脑袋的鱼给赶跑。江柯凡第二个赶到,直接暴脾气地一脚飞踹了过去,把鱼踹得疼了起来,一头就撞上窗户! 窗户承受不了那样猛烈的撞击,当即就摔得粉碎,连窗框都变了形。 江柯凡一看不妙,立即就抄起一旁的菜刀——彭鸣吓得抱住他肩膀:“你想干吗!” “来个剁椒鱼头!” 江柯凡举起菜刀就要砍,敢情他这是把鱼当成阮苏了。正面刚一条能直接把自己压死的大鱼——简直就是犯傻。彭鸣狠拽着江柯凡的肩膀想把他拉出去,却没拦住——那鱼硬生生挨了一刀,一时鲜血飞溅,在夜色之中凄惨地嘶鸣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江柯凡还想继续飞出一刀,那巨鱼彻底躁狂了,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照着江柯凡就张开血盆大口——江柯凡躲闪不及,大腿直接被嚯开一个口子! 那鱼还想咬人,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强光——阮苏举着一个手制火把,一下子将它逼退了几分! “快退出去!” 彭鸣登时欣喜不已,拉着江柯凡正准备往门口撤退。谁料想那火把烧得太旺,一下子点着了大鱼的眼睛。大鱼被烫得燥热起来,失控地张开一嘴獠牙狂扭起来! 就晚了那么一秒钟—— 阮苏猛地将江柯凡护在了身后——用肩膀隔挡住了巨鱼的狰狞锯齿! 火把掉了下来,混合着一滩暗红的鲜血。阮苏痛得几乎晕死过去,一下子瘫软靠在了墙壁上。 阮苏又救了江柯凡一道。 江柯凡一下子愣住了。彭鸣迅速反应了过来,抓住阮苏的肩膀就把他带了出去——厨房的门紧锁上,旁边的队友飞快地搬来餐桌堵上! “天啊,这……” 看着阮苏胸口的殷红,队友们都疼得倒抽一口气。彭鸣立马扛着阮苏让他在椅子上坐下,队友端来了蜡烛,映着微弱的烛光,彭鸣咬着牙把阮苏的上衣解了开来。 那胸口的破布条几乎和伤口粘合在了一起,彭鸣谨慎无比地将阮苏的上衣褪去,发现他的旧伤果然再度被撕裂了,那鱼的牙齿太过厉害,将血肉都剜了出来。皮开肉绽的伤口里,还混合着几块粘稠的碎布料,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 再强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来回折腾。 现场的两个女孩儿一看见这场景,当即难受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彭鸣吞了口口水,面对这样严重的伤,一时也有些无从下手,“你手……还能动吗?” 阮苏皱着眉,似乎尝试着发了一下力——最后右手臂垂了下来,摇摇头,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这时,一楼的卫生间又传来了一阵躁动声——罗生气得一跺脚:“不是吧!又来?!” 彭鸣简直要没了脾气,立马拍了拍江柯凡的肩:“你帮阮苏包扎一下,我们去看看鱼——” 一伙人七手八脚地赶去了卫生间。这下,餐厅里就只剩下了一地狼藉,地上的阮苏和沉默的江柯凡。 第64章 重归于好 江柯凡没说话,闷头就撕下了自己的衣袖,蹲下腰来帮阮苏包扎伤口。 可任他怎么按压,那血就像是开了闸一样。 “你再用力点,我这手就该真废了。” 江柯凡这才放轻了动作,眼看着白布条一下被血染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阮苏看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来轻笑了一下。 “好像每次都需要我受点皮肉伤,你才愿意好好跟我说话。”阮苏忽而有些百感交集,“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很不划算。” 江柯凡停下了动作:“你是故意的么?” 阮苏扬起眉来,“故意给丑鱼送人头?” 江柯凡低下了头,心想也是,便忽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刚才阮苏毫不犹豫就挡在自己身前的血腥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一时如鲠在喉,“……可是我不想欠你人情。” “这不是你欠我的,”阮苏艰难地举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摸了一下江柯凡的头,“……是我送给你的。” 江柯凡又不吭声了。 阮苏忽然发现,江柯凡其实挺吃卖惨这套的。 江柯凡虽然看着没心没肺,可心性其实还是软的。只要阮苏愿意放柔了姿态,他尖锐的倒刺不知不觉就会收拢了。 只是……阮苏不知道自己这副还算硬朗的身躯经得起几次这样作死。 阮苏沉默了半分钟,又问他:“为什么突然躲我?” 江柯凡犹豫了一会。 “……我想一个人呆着。” 阮苏费力地用手肘扶着地坐高了一点,“嗯。你想了什么?” 江柯凡低下头半天,只含糊不清地说,“我……感觉那样不对。” “为什么?” 江柯凡又说不上来了。 阮苏继续温声问,“会觉得讨厌么?” 江柯凡神情登时很是挣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蹭着地板,眼神有些闪躲:“那个……是什么意思?” “嗯?” “那个……”似乎也隐约地意识到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羞事,江柯凡憋红了脸只吐出一个字,“嘴……” 阮苏眨了眨眼睛,倏忽有些意外。 原来江柯凡是真的什么也不懂。 尽管隐隐地知道那是种特殊的动作,却对它背后的含义一知半解。可生理的反馈却很诚实,惊慌、忐忑、紧张……江柯凡对亲密行为的反应简直青涩又懵懂。 细想……也对。江柯凡从小便混在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长大,接触到异性的机会鲜少,就更别说了解到什么是“喜欢”和“爱”了。 也许他一开始便不该剥夺江柯凡选择的权利。 阮苏沉思了一会,最后,撒了一个谎。 “在游戏里,如果亲一下,疼痛就会消失……” 江柯凡一脸的震惊:“你放屁。” “是真的。”阮苏伸出左手揉了一下鼻子,“这是一种……游戏设定。” 江柯凡还是一脸不确信。阮苏就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手指上的血迹似乎比之前少了一些:“你看,血已经快止住了。” 江柯凡看着他的指头,“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谁?” “龙原,彭鸣……所有人——除了你。” 阮苏凝望着江柯凡的双眸,进而笑了一下,“……因为这是个隐藏的附加设定,只有我知道。” 江柯凡皱紧了眉头,好像想反驳什么却又无从下口。阮苏看他这兀自纠结的模样,莞尔一笑:“你如果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等我们出去了,我再告诉你吧。”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别再躲着我了。怎么样?” 江柯凡看了他一眼,神情仿佛还有些犹豫。但阮苏指的是从别墅还是从游戏里出去,江柯凡没问。 就算是默认了阮苏的说法。 阮苏冲他笑了笑。 这时候,彭鸣带着剩下的人满脸疲态地回来了。他们为了对抗一条鱼,现在都累得不轻。 彭鸣把烧焦的木棍往地上一扔,长叹口气坐了下来:“差点把房子都点着……总算把鱼给赶走了。” “真得劲!”罗生苦中作乐,“我在这游戏里见过的稀世怪兽又可以加上一条了:会跑、还能用鱼鳍拍你一脸的暴躁鱼。” 艾果哈哈大笑,一边递了一张纸给身旁的兰怜夏,“那画面我可不想再看第二次了。小兰,你也擦擦脸吧。” 兰怜夏这时也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刚才也不小心挨了一下鱼鳍,差点刮出三道血口子。擦过脸以后,她看见江柯凡坐在阮苏身边,身上也挂了彩。 她着急地走过去,弯下腰望着江柯凡:“你还好吗?” 江柯凡一看见兰怜夏,眼前顿时就是之前面对她的尴尬画面。那场现在看来带着些几分“诡异”的对话被阮苏中断后,江柯凡就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我……没事。” 江柯凡腿上的伤口没那么严重,这会儿已经止了血。 兰怜夏这下才安了心。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彭鸣已经带着一个袋子匆匆赶了过来,“我去二楼找了一些草药,外敷应该能暂时止止疼。” 他在阮苏跟前蹲下,把药草递给了旁边的人,“帮我把这个磨成粉。”接着麻利地拆了血布条,顺道看了江柯凡一下:“柯仔,你腿上那个伤要不要也用点药?” 江柯凡摇摇头。一边的兰怜夏犹豫了一下,就说:“那个……江柯凡,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江柯凡抬眼望着她,兰怜夏就红着脸低了头。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两人这回没有上楼,就近在远离人群的楼梯口站住了。 他们都没带蜡烛,餐厅里偶尔透出一丝微光,模糊地勾勒出了黑暗中的身形轮廓。江柯凡看见面前的兰怜夏迟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般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跑出去以后,我一直有些担心……” 接着,她又笑着说:“不过,现在你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事,都没关系的。” 江柯凡一怔,“你不生气了吗?” “嗯?”兰怜夏眨了下眼睛,“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跟你说话说到一半就走了……”江柯凡目光有些闪躲,“而且……” 在那间小卧室里,阮苏模拟兰怜夏的样子,真的把江柯凡给吓到了。 导致他现在面对兰怜夏都很不自然。 并且,说实话…… 如果兰怜夏真的会像阮苏说的那样……那他就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她了。 可江柯凡窘着脸,很难为情去把“我想收回我答应你的话”说出口。兰怜夏看他这表情,顿时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率先圆场道:“没关系的。就像我说的……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江柯凡抬起眼来。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兰怜夏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所以,我也就希望你能开心,希望你的烦恼可以少一点儿。” 江柯凡望着兰怜夏的双眼,知道她是真心的。 “……嗯。” 这段对话最后以一个温馨的拥抱收了尾。 和江柯凡谈完以后,兰怜夏长吁一口气,不知为何,心头忽然轻松了许多。 她的期望值本就不高。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江柯凡并不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可她从江柯凡的双眸里,却找不到一丝心动的痕迹。江柯凡就像个单纯的小朋友,眼里没有心潮起伏的情/欲,让她忽而不忍去玷污。 从那时开始,兰怜夏就知道了。 如果将来会有一个人能够将江柯凡的眸底也染上情/爱的痕迹,让他为之茶饭不思,为之魂牵梦绕……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看来——偶像和小迷妹之间的距离,还是得分得清楚一些啊。 江柯凡回来以后,彭鸣已经把阮苏的血止住了。他的手动不了,其他人就一起帮他做了个简易支架,把他的手臂和肩膀固定了起来。 最后,所有人继续回到客厅,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现在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好像剧情都已经找得差不多了吧?”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场游戏?” “主神把我们的食物和水都收了,”彭鸣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最后的key point肯定没这么好找。” “我们来捋一捋现在的剧情好了。” 艾果率先搬了个小板凳坐下,点着指头说剧情: “首先,我们知道这屋子原主人的妻子,也就是俩儿子的老妈——很早就去世了。然后俩儿子一起出了钱,给老人盖了这栋房子。” “结果房子盖好以后,因为种种原因……老爹不想进城,儿子鲜少下乡,老头一个人很是寂寞,”罗生又补充道,“最后养了一只猫一只狗,种些花花草草,度过老年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老爷子的多年胃病恶化,变成了胃癌。” “因为不适应医院,以及俩儿子的疏于照料……老爷子最后选择独自回到家来,安静等待结束的那天。” “最后,老爷子走了。两只毛孩子化作魂灵留在了这老宅子里……” “对了,”彭鸣忽然灵光一闪,“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封遗书的最后一行写了一句话,最后却被叉掉了?” “啊!”艾果也想了起来,“好像是,‘倘若可以,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阮苏突然沉声道,“它们是在守护老爷子的心愿。” 众人纷纷朝阮苏望去,他继续往下说道: “因为老爷子还有遗愿没有完成,这种执念使得这里的宠物也甘愿为之留下,陪伴着主人……等待他遗愿能够得到圆满实现的那一天。” 有人明白了阮苏的意思:“啊!那是不是也就是说,只要满足了老爷子的最后一个心愿……这局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众人面面相觑,顿感这个结论靠谱,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那会是什么心愿呢?”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顿时又陷入了僵局。关于剧情的推理进行到这里——就又卡壳了。 眼看着距离这轮游戏结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游戏进度却始终卡在这里不上不下,众人心里都免不了一顿憋屈。 没有食物和水补充能量,经过一番和大鱼的恶战之后,所有人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体能流失得厉害。再这样下去,他们简直要不战而降了。 “我是真没力气了……” 大家纷纷表示虚脱,彭鸣叹了口气,也感觉得到自己的疲倦。 “现在多说无益,”阮苏就开口道,“都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 “等醒过来之后,我们再去想办法弄点吃的。” 众人对望一眼,说的也是,这里有湖又有花园,再不济也能找到一点草吃吧。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先储存体力,养精蓄锐——才是上上策。 第65章 迷雾丛生 众人分了最后的蜡烛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兰怜夏见阮苏伤势这么严重,就说什么也不让他睡沙发。最后罗生出面,主动和兰怜夏换了个房间。两个女孩儿睡一间,他和阮苏待一起。 罗生拍了拍床,示意阮苏躺上去,“哥们儿,放心睡吧,我帮你盯着。” 阮苏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会辗转地失眠。 可没想到,他一靠上枕头,几乎没什么阻力地就进入了浅眠—— 接着再次跌入了一个纯白的梦境之中。 阮苏第一反应恍惚地以为自己被传送到了下一个游戏里,直到那个眼熟的双马尾辫小女孩再次出现在他跟前,阮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他怎么会开始频繁做梦? 那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却一言不发。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阮苏也没有说话。 忽然,那小女孩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阮苏一怔,小女孩的眼泪顺着手背流下来,小声地呜咽着,模样看上去很是可怜。 阮苏犹豫了起来,顾忌小女孩之前的突然变脸。他盯着面前的小孩儿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走上了前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为什么要哭?” 小女孩突然顺势抓住了阮苏的手指,埋头在他怀里啜泣。她的身形无比瘦弱,阮苏只好放柔了动作。 “为什么……” 听见一个声音在胸口呢喃低语,阮苏“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女孩在他怀里抬起了湿漉漉的小脸蛋,“……不干脆把戒指丢了?” 阮苏虎躯一震。 那一瞬间,他居然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阮月?” 阮苏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一切便又恢复了正常。 小女孩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阮苏还想伸手去拦,她却只丢下一句:“我会来找你的。” 阮苏大惊失色,再一睁眼时,看见的便是卧室的天花板了。 房间里没有人。 阮苏揉了一把脸,靠在床板上,许久才回过了神。他忽然有些不解,这是主神又在故意捉弄他,还是想暗示他些什么? ……不管是哪一种,阮苏都很不喜欢这种恶劣的玩笑。 最后,阮苏下了床,去到了最近的卫生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 他就解开衣扣来,查看自己的伤势。右肩至右臂那一带还是隐隐作痛,但好在已经止了血,开始有了愈合的趋势。 这时,从楼梯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阮苏回过头去,刚好撞见彭鸣朝他走来。 “嘿,你醒了……” 阮苏重新扣好了衣服,“怎么了?”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么?刚才又来了……”彭鸣皱着眉长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手心里是那枚黑色通讯器,“那噪音太刺耳了,我现在都还在耳鸣。” 阮苏一怔:“你那通讯器又发出干扰音了?” 主神刚把他们食物收走那会儿,彭鸣因为通讯器突然故障的事找阮苏商量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阮苏满脑袋都想着江柯凡会不会被兰怜夏牵着鼻子走,没太把彭鸣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彭鸣又一次把这个话题提了出来——看来,这不只是个游戏故障那么简单。 彭鸣点点头,神情很是严肃:“不过这次没有人声,我都有点儿怀疑我上次是不是听错了。” 这时,江柯凡刚好跟着彭鸣走了过来,彭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人齐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阮苏看了一眼江柯凡,后者匆匆地移开目光。 奇怪事……开始越来越多了。 阮苏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 三个人最后上了阁楼,围坐成一个圆,把蜡烛摆在中间。阮苏认真地开始听:“怎么回事?” “刚才我躺在沙发上眯了会儿……”彭鸣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醒来以后,就想去找柯仔。结果刚到楼梯口,通讯器突然就开始乱叫。” “上次是在厨房?” 彭鸣点了点头,“上次是厨房刮了阵风,我过去看了眼,结果就开始响了。” 江柯凡又问:“没有任何征兆?” 彭鸣仔细回想了一下,“土豆被风吹在了地上……这算不算?” 阮苏微眯起眼,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可这哪有什么刮风下雨的迹象。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绝对不会是偶然。”彭鸣紧锁着眉头,也是一副愁云不展的表情,“我现在有一个猜测,但是不太确定……” “什么?” “柯仔,”彭鸣转过头对向江柯凡,“你还记得上次我把通讯器拆了开来么?” 江柯凡点点头,彭鸣就把通讯器放在手心:“虽然还是没太确定它的工作原理……不过我还算是有收获。” “什么收获?” “这么说吧,”彭鸣在脑海里措了会儿辞,“首先,那个通讯器是可以拆卸的。” “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在整个游戏环境之中,我们所涉及范围内所有可视物品,均是由主神虚拟构建出来的——”彭鸣拍了拍地板,又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塑料瓶,“严格来说,它们只是一串又一串精密而严谨运作着的程序命令。” 江柯凡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实体?” “……不全是。”彭鸣进一步向他解释,“比方说老爷子的那只旧手机。它作为剧情线索的唯一功能就是提供里面的录音、短信。而想把手机拆开看看里面的零件——这是做不到的。你不仅找不到任何东西,还可能导致游戏出现更严重的bug……最终在游戏结束时受到主神的惩罚。” 阮苏看了一眼彭鸣手中的通讯器,接口道:“而我们拥有的通讯器不一样……它是由真的机械、云蓝牙等零件组成的,是真实存在的。” 彭鸣打了个响指:“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这个通讯器——并不是主神用代码堆砌出来的,它不属于这个游戏。 它是游戏之外、那个现实世界里真正的客观存在。 目前来看……也极有可能是他们目前和主神、和外面那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桥梁了。 阮苏沉思了一会,把自己耳朵里的通讯器取了下来:“那为什么我的通讯器没有失常?” “这个正是关键点,”彭鸣望着他,“只有我的发出了噪声。” “你觉得……”阮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有人想联系你?” 彭鸣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没有确切的依据。” 局面又陷入了死循环。三个人僵持一会,江柯凡忽而问:“……会是龙原么?” “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联系我……”彭鸣肯定道,“那么肯定就会是他了。” 江柯凡思考了一会,彭鸣看他几次欲言又止,就主动问他:“怎么了?” 江柯凡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下次他要是又来找你了……可不可以让我也跟他聊一会?” 这话一出,阮苏立即盯着江柯凡看了一眼。彭鸣倒是会心地笑了笑,“你当是打电话呢,还转接。” 江柯凡用手指蹭了几下地板,彭鸣看他心痒得紧,就笑着问:“那如果真是龙原,你想跟他说什么?” “到时候再说……”江柯凡别别扭扭地低下头来,含糊地说,“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彭鸣顿时就明白了,他这是想大哥了,又不好意思呢。 彭鸣点头正想答应下来,楼下忽然传来了队友的叫唤:“嘿——你们快看,天终于亮了!” 三个人登时激动地朝阁楼窗外望去,那外面的天空终于不再死气沉沉地灰蒙着——湖面上点缀起了鱼肚白,一抹暖黄的光芒照耀在了大地上。 这时,楼下又传来队友的呼声:“我们打算去湖边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哎——来!”彭鸣立马推了推他们俩,“走吧,快去找点吃的,我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 迎来日出的感觉无比美好,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水平线上升起,将大地都照耀得朝气蓬勃——好像只要有阳光在,邪气就会被驱散,困境也会柳暗花明。 小睡一会过后,众人都逐渐恢复了些体力,但饥饿感就更是强烈了。队友们饿着肚子陆续来到了湖边,一边打量环境的同时,一边也在讨论游戏剧情。 “你们觉得,老爷子的遗愿会不会是喊他俩儿子回家看看?” “我觉得……应该不大像。” “他在遗书里说过,他现在看着俩儿子各自儿女双全,已经很满足了。我看他的态度,好像也知道自己融入不了子女的新家庭,就刻意不想去打扰他们的感觉。不然谁会希望自己得了癌症,还身边没有个人照应呢。” “而且人都已经便当了,再来看不就成扫墓了。” “嘁!”有人哭笑不得地制止他,“你说话可吉利点儿。” “那他的遗愿会是什么?难道就是让他的小猫和小狗接下来有个好照应?” “他的小猫小狗都已经变幽灵了……显然不是嘛!” “答案肯定就隐含在之前的剧情里,”阮苏道,“好好回忆吧。” 众人便真的仔细回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系列线索,那些书信、日记本……有人咋舌道,“说起来,这老头个性这么古怪……不爱跟人交流,又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 旁边的队友灵光一现,调笑道:“你想说,难道他的遗愿是帮他好好照顾那颗梨花树不成?”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一眼花园里的梨花树……默默地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旁边的一句叫唤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嘿!你们快别唠唠了!快来看——这湖里好像有小鱼!” 第66章 白忙活一场 众人连忙围过去一看,那湖里果真有几条正常大小的鱼在窜着。 “看我的!”罗生立即兴奋地挽起裤管冲了过去,“马上就给你们上一道红烧鲫鱼——” “哎等会等会儿!”艾果见他这么冲动,忙动手拦住,“你就没想过——是陷阱怎么办?” 罗生顿时一脸痛苦,手足无措地卡在原地。其实不只是他,其他人这会儿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不说红烧鲫鱼,连生鱼片都能干吃……可又碍于理智还在,谁都不敢轻易地上前捞鱼。 而这时,另一边忽又传来一个声音,还带着几分的小抱怨:“嘁!……怎么这么滑。”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去,只见江柯凡早已蹲在了湖边,手探进了水面,正抓着一只胖乎乎的大肚鱼,满目严肃地想把鱼弄上岸——结果那鱼却灵活得很,大尾巴一甩,很快就从江柯凡的手心给溜走了。 只留下一手的鱼腥味和几块鱼鳞片。 其他人吞了口口水,顿时受到了鼓舞,纷纷跑过去:“江神——我们来帮你!” 阮苏站在岸边看着一伙人费劲地捉鱼,树杈子、大石头……什么工具都折腾上了。他的肩膀受了伤不便活动,就只是嘴上干指挥几句,到了最后忙也没帮上,还被江柯凡嫌弃地赶走了。 彭鸣就笑着说:“要不你就在旁边坐会吧,别忙活了。” 阮苏不置可否。彭鸣就回过头去望了眼剩下的人,“我们去弄点水来喝吧。饿会儿还行,缺水才要命呢。” “可是……哪来的水啊?厨房和卫生间都停水了。难道……”艾果难以置信地指了指湖面,“这里的水可真够脏的,你确定?” 彭鸣认真点头:“蒸馏出来就不脏了。” “蒸、蒸馏?!” “我们现在回房,找点蒸馏工具出来。” 结果最后,还真的被彭鸣自创出了一套简易蒸馏工具。厨房里的细嘴漏斗,陶瓷锅炉,铁杆支架,还有漏斗口匹配的容器。 彭鸣将陶瓷锅炉小心地砸出一个缺口,刚好可以放进漏斗嘴,“这个就当冷凝管。”然后用盛水容器塞住漏斗口,将漏斗摆出角度,稍向下倾斜,“这样,蒸馏出的水蒸气就可以遇冷凝结,再顺着漏斗流到容器里了。” 兰怜夏弯下腰看了一眼陶瓷锅炉:“我们要加热这个锅吗?” “对,”彭鸣点头,“去把湖水倒在锅里,锅放在支架上……然后再捡些柴火。” “这能行吗?”艾果皱着眉,“一滴一滴地蒸,感觉几个小时也凑不出我们十个人的一口水啊。” “不管怎样……不试永远没得喝。” 这倒是真的。艾果只好悻悻地弯腰去拾柴火了。 阮苏在一边看他们忙上忙下,就问了句:“需要帮忙么?” 彭鸣这时已经把第一锅水烧起来了,正打算去打下一桶湖水。就随口回答了阮苏:“那你帮我看一下锅吧,谢啦。” 阮苏点了点头。 在一行人的配合下,这个简陋的蒸馏装置竟然真的开始运作了。过了一会儿,盛水容器已经被水珠逐渐盖住了底。 彭鸣低下头去仔细凝视了一下那杯子,发现水珠尽管还是有些浑浊,但看上去已经比湖水清澈得多。 “居然真的有用啊……” 艾果这下算是心服口服了。 “方法总比困难多么。”彭鸣笑得咧开一口白牙,接着把水杯递在了两个女孩儿面前,“想不想先尝尝?” 艾果忙笑着挥手:“不用不用!我不图这一口,还是先攒着,等大家一起分吧!” 彭鸣就把杯子放了回去。兰怜夏顿时也有了动力:“看来这个方法可行,那我们继续吧!” 三个人对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期待无比。 彭鸣正打算加些柴火的时候,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懊恼的叹气声。紧接着,罗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累得气喘吁吁。 “不干了不干了——累死我了。敢情这都是景观鱼,中看不中用啊!” 另一个队友也累得不行了,浑身都是大汗,直接把湿漉漉的木鱼叉一丢,“忙活半天,一条都没抓着……这不会是主神故意设置出来眼馋我们的吧!” “这鱼每次快到手时都窜得飞快,身上跟抹了油似的滑得摸都摸不住——这还怎么玩儿啊!” “我觉得,会不会是我们每次目标都太大了?”又有人拧紧了眉头提议,“不如我们都集中起来,几个人先同时去抓一条……” 几个人坐在草地上满身湿水地抱怨起来,只有江柯凡还在兴致盎然地踩水戏鱼。见他们态度消极,就扭头劝说道,“你们急什么,半天连个鱼尾巴都没碰到。只要再——” 说着,江柯凡突然神色一滞,手上的动作也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抓到啦!?”罗生看他这个表情,急得一下从草地上翻个筋斗跳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跑过去帮忙,更有甚者直接把裤管挽起来下了水。 从江柯凡握着的鱼叉两齿之间,正有一条鱼影在慌张地窜动。大家一看,顿时兴奋地直接上手去抓:“真是条鱼!” 这回,五个人集中力量开始围攻一条鱼,这鱼是插翅难逃,连钻土的空子都被一双双脚丫子给堵死了。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 很快,罗生就满脸雀跃地双手抓着大鱼,一下抬上了水面:“兄弟们——我们有烤鱼吃了!!” 霎时间,水花四溅,鱼在他手里疯狂乱扭,抖出一股子腥味。 看他那样高兴,艾果和兰怜夏也站在岸上笑得合不拢嘴。电光火石间,江柯凡的神色猛地一变: “淦——” 他暗骂一句,一脚踏入水里,把水里的罗生猛地推向了岸边。罗生猝不及防地一头栽进土里,手中的鱼也给趁机溜走了—— 罗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了起来:“草草草!玩完了,快跑啊!” 他惊恐地扭头看去——只见那湖边赫然了立起一道阴森的影子,引得水面掀起一阵狂涌波涛。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青面褐红的巨型鲳鱼! 江柯凡狼狈地一脚踩上了岸:“愣着干嘛,快回去锁门啊!” 傻眼的众人纷纷开始玩命地往回跑。慌乱之间,彭鸣一眼便看中了自己做的那套蒸馏装备,从漏斗口里还正源源不断地出着水,眼看着就要装满一杯了。 彭鸣咬着牙,本想去把那一套蒸馏装置给救回来,眼前忽而又出现另一道庞然阴影——是老猫! 彭鸣下意识地怔住了,谁想下一秒,这大猫——竟然把他们的救命装备当成玩具,一嘴给叼走了! 蒸馏水洒了一地,他们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 可这时也顾不上去追猫了,兰怜夏急忙拉住彭鸣的手把他往里带:“别看了,快回去吧!” 大门关上的前一秒,江柯凡险些被门槛的台阶给绊住脚,紧接着手臂就被人猛地拉了一把。他抬起眼,发现是阮苏。 “快进来。” 阮苏左手一用力,将他拉进了屋里——一边用背抵上了大门,将巨鱼的咆哮隔挡在了门背后。 这时候,风波总算平息。虽然暂时安全了,众人的情绪却也濒临崩溃起来。 男人们坐在地上,捂着头很是痛苦。女孩站在墙角,满脸的忧愁。经过刚才那一场折腾后,他们的耐性和体力也被消磨得快到了极限。 “完了,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我算是明白了,”罗生气得直接一把掀翻了桌子,零碎的物品掉落了一地,激起一阵破碎声,“我们根本是在白费力气,主神已经打定了主意让我们白饿着!” “而且,这里的猫居然还会偷东西!现在,蒸馏水也没有了……”艾果也叹了口气,很是疲惫,“本来差一点就能拿出一整杯来了。好心累啊……忙活半天,结果功亏一篑……” 彭鸣看所有人都这样萎靡不振,心里也很是难受,就试着鼓励道:“要不再找找吧,工具而已,总能找到代替品。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去抓鱼。这次要小心一些,别再招来大鱼……”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余声最终还是淹没在了一片垂头丧气的叹息声中。众人这时目目相觑,脸上却都带着很深的疲惫。彭鸣的说法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们都已经很累了。 长期的饥饿,和对未来的压力……每个人心头都难免浮上了一层焦虑感。 “……我已经没力气了。” “我也是……” 这时,一片沉寂之中,兰怜夏突然犹豫着说:“其实,我身上还带了一些巧克力……” 兰怜夏这一声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纷纷朝她围拢过来。 “草!?真的吗?” “哪来的?快拿出来看看?” 兰怜夏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封了口的小袋子,正是她之前打算送给江柯凡的那个。 “这是我偷偷从上个游戏场景里攒下来的。虽然,里面巧克力没有太多……” 艾果眼眶一热,只有她清楚这巧克力的含义:“你真要把这个捐出来给大家一块吃吗?” “嗯。”兰怜夏腼腆地点了点头,接着微笑着看了一眼江柯凡,“我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太感谢了!” “一口也行啊!我实在饿得不行了……” 兰怜夏就把巧克力给大家分了,最后一清点,发现只有九块。轮到江柯凡时,他看了兰怜夏一眼,突然站了起来,径直就朝楼梯口走了上去。 兰怜夏一惊,攥着巧克力担心地望了过去,彭鸣也在后面问他:“怎么了?” 江柯凡只甩下一句:“找线索。” 众人嘴里还正含着巧克力块,听见江柯凡这么说,对视一眼,忽而也有些振作了起来。 找不到食物,就快点找办法通关吧。 于是,大家默默无声地开始在场景里翻找起任何可能用到的线索起来。阮苏看了楼梯口一眼,后脚也跟了上去。 “嘿。”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江柯凡扭过头去,发现是阮苏。 阮苏走在他身边,笑了笑,说:“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有事,接下来两天可能断一下更~ ps。改了一下每段间隙 第67章 轻轻的一个吻~ 江柯凡皱了皱眉:“什么?” 阮苏接着把一枚巧克力放进了他的手心。江柯凡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兰怜夏袋子里的那个。 “我……不要。” 阮苏解释说:“她自己有一块,这是我的。” 江柯凡瞥他一眼,又别别扭扭地转过了头,“那你干嘛给我。” 阮苏却冲他笑了笑:“来巴结你来了。江神,赏我个面子吧。” 江柯凡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不用了。” 看江柯凡还在嘴硬,阮苏直接把他的手指按住了,巧克力包裹在手心:“……可你明明也饿了吧。最后一顿午餐,你和彭鸣都没吃上,一直空着肚子到现在。” 江柯凡没说话,阮苏挑起眉来看着他,好像在给他洗脑“饿了就吃吧”。 江柯凡最后抵抗了一下:“……不止我空着肚子啊。” “可是让我愿意献出巧克力的人只有你。” “你可真会……”这逻辑竟然无懈可击。江柯凡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阮苏笑着接口道:“借花献佛?” “……” 但他确实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于是没有再推脱,江柯凡闷声把巧克力放进了嘴里,入口即化,是甜的。 阮苏亲眼看着他吃下以后,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本想扭头离开,这会,江柯凡先开口把他给叫住了。 “你手还疼么?” 阮苏的脚步不由定住,这好像还是江柯凡鲜少的主动关心他。阮苏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里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但伤痛还在,一有大的动作,右肩就会如同撕裂一般疼起来。 “有点儿,”阮苏就转过了身,“大概近期内都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了。” 江柯凡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好像想从他眼神里找出点表演的痕迹:“你个戏精。” “这会……我可没骗你。” 江柯凡对上阮苏透着些无奈的眼神,忽而不说话了。 因为江柯凡想了起来,阮苏的肩膀受伤……好像一开始就和他有关。 在上个场景的天台上,阮苏为了帮他挡丧尸的攻击,硬生生扛下了一嘴的伤害。病根也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从那之后,他的肩膀好像就一直没有彻底好过。 虽然阮苏说过,这是他自愿的,不算江柯凡欠的人情。但是…… 阮苏好像看穿了江柯凡的心事,“在担心我么?” 江柯凡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需不需要止痛药?我再去帮你找一点。” “不用。” “你不需要换药么?” “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江柯凡却没认同,直接转头就要去三楼的书房找药。阮苏啼笑皆非地拉住他,“别去了,干嘛这么执着?” 江柯凡却转过头来,一脸的不解:“你是我的朋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原来江柯凡是想帮他呢。 被按上了朋友认证以后,不知为何,阮苏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又涩又甜的。 至少比上一次受伤有了进步……对吧? “真的不用止痛药,”阮苏这么想着,一边认真地朝他走近了一步,“你帮我吹一下就好了。” 江柯凡没懂:“吹一下?” “你的龙原哥没有教你么?”阮苏稍侧过身,把右肩对向江柯凡,“如果受了伤,轻轻地吹一下伤口——痛痛就会飞走的。” 江柯凡一眼识破这骗小孩的招数:“不可能,太假了。” 阮苏略带遗憾地把肩膀缩了回去:“……好吧。” 盯着阮苏肩膀上的血布条,江柯凡犹豫了一会,倏然又朝他走近一步。阮苏本来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见江柯凡忽然又有了兴趣,就自然把肩膀迎了上去,一挑眉笑说:“真要吹?” 江柯凡用手按在他腰上,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你别动。” 阮苏果真不动了。尽力平复笑意,保持着侧过肩膀的姿势。江柯凡又更凑近了他一些,低下头,阮苏几乎可以感受到江柯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处。 让人痒痒的。 忽然,江柯凡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阮苏心头一颤,是他的错觉么?可一低头,他就看见江柯凡正闭着眼,嘴唇轻轻地碰在他的肩侧,正好在包扎布条的那块血渍之上。 阮苏认真地端详了一会江柯凡的侧脸,发现他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也许还能放下一根火柴。他的唇很薄,颜色也淡,却有着别样的可爱。 而现在,他正闭眼吻着自己的肩,还刻意放轻了动作,好似怕伤到了自己。 短暂的几秒钟过后,江柯凡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一步,满眼忐忑地凝视着阮苏。 “……好一点儿了么?” “嗯?” 阮苏恍惚地应了声,现在才回想了起来,他之前骗过江柯凡,说在游戏里亲一下,可以止痛。 原来江柯凡一直放在心上。 “嘿!” 见阮苏一直走神,江柯凡皱紧了眉重复了一遍。 “啊……嗯,”阮苏猛地回了神,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掩饰一样清了清嗓子,“好一点了,咳,谢谢。” 看他反应这么古怪,江柯凡一脸迟疑地思索了半分钟,这时才反应了过来—— 一秒后,他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你——你丫骗人!!” 江柯凡被眼前这人节操的下限震惊得话也说不利索了。阮苏看他那个反应,急忙想解释些什么,可脑子就像卡壳了似的,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江柯凡更是气不过,伸出拳头就像按着这人一顿暴揍。可一看见阮苏肩口的血布条,江柯凡硬生生地咬牙切齿着把自己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然后给阮苏比了个无比愤怒的中指。 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江柯凡走后,阮苏也背过了身去。他随口扯谎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会误打误撞成这样。阮苏刚一转眼,偶然瞥见对面墙上挂着的镜子。里面那个人,此时也正脸上泛红,表情失措。 阮苏对着镜子,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缓缓地握住了自己的右肩。那是江柯凡刚才亲他的地方——就好像他正抱着江柯凡吻他的后脑勺一样。 在脑中回放了一下那个画面,阮苏最后收回了轻颤的手。 ……真要命了。 而另一边,江柯凡的心理压力也与日俱增。 他简直觉得越来越奇怪了。 情急地冲下楼以后,他第一个就看见彭鸣正朝楼梯口走来。江柯凡立马抓住救星一样找上彭鸣:“快……过来!” 彭鸣被一脸莫名其妙地拽进了一旁的卧室:“怎么啦?我正打算去楼上找找线索呢。” “先别去了,”江柯凡狼狈地喘着气,又一下关上门,“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话?” 彭鸣看见眼前的江柯凡简直像个考试不及格、坐立难安的中学生一样,双眸发憷地望着自己。 “我想问……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看他这么结结巴巴,彭鸣愣是没搞懂江柯凡想说什么。 “啊?什么什么?” 江柯凡看彭鸣一脸的费解,就只好亲身演示,僵硬无比地……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彭鸣看见,更是“噗”一下笑了出来,“我还是没懂……自吻?” “不是!” 江柯凡憋红了脸,可他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难道要他亲口亲一下彭鸣才行? 可彭鸣就像他的亲生哥哥一样。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孔,他……怎么样也下不去嘴啊。 江柯凡如坐针毡,彭鸣就更是糊涂了:“柯仔,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江柯凡独自纠结半天,最后烦躁地转过身,“唰”一下拉开了门。 “算了!不问了。” 彭鸣:??? 彭鸣疑惑地跟了上去,看见江柯凡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墙角,兀自生闷气去了。 这小孩儿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难道是迟到的青春期? 彭鸣打算等游戏结束后再问问他,便打算先找线索为主。一抬眼,正准备继续上楼。忽然,余光无意间扫到了一扇门。 彭鸣的脚步顿了顿。 在楼梯的下方,原来还藏着一个小房间吗?之前天黑时,他们看不大清楚,差点就把这里给遗漏了。 彭鸣放缓了步伐,避开头顶的矮壁,小心来到了楼梯下的门前,握着门把手一推,门居然开了。 是一个小型储物间。 狭窄的隔间里堆放着一些农具杂物。因为不透光,漆黑之下,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正好口袋里还带着一支蜡烛。彭鸣拿出来点着,烛光将暗阁照亮了几分。彭鸣正打算叫来其他的队友一起把这个储物间清理一下,刹那之间——他耳内的通讯器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尖声! “呃……” 彭鸣一时反应不及,捂着耳朵疼得靠上了墙。那噪声太过贯耳,耳蜗都要被震得刺痛起来。 怎么回事?!彭鸣跌跌撞撞地伸手想去取下通讯器,下一秒,从耳边突然传出一个夹裹着强烈电流音的人声:“……彭鸣?” 彭鸣虎躯一震,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情况——! 这回他板上钉钉地确认了,对面确实有人在联系他! 不是主神,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 “龙原!”彭鸣连忙捂住了耳朵,“是我!你怎么会……” 对面又传来一阵电流音,那干扰实在太大,已经分辨不出对方说的什么。 彭鸣瞪圆了眼睛,巨大的震撼让他全身都发起了抖。他颤着手将蜡烛放在了一个台面上,一边借着光取下了耳朵里的通讯器。那枚黑色的圆粒,此时正在他的手掌心轻微震动着。 彭鸣陡然恍然大悟——难道龙原黑掉了这个通讯器,才以此来和自己取得联系的吗?! 彭鸣连忙又将通讯器塞回耳朵里,这时,里面的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你在……” 彭鸣一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朝储物间里走近了一步。 令人奇怪的是,越靠近储物间的内部,通讯器中的波频就更稳定、人声也更清楚。只听过因为磁性干扰使得电流声干扰通讯的情况,怎么这次倒反着来,越靠近物体反而还听得越清晰? 彭鸣屏住了呼吸,卡着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专心听着通讯器里的声音:“……我是龙原,是你么,彭鸣?” 彭鸣眼眶一热,真是太久没有听见龙原的声音了。 “是我!”他急忙激动地回道,“是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停顿半分钟后,对面似乎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了……太好了。” 第68章 取得联系 “大哥,真是你吗?我没有在做梦吧?”彭鸣兴奋地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怎么黑掉了这个通讯器?这……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样做到的?” “说来话长。”对面笑了笑,“江柯凡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听见龙原熟悉的嗓音,彭鸣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对!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说起来,他之前还跟我说,如果联系上了你,一定要让他来听呢。我现在就……” “等等,”龙原立马叫住他,“现在信号还不是很稳定,不要冒险。” 彭鸣立马退回了储物间里,也顾虑到这一点,连连点头:“好!那我之后再告诉他,他一定会高兴疯。” “嗯。”龙原沉声道,“你先仔细听我说……这个游戏系统,最近正在产生一些很不稳定的波动。” 彭鸣一愣:“波动?什么意思?” “游戏运行频率很不稳定……简单来说,就是主神近期之内可能会有一次很大的动作。”龙原思索道,“也许是新增玩家,也许是……升级系统。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彭鸣顿时怔住了。升级系统? 上一次游戏经历大规模的升级时,主神调整了游戏的设定,将同一轮游戏的玩家缩减到10人——这也就意味着游戏难度大幅上升了一个档次,玩家的存活率也大大降低。 如果主神真的打算升级系统,那他们这一次又将面对什么…… “可是,为什么……” “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淘汰掉了很多的人。”说到这里,龙原的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沉重,“系统内的玩家越来越少,游戏的难度也会只增不减。他的目的很简单——筛选出最后的一批人,挑起战争,从内部瓦解我们,自己则隔岸观火。”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了新的发现。” 龙原的话再次让彭鸣集中起了注意力。 “游戏的频繁波动让我有了研究的机会。我最近意识到,我们手中的通讯器是个很好的媒介——只要施以些手段,用它可以联系上这个系统之内所有的人。” 彭鸣睁大了眼睛,不愧是龙原,切入的角度永远是那么毒辣又独特:“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联系上这个无限系统之内的任何一个人吗?” “没错。与此相对的,也都可以去掌握任何一个玩家的坐标、活动状态。” “哈——”彭鸣又惊又喜,“大哥,你、你真的做到了!” “应该说……是‘他’疏忽了。”龙原沉声道,“除非游戏之中出现了严重的故障,不然我根本没有入侵的机会。” 彭鸣怔了怔。 “之前我在厨房的那一次,就是大哥你在尝试联系我吗?” 龙原沉思了一会:“对。但那时游戏运行的频率还很稳定。为了防止被发现,我不得不中断通讯。” “运行的频率?”彭鸣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游戏在运行时,所有的组成结构都要随之而‘运动’,而主神编写的内部规律就是它们的执行准则。一旦某一个程序偏离了这个轨道,那么游戏这部分的运行频率就会变弱。” 龙原顿了顿,接着解释,“比方说,游戏场景中的一个酒瓶出现了bug,瓶盖打不开了——这时,系统会自动开启它的自我修复机制,暂停这部分的运行,来修改酒瓶的bug。此时,酒瓶周围的部分就都被划为了‘缓冲区’。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系统的防御功能被弱化,运行频率降低……恰好给我的入侵提供了合适的温床。” “这一点,在系统、或是主神亲自下场修复程序时都同样适用。” 彭鸣听到后面,神情越来越严肃。他伸手端起了台面上的蜡烛,一边万分谨慎地弓着腰往储物间挪动了一步。 “也就是说……越靠近故障本体,游戏的运行频率就会越弱,而你趁虚而入的几率也就越大?” “正是这样。” 彭鸣的脸色一变。 “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我不确定……”彭鸣端着蜡烛环视了一圈,“看上去,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储物间,里面有铲子、化肥、花洒……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那就奇怪了。” 彭鸣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储物间的环境,实在没发现什么异样。耳边又是龙原的声音,他最后又忍不住分起心来:“不过说回来,这套真是——绝了!大哥,你太厉害了——我简直……找不到形容词了!” 始终没有放弃攻击系统的弱点,二十年如一日地卧薪尝胆——而他的龙原大哥现在就真的做到了! 居然想到以形态小小又不起眼的通讯器为切入点,打响正式挑起战火的第一枪——也就只有他们的天才大哥才能想到了! 对于主神和他的游戏系统来说,龙原当之无愧是最棘手、也最致命的“病毒程序”! 龙原仿佛读懂了他的想法,轻声笑了下。 “你带着小孩儿,要千万小心。等时机一成熟,我还会来联系你。” 彭鸣知道龙原说的“小孩儿”指的就是江柯凡,他立即点头如捣蒜:“那是肯定的!” 龙原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状态还不错。彭鸣高兴得傻笑两声,又接着说,“大哥……这么久没见了,我一直好担心你们……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其他几个兄弟呢?”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游戏的bug,如果把人的头发带在身上,下一局游戏就会自动匹配在一起!” “是谁告诉你的?” “是阮苏,最近认识的一个高玩——对了!”彭鸣又惊觉,“我们现在的谈话……会不会被主神听见?” “我联系你,使用的是单独的波段,和他联系你们时用的公共频道不一样。只要他还没注意到我的行为,我们的对话就不会被发现。”龙原道,“除此之外,我也在研究反通讯系统。一旦做好,我们就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通讯频道,而不受他的监控了……等有进展时,我会再告诉你。” 彭鸣简直满脸崇拜! 最后,龙原又温柔地补充了一句:“你也要凡事小心……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回来。” 听到这句话,彭鸣的眼泪差点没直接掉下来。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柯——” 话还没说完,彭鸣突然一脚踩空!蜡烛被摔在地上“噗”地熄灭了——紧接着,彭鸣重重地跌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什么声音?” 江柯凡突然站了起来,满脸的警觉。 “我好像也听见了……”旁边的人也停下了动作,忧心忡忡地四处张望着,“会不会是楼梯间传来的?” 江柯凡立马扭头就跑,发现楼梯口的隔门竟然开着。 江柯凡便走到了门口,冲着里面喊了句:“嘿——有人吗?” 里面没有回声,倒是把一旁的兰怜夏吸引了,担心地小跑了过来:“怎……怎么了?” 江柯凡继续往隔间里张望了一下,“我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了。” 那隔间看着幽深无比,兰怜夏一时紧张无比,“你要进去吗?” 江柯凡“嗯”了声,一边又在门口拦住了随即跟过来的兰怜夏,“你在门口帮我照明,别进来。” 兰怜夏点了点头,江柯凡说了句“谢了”,就放缓了脚步,弯下腰,一头钻进了隔间之内。 那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储物间,里面十分狭窄,堆放着许多的杂物,颇有些绊脚。在身后的光源照亮下,江柯凡忽然发现地上躺了半截已经熄灭的蜡烛。他低下腰捡起一看,正是彭鸣带着的那根。 江柯凡心里一急:“彭鸣哥?” 他大声叫了好几回,没人回应。兰怜夏就在后面问:“怎么办……需要我进来吗?” 江柯凡刚想说不用,忽而又瞥见了地板上的一个缺口。 缺口? 江柯凡徘徊好一会,可他逆着光,地上黑漆漆的实在看不清楚。最后江柯凡还是退回了门口,朝兰怜夏伸出手:“蜡烛给我吧。” 拿回蜡烛以后,地板被照得一清二楚。江柯凡发现,那缺口竟是一道被踹开的暗门。 这里居然藏了一个地下室。 江柯凡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弯下腰将蜡烛对准暗门,想看清楚下面的情况。 一边又加大音量喊了声:“彭鸣!?” 这一回,下面传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回复:“哎!柯仔?” 江柯凡一皱眉,伏在暗门旁,手撑着地板:“你在下面干啥?” 半晌,地下才重新传来了声音。 “呃……我没事。” 彭鸣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柯仔,你最好下来看看。” 江柯凡和身后的兰怜夏对视了一眼,兰怜夏连忙转身去叫来了其他队友。储物间一次只能通过一个成年人,为了不碍事,众人就守在门口等他。 江柯凡一手提着蜡烛,一手扶着壁面小心地从暗门里跨了下去。 下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狭窄。江柯凡憋足了气,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了进去。地下室的楼梯是木质的,已经有些老化了。江柯凡一脚踩上去,那楼梯居然险些直接断开。 彭鸣似乎就在他身边,挨着他扶了一把,江柯凡才稳住了重心。烛光忽闪着将地下室照亮,江柯凡一抬起眼,眼前赫然立着一道人影。 “什……” 江柯凡一时很是错愕,彭鸣在旁边也是神情复杂,“很惊讶对吧?我……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他们面前确确实实站着一个小女孩。 相比楼上的储物间,地下室的布局还算是整洁。密闭的空间内存放着两个整齐的大柜橱,柜橱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空气不流通,导致地下室有些阴冷。而在那两个大橱柜之间,就是那个梳着双马尾,神情呆滞的小孩。 她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大小,脸色发白,一动也不动,简直像个仿真的人偶玩具。 彭鸣这时才想明白了。怪不得龙原能够趁虚而入黑进通讯器里——原来是因为主神这时恰好在这个地下室里“修改程序”,强行加了这么一个小孩儿进来。 江柯凡眨了下眼,没管小女孩,首先扭头看向彭鸣,“彭鸣哥,你还好么?” “我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彭鸣摇了摇头,“磕了一下屁股,不过现在已经不大疼了。主要是,她……” 江柯凡端着蜡烛站在楼梯口,彭鸣就朝眼前的女孩走近了一步,试探地向她打招呼:“嘿?” 女孩没有动。 彭鸣又靠近了一步,仔细地端详女孩的五官。精致的眼瞳,连皮肤上的毛孔都能看清。如果真的是仿生人,那也是最逼近真实的那种。 江柯凡在后面问:“她是游戏角色么?” “我觉得不太像,如果是游戏里的人物,之前那么多剧情不会一点铺垫也没有。”彭鸣又想起了几分钟前和龙原的对话,他告诉自己关于游戏故障的猜测,“我怀疑,这可能是……主神设置的电子人。” 说到“电子人”,江柯凡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涂清月。 不是吧……又来? 江柯凡还能清楚地记得,上次电子人出场的时候,给阮苏塞了颗戒指,把他吓得脸色煞白。 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可为什么一点预兆也没有?游戏进行到中途,临时匆忙地加进来一个电子人,这算是怎么回事? 彭鸣这时又说,“也不一定……会不会是游戏出bug了,把别的游戏局里的玩家传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江柯凡皱紧了眉:“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彭鸣叹了口气,心说也是。他又小心地碰了一下小女孩的肩膀,毫无反应。彭鸣只好抓住小女孩的肩膀,将她整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总之,我们先上去吧。” 江柯凡和彭鸣一起把一个小女孩从地下室里带了出来,众人均是无比诧异。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游戏中出现了第十一个人。 “等等,她……”罗生感觉一阵恶寒,“她真的是人吗?” 艾果也是想去靠近可又不敢,“她怎么一动也不动?她还有呼吸吗?” 那小女孩简直像个精致无比的人偶娃娃,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而面无表情。偶尔眨动一下双眼,吓得众人心惊肉跳。 彭鸣想起了龙原那套游戏频率论,正想说给江柯凡听,身后的楼梯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阮苏:“江柯凡,你……” 他想说的后半句话最终扼在了喉咙之中,阮苏站在客厅前,望着眼前的小女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槐叔 投喂的地雷!么么么 感觉我大概快可以倒V了,太不容易了【抹眼泪】 第三个游戏倒计时(1/3) 第69章 渐入佳境【倒v结束】 而这时,女孩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信号,猛地转过了头——对上了阮苏的眼神。 阮苏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那正是他梦里的那个小女孩。 她果真实现了她的承诺,来“找他”了。 阮苏感觉手心发凉,双腿如铅灌一般无法动弹。他盯着眼前的小女孩,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而队友们此时也很是紧张:“什、什么情况?他们认识吗?”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女孩突然双脚一用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彭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女孩一把推开。在所有人讶然的注视之下,她径直走向了客厅外边的阮苏。 然后,举起手抓着阮苏的衣服,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腹部——就像正在讨要拥抱一样。 大家都被她这番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到了。谁想,下一秒,阮苏更是跌破人的眼镜,直接一把将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女孩单手抱了起来。 女孩坐在阮苏的左手上,窝在他怀里,小手轻抚过阮苏右胸膛的伤口,鼓起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神情一瞬间变得忧伤了起来。 那模样简直就像在心疼阮苏的伤似的。 她好似只毫无攻击性的小奶猫,艾果小声地对罗生说:“简直就像妹妹在向兄长撒娇一样。” 江柯凡看着这场景,皱了皱眉,登时也有些奇怪感。他正打算上前去问个清楚的时候,阮苏忽然开口了。 “所以,那些梦……是主神操控的,对不对?” 众人顿时一片寂静。 在阮苏近乎审视的严厉眼神之下,小女孩依旧没有说话。不同的是,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起来。 阮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摸着小女孩的脖颈,是冰凉的,并没有体温。 “……你是电子人。” 他忽而收紧了几分手臂,将女孩牢牢地圈在怀里:“……他派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我来……”小女孩这时终于轻轻地说,“结束这场游戏。” 阮苏一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立时怀疑自己有了幻听,可互相一看,那声音真的是传自小女孩的嘴里。 那童音软软糯糯,好似朵香甜的桂花糕,却说着最可怕的语言。 所有人开始慌张起来,“结束游戏?!什么意思?”“这是主神的意思吗?我们这局游戏出什么问题了?”“那我们这些玩家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可是我们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完成游戏了啊!” 彭鸣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踩到一个猫爬架的铁杆,就立马拿了起来。 “大家先别着急……” 他尽力想安抚众人激动的情绪,一扭头,发现江柯凡也正脸色发白地盯着阮苏,一动不动。 阮苏蹙着眉,直视着小女孩的双眸,仿佛想从里面找出一些信息:“……主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却没回答阮苏的问题,而是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脖颈。 这时,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低吼,众人惊愕地回过头,发现窗户、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老猫和大狗围拢了! 不同以往的是,这两只家养动物现在却褪去了亲人的特性,仿若变成了真正的野兽——老猫的毛炸起,怒目圆瞪,漏出狰狞的尖牙。大狗更是龇起了牙,做出伺机而动的攻击状,一双深灰因充血而在阴影中发起了红光。 仿佛受了游戏突发状况的影响,两只动物也性情大变,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在体型庞大的两只巨兽面前,他们就像笼子的小白鼠,简直无处可藏! “这、这玩意儿的眼睛怎么变色了!” “他们是不是被这小孩控制黑化了?” “完了,我要死在哈士奇的嘴里了……” 尖叫间,那两只巨兽已经开始击打门窗,试图进到屋内。众人乱作一团,开始疯狂躲藏。 突然,那大门被猫爪一掌拍开,紧接着就伸出尖爪朝屋内扫刮而来!那爪子如此锋利,挨一下脑浆都能被拍炸。彭鸣离大门最近,差点被伤到——江柯凡大声喊住他,彭鸣反应很快,迅速用手中的铁杆勉强挡下! 阮苏简直难以置信,上一秒这里的所有人都还好好的,瞬间整个客厅就变得满地狼藉。“这就是你说的结束游戏吗?” 小女孩却凝望着他的双眸,说出了第二句话:“明明我一直在等你……我就只有你了啊。” 旁人听来不知所云的话语,却让阮苏的脸色越发地惨白起来。 那一瞬间,他生出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 毛骨悚然感从胸口蔓延开。 “……阮月?” 而这时,一猫一犬已然挤进了室内,三两下便将客厅内的家具挤得稀烂。客厅已经没法待了,彭鸣拉着江柯凡正想逃去楼上,江柯凡匆匆拿上防身武器以后,又看见阮苏还像个木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抱着个电子人,双眼无神。 “靠——”江柯凡高声喊了起来,“阮苏,你特么疯了吗!” 阮苏一怔,随即回了神,扭头看向了江柯凡。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怀中的小女孩忽而脸色一变——伸手指着江柯凡,低声念了句什么。 说完,那客厅里的两只猛兽就像是收到了指令,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破坏动作,不约而同地朝江柯凡缓步而来—— 彭鸣迅速反应过来,抓着江柯凡的手:“卧槽,他们要针对你了!” 江柯凡看着阮苏,怒其不争地还想说些什么。但彭鸣见形势不妙,立马强拽着江柯凡要走。两个人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客厅,一冲到楼梯口,彭鸣立即指着隔间:“去地下室!那里口太小了……它们进不来!” 两个人逃进了储物间,一上一下滑进楼梯,最后飞快地把地下室的门给锁上。 四周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登时靠着墙气喘如牛。 冷静下来以后,江柯凡指着门外,一脸震惊:“那……那是什么意思?阮苏和那个电子人是一伙的吗?” 彭鸣仔细思索了一会:“不可能。” “那不然他为什么不跑,反而还像中了魔一样?!” 彭鸣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惊讶……”说着,他沉默了一会,又抬眸看向江柯凡,“你有没有发现,在上一局游戏里头,阮苏为了帮你挡丧尸挨了一下咬,结果被涂清月看见了,后来她也是气得用枪射了你?” “我当然记得!”江柯凡,“可是……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你没注意到阮苏刚才说的话吗?涂清月是个电子人,而这个小女孩也是个电子人……她们很有可能都是阮月的‘代表’!”彭鸣不忍咋舌,“很有可能是你伤了人家的哥哥,人家看不下去了,才出手跟你火拼。” 江柯凡这会懂了,神情复杂,“……这个小丫头现在突然蹦出来,也是因为我?” “可能是因为阮苏帮你挡了一下鱼咬……”彭鸣又说,“或者,你再仔细想想,这局游戏里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人家阮苏的事?” 彭鸣这么一问,江柯凡忽然一阵后背生冷。嘴唇碰了一下肩膀……算不算? 江柯凡打死也不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口啊! 这时,彭鸣忽然灵光一现,“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 “能实时监控我们的游戏进度,第一时间知道阮苏受了伤,又拥有如此大的权限,可以在游戏中途强制加人物——” 那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我怀疑……”彭鸣沉声道,“主神就是阮苏的妹妹阮月!” 这一次,是陈述句。 “你是……阮月。” 阮苏盯着怀里的小女孩,神色十分焦急。 “他把你关在了哪儿?他为什么会突然把你放进这里?” 小女孩却始终没什么反应。她没有回答阮苏的话,反而一直神情冷淡,就好像一个被主神操纵的长线木偶,只说被允许说出的话。 阮苏几度追问无果后,头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不禁将怀里的小身躯搂紧了几分。 十七年如一日的苦苦寻人……而现在,阮月竟然真的出现了。 虽然音容相貌全部都改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像这样被困在别人的身体里,可阮苏还是有一种无比强烈的直觉,他几乎可以笃定地认出,那就是他的妹妹,那是阮月! “我一定会找到你,救你出去的……一定。” 阮苏很是心疼这样的阮月。年少的誓言在耳边回荡,“永远保护妹妹”,六个字是那么诛心。 主神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让阮月和他重逢?主神究竟把阮月的真身困在了哪儿?阮苏紧抱着一副傀儡的身躯,胸口仿佛有一把焦灼的火在烧。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哀伤。 “可是,哥哥……你好像变了。” 阮苏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撑开了阮苏的手臂,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刚才那一句话,是阮月对他说的吗? 阮苏的大脑一片混乱,他下意识想去追阮月的身影,却眼前一黑,下一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可能。” 江柯凡直接就否定了彭鸣的说法。彭鸣一愣:“为什么?” “如果那货真的就是主神,”江柯凡倒是条理清晰,“那她年纪也太小了点……二十年前,小屁孩连手指头都数不利索吧!” 彭鸣思考了一会,也认可地点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点。” “可如果她和主神毫无关系,她又不可能取得干涉游戏的权限。” “有没有可能是她被绑架了?” “也不是没可能,阮苏就是这么说的。”彭鸣又纠结地说,“可是,如果真是主神挟持了她……那主神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江柯凡也沉思了一会,结果发现毫无头绪。关于阮月的事,阮苏告诉他的信息其实少得可怜。 江柯凡忽然有些愤愤不平。这个鸡贼,江柯凡什么都跟他说了,阮苏现在连他9岁的黑历史都一清二楚。他可倒好,自己的事情藏得密不透风,只透个边边角角出来,小气吧啦的。 什么妹妹啊,值得这么宝贝。 江柯凡正有些纳闷着,身体就不舒服地往后倾了一下,手掌心忽然碰到了一个硬的什么盒角。 作者有话要说:别墅完结倒计时(2/3) 第70章 别墅落幕 江柯凡反应极快,立马抓起来一看,发现是个方角的乌木盒子,盖子正中前还镶嵌着一块瓷片。 彭鸣扫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那是——” 江柯凡刚想打开盖子来,彭鸣立马白着脸一下按住他的手:“别开!” “为什么?” 彭鸣面色铁青,“这是屋里老汉的骨灰盒!” 江柯凡动作一僵,再去看手中的盒子,这才发现那块小瓷片上印着的竟然正是老爷子的黑白遗像。 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游戏主角的骨灰盒! 江柯凡登时有些头皮发麻,“这里怎么会有骨灰盒……” “这是一些地方的传统,老人过世了以后,会先把骨灰盒存放在家里一段时间后再落葬。”彭鸣喃喃道,“原来,老爷子的骨灰盒被收在这个隐藏的地下室里了……怪不得我们怎么样也找不到关键的线索。” 江柯凡皱着眉,彭鸣的脑中也飞速运转起来。一瞬间,之前看过的所有书信笔记都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略过。 “…… 你还记得我很早以前同你说过的愿望吗?我希望我生从自然来,死了也能回到自然里去。那是我一辈子的心愿。我决定听从老大的话,把那园子翻新一下……” “…… 我也发现了钓鱼的乐趣,时常去湖边钓钓鱼,偶尔撒一些鱼饵,喂喂鱼。赏湖总是让人身心平静,听着湖水的声音,看着湖面与天空融为一体,我可以就这么悠闲自在地坐着一下午。 如果来生也能享受这样的宁静,变老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大自然,养了那么多花花草草,还特意住在湖边,留在这乡间,不愿和两个儿子一起进城。” 那一刹那,仿佛所有的线索都连成了线。 彭鸣猛地站了起来:“我好像知道这个游戏该怎么结束了。” 江柯凡仿佛也反应了过来,但还不大确定,神情狐疑:“什么?” “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彭鸣来回踱着步,抹了一把脸,“骨灰盒,猫和狗,大自然——这逻辑就刚好通了!” 江柯凡皱了皱眉,彭鸣就上前一步,接着跟他解释说: “真正的解密关键还是要回到之前找到的那些线索里去!”他一拍手掌,“老爷子已经多次在信里面表明了他的愿望,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希望的——留在村子里,守着这篇田野,直到最后,真的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柯仔,他是想水葬啊!” 江柯凡这才醍醐灌顶,“卧槽……” 彭鸣拿上盒子就要走,江柯凡也立即起身追上他:“你现在就要去吗?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现在外面一片混乱——不管是不是,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游戏进行到了现在,不仅队员们成了一盘散沙,横空加进来的第十一个电子人、黑化的两只巨兽……还更是把局面搅得乱七八糟。 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选择了。 此时,不成功,便成仁! 江柯凡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彭鸣的做法。彭鸣透过暗门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回过了头来,忽然紧张地抓住了江柯凡的手,“临走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柯仔,现在时间有限——你认真听我说。” “嗯?” “好消息是,那确实是龙原,他破解了这个。”彭鸣指了指耳边的通讯器,给江柯凡递了一个眼色,“坏消息是,我现在又和他失联了,只有等他联系我们。” 江柯凡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的等这轮游戏结束了我再跟你说。”彭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现在先去做个了结吧!” 说着,彭鸣直接推开了地下室的暗门。 外面正是一片狼藉,玻璃窗碎了一地,人们被巨兽追逐,身上是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哭喊声几乎要把屋顶都掀翻。 彭鸣倒抽一口气,小心地抱着盒子绕出了楼梯间。正要迈开腿时,忽然瞥见一旁的厨房边,兰怜夏正被大猫围攻着。那老猫一甩巨大的尾巴,竟然将她一扫在了地上! 就在这紧要关头,彭鸣立即把骨灰盒交给了江柯凡:“我去帮她!你快接上!” 江柯凡接过了盒子,彭鸣已经赶去用木凳拍了拍老猫的尾巴,引开了它的注意力。江柯凡看了兰怜夏一眼,咬着牙艰难地撞开了正大门。他一路狂奔,正想往湖边赶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恶臭的尖嘴鱼! 他定睛一看,正是咬伤阮苏的那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草!” 江柯凡一时反应不及,差点被戳一嘴。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那鱼紧跟着俯冲过来——却卡在了门缝里面,肥大的身躯狂扭起来。 江柯凡一怔,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他奋起一脚,直接踩在脆弱的鱼鳍上,脚底都溅上了一摊血渍。 那鱼被发狠地踩了一脚,鱼鳍被碾得稀烂,正卡在缝里狂躁地吐白泡沫。江柯凡抱紧了骨灰盒,本想趁机绕过它直接跳窗跑去湖边,但转念一想,最后还是气不过地小跑了回来——最后又在另一只鱼鳍上补了一脚。 “离阮苏和彭鸣远点儿!” 那鱼还不服气,狂扭起身躯,大尾巴差点扫到江柯凡。江柯凡侧着身子一躲,兀自丢下这句话,就抱上盒子、头也不回地跑去了湖边。站在岸上,迎着朝阳,一下揭开了骨灰盒的盖子—— 这时,湖面骤然卷起了一阵轻风,将盒子里的骨灰掀了起来,洒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柯凡一滞,看来方向对了!他随即兴奋地举起盒子,让尘封已久的骨灰更多地和风接触起来。 清风徐徐,老人的骨灰随着水波而扬起,最后轻柔地落在了湖面,逐渐沉淀下去。 “就是这样……”江柯凡一时百感交集,长吁出一口气,“都结束了。” 这时,身后的老猫的大狗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忽而停下了动作,不谋而合地朝湖边望去,双瞳逐渐地湿润起来。正在逃跑的队友们也慢慢停下了步伐,每个人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讶然。 “——原来是这样!”艾果和罗生这时才回过了神,“将老爷子的骨灰水葬——原来这就是他最终的遗愿!” 江柯凡将盒子高高举起,直到所有的骨灰都随风而融进了湖水之中。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起来!人们纷纷扶住手边的墙壁,感觉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再睁开眼时,众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那个久违的电子音—— 是主神! “太好了!游戏终于完成了——” “这轮游戏太漫长了……终于要结束了……” 老猫收回了利爪,彭鸣立即趁机将兰怜夏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人望着门外江柯凡熠熠生辉的背影,表情都是喜出望外的欣喜。 可是,短暂的欢呼还没落下,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那电子音带来的却并不是胜利的凯歌。 【游戏重置中....进度30%】 【游戏重置中....进度50%】 众人脸上一片茫然,左顾右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重置……?” “等等,这局游戏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游戏要重新开始吗?那我们之前的都白做了吗?” “不,”众人身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他是在升级系统!” 江柯凡脸色一变,回头望向彭鸣,后者的神色也很是僵硬。 “果然是这样,大哥说的是真的!”彭鸣白着脸,“主神要打算升级游戏系统了!”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还在继续—— 【游戏重置中....进度70%】 江柯凡登时反应了过来,一扔空盒子,站在岸边朝天空大喊:“嘿——快停下!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可江柯凡的抗议就像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游戏重置中....进度90%】 加载的时间快得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那机械的电子音,无时不刻地在轰炸他们的神经,让所有人不得不直面未来那未知的恐惧。 游戏升级?那意味着什么?新的游戏又会是怎样的规则? 而这场残酷的逃生杀戮秀——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游戏更新完毕!现在开启玩家视角——】 【恭喜诸位玩家,成功进入逃生游戏,版本4.23.190.2。】 所有人顿时惊醒。他们对这样的通知语并不陌生,却有着天生的恐惧感。他们知道,游戏版本再一次更新了! 原本以为好不容易结束了,却没想,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主神又要弄出什么新的手段来玩弄他们? 罗生气得踢飞了脚边的笼子:“怎么会这样!我们好不容易才挺到了现在……” “这轮游戏总体还算轻松,我还以为这是转好的节奏……”艾果捂住了嘴,“……没想到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么说来……”兰怜夏瞪大眼睛,“那个电子人,果然是主神的手笔吗!?” 她这么一提醒,彭鸣登时想了起来,四处张望着,焦急地问:“阮苏呢?!还有那个电子人,你们谁看见他了?” 江柯凡一滞,后知后觉地转过了身,无神的目光四处飘忽着。 【十个幸存者,恭喜你们成功地走到了终点!】 耳畔的电子音还在回响着。是主神的声音! 【怎么样,在度假别墅里休息得还舒服吗?】 他的尾音上扬,微颤的语调里藏着几分嘲讽之色。众人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原来主神是特意送他们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度假别墅”作为缓冲,调整状态,好以此面对下一轮全新的游戏。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九分五十八秒后,所有人到指定地点集合,开始进入下一轮的游戏。】 【祝你们玩得开心——】 【倒计时开始】 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拉开序幕,众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什、什么……” “有人知道下一局游戏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心理承受力差一些的人已经开始掩面哭泣:“我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了……” 场面一时很是混乱。彭鸣趁空三两步走上前去,朝外面的江柯凡招了招手:“柯仔,快回来!——阮苏不见了!快去找找他!” 江柯凡这才猛地回神,朝屋内狂奔而去。 【九分三十秒……】 “他跑去哪儿了!?” “不确定……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和那个电子人在一起,我担心他会发生什么事。”彭鸣一推江柯凡的肩,“我去楼上找,你好好看看一楼!” 四处寻人的途中,江柯凡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在游戏一开局,就把阮苏拔了他的头发给没收了。 也就是说,下一局游戏,他们很可能就要和阮苏失散了。 可是,江柯凡现在还记着阮苏抱着那电子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还有很多话没问阮苏,他还没做好准备现在就和他分道扬镳啊! 难道他那个什么妹妹真的是和主神一伙的?可阮苏呢?为什么这货现在也消失了?难道他能被一个小丫头绑架了不成!?他和他那个妹妹,又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 光是想着这些问题,江柯凡就烦躁得难以集中起注意力。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阮苏失散了,他觉得自己估计得气得睡不着觉。 主神更新了系统以后,游戏就是全新的规则、全新的环境了。如果他真的再也见不到阮苏了…… 虽然江柯凡之前总嚷嚷着不想和阮苏一块组队,可现在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也许还没有做好和那个家伙说再见的准备。 最后的九分钟! 淦,这货到底去哪儿了啊! 江柯凡暴躁地拉开了厨房的门——动作忽然滞住了。 紧接着,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靠!!” 逃生场景四:古村之镜 第71章 解锁古村场景 阮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似乎来到了一片荒芜的草地,天空染上了沉闷的血色,大地千疮百孔。 再一睁眼,他已经躲藏在了一片漆黑之中,膝盖磕到土壁时,阮苏便立即认出来了:他在避难用的军事防空洞里。他对这里有印象。 在每个无法入眠的深夜,他一闭上眼,耳畔就是丧尸的低吟咆哮在回响。那带着铁锈血腥味的画面,阮苏怎样也没办法忘怀。 那时候,阮苏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像这样流离失所的日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长到阮苏已经快要记不清楚没有丧尸之前的生活;又短到丧尸潮爆发似乎就是昨天的事。 再一抬起眼,阮苏对上了一道温柔的目光。一个中年女人束起了长发,身披灰色斗篷,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阮苏,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旁边的男人也温声补充道:“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他的家人。 阮苏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了起来……那时候,他的双亲带着他和妹妹,一家四口跟随着军/队躲避在了这个防空洞之中。同行被救援的难民有数十人,所有人一起分着备用的军粮,无比珍惜着这个临时避难所——他们唯一的生存空间。 而这样尚且还算安稳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前结束了。负责疏散他们的那支军队因出任务被紧急指派出区,却再也没有回来。十天之后,无线电里传来了增援军队的失踪消息。又过去了十天,粮食仓已经找不出一粒多余的米。 近一百人口拥挤在狭窄的防空洞之中,饥荒、疾病、提心吊胆的绝望……生活过得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要不堪。 就在这时,年幼的阮月因为太过瘦弱,患上了重度的流感。 有时候,阮苏夜里睡不着,会偶尔听见父母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话语声。 “孩子们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还有阮月,一定需要用药才行。” “快想想办法啊。” 听见他们那样忧愁的声音,阮苏有时也会为重病的妹妹和不堪重负的家庭而感到十分焦虑,却也会很紧张不安、担心父母有一天真的讨论出了那个最糟糕的办法。 但现实却不允许任何人去逃避。 “我们要准备出去了。” 阮苏很警觉:“去哪儿?” “去……地上,去到防空洞的外面。”母亲的表情有些哀伤,微微侧过脸,将通红的双眼藏进了阴影之中,“我们打算为你和妹妹找来一些食物和药品。这是我和你爸爸一起做的决定。” “可是……” 后面的半句话,阮苏最后也说不出口。 临走前的最后五分钟,母亲温柔地搂着阮苏的肩,再将怀里的宝石戒指交给了他。阮苏紧攥着那枚祖母绿戒指,上面还残存着母亲的余温。 “这是我的妈妈曾经留给我的嫁妆,那上面寄托着外婆对妈妈的爱。它陪着我度过了很多个煎熬的日子,现在,我打算将它再传给阮月。”母亲的眉目在月光下显得那样温柔,“答应我……帮我保留着它,等阮月长大一些了,再代替我亲手交给她,好吗?” 最后,父亲将熟睡中的阮月抱进了阮苏的怀里。阮苏一低下眼,就能看见灰布中那个小女孩儿在月光下涨红而滚烫的脸蛋。紧闭的双眼,睫毛不安地微颤着。 阮苏眨了眨眼,忽然看见妹妹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水珠。再一睁眼,视线已有些模糊。 “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妹妹就交付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们这个家。” “不要哭,你是我们最勇敢的男子汉。” 阮苏紧抱住怀里瑟缩的小身躯,用力点头:“嗯!” 可乱世无常。等回过神来,那已经是兄妹俩最后一次和他们的双亲见面。 阮苏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出了身。揉着额头坐了起来,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他已经很久不会去想起以前的事了。 答应了母亲要照顾好妹妹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八年。阮苏一直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这一次,他没有再逃避——也永远不会再逃避。 “这是你欠我的!” “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戒指丢了?” “明明我一直在等你……我就只有你了啊。” 刚才小女孩和自己对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阮苏像触电一般惊醒,捂住脸,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想起那些往事,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好哥哥。可梦魇却从来没有放过他…… 阮苏想要从黑暗中站起,却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翻了个身,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惧。 他现在在哪儿? “主神!阮月!” 阮苏对着黑暗大喊了好几声,直到声音变得有气无力,都始终没有得到回复。阮苏正想扶着地板站起来,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道电子音—— 【提醒一下你,再睁开眼睛时,你就要进入下一个游戏里了】 是主神!阮苏一下皱紧了眉头,所有愤怒、震惊、焦躁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要从胸口喷涌而出。 “阮月在你手里——我现在确定了,阮月一定在你手里,而且不在这个游戏之中……也就是说,”阮苏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她被你关起来了,在这个游戏之外……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 【很有意思的推理游戏。】 无数困惑在胸口挤压,几乎让阮苏喘不上气:“可是,你甚至给了她将自己的意识加在电子人身上的权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主神许久没有说话,阮苏愤怒地大声质问他:“回答我!!” 过了半晌,对面才传来了徐徐的回音。 【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出现并不是巧合?】 “什么?那个电子人?”阮苏这才反应了过来,“……兰怜夏?” 【几天不见,你的脑子退化了不少嘛。】 阮苏没理会主神的嘲讽,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梳理这一局游戏发生的种种事件……春心萌动的女孩,诡异的梦,第十一个电子人……阮苏心头忽而一颤:“这是阮月所希望的?” 阮苏忽然想起了江柯凡。 记忆顿时回了笼——阮月指着江柯凡,命令那两只猛兽去攻击他时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为什么江柯凡的身边会忽然多上一个急于示好的女孩,为什么他会频繁地做起关于阮月的梦……再联系起上一局游戏中反常的电子人涂清月—— 阮苏皱起了眉,忽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推测出的结论。 阮月难道一直在某个地方监视着他吗? 并且…… 她不希望自己和江柯凡走得太近么? “我要见她一面!”阮苏终于无法忍受地爆发道,“……我要像之前那样,通过电子人的方式也好——我要再见阮月一面!” 【真有趣,失败者可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阮苏的脸一黑。 【我对你很失望。你要知道,一旦我开始对你失望,你的好运气可很快就会用完了。】 “不管你怎么说……”阮苏握紧了拳头,额头的青筋暴起,“我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 主神沉默了一会,忽然轻笑了一下。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阮苏正欲开口,对面却接着宣判道——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 【睁开眼睛吧,你的队友们还在等你。】 阮苏刚想喊住他,主神却强制地将对话截断。光线从黑暗中漏出,再一睁开眼时,阮苏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随机组队,自由发挥,规则全新,惊喜不断。】 【那么,终点见。】 游戏已经开始了。 随着脑海中电子音的消逝,后半句话也被阮苏生硬地吞回了肚子里。他揉了一把脸,心中泛起无比的酸楚。阮苏猛地伸手进了口袋中,掏出了那枚戒指,放在眼前。 祖母绿散发着柔和的绿光,宝石璀璨不变,里面的那份余温却早已褪去了。 阮苏悲伤地低下头去,他曾经答应过他的母亲,会照顾好家,保护好妹妹。 可眼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却生生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得不变成主神的提线木偶,交出要害去任人宰割。 阮苏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等抬起眼来时,他恍惚地发现眼前的画面和以往的游戏场景都不大一样。 阮苏试着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已经能动了。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白制服,掀开衣摆,发现那狰狞的伤口还在。 好在结了痂,已经不是很痛。 所有的条件好像都在为之后的游戏做好了铺垫。 ——看来,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了。 阮苏再抬起头来,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场景。他不禁惊人地发现,整个游戏有了一个质的改变。 以往的游戏场景,规模最大也只是在某一处的建筑楼区之中。而现在——主神则是建构出了一个完整的村落。 溪水潺潺,田埂纵横,一片片稻田错落分布,土楼的建筑看上去很像是古代的平房,又像是偏僻乡下的某个村落。 让人很容易便有一种错觉,自己究竟是在游戏之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阮苏四处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主神说的所谓“队友”。这周边只有他一个人,正站在村口山脚边的大石之上。 难道主神又玩起了“全员归队前先玩一局随机躲猫猫”的把戏? 在上一局游戏的开场,他也是这么和江柯凡重逢的。 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跟江柯凡说声再见,阮苏止不住地有些遗憾起来。 这小孩儿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呢? 就这么想着,阮苏忽然发现左手的食指上缠绕了一个什么东西,稍稍一动就牵扯住皮肉,这感觉越发地明显了起来。 他低下眼,仔细一看。 那居然是一截弯曲的头发。 第72章 全新的规则 阮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缠绕在自己手指上的头发旋转着取了下来,放在眼前一看—— 他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不知为何,阮苏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那会是江柯凡的么? 可是似乎找不到江柯凡这样做的理由。头发是他自己收回的,上一局游戏见的最后一面,他也还在对自己骂骂咧咧的。 但除了江柯凡……总不见得是彭鸣偷偷把头发拔了,再缠在自己手指上的吧。 眼前浮现起某人咋咋呼呼的表情,阮苏轻笑了一下,把头发攥住放在唇边,珍惜无比地吻了一下。 最后,收起头发,阮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通讯器,还有一枚宝石戒指。东西都在。 他决定先进村看看。 阮苏走在古村的街道之中,越是走近村落,他越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古怪之处。 这村子上坐落着很多的平土房,热闹的商户和朴素的民居交错。这些楼房的建筑风格千奇百怪——可唯一统一的是,每家每户的窗口、门前,都挂满了许多的铜镜。大的小的、方的圆的……各色各样、密密麻麻的镜面,放眼望去,竟然就像一堵“镜墙”一般壮观。 对于一个古村来说,这些铜镜的数量未免也太过惊人。 虽然下山之前已经做好了这轮游戏会和以往有所不同的心理准备,也明白游戏的难度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但是…… 在见到如此众多的游戏NPC在城镇的街道上穿梭时,阮苏还是止不住地有些讶然。 那些穿着布衣粗布、步履匆匆的行人,简直就像寻常的居民百姓一样。 以往的游戏里最多设置出几个关键NPC,在游戏剧情被触发后才会上场。可像现在这样,一开局就启动了整个城镇的场景,甚至还有路上行人在过往,混淆视听焦点……可见主神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全面升级游戏系统。 阮苏拿出通讯器,对着内置麦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回声。在和队友们见面之前,通讯器似乎是被暂时冻结的。 可偌大的城镇,他该去哪里找队友的影子? 阮苏继而在古村的街道里步行了一会儿,试图寻找线索。他忽然注意到,这里四处挂着的铜镜虽多,可那些路过的行人却鲜少有抬起头来照镜子的举动。那么这些镜子,难道只是拿出来晾晒、反射阳光的?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设定。 阮苏揉了揉眼睛,四周弥漫着一股薄雾,让视线变得不是很清晰。他抬头望着天空,忽然叹了口气。 他忽而想起了一个词,“雾都”。 从刚才起,这个村子就一直被股雾气所缭绕着。阴沉的天气,令人格外的压抑。 阮苏就这样走进了闹市街,路过的人越来越多,也都纷纷向他抛去了奇怪的目光。阮苏不禁蹙眉,难道那些人也能看得见他? 阮苏刻意朝其中一个行人走近了一步,谁想,跟他对上目光的人,无一都加快了脚步远离他。 阮苏皱了皱眉,不懂这是个什么原理。 直到路过一面铜镜,阮苏无意从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这才反应了过来。现在的他一身白色制服打底,而当地人都穿着当地的特色服饰——让他反而和这里的画风格格不入起来。也许,这就是其他人都躲着他的原因。 可……难道这里的路人NPC还有自己的意识,会识别出危险再自动躲开不成? 阮苏正消化着这一系列的诡异事件,铜镜旁边的木门却被猛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语气很不好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阮苏一怔,四下张望,确定了这周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什么?” 阮苏本是试探地回复了一声,没想到,对面那人还真的是在同他说话。 “你站在我店门口,有什么事吗?” 那人的语气不大好,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阮苏犹如五雷轰顶。 玩家居然可以和NPC互动了? 不再是被动地寻找线索,触发剧情,最后打打僵尸——这一局游戏,是真正的“身临其境”,以玩家的第一视角参与剧情,在游戏场景中进行解谜和逃生。 这是什么角色经营游戏啊! 阮苏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好眼前的信息。那人便又催促了他一句,阮苏僵硬地退后一步看了眼门上的招牌,原来这里是一个客栈。 阮苏拧紧了眉头,犹豫了半天,最后想出了一个最为稳妥的说法:“你们这客栈……还有空房间么?”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那掌柜的却摇了摇头,态度不大好,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要把窗户关上。阮苏怎么会放过第一个和NPC交谈的机会,眼疾手快地把拳头卡在了门缝里,“等等——” 掌柜的看阮苏反应这么快,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佯装镇定,抖着手继续把门掩上,“我、我们真的要关店了,你……快另寻别家客栈吧!” 老板执意不接客,阮苏只好松了手,眼看着客栈的大门“嘭”地一声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 可阮苏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老板的话里处处是破绽,态度也很是奇怪。照正常的逻辑来看,现在还是白天,眼看着最多也才是傍晚的光景,一家客栈怎会这么早就打烊了? 阮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制服,难道是因为他的打扮不合群么? 阮苏沉住了气,尽力使自己代入进这个游戏场景之中—— 不,不对。 应该说……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很奇怪。 作为一个村落,街上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步履匆匆,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起来,现在明明还是大白天,可这闹市街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只剩下寥落的几个人,许多的商铺也都陆续地关门了。 而对于他……周围人的态度都不大客气,似乎是很排斥外人的模样。 布满墙壁的诡异铜镜,排外的NPC村民……这一轮游戏刚开局透露出的信息量就已经足够大到阮苏消化好一会了。 从在建筑物之中寻找线索触发剧情……到现在真正投身于场景之中,真实模拟游戏环境、和NPC一起破案解谜。 这样的游戏模式,会暴露出玩家一个很致命的短板。 那就是他们有时会无法分清,哪边是敌,哪边又是友。 阮苏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失笑。无法否认的是,主神确实拥有十分优秀的才华,才能制作出这样庞大的游戏。 从他当年能够逃脱军/队的抓捕,只身将这个游戏做成如今的规模——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异禀。 阮苏收回了目光,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其他的队友。现在……天似乎马上就要转黑了。 希望他可以在天彻底黑下来以前,和剩下的人会和。 阮苏走在一条陈旧的民街上,这里坐落着许多的小商铺。在巷道的转角处,又分布着一块居民区。阮苏正打算去民房敲门碰碰运气时,却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药草铺子里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那药草铺子叫做“仁德草堂”,开在巷道不转眼的一隅。里面传来了几个人激烈的争吵声,像是有人起了争执,正闹得不可开交。嘈杂的人声,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阮苏谨慎地走了过去,刚站在门口,便从半掩的房门间看到了药铺里面的景象。 “小厮,来清账了!” “上个月的‘滞留税’少了三两,这个月多加利息补上吧!” 药铺里一片狼藉,桌上是散乱的烟草和账本,地上布满了碎纸屑与果皮。两个五大三粗、行动粗鲁的男人正翘起腿坐在凳子上,大剌剌指挥着前方一个要文弱几分的男子。 阮苏登时便明白了。 第一段剧情已经开始了。 “还愣着干嘛?”见男子没有动作,男人更是烦躁地把喝完的茶杯用力扔在了地上,“快把账本拿来啊!” 男子却颤抖着声音,深埋起头,怯生生地回应:“这、这个月货品出了点儿问题……” 男人声音一下提高了:“你说什么?” “入不敷出……我、我也没有办法……” 男人放下了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文弱的男子随之一颤。紧接着,男人照着他就是来回两个耳光。啪啪两下,抽得动人心魄! “我管你这些!拿不到‘滞留税’,艾爷就得废了我,到时候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文弱的男子留着长长的辫子,一身深灰的衣袍上也沾满了尘土和鞋印。他戴上一副墨镜,却被男人猛地一掌打飞,脸立即就发红肿胀了起来。男子无辜地捂着脸,看上去被欺负得很是凄惨。 阮苏这时才发现,那个长辫男子原来是个盲人。 看到这里,阮苏大概也猜到了这是地痞流氓在滥收“保护费”。但见到店主是个盲人,他不禁又有些好奇起来。 眼看着男子又要被揍一拳,阮苏下意识上前一步,却不小心踩中了门槛。 男人们听闻了动静,纷纷回过头,“谁啊!” 阮苏一惊,糟糕。下一秒,三道目光已经齐刷刷地朝他盯来。 人为地打破了正在进行中的剧情,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阮苏不禁有些讶异,看来原来的规则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这一局的游戏给了玩家很高的自由度,甚至都可以左右剧情的进展了? 看来以后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了。 阮苏看了长辫男子一眼,最后犹豫着推开了半掩着的门,踏了进去。 阮苏短暂地沉思了一会,最后决定先不动声色,灵活地把话题转过去。他演员上身道,“我……只是来抓点儿药的过客。掌柜的,这有风寒药么?” 没想到,装客人这一招还算有效。 男人的脸上仍是铁青,却没有怀疑,只是不耐烦地打发道:“没看见门关着么!这里打烊了!” 阮苏应了声好,一边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药铺的环境,除了几个很明显的智能NPC以外,房间内再没有其他人。看来他的队友不在这里。 “那我就再去别家看看。” 阮苏一面说着,一面退了出去。他本想回到外面继续观察情况,不想,身后突然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句阴森的叫唤。 “等等!” 阮苏停下了脚步。 只听见身后那人提高了一个语调,狐疑地逼问,“你……真是来买药的?” 第73章 第一个队友 这话说得气氛的火/药味一下就浓了起来。 阮苏一蹙眉,他这是被误会了。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他这一身奇装异服,又在别人店门前鬼鬼祟祟地探头,不被误会才叫奇怪。 阮苏回过了头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担心在这里和游戏角色起了冲突,会导致剧情也紊乱,就顾虑着该怎么应对那人的质问。 气氛一时很是僵持。就在这间隙,慌张的药铺掌柜也害怕事情闹大,便踉跄地朝药柜走了过去,哆嗦着手拉开了抽屉,潦草地抓了一把药草用纸袋包好: “这、这里……风寒药……给您抓好了……” 药铺掌柜话说得很是结巴,空洞的双眼里不断有泪液溢出,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 阮苏就顺势伸手去接掌柜手中的药。可手指还没触到药包,一旁突然横空劈出一只手掌,将药包猛地打落在地,还跺了两脚—— “娘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呢?” 掌柜被这么一吓,腿都软了,一下撞上了药柜。 阮苏沉下了脸,眼神却不变,镇静地弯腰去捡地上的药包。男人见他这样波澜不惊,更是不快,索性一脚狠力地踩上了阮苏的手背,伴随着一口不屑的唾沫:“他娘的,我在跟你说话呢!” 可男人的话音还没落下,最后一个字节很快便卡在了喉咙之中——伴随着衣摆带起的狂风,阮苏以雷霆万钧之势反握住男人的鞋掌,将他怒扣在了地面之上! “操……” 男人的脏语还没来得及吐出,阮苏便立马大跨步压坐在了他身上,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制住男人的喉管—— “别动。” 另一旁的男人正想上前帮忙,阮苏便用尖锐的指甲威胁似的划过了男人脖颈的皮肉。前来的帮手顿时滞住了动作。 身下的男人还在挣扎,“可恶……” 阮苏顿了一会,接着说:“……我真的没有恶意,”虽然他现在这个动作很没有说服力。 阮苏抿了抿唇,尽量把自己语气放缓,“我只是想进来问问……这里是哪儿?” 那男人却依旧暴跳如雷,根本没有在听阮苏说话:“你这个……咳,外地来的杂碎——艾爷可不是你们这些蛆虫能惹上的人物咳咳!” 阮苏心下复杂,他果然被当成外地人了。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局面已经失控了,那就顺势多套一些情报出来吧。 “艾爷是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好像是这些人的头目。 那男人瞪红了眼,直接对准阮苏的脸就是一口口水。 阮苏额上青筋一跳,忍住怒火继续问:“你们说的‘滞留税’是什么意思?” “他娘的,和你这个外乡人又有什么关……唔!”男人还想废话,直接被阮苏一拳揍安静了。 身旁的副手这时便像是慌了神,勉强镇定住了气势。在阮苏的追问下,才磕磕巴巴地回答说, “他在这里滞留开店……就得交‘滞留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阮苏皱了皱眉,滞留——难道这个药铺掌柜是个外乡人? 这里的人如此排外,不禁让人很是疑惑。 角落里长辫男子正泪流满面地发着抖,却没有开口说话。阮苏也一时语塞,他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只觉得这里真是民风彪悍。但这偏远古村里会养出这样的恶霸,其实也不足为奇。 他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突然感觉耳边刮过了一阵风——下一秒,药铺的门再一次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黑亮的发,斜飞的剑眉下是一双生动的眸,薄唇轻抿,一举一动都透着恣意张扬的少年感。 阮苏的眼睛几乎是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江柯凡。” 这时,江柯凡的目光也和他对上了。看见阮苏,他的眼神带了点儿讶然,但更多的似乎是意料之中。 阮苏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正想开口,地下的男人突然趁着他们纠缠的间隙,飞身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药铺掌柜走了过去。 “——嘁,这贱夫!” 对峙忽然被一声惊喝给打断。阮苏正想上前阻止,突然,所有人都顿住了,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原来,药铺掌柜这时惊魂未定地颤抖着身子,软弱地靠在墙壁上喘着气。他的裤子被打湿成深色,骚臭的液体顺着裤管缓缓地漏在了地上……直到滴成了一滩淡黄色的水洼。 他被吓得尿了裤子。 男人顿时万般嫌弃地退开了一步,对此很是不屑,“还真他娘的是个阴阳人,真是打他都嫌脏了我的手。” 一边说着,一边却伸手,迅速地从药铺掌柜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银钱,趁乱胡乱地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药铺掌柜感受到怀里的银钱被抢走,瞪大了无神的双眼,无助地四下摸索着,最后却只扑了个空。 男人拿到了钱以后,很快便朝着后门飞跑而去,也不顾背影有多狼狈。江柯凡见到这场景,再傻也该知道是年壮的欺负眼瞎的了,登时看得心口直冒火:“站住!” 可他刚想去追逃跑的男人,一边另一个帮手却又很快趁乱甩开了阮苏的桎梏,朝着门外就飞奔去。临走时,还给他们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哼,与其多管闲事,不如先担心自保的问题吧!” 江柯凡更是不爽,还要去追,刚跨出大门,却忽然被身旁的阮苏抓住了肩膀。江柯凡猛地回过头来,看见阮苏只平静地朝他摇了摇头。 “先不要轻举妄动。” 对于刚才的事,江柯凡还有些介怀,指着两个喽啰远去的方向,“你松手,我要去把钱追回来。” 阮苏的表情却很坚持,“想什么呢?就算他们这回没得手,下次也会加倍讨要回来的。况且你初来乍到,不要这么高调。” “万一那是剧情需要呢!” 阮苏噗嗤地笑了出来,“如果那些人有游戏重要的线索,他们一定还会再出现的。” “……” “别管他们了,跟我说说你吧。” 江柯凡还想跑,可阮苏缠人得紧,非不让他走,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母亲在安慰一头热的小年轻似的。再一远眺,两个男人却已经大步离去,很快就在巷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柯凡揉了揉眉心,“真麻烦。” 身后是阮苏笑意满满的声音,“找到了第一个队友,不该开心么?” 江柯凡回过头去,不自然地往旁边的木桩上一坐,嘴里还嘟囔着,“开心什么?这游戏太扯了……规则全改了!” 这游戏魔改成这样,他还很不适应,正烦躁着呢。 阮苏看着江柯凡的后脑勺,心想他这样路痴,都能一路摸爬滚打到这家药铺和自己重逢,也算是天赐的缘分了。 不知是什么作用,一看见江柯凡,阮苏之前的阴郁情绪似乎都一扫而光,心情也终于变得舒畅了起来。 于是,阮苏就拍了拍地上的灰,坐在了他的身边:“你最开始被送到了哪儿?” “村口。迎面走过来一个大爷,见了我就躲!”江柯凡忍不住吐槽,“我还以为他也是玩游戏的呢,追着人跑了一里路,后来差点还被拐杖教育!这游戏设置也太不合理了吧,NPC和玩家看起来一模一样!” 阮苏被逗乐了,耸着肩膀笑了一会。 “所以,你一定也不知道剩下的人在哪里。” “废话!” 阮苏没再说话了,江柯凡看着他的侧脸,慢慢地也就停下了动作。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问道:“你手已经好了啊?” 阮苏笑了笑,举起手来活动了几下。 江柯凡放宽了心,就又接着问:“所以呢?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阮苏一怔:“什么?” “你和那个电子人,”江柯凡故作不经心地提起了一句,“你妹妹不会真的就是主神吧?” 阮苏很坚定地否认了:“不是。” 不知为何,江柯凡倒像是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换了个角度问:“那你为什么会晕倒在厨房的地板上?你和主神到底有什么过节啊?” 阮苏皱起眉,却没听明白:“我什么时候晕倒在厨房了?” 江柯凡望着他的眼睛,顿了顿。 “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装傻。” 阮苏沉默了一会,接着反应了过来。江柯凡指的应该是他想去追那个小女孩的影子,结果却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阮苏应该还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意识确实已经不清醒了。 阮苏不知道怎么向江柯凡解释,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江柯凡看他这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头皮都要痒痒了。可他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阮苏愣是装聋不回答,江柯凡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后,江柯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惊觉:“主神突然升级游戏,难道和你们有关?” 阮苏这会苦笑了一下:“我还没这么大的本事。” 江柯凡腹诽一句,你妹妹都能监视游戏进度、还强行加新角色干涉剧情了,鬼知道你又有没有那个本事。 江柯凡只是在心里吐槽了几句,阮苏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几分,一下转过脸来看着他:“我只知道……主神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从现在开始,游戏难度只会大大提升。你要更加小心。” 阮苏突然这么正儿八经,江柯凡反倒语塞了,支吾半天,只闷闷地“噢”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阮苏又提醒说,“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没?” 江柯凡这才想起了这一茬。 眼看着就快要落日了,如果在天黑之前不能找到地方落脚,他们可能就要一整夜待在这个四处都挂满了阴森森铜镜的古村了。 晚上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和未知属性的NPC共度一晚,或者在这满是镜子的荒郊野外打地铺……江柯凡认真地衡量了一下,“……我选择原地自杀。” 阮苏想了一会,又补充说,“如果最后也没办法,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山脚下生个火。” 在山上过夜比在这镜子村上露宿街头更卑微吧!江柯凡一脸黑线地拒绝,“……不去,山上冷死了。” 阮苏爽快答应:“行,那就待在村子里吧。” “我不想睡大街,”江柯凡又想了一会,咬牙一狠心,“还是找家客栈吧……死就死了!” “死不了,”阮苏看着他说,“有我在呢。” “看不起谁呢!”江柯凡却对他这态度很不满,嚷嚷着,“你不准再帮我挡枪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阮苏依旧笑脸相迎:“嗯,听你的。” 江柯凡顿了顿,忽然感觉一阵奇怪。阮苏今天怎么不仅没怼他,还笑得那么恶心? 阮苏就笑盈盈地望着他,静静地不说话。那目光竟带上了一丝宠溺,温柔好像都要溢了出来。 江柯凡从来没看过阮苏这个眼神,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最后没忍住,一巴掌拍了过去:“盯着我干嘛,爬开!” 阮苏的脸被江柯凡一掌盖住,笑着地抓住他的手,“和我又匹配在了一起,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意外什么,”江柯凡心虚地别开头,“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见怪不怪……” 阮苏就把江柯凡的手移了开来,一边举起了自己的手。江柯凡一看,他那中指上正缠着一根深色的头发。 还有点眼熟。 阮苏笑了笑,心情很好地问道:“你不见怪,是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对么?” 江柯凡不知怎么的,忽然脸一红。下意识地抽了手,尴尬地否认道:“放屁……不是。” 可那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阮苏心情大好,朝他坐近了一些,把头发紧攥在手掌心,“怎么突然想到把这个留给我?”江柯凡把头扭过去,阮苏就低声叫了句,“嗯?柯仔?” “你闭嘴!”江柯凡的耳朵一下红了,“不准那么叫我!” “为什么?”阮苏笑意更甚,“别人都可以叫,到我就不行?” 江柯凡被他逗得脸颊发红,直接猛地站了起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阮苏笑得眉眼弯弯,却没急着走,而是坐在木桩上翘起腿,一手指向自己肩膀旧伤的位置,一边柔声道: “你上次帮我‘疗伤’,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又提起了那丢脸事,江柯凡的脸色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他气闷得不行,看着阮苏那张欠扁的笑脸就冒火,“早知道,我就该一口咬死你丫。” “好啊,”阮苏还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肩口,仿佛在欢迎他,“现在就试试吧。” “试你妹!!” 眼看着江柯凡气得牙都快龇出来了,阮苏哈哈大笑起来。再去逗人就该真的炸毛了。于是,阮苏见好就收地从木桩上站了起来。 最后走到江柯凡身边顺毛安抚道:“好了好了,说正事吧。首要……去找个落脚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欲乘风归去 炸的地雷!谢谢~ 有点想以前的老读者了o(╥﹏╥)o 别忘了要偶尔回来看看我呀!【挥手帕】 第74章 神秘老头上场(捉虫) “不如先去问问刚才那个药铺掌柜,看看他愿不愿意收留我们住下。” 江柯凡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两人就一块往回走了过去。可还没等走到铺子门口,正好就撞见药铺掌柜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艰难地把大门“哐”一声在他们眼前给关上了。 “……” 阮苏皱着眉拍了拍门板,“我是刚才店里的人,有事情想问,方便把门开一下么?” “喂,有人吗?” “……” 最后也没得到回应。 阮苏啼笑皆非地抹了把脸。虽然最后还是给那两个抢钱的恶人给逃跑了,但是个明眼人应该也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坏人吧? 还是说,这里的NPC都有自动对玩家避而远之的设定? 那这个游戏还怎么进行下去。 阮苏扭头看了看江柯凡,后者表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去找找看吧。” “实在不行,我们先去找彭鸣。”江柯凡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根头发,“我知道,他肯定也在这个游戏里,但是我还没碰上他。” “我是你第一个会和的人么?” 江柯凡点了点头。 阮苏忽然有了种念头,如果这局游戏他们能一直不遇上其他的玩家就好了。反正这个古村也这么大,他们兜兜转转,还真的不一定能见上面。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晃就过了。 阮苏转过了身,正打算和江柯凡一块往前走时,忽然发现巷道的转角处走出来一个斑白头发的老翁。 老翁估摸着六十岁上下,一身布衣,精神矍铄。大概是听闻了刚才的动静而过来的。 “你们……是两个外乡人吧?” 等到老翁在他们面前站定,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两人不禁都有些惊讶。游戏进行到现在,眼前这人好像还是第一个主动跟他们说话的游戏角色。 等等……真的是游戏角色吗? 阮苏试探地问了一句:“您在这儿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么?” 老翁坦然地笑了笑:“恐怕不大一样,我早已在这儿住了半辈子了。” 两人登时明白了。 “这里的人……都有些排外情结,你们应该也都感受到了。”老翁笑了笑,只说,“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江柯凡皱了皱眉,语气仍有些警备,“这么说来,你……” 老翁摇了摇头,“我只是住在这儿的,一个普通农户而已。” 江柯凡的话顿时被堵了回来,神情复杂地望向了阮苏,却发现阮苏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老翁看。 阮苏望着老翁陷入了沉思,他总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看这老头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内情。而且肯对他们这些外来人说这么多话,这个画风清奇的老头让人不免更有些好奇。 也许……他会是那个即将触发剧情的关键NPC。 阮苏皱着眉,最后决定换一个角度切入,“那么老伯,您认识一个叫艾爷的人么?” 提到“艾爷”这个名字,老翁的眼神忽然一凛,面色也凝重了几分。沉声道,“我奉劝你们一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看来,这“艾爷”确实是个敏感人物。 这就是新型游戏模式的优势了,他们可以通过直接和NPC接触来更探索更多剧情线索,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游戏的效率。 只是,有时候也很容易被无效的信息给混淆视听。 这时,两人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刚才药铺里的那个人,我倒是认识。”老翁主动打破了僵持,说着,脸色又逐渐缓和了下来,“他叫做李仁。无父无母,三十岁了,至今也没有娶妻生子。所以……在这一带总是不太受人待见。” 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独自经营着一家小药铺,经常受到地痞流氓的欺负,还被人戏称为“阴阳人”…… 阮苏又接着问,“李仁会总被那些恶霸缠上,难道还因为……” 老丙点了点头。 “不错。他确实不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裹在襁褓里,木盆从河边被冲了下来。所以,他从小便经常受到欺负。那双眼睛,就是当年被那些人给挖瞎的。” “这么看来,老伯,您和那个掌柜是熟识了?” 老翁只是笑了笑,摇摇头,平淡地说,“你们叫我老丙就行。” 说罢,他便转身,一边走一边说,“天很快就要黑了,年青人……你们待在外面过夜的话,是很危险的。” 这番话,不禁让两人又联想起了那男人临走前给他们留下的警告:“与其多管闲事,不如先担心自保的问题吧。” 两人不由同时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古村或许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时,走在前面的老翁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思考:“如果不介意的话,二位可以来我家里留宿……” “正好,我屋里有一间空房。” 这句邀请就像及时雨一般。眼看着剧情正在顺利推进,两人自然找不到理由拒绝。 “那就多谢款待了。” . 老丙的家是个普通的二层瓦房,一楼是灶房,二楼是三个卧房。 围坐在方桌边,阮苏和江柯凡安静地喝着老丙端上来的热粥。这是一种特制的汤泡饭,黄豆泡软了再加入鸡汤,味道很有民俗的特色。 虽然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对比他们之前在游戏里凑合吃的水煮菜,那汤泡饭的味道简直算是一绝。两人几乎没怎么抵抗地就缴械投降了。 一碗热汤下肚,浑身都温暖了不少。这时,阮苏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江柯凡也喝完了粥,喂饱了肚子,思考力就慢慢地恢复了。他正望着阮苏,一双眼睛好像有话想说。 阮苏其实也有些奇怪。 在这个冷漠排外的古村里,这个老人为什么唯独会对他们这么热情,煮粥就不说了,甚至还愿意为他们提供住处? 阮苏正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江柯凡拽着那根头发,倏然喃喃着说,“我想去找彭鸣了。” “担心他?” 江柯凡点了点头。 阮苏看了一眼厨房的门口,依稀可以看见老丙忙碌的身影。他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那等夜深了,我们再去四处看看吧。” “你们身体暖和了些没有?要不要再盛一些?”这时,老丙从厨房走了出来,又拿了一小锅汤泡饭,“这粥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也是我的拿手菜。味道很特别,甜中带点儿鲜。” 特色的民族服饰,特色的民族食物。看得出来,这个村子应该有段丰富悠远的历史。 江柯凡刚尝出了点味道,食髓知味地伸出碗,刚想说“再来一碗”——突然话茬被阮苏抢先接了过去,打断说:“不用,已经暖和多了,谢谢您。” 老丙握着勺子的手抖了下:“那……” 江柯凡也没贪嘴,就放下了碗:“挺好吃的,谢啦。” 阮苏看他一眼,也随之放下了筷子,点头道了感谢。 老丙这时就盖上了小锅,点点头,“吃好了的话,就随我一起四处走走吧。” 两人跟着老丙在房屋的四周逛了逛,从灶房的小门来到了后院。后院养着鸡和牛,牲畜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是独居,老伴儿很早就走了。时常自己种种地,养养鸡。” 闻言,阮苏和江柯凡不禁同时打起了精神,现在要开始交代这次的游戏背景了吗? 老丙带着他们熟悉了后院的环境以后,又简单在屋内转了转。阮苏这时注意到,他的家里似乎存放了许多的糖盒,总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发现一颗又一颗糖果。那种糖被红色的糖纸包裹着,应该是类似于硬糖的一种甜品。 老丙带他们参观环境的途中,还下意识地随手从楼梯边板凳上的糖盒里取了一颗糖,剥去糖纸,放在嘴里小心地嚼,啃出喀吱的尖声,听起来颇有些费力。见两人看着,老丙就难为情地笑着解释道:“人老了,口味嗜甜,这糖分是戒不掉了。” 阮苏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老头年纪大了,估计啃玉米都费劲,怎么会如此钟爱这种硬糖? 但他暂时没有把这话问出口。最后老丙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卧房,指了其中一间道,“不介意的话,今晚你们二位可以就住在这一间。我的卧房在隔壁,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 阮苏无意间往内房瞥了一眼,顿时一愣:“只有一张床么?” “呃,因为平日家里来的客人不多,所以……” 阮苏便将询问的眼神望向了江柯凡,后者表情还很懵懂,望着窗外发呆,似乎还没在状况内。 阮苏整理了一下情绪,就主动道:“没关系,一张就一张吧。不过,比起这个……” 说着,他又转头望向了老丙:“我确实有些困惑——丙伯,为什么您愿意收留我们?” 老丙闻声,对着两人淡淡一笑。 “外乡人,”接着,老丙的神色突然有些惆怅起来,“你们对这个村子应该也有一些了解了吧。” “不算很多。” “那么,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里的人这样的排斥外来者?为什么这里的墙上,又挂满了各色的铜镜?” “其实这一切……都要从一个传说讲起。” 第75章 午夜谜镜 江柯凡的兴趣一下被吊了起来:“传说?” 老丙点了点头,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每个月中的夜半三分,要闭门不出,闭口不言,什么也不好奇,什么也不多问,只管早点睡觉。尤其忌讳的,是不能直视镜子。” 听上去倒很像是什么传统迷信。 “不能直视镜子?”阮苏疑惑地问,“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村子里四处又挂满了铜镜?” “因为铜镜是一面‘双面镜’呀!”老丙笑说,“它既能吓跑魔物,又能将人心蛊惑……传闻,在月中夜半三分照了镜子的人,要么就被魔物给带走了,要么,就被迷了人心,精神失常自杀了。而这魔物相貌丑陋狰狞,若是它照了镜子,就会自己被自己吓跑。” 所以不管在哪个世界,所有人都对样貌丑的很不友好么…… 老丙笑了笑,点头只说,“如果了解了它的背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背景?” 见两个年轻人很是好奇,老丙便悠悠地补充道,“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传统。这里的风水不好,在阴阳交界口,所以总是会弥漫着很多雾气。传闻说,每个月的月中三天,这里会经历一次‘渡劫日’。夜半三分,‘阴阳门’打开,各路外来魔鬼都会路过村子。这也就是当地人这样排外的原因。” “所以,为了自我防御,人们把镜子挂在门口,魔鬼就不会进到屋里来。只要度过了这两个时辰,魔物自然就会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传说。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阮苏喃喃道,“正好,这几天就是传说的‘渡劫日’……” “不错。”老丙点头道,“渡劫日每月一次,一次三日。明天起,就是这个月的‘渡劫日’了。所以这几天,大家都格外地忌讳外来人,商铺早早地关门,到了夜晚,人们都早早地熄灯。” 阮苏和江柯凡相视一眼,两人此时都琢磨着什么。 确实是有一些违和。 为了一个传统的风俗习惯,把村子的风气闹成这样人心惶惶……实在是有些诡异,不合常理。 而老丙像是看出了这两人的猜疑,叹着气解释道,“这原本确实只是个传说……或者说,一个传统风俗而已。到了每个月的月半,大家都把镜子挂起来。魔物来临的同时,也把村子的霉运给带走了。而‘阴阳门’一关,洗去了晦气,人们便开始重新接受新一月的洗礼。” 阮苏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这样才像是纯正的民族风俗啊。 “只是,最近几年开始……”老丙的面色一沉,语气突然转凉,“在这‘渡劫日’,真的有人开始出现了意外。” 阮苏和江柯凡一愣,两人的神色不由得都有些紧张起来。 “‘在月中夜半三分照了镜子的人,要么就被魔物给带走了,要么就被迷了人心,精神失常自杀了’,这段话再也不是吓唬小孩子的传言……而是变成了真实的血例。” 老丙沉沉地叹了口气。 “刚开始,只是有人在‘渡劫日’那天的夜晚离奇地失踪,街上留下几片破碎的镜面。后来,也有年轻力壮的人想去一探究竟,结果不小心在夜半三分照到了镜子,第二天便疯疯癫癫地冲上街,嘴里只喊着‘怪物,怪物’……” 老丙的神情很是严肃。 “这一切的背后,人们不禁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魔物在作祟。所有人都在传,‘魔物动怒了,天下就要遭殃了’。所以,所有人便一直把铜镜高挂,再也没取下来。商铺逐渐没落,每个人都忧心惶惶,这村落也变得越发地封闭和恐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渡劫日变成了‘劫难日’。到了后面,几乎每个月都要有人惨死街头。慢慢地,出事故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惨死的尸体不断地被发现,街道上、水沟里、后山的野林间……也有人真的失了心神,成天疯疯癫癫,见人就胡言乱语……”老丙面如土色,神色变得很是诡异,“这些人的死亡乍看只是不测,可后来,大家慢慢地发现这其中其实有迹可寻。他们有一个共性——就是死时都有镜子在身边。但镜面,是向着自己的。” 说到了这里,老丙深呼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痛苦,眼眶也有些泛红。 他缓缓地说,“而我的儿子……就是这些受难者其中的之一。” 儿子?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心中隐约地都有了个预感。 “上个月,我的儿子就是这个时候失踪的。”说到这里,老丙不由叹了口气,“我看你们面生,年纪又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在这个节头,实在是不忍心放你们在外面流浪……” 话说到了这里,之前那些奇怪的现象就悉数有了合理的解释。布满了铜镜的墙面、早早关门的排外客栈、当地人三番五次对他们的警告…… 这时,二人心中顿时对这局游戏的背景设定大概有了个底,眼前这老头果然正是本次游戏的主角之一。 看来,目前为止,他们的方向都是对的。 阮苏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弯月似乎也带上了血色。那缭绕的雾气,此刻更显得阴森。 “我儿失踪以后,我整日的担忧。刚开始的那周,我每天都要出门去寻人。可我的体力已逐渐跟不上了,心里也越发地绝望。到了后面,我走不动了,只有待在家里,等着他有天能回家。”说到这里,老丙的脸色憔悴了几分,“我已经有……近三周没有怎么出过门了。这几天眼看着‘渡劫日’又要来了,才会出门去碰碰运气……找了一整天也没有半个线索,最后就遇见了你们。” 看着老丙的情绪低落,阮苏温声安抚了几句,又冷静道,“老伯,您先好好回想一下,您儿子是怎么失踪的?” 老丙用纸巾擦了擦发红的眼眶,仔细地回忆道,“上个月的今天,就像平常一样,我们早早地关了门,熄了灯,打算度过这‘渡劫日’……可谁想,第二天一起床,我儿子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床上的一缕碎发,和桌上半面破碎的铜镜……” 说着,老丙站了起来,推开了他卧房隔壁的门,“这就是我儿的房间,出事的时候,他就睡在这张床上。” 阮苏率先进了房间,在四处看了看。这是个很寻常的卧房,一张桌子,两个板凳,一张方床,一个大衣柜。 茶几上还有半张破碎的镜子。 “自那一天以后,这里的东西,我一件都没有动过。” 阮苏靠在门框上,江柯凡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时而抚了抚床单的皱褶,时而拉开衣柜门看了看。最后,又停在了阮苏的跟前,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清不楚。 阮苏盯着茶几上那半面镜子,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儿子名叫池欢,平时就做些小本买卖,也没什么仇家……我们一家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失去了儿子以后,我一直没办法从痛苦里走出来。”老丙在后面叹道,“尽管他们都劝我早日接受现实,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找任何关于我儿下落的线索啊。” 说着,老丙又站到了两人的跟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纸。 “外乡人啊……这就是我儿的画像。如果你们只是路过这里,我可以收留你们几晚,直到度过‘渡劫日’。但作为交换,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不求找出真相,但只要能找到一丝、哪怕是一丝关于我儿去向的线索,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阮苏无声地回头看了江柯凡一眼,后者的眼神仿佛也正告诉他,他们此刻的想法是一致的。 “没问题。” 于是,这个主线任务,就这么被两人收下了。 夜色渐浓,老丙给两人提供了一个简陋的洗漱间,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是臭汗熏天。 老丙在收拾屋子的时候,阮苏就和江柯凡并肩站在院子里闲聊。 “看来这次游戏的主线任务是找回他失踪的儿子了。” 江柯凡盯着天上看了会儿,“挺简单的嘛。” “你先去洗澡吧,”阮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四处踩踩点儿。” 这时已经快要傍晚七点了,天边慢慢黯了下来,有了些月出的迹象。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地梳理一下游戏的剧情。 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游戏里出现灵异事件一点也不足为奇。若老丙的儿子果真是被那“诡异的铜镜”给带走了,他们又该怎样把他给救回来? 还是这一切的背后,都另有隐情? 阮苏正思酌着这些可能性,突然察觉到后院的围墙上,好像有什么影子在晃动。 阮苏警觉地站了起来,那影子又一下消失了。 果真如此,他被跟踪了。 对方是人还是鬼? 阮苏观察了一下后院,顺势拿了个锄头在手里,一边放轻了脚步,朝可疑的墙边走去。结果,他翻墙寻找了半天——却没再发现什么人影。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阮苏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最后放弃般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悉索的响声。 “哐!” 手里的锄头被迅猛地掷了出去,在寂静的街里炸起一道闷雷!锄头的刀把狠狠栽在那人的脚踝上,顿时传出一声划破天空的凄厉惨叫:“哎呦!” 阮苏拍了拍手,冷着脸朝地上的男人走了过去。仔细一看,那两人居然是今天下午在药铺里见到的“艾爷的走狗”。 其中一个被他用锄头砸中了脚,正黑着脸惨叫着。另一个则抱着那个受伤的,脸色煞白地瞪着阮苏,嘴里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阮苏顿时了然,原来是打算找他报仇来了? 还真是应了他的那句话,“如果那些人有游戏重要的线索,他们一定还会再出现的。” 阮苏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锄头,正要开口,地上那人突然抱着伙伴“噌”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反应极快,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着叫嚣,一边趔趄地往后跑,“他娘的,你有本事就跟过来——” 阮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欺软怕硬就算了,就连受了伤,一边逃跑一边也不忘逞嘴快,逃跑的速度还飞快。 虽然觉得好笑,但也许他真的能从这些人手里套出一些重要线索。于是,阮苏没再犹豫,拎着锄头,三两步跟上了前免玩命逃跑的那两人。 正好,他也不想在老丙家里闹事。 阮苏跟着两人走了一段路,越走越绕,越走就越偏远。到了后面,街道上空无一人,耳边竟然传来几分阴冷。 最后,前面的两个人终于不走了,阮苏也在黑暗的巷道之中停下了脚步。 现在,他开始有些理解,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两个小喽啰这样的底气。 原来他们是搬救兵去了。 第76章 各怀心事 “得罪了艾爷——让你看看是什么下场!”刚才还被锄头砸中脚的男人,顿时变得春风得意,手指一对准阮苏,粗着嗓子吼道,“都他娘的给我上!” 阮苏后退了一步,面前顿时涌上来近十个杀气腾腾的人头,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狰狞万分。 他握紧了手中的锄头,下一秒——刀把在空中甩出一个抛物线,朝为首的男人头上暴扣而去! 站在最前的男人顿时捂住流血的脑门,首当其冲地惨叫了起来。阮苏就在这时跳上了一旁的石台,锄头一甩,三两下翻上了屋檐,首先占据了优势的高地! 底下的人开始用飞刀攻击他,被阮苏眼明手快地躲过。“操!”那两个男人开始慌张了,颤抖着手指着屋檐上飞跳的阮苏,一边骂道,“你们快上去追他啊!” 可阮苏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 “咔——” 飞舞的刀片散落了一地,阮苏险要地避开,一边找准了时机,猛然将锄头抡上脚边想要攀上屋檐的追兵,这一下正中脸,砸了个血肉模糊! 好不容易攀上双手的男人应声栽倒了下去。阮苏加快了步伐,毫不犹豫地直奔那两个头目而去! 最开始挑衅的男人见势不妙,哆嗦着捡起了地上的刀,一边对着他大声嚷嚷:“他娘的,你别过来!我警告你——” 阮苏勾起嘴角一笑,猛地一个跃身,朝他飞扑过去!男人下意识跛着脚后退了一步,却正中下怀——阮苏果敢地伸出手,一下制住男人的手腕,猛地扭转!男人顿时哀嚎一声,关节错位的疼痛让他的刀柄脱了手。与此同时,阮苏膝盖发力,猛地顶住男人的腰腹——身下人顿时失去所有防备,嗷嗷地痛叫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阮苏瞄准时机,将失去重心的男人猛地反扣在了地上,给他来了个千钧压顶的泰山一坐! 局势顿时如同扭住乾坤般逆转! 刀尖转了个向,从对着阮苏变成了抵在男人的脖颈上。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寒意,和三分的嘲讽: “你们最好别过来,不然他可就危险了。” 说完,阮苏还用锋利的刀尖,挑衅似的划了一下身下人的皮肤——直到从狰狞的伤口里溢出了几滴血珠。 被划的男人气得双目通红,不断地挣扎。阮苏又用刀刃戳了戳他的脸,冷声道,“听好了,别再靠近我们,也别打着去骚扰我朋友的主意,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他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屈辱,顿时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你小子有种……你、你咳有胆就——” 阮苏微眯起眼:“什么?” 男人怒极,气得直接咆哮了出声:“你有胆、有胆就他娘的来西街末巷!咳咳——”,结果反因情绪太过激动,呛了自己一口口水。 男人突然报了个地名,阮苏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指的应该是他们“艾爷”的活动基地。 说起“艾爷”,阮苏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看来,也许他真得找个时间去一趟才好。 阮苏沉下了脸,再次用刀刃抵上那人的脖子,“算了,你还是给我闭嘴吧。”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男人终于坐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饶命啊!我们不会再过来找麻烦了,你就放他一马吧!” “今天的事、今天的事纯属意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见男人说的诚恳,阮苏的手终于松了几分。 “你们最好说话算话。” 几个男人落荒而逃以后,阮苏独自走在幽黑的巷道里。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又消化着刚才的那些信息。走到一个转角处,忽然看见街道的另一头正簇拥着两三个调皮的小孩。 这么晚了,外面居然还有孩子在逗留。阮苏不免好奇,脚步就多驻足了一会儿。 这下,他才发现了。那些小孩大概是住在旁边那栋宅邸中的,他们此时正在驱逐家门口的一只野猫。其中一个小男孩不断地用石头击打着炸毛的猫,黑猫的耳朵竖起,浑身颤抖着,正缩在墙角惊恐地嚎叫。 阮苏顺路走了过去,冲孩子们扬了扬下巴,“去去!”小孩看见奇装异服的阮苏,立马丢下石头嬉骂着跑开了。 赶走了捣蛋的小孩以后,阮苏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黑猫。小猫警备地冲他“喵”了一声,似乎在试探他的来意。阮苏就弯下腰来,朝它伸出手,试图用抚摸安慰受了惊吓的猫咪。 阮苏刻意放轻了动作,眼神也变得柔和。慢慢地,黑猫放下了戒心,纵身一跃——跳上了他的肩膀。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撸上猫。有时候,和动物相处反而还比和人要来的自在。阮苏没深想,只把这当成短暂的休息时间,和猫咪玩耍了一会。最后,黑猫竖起尾巴跳下了阮苏的肩膀,钻进了黑夜之中,消失了。 另一边,江柯凡洗漱完,浑身清爽地走出来后,半天不见阮苏的人影,就自己先回房间去了。 老丙帮着整理好床铺以后便关门离开了。古村的夜晚有些闷热,江柯凡不禁去把纸窗打开了一道小口,坐在窗台上,望着月色出神。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地洗过一次澡,又这么轻松地看月亮了。阮苏曾经问过他,逃出去以后想做些什么。江柯凡现在忽然想到,要是有一天世界上没有这个游戏系统了,他会闲得像这样天天百无聊赖地赏月么? 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安逸的。 对了,那货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江柯凡刚想到阮苏,下一秒他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换着老丙给他准备的当地服饰。 “难得这么老实,”阮苏看见江柯凡坐在窗边,就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又到处乱跑了。” 江柯凡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你刚才去哪了?” “怎么,关心我?” “少臭屁,”江柯凡摸了把已经半干的碎发,朝门外走去,“我来跟你换班,轮到我出门了。” “嗯?”阮苏用干毛巾擦了擦脸,“干嘛去?” “找彭鸣。” 阮苏知道他又坐不住了,“你打算怎么找?挨家挨户地敲门?” 江柯凡顿住了脚步,他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等夜深一些,大家都回家休息了再去吧。如果彭鸣也在这里,他会坐不住跑出来的。”阮苏伸手把门给关上了,把江柯凡劝回了屋里,“到时候,街上空无一人,一目了然。” 江柯凡揉了揉头,最后坐回了房里,当是默认了。 阮苏也走进了房里,手一撑,靠在了桌沿上:“猜猜我刚才有什么收获?” 江柯凡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你去偷糖果吃了?” “想什么呢。”阮苏失笑,“下午那两个小混混又过来找茬了,我拿到了他们的地址。” “什么地址?” 阮苏把印象中那个地方报给了江柯凡,“应该是他们的活动地吧,我打算抽空去一趟。” 江柯凡默默把那个地址记了下来,脸上若有所思着。 到了这里,这个古村的背景就基本明朗了,两人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几分底。 一个“杀人”魔镜的鬼怪之谈,让古村的村民如此排外又惶恐。他们初来乍到,一时也有些摸不清楚情况。 按照老丙的解释,明天开始就是“渡劫日”了。说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但越是忐忑,反而越要冷静思考。 “不管怎样,明天夜半,”阮苏沉声道,“就是我们的机会。” 此刻,外面的街道很是冷清,月光透过冰冷的镜面反射出一道光晕,看上去分外渗人。 阮苏坐在矮凳上,盯着手边老丙儿子的画像。画像上是一张普通的男人脸孔,高额头厚嘴唇,唯一有特点的大概就是鼻尖上那颗豆大的黑痣。 阮苏默默把那张画像记在了心里,一旁的江柯凡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说了句:“我能看看你的戒指么?” “嗯?” 江柯凡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戒指。” 阮苏犹豫了一会,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祖母绿戒指,放在了江柯凡的手心里。 江柯凡对着戒指端详了一会,最后收回目光。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阮苏哑然,有些不明白江柯凡真正想说些什么。 “这是你妹的么?” 阮苏点了点头。江柯凡犹豫了一会,又接着小声地问说:“如果她不是主神,为什么她可以凭空加一个电子人进来?还有之前那个涂……” 江柯凡好像对这些话题特别的执着。阮苏顿声问,“怎么这么想知道阮月的事?” “废话!事关主神,也间接影响到我了。”江柯凡把戒指还给了他,抬起眼追问道,“别回避我的话,电子人的操纵权限只有主神才有吧?除非是主神亲自……虽然他本来也挺精分的,可不止于疯到把游戏的管理权限交出去啊。” 江柯凡说的问题确实存在,阮苏沉思了一会,最后说:“主神确实给了她很多的权限,进入我的梦境、操控电子人……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电子人不是她加进来的,阮月只是主神的一颗棋子而已。” 江柯凡也缄默不言,开始猜测起了原因。 半晌,他忽然说:“难道是阮月发现了主神的什么把柄?” 这话一出口,两人登时对望了一眼,空气寂静了足有半分钟。最后,阮苏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阮月被抓时,不过还是个孩子。你把她当成天才了?”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不然怎么解释?”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阮苏却笃定道,“我了解阮月……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我们是完全的劣势方。如果真有所谓把柄,就不会……总之就是不可能。” 江柯凡对他这语气很是不满,他换了个角度继续反驳:“也不一定是被抓时候找到了把柄啊!也有可能是之后……”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阮苏的神色很凛厉,直接一口否决:“你别想多了。” 江柯凡这时发现,阮苏好像对阮月这个话题很是敏感……甚至还有些偏执。 对话不愉快地卡壳后,江柯凡拧着眉头坐在了桌上,胸口堵了一口气,却上不上,下不下的。 “所以,那个涂清月也是你妹妹。” “……不能这么说,”阮苏也皱了皱眉,“也许有一部分是吧。” 江柯凡有些烦躁,“你们一家子真复杂。” 阮苏手里攥着那枚戒指,若有所思:“她……以前其实没有那样,也许是被主神控制了。” “可你不是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么,”江柯凡争执说,“人都是会变的!” 阮苏不说话了。 突然没了回应,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江柯凡感觉自己像个杠精,就更觉气闷。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阮苏直接收起了戒指,站起身扶住他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你先去睡会儿吧,到了点我叫你。” 又逃避话题!江柯凡很是气愤,可阮苏在身后推着他,直接把他推在了床上。 第77章 有了新发现 可江柯凡心里装着事,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干瞪眼,久而久之,气也就消了。 气消了之后,就是莫名的迷茫。其实他也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阮苏推心置腹的,可阮苏却总是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什么不愿告诉他吧。 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感觉总归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江柯凡正失神着,后来又发现,自己辗转难眠的这一阵,夜色已经很深了,坐在窗台口的阮苏好像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江柯凡试探性地翻了个身,发现阮苏就像个雕像一样凝坐在窗台上,鼻头被夜风吹得有些生红,却好像丝毫没有要移身的意思。温柔的月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映衬出他肌肤的轮廓变得格外柔和。 他的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江柯凡不想看见他,就背过了身去。可眼前看不到人,心情就更烦闷了起来。 最后,江柯凡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算了,我睡不着。” “……” “差不多了吧,我们去找彭鸣。” 阮苏一看窗外的夜色,也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吧。”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打算出门时——窗檐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磨爪声。伴随着一声“喵”,一团黑球灵活地降落在了窗台之上。 阮苏抬起半个身子,认出了那是几个小时前被他救下的那只黑猫。 居然跟到这里来了。 阮苏朝黑猫伸出手,猫咪立即翘着尾巴朝他走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喵~” 江柯凡愣了愣,“你什么时候还养了宠物?” “误会,是我之前救下的。” 阮苏随口解释了句,松了手,也没放在心上。下一秒,他身旁的猫咪忽然躁动一般嘶叫起来。 “怎么了?” 阮苏伸手安抚地揉了揉它的耳朵,那黑猫却一下子跳下窗台,窜进了夜色之中。 猫咪的后劲力扫到窗户,窗户一下拍在了阮苏的身上。阮苏下意识后退一步,一个没注意,竟然半个身子探在了窗外。他费劲地去扒拉窗台,却因为右手还没完全恢复,一个脱力——直接滚下了二楼! “草!” 楼下传来一阵滚动声,江柯凡吓得鞋都没穿直接冲到了窗台边,“阮苏!?” 幸好那土房的二楼并不算高。阮苏后背着地,还算稳当地跌在了草地之上,从碎叶中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而那黑猫也早已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又去哪里巡逻了。 江柯凡眨了下眼睛,忽然发现一楼被压塌的草垛旁边,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东西。 隔得有些远,他看不太清楚。但借着月光,他隐隐地可以分辨出那个东西弧形的轮廓。 好像是—— 江柯凡一怔,立即穿上鞋推门而出,一路趔趄地冲下楼走进了后院。阮苏这时也跌跌撞撞地从草垛里爬了起来,看他这么慌张,疑惑地问:“我没事,这么着急做什么?” “有东西!”江柯凡一边去拨开层层草垛,“你后面那儿有东西,我们都漏看了。” 没想到,这猫咪的一脚,还误打误撞地给了他们一个提醒。两人便一起合伙,在黑灯瞎火中摸索着找到了那个隐蔽的角落。拨开层层碎草,那东西的景象顿时清晰地暴露在了两人的眼前。 竟然是一口枯井。 这口井的位置很是考究,在房屋和院子的死角处,再加上落叶枯枝的堆积,差一点就逃过了他们的眼睛。一扒拉开那井旁边的草丛,一股浓郁的牲畜体臭味就扑面而来。 “这该不会是老头丢死鸡尸体的地方吧。” 阮苏四下张望了一下,接着找来了一根粗壮的直树枝伸进了枯井里,用力地拨弄了两下。那井底很深,一边还传来阵阵恶臭,闻上去有点像牲畜的腥臭,又掺着植物的腐烂味。阮苏再低头去看,发现里面藏着很多的树叶和树枝,应该是平时打理后院时直接把垃圾倒在了这里。 “看上去……”江柯凡皱了皱眉,“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先把现场还原。 重新把杂草堆上枯井口后,两人借着夜色混入了街上,四处寻找着彭鸣的身影。可那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杂草被风偶然吹起。“渡劫日”临近,古村上是一片荒凉。 “可其他人呢?”江柯凡仍有不解,“我们不是一共有10个人吗?” 阮苏思索了一会:“不好说。主神升级了系统……也许把玩家的数量也缩减了。” 可应该不至于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个人一局吧? 江柯凡握紧了手中的头发,至少彭鸣……应该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啊! 可一夜徒劳的寻找,最后也是一无所获。以至于回到家后,两个人都实在太劳累,倒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阮苏便醒了。他昨天趴在茶桌上就睡着了,一早醒来看见江柯凡还躺在床上,安静的睡颜,看来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个安眠觉了。 阮苏便没忍心叫醒他,自己走下了楼。 一走下楼梯,厅房便传来了老丙在厨房忙碌的声音。本以为昨天那一番动静会把他吵醒,没想到老丙的睡眠质量倒是好,门一关,顺畅地一觉到天亮。阮苏和江柯凡昨晚夜半蹑手蹑脚地回来时,发现老丙的卧房门还紧关着,里面偶尔传来浅浅的鼾声。 不过,也好在老丙睡得深并不知情,否则一定会被吓一大跳,他们也就不好解释了。 这时,老丙也看见了他,便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早啊,小哥!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阮苏礼貌地点了下头:“挺好的,谢谢关心。” “早饭马上就好,先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阮苏就来到了洗漱间,打算洗把脸。等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时,阮苏站在后院里吹了吹风,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凭着印象去到了后院的角落,摸开杂草一看,那口井果然还在那里。 昨天的发现再次被证实,阮苏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正琢磨着,身后远远地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早点好啦!小哥,你快去叫你的同伴一起下来吃饭吧!” “知道了!” 阮苏也应了声,就暂时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院子,走上楼梯间,打算去叫醒江柯凡。 可这一回,他经过楼梯间时,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在楼梯间下的阴影之中,似乎隐约半掩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堆积着很多老旧的家具,其中就有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梳妆台? 一个独居老头的家里,怎么会摆上梳妆台? 阮苏不禁好奇地走近摸索了一下,察觉到里面还有一些胭脂、黛粉之类的女性化妆品。 他收回了手,物归原处,然后重新回到楼道口,上楼叫醒了江柯凡。 早点是几个馒头配上鸡蛋。吃到半饱以后,阮苏就向老丙问起了自己的疑惑。 “丙伯,这里平时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老丙仔细回想了一下,“这里平时挺多雾的。最近这一个月来,总是大雾天气,却很少下雨。真要有雨,也是迷蒙小雨。不过天晴就更别说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没有下过大雨……阮苏思考了片刻,接着解释道,“我昨天发现您的后院有口井,好像已经干涸了。” 江柯凡听见他提起这个话题,不禁也一脸专注地等老丙回答。 老丙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似的答道,“哦……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废井。很多年前,村上缺水,它是自然干枯的。现在已经被我用来堆树叶了。” 阮苏点了点头。老丙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另外,今天起就是‘渡劫日’了。这三日夜里,你们一定要闭门不出、小心谨慎。昨夜……我就听见你们屋里似乎有些动静,发生什么了吗?” 阮苏想了会,回答说:“是只猫……有只猫跳上了窗台。” 老丙就笑了笑,解释道:“这里确实有着很多野猫,跳进人的屋里、捡些剩饭吃食,是常有的事。请不要见怪啊。” 阮苏应了声好,顿了一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除了您儿子,这屋子里是不是还住过别的什么人?” 老丙的动作一顿,“嗯……确实是住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苏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道,“是这样,昨晚起夜的时候,我在楼梯间的橱柜里发现了一些属于女性的衣物和首饰……” 老丙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小哥,你心真细。没错,那是我儿媳妇方菲的东西。” “在出事以前,我们确实是三个人一起住的。但我儿子失踪以后,为了避嫌话,儿媳她就搬了出去,现在正和店员们一起,住在家里的铺子里。说起来,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江柯凡和阮苏同时愣住了,“铺子?” “对,”老丙一怔,随即干笑着反应了过来,“啊,赖我,都忘记跟你们提起这一茬了。” “我儿子他自己带着媳妇摆了家糖铺,卖些点心、果干之类的,小本生意。我偶尔去铺子里看看,他们夫妻二人把这生意经营得还算不错。” 阮苏这时便明白了,那么之前他注意到老丙的屋子里四处都可见糖盒,这一点就说得通了。 这时,手中的鸡蛋正好剥完了。阮苏自然地把水煮蛋放进了江柯凡的碗里,又问道:“请问,您儿媳方菲的糖铺在哪里?” 第78章 继续调查 江柯凡其实不太理解,阮苏怎么突然对老丙的儿媳妇感兴趣起来了。 但阮苏说想去找她,江柯凡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待在家里干等着。他一口吞下了温热的煮蛋,起身收拾了碗筷,立即就随之一起出发了。 这一回,他们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走在街道之中,就没有再像昨天那样显眼了。路上,江柯凡还抽空问了句:“你去找她干嘛?” “目前还不清楚方向,”阮苏只答,“就只有顺藤摸瓜地查了。” “噢。” 难得惬意地睡了个好觉,一早醒来,两人的精神都变好了许多。但自己是舒服了,江柯凡也没忘了惦记彭鸣的事儿。他一路上找找看看,还偶尔找了几个看上去就很诡异的NPC问话,虽然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彭鸣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两人摸索着一路到了老丙给出的地址,那里果然坐落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糖铺,大门正紧闭着。 现在已经是九十点的光景,街上的商铺却很是萧条。今天是“渡劫日”,也难怪大家都这样避讳。 店里的小二刚出门整理了一下铜镜,见到面生的江柯凡和阮苏,便疑惑地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阮苏接道,“我们是来找贵店掌柜的。” “找老板娘吗?”小二立即有些警觉,“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烦请转告一声‘我们是老丙的朋友’,”阮苏说,“她应该就知道了。” 小二便明白了这两个人是老板娘家公那边的人,恭恭敬敬地让了身,“二位请进吧。” 进了糖铺,阮苏很快便注意到,这店里四处都是糖箱,其中数量最多、位置最显眼的便是老丙家中存着的那种红纸硬糖。 阮苏随手拿起了一颗,放在手里把玩。 小二又带他们上了二楼。店里一共有两个帮手,另一个是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儿,这时正忙着清点货品。看见了他们,神色明显有些紧张,来回打量这两个外人后,面上似乎还有几分欲言又止。阮苏刚想顺势跟她打个招呼,小二就伸手“嘘嘘”地赶了赶她,她就放下计本跑开了。 “这几天店里新来的小丫头,”小二赔笑道,“不懂事,别介意。” 掌柜方菲的房间在连廊的尽头。小二还没走近,忽然发现了摆在了门口地上的一盘早点,他皱着眉弯腰端了起来,喃喃,“掌柜又没动口啊……” 接着,又转身望向江柯凡和阮苏,提醒他们道,“最近我家掌柜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总也卧床不起。这几天是‘渡劫日’,她就更是不怎么出门了。” 江柯凡怔了怔,“生病了?” “不……”小二的脸色忽然有些古怪,“该怎么说呢。” 阮苏直接说,“先开门吧。” 小二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房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是谁?” “夫人,”小二解释说,“有两个人来找您,说是丙大伯的朋友。” 房门那端忽然没了动静。半晌后,又传来一阵杂音,接着,里面人才颤巍巍地回应道,“我……我不见。今天,还请让他们先回吧。” 掌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小二顿时面露难色,转身看向了阮苏和江柯凡。他小声地解释道,“掌柜的她这几天身体抱恙,已经很久不见客人了。” 两人犹豫了下,心中顿觉奇怪。面对离奇失踪了一个月的丈夫,这个儿媳妇的反应好像有些古怪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密闭的房间内,不吃饭、不见人……不像是丢失挚爱后的着急、悲痛,反倒是像在躲避些什么似的。 难道是因为精神上受了太重的打击,变得一蹶不振了?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上一个“渡劫日”时丈夫失踪了,现在眼看着“渡劫日”就在眼前,她会为自己担心受怕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卧房门紧关着,他们只好打消了今天来看方菲的念头。正打算转身离开时,门内突然又咚咚咚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卧房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等等……请等一下!” 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色睡袍的女人正抱着门框,一脸忧色地望着他们。女人头顶一个金簪,长发稍显散乱,但气质却风韵犹存。 “是爹叫你们来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女人又先一步错开身体道,“请先进来吧。” 小二走之前不忘给客人们倒了两杯茶,还把掌柜的早点留在了房里。可方菲躺在床上,却对食物视而不见,好像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这是一个让人有些压抑的密闭房间。严丝合缝的大门,连家具似乎都堆挤在了一起。 江柯凡和阮苏进了房间以后,方菲似乎更谨慎了。她紧张地抓着被角,神色游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为了让她放松警惕,阮苏先随意地提起了一个家常话题: “看起来你们的生意还不错,这糖铺开了多久?” 方菲看了他一眼,忐忑地开口答道:“这……本是我爹,也就是我公公的铺子,后来被我丈夫接管了。这个铺子生意一直不错,还养活了我们上下三代人……”说着,方菲还看见了阮苏手中的那枚红糖果,“就这种糖,是我公公的镇店招牌,独家配方做的。以前排队来买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以前?” “自从……出了事以后,人心惶惶……村上所有的商铺都萧条了不少。”谈及了悲伤的话题,方菲神情一黯。接着,又抬起眼来,不安地望向两人,“请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阮苏直接挑明了来意。 “我们是过路人,暂时借宿在丙伯的家里。听说了一个月前池欢失事的意外,想来问问夫人您了解的情况。” 听到了丈夫的名字,方菲的肩膀猛地一缩,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恐。 “我、我不知道……那天的事,我已经记不太——啊!”她突然尖叫起来,害怕地躲进了被子里,用枕头用力地捂住了耳朵。 这大动静把江柯凡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抄起一旁的书卷成柱挥了两下,“怎么了?” “窗户——”从枕头里伸出一个颤抖的手指,“窗户那儿,有、有什么在动……!” 阮苏抬起眼,江柯凡已经小跑去了窗台边,用力地掀开了笨重的窗帘——他这时才惊讶地发现,窗户的另一边,正裹满了层层的白布,将缝隙也堵得严严实实。而白布的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连窗户也封住了。 再三确认过后,江柯凡关上窗,重新回到了床边,摇摇头:“看错了吧。” 这时,方菲才瑟缩着从被子里探出了身体。 “……对不起,我又失礼了。”她垂下了眼,鼻头泛红,“丈夫失踪以后,我的心神一直不定……” 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整个人似乎都神经兮兮的。 “大家都说,池欢是渡劫日里犯了什么事,被魔怪给抓走了……我、我不知道。”方菲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弱,“我想,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我不知道。” 阮苏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句话,追问,“什么可能?” 方菲忽然伸手捂住双眼,再次松手时,两眼已经像对桃子般红彤彤。她哽咽着说,“我们村上有一个专欺压百姓的地头蛇。我家是开糖铺的,之前被他们以苛捐杂税的理由找上过门。最后一次时,池欢他——拒绝了那些人的要求……结果、结果就出了那事……” 阮苏很快反应了过来,“艾爷?” 方菲一怔,接着红着眼睛小鸡啄米般猛点头,“我猜想,也许是他们做的……但我也不知道,我……” 阮苏微微皱起了眉。事情兜兜转转,好像还是回到了起点。江柯凡在一旁更是不解,拧着眉吐槽,“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方菲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他是个地痞癞子,在村上拉帮结派,不知不觉就已经成了一股恶势力……村上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欺负。” 阮苏顺势往下套话道,“你是想说,之前渡劫日的那些命案,其实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艾爷……” “我!我——”方菲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没有这么说。” 阮苏看了江柯凡一眼,又问,“事情发生的那天,他们有没有来找过你,或者池欢?” 方菲一脸恍惚地回忆说,“那天白天池欢出门运货了……很晚才回来。” 阮苏和江柯凡对视一眼,方菲立马像是着急地解释说,“我丈夫向来安分守己,对我也百般好,是个很老实的好男人、好丈夫。”说着,她一边痛苦地指了指头上的金簪,“这簪子,就是他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我一直戴在头上,舍不得取下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 这时候,方菲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阮苏看她的情绪快要失控,就点到为止地站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方菲的目光随之上移,阮苏这时礼貌地朝她点了一下头,“今天打扰了。夫人,过几天我们再来拜访您。” 方菲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就不送了,请两位慢走。” 临走前,阮苏把手中的糖果丢回了糖盒之中。两人并肩走出糖铺的大门以后,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 “我感觉……”江柯凡突然说,“那个女的好像和老头关系不是很好。” “怎么?” “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关心过老头啊。”江柯凡道,“那老头也没怎么提过她。” 阮苏肯定地点点头,赞扬一样揉了揉江柯凡的脑袋,“这家人的关系确实有点奇怪。不错,你发现了这点,值得表扬。” “爬开,”江柯凡脸一红,打开了他的手,“不准瞎摸,我又不是小孩儿!” 阮苏就收回了手,“不过……那个‘艾爷’,果然是个关键人物。” 可虽然知道了这个关键人物,但要找出两者其中的联系,他们一时也无从下手。 江柯凡突然想了起来:“你昨天不是还拿到了他们的地址?” “对,”阮苏道,“但不急着现在去。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先准备晚上的事。” 江柯凡思考了一下,也表示赞同。 “这一趟来的不亏。除了艾爷,我还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阮苏的眸光流转,“收获颇丰啊。”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除夕快乐!要记得戴好口罩哦o(*≧▽≦)ツ 今日评论区随机掉落新年小红包,另附上小剧场一则~ 【憨憨日常】 若干年,某一次亲亲后.... 阮苏:啊,忘了跟你说了。 江柯凡含糊地应:……嗯? 阮苏微微一笑:其实两个人接吻了以后,被亲的那一方有很大的几率会怀孕。你知道么? 江柯凡脸色一黑:????!滚,骗鬼呢!! 结果事后,江柯凡震惊到怀疑人生,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总感觉里面会有一个小怪物最后从他的菊花里臭烘烘地被挤出来。 太恶心了吧!! 从此以后每次如厕都是凌迟。晚上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阮苏抱着小孩儿冲他笑的画面。阮苏亲了亲小孩儿的小胖脸,小孩儿在阮苏怀里扑腾,还朝江柯凡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爸爸抱。” 江柯凡沉默了。 好像……有点…… 可爱……? 最后,江柯凡下了万般的决心,把自己的这番心事跟阮苏说了,认真地寻求他的建议。 阮苏严肃地看着他,思酌一番后,说:虽然我很开心你愿意生下我们的宝宝,但是……男人是不能怀孕的。 江柯凡:…… 阮苏:我觉得我有必要找个时间,给你上一堂人类基础生理课。 江柯凡:上你妹,滚啊(ノ`Д)ノ!!! 第79章 渡劫前夕 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在街上四处逛了逛。但因为渡劫日的到来,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最后,他们还是一起回了老丙的家。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为夜里的活动做起准备。 晚上就是所谓“阴阳门开之时”了。究竟有没有所谓魔物存在,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会有答案。 为了防止江柯凡又迷路耽误事,阮苏决定和他各自分工。江柯凡待在家里,在老丙的帮助下去找一面宽敞的铜镜,擦干净。阮苏则去外面的商铺里,挑着买一些短匕首用来防身。 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阮苏挑了一些指刀、暗箭之类的小巧武器,似乎还挺好用的。最后回到家,发现一楼没了人,江柯凡又不见了。 再摸去二楼的时候,他就隐约地发现老丙的卧房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动作好像正抹着什么。 “丙伯?” 人影颤了一下,回过了头来。原来是老丙正在用脸盆里的干毛巾擦拭脖子。 阮苏一边走过去,正打算向老丙说一下今天晚上他的打算,却忽然注意到老丙的脖颈处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他话锋一转问,“丙伯,你受伤了?” 老丙松开了手,露出了下颚骨旁的一道长伤口,已经结了痂,看上去像是被划破的刀疤。 “哦,这个……”老丙笑了一下,解释道,“是老伤了,之前做农活留下的,没什么大碍。” 他接着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上布满了老茧,指甲盖也泛着黄。 似乎是感受到了阮苏的目光,老丙擦完了脖子,笑着感叹道,“干多了农活,手掌变粗了,手指头也发黄了。唉,也许是年纪大了吧。现在想干也干不动了。” 阮苏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丙伯,我们去看过方菲了。” “噢,”老丙就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阮苏决定还是话留一半,“最近在养身子。” 老丙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噢,噢。挺好,挺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说,“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打算开始行动了?” 见阮苏的脸色不变,老丙又解释道,“我注意到你们做了不少准备……” “嗯。”阮苏就答道,“我们确实准备今晚观察情况。” 老丙面上露出了些愧疚,“其实,你们不用做到这个份上的……” 阮苏拍了拍老丙的肩膀,表示不用多说:“没关系,不只是为了帮您找儿子,我们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 毕竟不通关游戏,主神哪儿可能放过他们。 老丙沉默了一下,又道:“好吧,如果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只好最后劝你们一句——夜晚将门窗关紧,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动静,都不要跑出去。” “这又是什么典故?”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渡劫日’变味是从一个人夜晚离奇失踪、街上留下几片碎镜子开始的。” 老丙叹了口气,沉声说, “其实,那个人是个年纪不过十二三的孩童,他的父亲早逝,而母亲那月又患上重病。正好就是‘渡劫日’那天,他母亲卧床不起,咳嗽咳出了血,一个劲地喊疼。孩子把药一包又一包地熬完了,也不见效。那孩子心疼妈妈,就说要出去给母亲另外抓药。” “可这渡劫日里,挨家挨户都早早地闭门了。加上节日传统,怕沾了晦气,他母亲自然不允许孩子独自出门。那孩童也是聪明,就说‘我认识一家药铺,主人住所的和店铺是连在一块的。只要我去敲门,掌柜就会来给我拿药的。至于风俗,只要我拿着镜子上街,如果真的遇见了魔物,就用闭着眼睛用镜子去照它!这样就没事了吧?’” “他母亲怒斥他胡闹!说什么也不允许。可到了后半夜,母亲的病却越发严重,到了快要昏厥过去的地步。可临近失去意识时,母亲也还紧紧地握住她孩子的手心,喃喃着,‘我儿,千万不要做出傻事。’孩童实在看不下去,就借口尿遁,从后墙翻了出去!” “夜黑风高,浓雾四起。他凭着记忆,一路摸到了一条废弃的死胡同里。他救母心切,也没管太多,只以为是雾挡住了视线让他迷了路,换了个方向就继续跑。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走了有半个时辰的路了,却好像始终在原地打转?他这才察觉自己或许是遇到了‘鬼打墙’。 这时候,耳畔风声大作,周围的树叶却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他走在空荡的废墟之中,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他逐渐加快了脚步,害怕地用镜子遮住脸,一路莽撞地胡乱冲去,一边大喊‘妈妈,妈妈’……可这时已经太晚了。直到最后体力也消耗殆尽了,他始终也没能走出那片废墙。第二天的一早,有人就在街口发现了一面破碎的铜镜,旁边的臭水沟里就是他被肢解的尸体,肝脏与大肠散落了一地——而他横尸的隔壁,正是他一直想要找的那间药铺。只可惜,那夜,他的母亲最后也在病痛的哀声中死去了。悲哀啊。” “一开始,人们只把这件事当成意外,以为是小孩淘气,不小心在浓雾之中走失了,又一脚踩空翻进了下水沟。可渡劫日过去之后……有人竟然在那条街口之上看见了‘他’,双脚踏空,面色发青,僵硬地抱着一个破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后来,人们都传,孩子的心中积累了怨气,魂魄至今还在那条街上流浪。一到‘渡劫日’,那怨气一定就更甚。” “鬼打墙……”阮苏喃喃。难道这里真的存在着一些非自然力量—— 还是这只是一些民间传说而已? 老丙深深地看了阮苏一眼,语重心长地提醒他:“这些,都是从当时那户人家的邻里嘴里传出来的,或许半真半假。但可以确信的是,‘渡劫日’的夜晚,一定不要胡乱地出门,免得引狼入室。” 阮苏面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这老头也挺有意思的,明知道他们晚上要行动,还说这鬼故事来唬人。 但老头或许也只是为了提醒他们吧。 等江柯凡抱着一大面光亮的镜子走了出来,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的点儿。阮苏好笑地问他:“怎么你就找个镜子,还满世界地跑?” 江柯凡给了他一个中指:“那老头心里害怕,早把所有镜子都撤了。” “那这次没迷路?挺不错的啊。” 江柯凡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阮苏绕过他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老丙家门口正对面的就是一家杂货店。 晚餐依旧是经典的汤泡饭。吃完以后,连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老丙早早地熄了灯,关紧了大门,说要回房休息了。 江柯凡和阮苏也回到了卧房里。江柯凡对着一桌的暗器挑称手的,最后抓了一堆藏在身上,还比划了几个帅气的姿势。阮苏把煤油灯调到最暗,又将纸窗打开了一个小口,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圈。 这时,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徒有阴森的铜镜,反射着尖锐的光。一片死寂的氛围里,连老鼠走动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刺耳和狰狞。 最后,阮苏关上窗,搬来了那面敞亮的铜镜,无声地看了江柯凡一眼,像在问:“你准备好了吗?” 江柯凡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一个人看镜子,一个人静观其变。一旦情况不对,马上出手。”阮苏伸手摸了摸镜面,“这样最直观,正好我也很好奇。” “可是……这方法风险很大吧。”江柯凡皱着眉,似乎有些犹豫,“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什么不可抗力……” 阮苏忽然勾起嘴角来笑了笑,“你是想说怕我被它蛊惑了心?” “……” “你怎么开始害怕迷信了?”阮苏挑起眉,调笑他道,“我还以为我们柯仔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呢。” “迷信个屁!这游戏里的事儿,能用正常逻辑去想么。”说着,江柯凡又小声地嘟囔着补充了句,“况且,我还没弄清楚你妹和主神的事呢……哪儿能就这样便宜你。” 阮苏也就恢复了认真的神情,“可这是唯一的办法。老丙不是说过了么?受害的人有一个共性,就是死时都有镜子在身边。” 江柯凡皱着眉,依旧表示不赞同,“也有可能是‘艾爷’在背后做的啊。” 阮苏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局游戏里,江柯凡变得这么爱怼他? 阮苏:“是人是鬼,只有过了今夜,才有分晓。” 江柯凡:“……” 看着江柯凡一脸纠结的表情,阮苏倏忽灵光一闪。 他惊奇地发现,江柯凡这是不是在担心他? 阮苏眨了眨眼,心下一软。于是,伸手捏了一下某人软软的脸蛋,温声安抚道:“好了,放心吧。是人是鬼,我都能给他活捉了。”说着一伸手,从袖口漏出半截刀锋,“而且,只在这狭小的卧房里,应该也发生不了太严重的事。” 江柯凡还是不认可,犟得像头牛,“那凭什么是你拿镜子?我也可以啊。” 阮苏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你手笨。” “笨你妹——”江柯凡刚想反驳他,可又想起自己做过的种种罪行……好像没什么说服力。最后只好严肃地一把按住镜边,试图以生硬的语气占据高地,“你撒手,我又不是需要你保护的菜鸡。而且……我也不想再欠你人情。” 他已经有了经验,这回说什么都不让阮苏挡在他身前了。 阮苏一想,这镜子也不是什么值得他们大打出手去争抢的东西。换他来观察的话,出了什么意外,他还能很好地控制住江柯凡。于是,阮苏就顺从地松开了手,任江柯凡抱走了镜子。 “行,那就拜托你了。” 江柯凡抓住了面前的铜镜,用毋庸置疑的口吻示意道,“你看好了,爸爸能秀你一脸!” 阮苏一笑,一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冷色弯月。夜色逐渐地变浓了。 “‘渡劫’很快就要开始了。” 第80章 蛊惑人心的妖镜 夜半三分,沉寂的古村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霎时间,油灯飘忽,浓雾大作。肆虐的风呼啸着,将纸窗激起“哗啦”的响声,让夜变得分外狰狞。 终于要开始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暗自做着心理准备。这时,阮苏突然瞥见薄窗上正倒映出了三两个摇曳的黑影,随着风声忽而扭曲成了万般诡异的形状,看上去就像鬼影晃动一般。 “嘶——” 倏忽,封闭的卧房内像是刮起了一阵幽风,“噗”一下将灯芯给扑灭了。 一瞬间,两个人的神经同时绷紧。阮苏皱紧了眉,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焦灼的心跳声,和手指轻触在桌面、寻找火柴的摩擦声。 糟了……不对劲。 他怎样也找不到原本放在手边的火柴。 顷刻间,江柯凡屏住了呼吸,睁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全神贯注地望向了闪着寒光的铜镜—— “每个月中的夜半三分,要闭门不出,闭口不言,什么也不好奇,什么也不多问,只管早点睡觉。” “尤其忌讳的,是不能直视镜子。” 等到看清了铜镜里的东西之后,江柯凡的脸色骤然白了下去! “……” “什么?” 从江柯凡的唇缝里含糊地挤出了一个字,因为呼吸的滞塞,音节显得分外扭曲。阮苏仔细去听,却总也辨识不出。 “原……叔……” 声音忽远忽近,分外地不真实。 原叔?阮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龙原,江柯凡到底在镜子里看见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江柯凡?” 压抑的黑暗之中,阮苏能隐约看见江柯凡僵滞的轮廓,却无法感受到他的回应。阮苏一时有些心焦,就又喊了一声:“江柯凡?回答我!” 而这声沉闷的呼唤就像往大海之中投了一颗碎石子——阮苏感觉自己如同对木偶说话一般,无声的回应让人头皮发麻、心脏乱跳。 江柯凡竟会变成这样,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阮苏心头突然窜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令他心里发毛,难道这里——真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嘶~~~咿~~~” 耳畔传来破碎的阵响,像是压抑的风声,又像是女人的惊嚎。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离奇迭生得已经快要失去掌控—— 阮苏再也坐不住了,他飞速地起身,掀起一脚猛力踹飞了江柯凡的凳子! “草……” 江柯凡应声摔倒在地,吃痛地扶着地站了起来。凳子被横劈了一脚,磕在柜子上发出了尖锐的响声。那一刹那,阮苏也终于摸到了桌上的火柴!他心下一松,正想一举把灯芯点燃时—— “啪哒” 火柴连同匕首一起,从脱力的手指间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阮苏的动作陡然僵住了,他双目失神地望着镜面里的人,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喂!你——”一旁的江柯凡迅速回神,朝他猛冲过去,“别盯着镜子看!” 可是—— 已经迟了。 从那铜镜平坦光滑的表面之中,诡异地生出了一个黑色的光斑。慢慢地,光斑越变越大、越变越扭曲——直到生出了一缕青烟,烟雾缭绕之中,又逐渐现出了一个女孩的脸。 女孩慢慢地长出了四肢和头发,白眼珠子一转,眼瞳便变成了黑色。 诡异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江柯凡望着女孩的脸,顿感毛骨悚然。他控制着自己残存的理智扭头看向了阮苏,后者则完全僵在了原地。 烟雾中的女孩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那姿态透着无比的怪异。她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阮苏,突然咧开嘴一笑,在死寂的黑暗之中,轻声地道了句—— “哥哥!” 江柯凡完全傻在了原地。 阮苏面色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阮月?” 烟雾逐渐退去,化为人形的女孩手扶着镜面,从镜子之中跳跃了出来,轻盈地落了地。 这幅画面在常人眼中分外地诡异,江柯凡下意识退开了一步。阮苏却禁不住走上了前。那女孩生得太过真实,一蹙一笑都是那么生动。 不会错的,那就是他的妹妹——阮月。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纤细,一头温婉秀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她面泛羞怯,凝视着阮苏,眼神里仿若藏了一千句话。 最后,朱唇轻启,只道了声:“……哥。” 一霎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连声音都这么像,阮苏顿感喉咙酸涩。 眼前这个女孩给了他一种强烈的感觉:长大后的阮月,大抵就是这个模样了。 如果阮月没有经历那些黑暗,如果他守住了承诺、和妹妹相依为命……幼小可爱的女孩未谙世事,依旧会是那么天真而温柔吧。 这么想着,阮苏情不自禁地伸了手,想抚摸一下妹妹的脸,那透亮的皮肤之下,究竟是乌有的烟雾,还是真切的实体? “住手!” 空中突然响起另一道惊喝,阮苏猛地回神,伸出的手已被重重打中,疼得缩了回去! “江柯凡?” 阮苏惊诧地转过头,下一秒,灯芯大燃,卧房内顿时被灯火照亮。 可烛光却并没有让“阮月”消失,反而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鲜活,更加真实。 这场景简直太过匪夷所思!江柯凡顿时反应了过来,“是主神……疯了,又来!?” 主神的葫芦里究竟买了什么药?! 不对,等等—— 江柯凡猛地回忆起了自己刚才在镜子里看见的东西,他神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从袖口顿时飞出三柄尖刀,直指阮月,锐声威胁道,“退下!不准过来!!” 阮月一脸的无辜,一对眼眸写满了惊慌,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我……” 饶是在游戏之中,看见自己熟悉的妹妹被人用暗器指着,阮苏的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立即上前将两人隔开,“江柯凡,你先放下刀!” “你丫脑袋进水了吗?!”江柯凡勃然大怒,指着女孩对阮苏吼道,“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电子人!她——是烟雾变成的啊!” “是主神——” 江柯凡直接打断了阮苏的话:“我刚才在镜子里看见了龙原的脸!如果再晚个几秒钟——从那里面爬出来的就是他了!你懂不懂?!” 阮苏面色铁青,江柯凡看他这样优柔寡断,直接暴躁地攥着刀把上前,“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语罢,他当机立断地向面前的女孩使出一道飞器! “呀!” 千钧一发之际,阮月惊恐地侧身避开,那暗器差一点就要伤了她。阮苏感觉自己的头皮一下炸开了,“江柯凡,你疯了吗!” “再来!” 见一次未成,江柯凡咬住了嘴唇,固执地往后一步,又欲飞速使出一记手刀——被阮苏眼疾手快地按住,“别闹了!” 江柯凡忽然察觉到,此刻的阮苏简直就像被迷了心窍一样,忘记了思考,一心护着这虚幻的“阮月”。难道还真被老丙说中了,这镜子真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该怎么样才能让这货恢复正常!?江柯凡被他制住双手,着急地挣扎想脱开来。阮苏一边施力,一边阴着脸,“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可江柯凡不退反进,攒足了劲一把推开阮苏,失措的动作带上了点慌乱,“我很冷静!” “你忘了那老头说的话吗,你靠近她会很危险啊!” 女孩站在一旁,眼看两人快要吵起来了,神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你们……不要吵架了……” 阮苏正心烦意乱着,听见了她的声音,动作忽地一滞。江柯凡看见她还在刷存在感,就更觉烦躁。一抬眼看见阮苏没了动静,立即趁着这个空当,迅速把手按在了腰侧的刀具上—— 阮苏这才慢半拍地察觉了过来,刚想去拦,突然感觉眼前飞过一道白光—— 江柯凡的动作更快,手起刀落间,飞镖已然刺中了“阮月”的胸口! “你看!我没说错——” 可江柯凡的后半句话很快便卡在了喉咙之中。 女孩闷哼一声,瞪大了失神的双眸,咬着牙将嵌入自己胸膛的刀刃拔了出来。只见那飞来的短刀划伤了她的皮肉,血柱正一股一股地从指缝中往外涌去。 带着血的刀把掉在了地上。江柯凡的动作僵住了,他没想到“阮月”竟然真的会受伤,会流血。 这是怎么回事? “……” 江柯凡的脸一阵白一阵青,错愕地连退几步,却猛地对上了阮苏的眼神。他神色凝重,眼眸里暗波涌动,江柯凡的身体猛地一颤,顿时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阮苏的声音带着颤,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大发雷霆地质问江柯凡:“这下你满意了?” 江柯凡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阮苏的表情让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酸涩得张不开口。可他嘴上还是硬着,哑了嗓子反驳道:“我没做错……她是个从镜子里爬出来的怪物!” “怪物”这个词听起来格外地刺耳,让阮苏的心情愈加阴郁:“住嘴!阮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不是怪物,不准这么说!” 都这个时候了……阮苏竟然还在和他争论这个!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柯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指着四面的墙喊道,“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破事,你先看看现在的处境啊!” 阮苏阴沉着脸,最终只道, “对你来说,确实只是‘破事’。” 江柯凡神色一顿,手心逐渐变得冰冷。 阮苏抬起眸来,一瞬间的眼神让人感到陌生:“……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江柯凡的脸慢慢地白了下去。 “没听见吗!?”愤怒让阮苏的脑袋几乎炸开,“滚出去!!” 静到杀死人的卧房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摇曳。 愤然又委屈的情绪在胸中激荡,最终又归于了酸楚的失望。半晌,江柯凡轻声地拾起地上的刀具,转过身。 “好,你别后悔。”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阮苏感觉心口一滞,浑身的力气似乎都一下被抽空了。 第81章 这是喜欢的意思 空气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旁的“阮月”见哥哥失神地坐在镜子前,小心地上前去问道,“哥哥?” 阮苏捂住脸,焦躁地揉了两下眼睛,顿感手脚发冷。 他一个人坐了五分钟,刚才的那一切都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太阳穴痛得像是炸开了。 刚才一说完那句话,阮苏自己都僵了一下——他仿佛看见了江柯凡泛红的眼圈里,掩藏在眸底的脆弱。只那么一刹那,很快就消失了。 看到江柯凡这幅表情,他的心里也涌过一阵说不清楚的压抑感。心脏痛得让人无法忍受。 “阮月”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当做安抚,又轻声劝道,“哥哥,你还是快去追他吧……” 阮苏沉默了一会,却没说话。 “如果他真的赌气不回来了,”“阮月”说,“最后最伤心的人,也会是哥哥吧。” 阮苏接着抬起头,“那你呢?” “放心吧,我留在这里,会没事的。”“阮月”担心地指了指门口,“比起我,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吧?这么晚了,他一个人更危险。” 阮苏这时才想起了老丙的警告,让他们今夜不要出门乱逛。糟了,刚才忘记提醒江柯凡了。 真该死。 “哥哥,你要知道……你开心的话,我就也很开心。如果你做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那我也会觉得难过。”女孩最后冲阮苏温柔地笑了一下,“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所以,快去追他吧。” 阮苏眸光一黯,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收力:“……嗯。”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起身,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郊外的空气仿佛也渗着刺骨的寒意。浓雾大作的夜里,十里长街之上竟无一人。 阮苏独自奔跑在午夜的街上,清冷的街道两侧是一面又一面的铜镜,从中不断地掠过飞影,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狂风呼啸过耳边,但这寒冷却让阮苏燃烧的心绪越发地澎湃了起来。 那镜子的后劲太大,似乎把他所有的情绪都给放大了。焦虑、不安、后悔…… “江柯凡!” 顾不上什么传说,阮苏兀自在空寂的夜里大喊起来。 “江柯凡,你在哪里?” “江柯凡!” 阮苏在古村里四处穿梭,跑到最后几乎脱力,靠着墙壁气喘吁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四周的雾气愈发地浓重了起来,甚至快要遮挡住他的视线。 哪里都找不到江柯凡的人影。 他看了一眼出村的路,那条田径直通后山,那里更是一片荒郊野岭。江柯凡不会冲动到大晚上一头钻进山里吧? ……也许真的有可能。 如果江柯凡真的生气,再也不想见他了该怎么办;如果江柯凡因此误入歧途,孤身遇到危险了又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阮苏就心乱如麻,难受到无法呼吸。 不管了。阮苏把心一横,收好刀具,就准备要一头栽进后山。可刚踏上出村的田径路没走几步,他忽然察觉到,一旁的废墙旁似乎有人在走动。 那是个如此眼熟的人影,是江柯凡! 江柯凡靠在墙角,正用脚尖发泄地抵着石子,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看见他没事,阮苏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 那一瞬间,阮苏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幅画面。愧疚的、压抑的、庆幸的交织在一起,阮苏开始后悔说重话伤了江柯凡的心,更后悔把他推开。 明明他更想做的……是紧握住江柯凡的手,将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最后,阮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朝江柯凡跑了过去,抓着他的肩膀,“你在这……” 江柯凡讶异地回过头来,看见了来者,脸色一白,下意识就甩开了阮苏的手。 “别碰我!” 阮苏突然语塞,他拧着眉,夜风吹凉了他的脑热,也带回了几分理智。 “对不起……”最后,他软下了声音,“我不该赶你出来。” 本来梗直了脖子、在心底发誓从此要离那人远一些,可一听见阮苏带着愧疚的道歉,江柯凡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圈也就难以控制地红了起来。 “我永远都不会多管闲事了!”江柯凡揉了一把眼睛,泪珠一个劲地往外冒,最后鼻子也被揉红了,“你说得对,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把头发给你,我疯了才会想帮你,我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的……连龙原也别想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可你他妈算老几……我凭什么要受着你的冷眼!” 听他带着哭腔说那些,阮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揉碎了。江柯凡是多自由不受拘束的一个人啊,年纪轻,自信飞扬,无拘无缚。可最后,却在他这儿受了委屈,弄得像现在这样狼狈。 “对不起……”阮苏轻轻地把江柯凡揽进怀里,用手指细心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别哭了,柯宝,是我的错……别哭了。” 江柯凡的脸发着烫,阮苏触到的皮肤是温热的。江柯凡不想让他碰,就一个劲地想挣脱,最后却被搂得更紧了。 “我就、应该在旁边看笑话……让你被那家伙带走才好!”江柯凡抽噎了一下,“不——我当时就不应该去找你,还把头发落了!我真是活该……” “对不起。”阮苏低下头,一手搂着江柯凡的腰,轻柔的吻落在了他湿润的眼角上,“别这么说了,你没有错。” 江柯凡低着头,眼泪把衣领都打湿了。阮苏就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深呼吸的同时,将所有歉疚、爱意和缱绻都倾注在了那一吻里。 “我要向你承认——你说得对。我也注意到了,刚才在那,我的情绪来得确实有些异样……可能那镜子的确有些蹊跷吧。”阮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那并不是真的阮月,阮月早已不是那个样子了……” 江柯凡两眼泛红地看着他,身体还轻颤着。阮苏便放柔了语气,凝望着他温声道:“我知道,你只是在关心我。” 其实他早就知道,江柯凡没有恶意。他不该对江柯凡发脾气,更不该迁怒于他。 江柯凡红着眼睛,可嘴上还没松口。 “我关心个球!” 见江柯凡已经恢复了生机,阮苏笑了笑,搂着他的力道也逐渐放缓了。谈话间,江柯凡慢慢地停下了眼泪。阮苏低下头,江柯凡就下意识伸手去挡他的吻,阮苏便最后亲了他的手指一下,“宝宝,不哭了?” 江柯凡没说话,也没动。阮苏抱着他的手逐渐上移,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间,轻蹭了一下。 他闻着江柯凡的味道,心神也化成了一滩春水。 阮苏早该意识到的。 其实从很早起,自己就栽进了这人的手心里。 “你很早以前也对我说过一句‘滚’。” 怀里忽然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阮苏抬起眼:“是么?” 江柯凡哑着嗓子闷闷地回答他,“刚认识的时候,在那个教学楼里。” 阮苏似乎记了起来,那时候江柯凡太调皮,只顾着虐小怪,还擅自和他来了个单挑,最后差点把整个队伍的进度都耽误了。 那时,阮苏对江柯凡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这个熊孩子实在皮得恼人。 时过境迁……或许人类的本质永远是真香吧。 阮苏认真地望着江柯凡,等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以前我只觉得你是傻逼,”江柯凡移开了眼神,闷声道,“根本没放心上。” “嗯。” “但是……”江柯凡又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又听到你让我滚,我会这么难过。” 阮苏心中一悸,像是小羽毛在心窝口蹭了一下,酥麻的感觉像触电一样传到了全身。 “因为现在不当我是傻逼了么?” 江柯凡把中指竖在他面前,“……现在一样,你特么就是一傻逼!” 阮苏笑了起来,低下头,顺势亲了亲他的中指。江柯凡手指一颤,声音也弱了下来,“干嘛……” 阮苏一眨眼,便对上了江柯凡的目光。他头一回这么温顺,阮苏去搂他也没反抗。眼神依旧透着倔犟,眼圈却红着,又有几分可怜。 就像会喷火的霸王龙展平了爪子,漏出肚皮被人按在了砧板上。 阮苏忽然想,自己现在燃起的冲动,难道也是镜子的副作用在作祟么? 想来想去,阮苏直接把杂念往后一抛,管他吧。 “柯宝,把眼睛闭上。” 江柯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阮苏的唇就贴了过来。 情到深处,气氛便水到渠成。 不同于第一次时蜻蜓点水的试探,这一次,阮苏没有浅尝辄止。就像周遭的空气被抽离,再用另一个人的味道填满,燃烧的荷尔蒙又性感又叛逆。甘甜又咸湿的味道从舌苔一路蔓延到心尖儿上,江柯凡直感觉被他吻得晕乎乎的,腰也发了软,喘息逐渐升了温。 “嗯……” 江柯凡感觉有些不安起来,他想推开阮苏的肩膀,却被阮苏勾着手指往脖子上一环。江柯凡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只看见阮苏近在咫尺的睫毛,和他沉醉其中的表情。 等缠绵的一吻结束,阮苏松开了他,江柯凡已经像条笨拙的搁浅鱼,在浮沉中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阮苏疼爱地又亲了亲江柯凡的嘴角,一边听着他的心跳如雷,继而意识到,这一回,江柯凡没再推开他了。 身后的灯火如星光,一低眼,江柯凡的脸颊像朵火烧云。他嘴角还挂着一丝狂乱后的水渍,眼神有些涣散:“这是……什么?”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可像这样身心共鸣的体验还是头一遭。江柯凡以前也曾问过阮苏那个吻是什么意思,当时阮苏说了个谎掩盖了过去。 可现在,他似乎隐约地有了几分确定……确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和江柯凡之间,真的有什么悄然地变质了。 最后,阮苏认真地端详着江柯凡的眼睛,“……这就是喜欢的意思。” 江柯凡一个激灵,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你喜……” 他闹了个大红脸,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后面几个字给说出来。 阮苏安抚他说:“别担心……我没有急着让你回答什么。” 江柯凡一滞,阮苏又道:“只是……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阮苏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在给我回应之前,答应我不和别人做这个。能做到么?” “废话!”江柯凡反应很快,羞耻地退后一步,“除了你谁还会……” 听他这么说,阮苏就放心了,表情也不自觉变柔和了起来。真想再捧着他的脸亲上一口,但阮苏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上前一步,牵起了江柯凡的手。 “老丙叮嘱过我,外面不安全。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先跟我回去吧。” 阮苏牵着他就往回走了起来。江柯凡没吭声,盯着他们交缠的手发愣。手指贴着手指,指腹相蹭,互相传递着体温。不知为何,江柯凡的脸忽然一阵红,酥麻感从指尖传到了心里。 他刚想挣脱开阮苏的手,可阮苏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江柯凡愣了神,就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反抗给忘到脑后去了。 第82章 怪事迭生 夜色之中,两人穿梭着雾气跑动了一会,刚经历了一番运动,身体中残存的热气,却被冷风一吹便消散得差不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镜子或许真的有几分邪性。 不知为何,那铜镜确实有着煽动他们的情绪的作用。如果老丙说的“镜子蛊惑人心”指的就是这个,那可着实真叫人发疯。 一想起刚才冲动之下亲了江柯凡,阮苏仿佛还能感受到嘴唇的那种余韵,令人头皮发麻。 但好在……他并不后悔。 甚至还想再亲一口。 两人沿着路边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夜色越来越深。阮苏牵着江柯凡,感觉他的手心热乎乎的,开始出了咸湿的汗。阮苏就回过头问:“怕不怕黑?” “怕你妹!”江柯凡红着脸反应了过来,用力甩了几下手,“松手……我自己能走。” 阮苏勾唇一笑,把头扭了回去:“放心,刚才你哭鼻子的事,我会保密的。” “!” 江柯凡就更觉羞耻,左思右想都觉得憋屈,最后气愤地一脚直踹在了阮苏的腰上,“你给我闭嘴啊啊!!” 阮苏松开手,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无影脚。刚站定了,却又一皱眉,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江柯凡还要动手挠他,阮苏拦下他,神情有些古怪:“等会,等会,我们走多久了?” 江柯凡动作也一滞,“……不记得了,有一会了。” 从他们开始动身回家到现在,按理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没回到房子里——甚至还没回到熟悉的村落之中,这确实有些奇怪。 两人对视一眼,诡异的气氛忽而蔓延了开来。 阮苏定睛一看,雾气不知何时让可见度大大降低。不仅如此,阮苏深吸一口气,不知何时开始,空气之中弥漫起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不上来的味道,淡淡的,若隐若现,又泛着酸苦,倒像是……一种药味。 “你闻到了没有?” 江柯凡皱起鼻子来,一脸不舒服。 “奇怪……我之前好像闻过这个味道。” 阮苏一皱眉:“什么?” “在老丙家里的时候,”江柯凡回忆道,“他家里就有种这个气味……好像在厨房里,也不确定,我当时还以为是我搞错了。” 厨房里传来的这种味道?阮苏正思索着,转瞬间,身旁的矮墙后,似乎突然闪过了一团黑影—— “嘶~~~” 空气里传来了什么冰冷的吐息,喷在耳后根,直教人汗毛倒立。仔细去辨认的话,似乎还能听到里面混合着婴儿与女人的哀哭声。 阮苏这时又想起了老丙的警告,那个出去为母亲抓药却遇到鬼打墙的小孩。夜晚门窗关紧、千万不可以跑出去。这一下,他们把禁忌都踩了个遍。 “磨磨唧唧的,”江柯凡看他还在犹豫,直接打了个头阵,“起开,还不如我来带路。” 阮苏反应很快,“等等。” 这是村口的一片废墟地,四周的旧墙七零八落。黑暗之中,人的感觉器官会变得格外敏锐。明明是无人的荒芜之地,却好像传来了沉重而又闷昏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仿佛叩击在人的心上。 天上的一轮寒月,给这幽静的夜更添了几分诡秘之色。 阴森的气氛之中,江柯凡听见阮苏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这外面有哪里不太对劲。” 阮苏注意到,他们之前似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过来时的路线,往后一看——身后哪有什么道路,浓雾的背后,是一堵严严实实的高墙。而他们的正前方,只有一个出口。 阮苏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里过来的么?” 看见江柯凡一脸茫然的表情时,阮苏这时才明白已经为时过晚——他们可能已经中招了。 这时,两人忽然感觉脸上轻搔过一拂微风,连衣角也被刮得轻轻抖起。阮苏猛然抬起头,分明看见废墙之上的野草与野花却纹丝不动着。 诡异的风——这一点,也完全和老丙告诉他的故事吻合了。 阮苏这时才感觉一阵后知后觉的背脊发凉。他刚想开口,突然从两人身后的废墙里窜出一前一后两只野猫,咻地一下冲了出去,吓了他们一跳。 等镇静下来后,江柯凡皱着眉喃喃了句:“这里猫怎么这么多……” 阮苏兀自看了一眼野猫们跑走的方向,当机立断,“跟着它们走!” 阮苏前脚刚跨进巷道,江柯凡后脚就跟了上去。他们一同循着蜿蜒的道路奔跑着,希望野猫们能带他们绕出这个局。可最后猫也不见了,他们也越走人烟越是稀少,仿佛很快要走出了村口。 这和他们想象的方向简直截然相反。 阮苏看到一丛野花,忽然停下了脚步,扶着墙喘了口气。江柯凡见状问,“怎么了?” “我们刚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江柯凡怔住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雾气之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这些景物却是那么的熟悉。 可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遇见什么岔口,一路向前,怎么还会回到了原点? 难道这个古村的建筑设计正是围成一个大圆?可是说不通,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小到十分钟就可以绕完一圈的地步。 事情一下就陷入了僵局。 “傍晚的时候,老丙跟我说了类似的事。第一个出事的小孩,也是这样半夜从家里跑了出去。”阮苏沉默了一会,“你说我们会不会是遇上了……” 江柯凡:“鬼打墙?”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一个愣神,气氛一时有些阴森。阮苏思索道,“也不一定。也许是这雾太强,沿途有一些分岔口没被看见。” 江柯凡点了头,“那就原路返回,再走一遍。” 说着,他就蹲下腰,在路边寻了几块石头,摆成了一个方形,当是记号。如果他们再走过来时确实踏上了同一条路,那么这个记号就可以帮他们证明。 江柯凡摆完了记号,正要起身时,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阮苏伸出手扶了他一把,将江柯凡拉入了自己怀里。 “怎么了?” 江柯凡揉了一下眉心,“……有点晕。” 是心理作用么?阮苏将手覆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体温是正常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快走吧。” 阮苏还有些担心,“如果感觉不对要告诉我。”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江柯凡直接不耐烦地推开了他,“快点回去,别磨叽了。” 阮苏只好松开了扶着江柯凡的手,抬起眼看着被雾气缭绕的天空,总感觉四周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黑影。 最后他们照原路返回。刚顺着墙的走势走了没几步,身旁的江柯凡突然紧绷起了动作,照着天上就飞去一刀! “噫!” 被刀刺中的屋檐附近顿时响起一阵零散的退声,伴随着瓦片掉落在地的破碎声。 是刚才的猫吗? 不,似乎不像—— 不管那是什么,它的动作十分的敏捷! “阮苏——”江柯凡突然一把拉住了他,“闪开!” 话音刚落,阮苏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猛力给扯住了,那黏腻又冰冷的触感让人很是反胃。阮苏正抬起手来挣扎,江柯凡眼疾手快地一刀下去!那东西立即见了血,暴躁地狂叫起来。 桎梏一弱,阮苏立即趁机抽出了手。江柯凡却不给那东西缓冲的时间,操着刀飞身就扑了过去! 浓雾之中,阮苏只感觉到江柯凡和那东西厮杀得厉害,却看不清楚那团黑影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什么野生动物?可动物狩猎的本能是扑咬对方的颈脖才对! 来不及多想,阮苏跟着江柯凡的影子冲了过去。正欲帮忙,雾气已然散开了几分。被江柯凡压在身下的那团黑物身上插了三刀,它抽搐了两下,已经不再动弹了。 等看清了眼前的画面,阮苏不由得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感。 江柯凡身下躺着的,是一具浑身僵硬的童尸。那小孩七窍淌着血,眼珠泛白,大张的嘴里,正含着一块三角形的镜片…… 江柯凡把插在男童胸口上的刀柄拔了出来,脸上也是一脸的震惊。刚才打斗的途中,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对象,等到现在雾气散去,才真的明白自己刚才杀死了个什么。 江柯凡神情恍惚地站了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人?” “不对,”阮苏拧紧了眉,盯着男童身后那散落出来的半包药草,“……他不是人。” “他就是老丙说的那个小孩。”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面如土色。阮苏伸手拉了江柯凡一把,“快走!” 他们很快就沿着巷道奔跑起来。可越往里走,这街道两旁的景象就越来越光怪陆离。整齐交错的商铺与民居消失了,越是走得深,阮苏就越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之中。 晦暗的夜空,逐渐生出了一道紫色的光斑。空旷的街道上方,不断地飘荡着杂乱的噪鸣。 “这古村……究竟是什么来头……” 阮苏忽然感觉一阵头晕脑胀,不舒服得厉害。那天边的光实在是太过晃眼了。 “江柯凡!” 阮苏牵着他的手,手的另一端很快传来了回应:“干什么!” “牵紧我。” 这条道路像是没有尽头,他们一直走了好久好久,怎样也走不到头。就在快要心灰意冷的时候,阮苏突然指着前方的一幢平房喊道:“我们是不是回到村子里了?” 江柯凡一愣,两人随即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熟悉的墙壁、熟悉的铜镜……阮苏从来没有感觉这些渗人的镜子这么亲切过。 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屋似乎没有人在使用一样。杂草丛生的土墙、连镜子也不少都生了锈,看上去像荒废了很久。一点人气儿也没有。 阮苏突然伸出手,一下捂上了江柯凡的眼睛,“记住,不要看镜子。” 江柯凡“嗯”了一声,自己遮住了眼睛,一边放缓了脚步,摸索着往前走去。可越走到后面,他越发现完全不看镜子实在太难。因为镜子的数目越来越多,已经到了泛滥的地步。 甚至连地上,都开始散落起了镜子。 从指缝之间,阮苏扭头看了一眼后方的江柯凡。江柯凡一手遮住眼睛,一手虚掩在自己腰边的匕首上,已经做好了随时突击的准备。 霎时间,阮苏的眼睛猛地睁大。 糟糕了。 他又犯了一个禁忌。 第83章 分开行动 “江——” 苦涩的声音好像卡在了喉咙之中,怎样也发不出来。阮苏感觉手脚冰凉,连嘴唇也褪去了血色。 他无意之间瞥见了地面上斜放着的镜子——从那镜面之中,他看见江柯凡的肩膀上,正伏着一张狰狞的鬼脸。 那是一个女人扭曲的笑脸,嘴角高高地裂开,漏出了沾满血丝的牙龈。那是刚才那个孩童病死的母亲! 可现实里,在江柯凡的肩上,却什么也没有。 阮苏顿时心生恶心,伸手从自己的衣袖口里扯出刀柄,咻地一下甩手了出去——刀刃刺进了镜面之中,镜子一下碎成了好几瓣。 “跑!” 阮苏大喊出声,江柯凡也快速反应了过来。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再犹豫,不回头地沿着巷道开始一路狂奔,一口气也不敢停歇! 可谁想那东西的速度却更快!下一秒,阮苏就感觉自己的肩头一沉,冷意几乎要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这动作太快,阮苏一时无心去拿匕首,硬生生用手掌发狠地推了一把肩上的沉物,却猛地扯下来一把毛状物——伴随着一声狰狞无比的惨叫! 难道是那女鬼的头发?!阮苏顿感一阵恶寒,但好在肩头上的压力顿时松了下来。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去看手里抓着的是什么了,江柯凡跑到了他前方,用力拉了他一把: “不要回头!” 两人拔足狂奔起来,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谁先停了,就由另一个人牵着他来继续——疲倦感不断地麻痹着大脑,到了最后,连双脚都习惯了僵硬的机械运动。直到天边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所有怪异的景象最终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时,天终于亮了。 阮苏刚想说话,却发现一张口,嗓子早已沙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扭头看向了江柯凡,后者的状况和他半斤八两,他们都太疲惫了。 又跑了几百米,直到亲切的人声传进了耳朵里,两个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回来了。 最后,两人终于脱了力,不约而同地晕厥了过去…… . 等阮苏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老丙家。 还是熟悉的那个房间,可已经没有了阮月的身影。阮苏摸着剧痛的后脑勺从床上坐了起来,恍惚地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浑身都在发酸……是因为他跑了一夜的原因么? 阮苏疲惫地站了起来,刚活动了一下肩膀,却突然发现从自己怀里的口袋里掉出了一团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去捡,发现是一团毛发。昨夜的记忆顿时回潮,阮苏第一反应立即想到了那个女鬼。这是她的头发? 不,又不太像。 那毛发太短,比起女人的头发,更像是什么动物的体毛。 阮苏皱了皱眉,顿时觉得十分奇怪。难道当时在他身后的是一只野兽?可是在昨夜那个紧张的环境下,如果经过了一只动物,他们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且,不止这团毛发。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有太多解释不了的疑点。 但阮苏一个人怎么想也没有头绪,最后只好暂时作罢,把那团毛发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转而去推开了房间的门。他一边从二楼走下去,一边喊道,“江柯凡?” 江柯凡正坐在一楼的厅堂里,专心地啃着一个苹果。 昨晚的事顿时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飘过,阮苏慢半拍地脸一红,羞耻感这才逐渐地回了笼。 他居然真的把那句话说出口了啊……虽然不知道江柯凡有没有理解。 不知为何,阮苏心里忽然畅快了许多。 如果能讨要一个早安吻就好了,阮苏这么想着,一边下了楼。动静被江柯凡听见,转过了头来,“你醒了。” “嗯。”阮苏默默克制住自己奔放的念头,走到他身边,环顾了一圈空荡的房子,老丙似乎不在家,“老丙呢?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最后被他发现了吧,我猜。”江柯凡含糊地说,“我一醒过来,就已经在这儿了。” 阮苏又转身想去找老丙。江柯凡啃了一口苹果,一边嚼着一边提醒他,“房子里没人,他好像很早就出门了。”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 江柯凡草草地回答了他,就去大口吃苹果了。江柯凡吃得快,囫囵吞枣地就咽了下去。他是被饿醒的,迷糊地摸下楼,却什么吃的也没找着,最后只能啃点水果充饥。 “别吃凉的了,我去帮你下碗面吧。”阮苏心一软,自发地走向了厨房,“吃完以后,我们说一下昨天的事。”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仔细一琢磨,竟然真的和老丙口中的传说对上了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村子真的闹鬼不成?游戏玩到现在,局势也是超出了阮苏的预料。他不得不重新梳理一下思绪,好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最后,阮苏端了两碗热乎的面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江柯凡饿坏了,也是很给面子,握起筷子就吃了个底朝天,连汤也没剩下。 相比之下,阮苏就没什么胃口。他心里想着事,就象征性吃了几口,最后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又分了一大半给江柯凡。江柯凡照单不误地收下,最后打了个舒服的饱嗝。 阮苏伸手帮他擦了擦嘴:“饱了么?” “一半一半吧,”江柯凡就得寸进尺地问,“还有没有饭后甜点?” 阮苏笑了笑,起身:“我给你找找去。” 阮苏最后在厨房发现了一板鸡蛋,就给江柯凡煮了个三个溏心蛋,加了点糖,淋上白汤端了出来。江柯凡正坐在餐桌旁,握着筷子,脸上有些恍惚。 “想什么呢?” 江柯凡见他真的端了一碗鸡蛋回来,顿感今天阮苏怎么这么反常,不仅没怼他,还真的顺了他的意:“你干嘛突然……” “对你好?”阮苏扬起眉,“才给你做了顿饭,这就感动了?” “没有,”江柯凡接过了碗,蛋汤在手心发着热,他表情复杂,“……感觉好恶心。” 阮苏一捏他的脸:“喂不熟的狗崽子。” 但江柯凡最后也没跟他客气,肚子饿得没什么抵抗力地就收下了阮苏的好意。 吃完了鸡蛋以后,江柯凡身上总算暖和了些,也就要开始聊正事了。 “昨天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在游戏里这么久了,还没碰上这么玄乎的事。镜子里有妖怪?开玩笑的吧……” 说着,又像是忌惮阮苏似的,盯着他不往下说了。 江柯凡还记得很清楚,昨天他只是嘴快说了一句阮月是“镜子里的怪物”,阮苏就失了控地赶他出去。 “没事,”这一次,阮苏的反应倒是坦然了许多,“我那时脑子有点抽了……看走眼了。那不是阮月。硬要说的话,那只会是‘我认为的阮月’。” “什么意思?” 阮苏看着他,“意思就是……那不是真的阮月。” 江柯凡不说话了。 阮苏又问:“你现在还会头晕么?” 江柯凡摇了摇头,“离开了昨天那个地方以后,不适感就没有了。” “‘阮月’、还有那个男童的尸体,都是我们一起看见的,不会有假。”阮苏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团毛发,“最后回来的路上,我还从镜子里看见你背后的一张鬼脸。然后,扯下了这个。” 江柯凡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摸着脖子:“靠!?” 桌上那团黑色毛发看上去十分可疑。阮苏皱着眉,“难道老丙的儿子,也是这样消失的?” 就这样,又陷入僵局了。 这次游戏的难度确实提升了一个质的改变。 以前的游戏局,最恶劣的情况也不过是多出几个难打的丧尸,但用对了方法、瞄准了再爆头,就也可以平安过关。可现在玩得就是一个防不胜防,永远也摸不清楚剧情下一步的走向,不辨敌友,稍错一步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江柯凡吃完了溏心蛋,把筷子和碗收拾进了厨房的水池里。走出来时,已经把衣服整理好,看了阮苏一眼:“我要走了。” 阮苏一怔,“去哪儿?” “找彭鸣。” 一直没有彭鸣的消息,江柯凡越来越担心了,尤其是这局游戏情况还不一般。 “你一个人去?”阮苏不赞同,“要是迷路了,可就没人领着你回来了。” “……”江柯凡思考一会以后,改口道,“那你去找彭鸣,我去找‘艾爷’。” 阮苏同样一口回绝:“不行,那个地方人渣太多,鱼龙混杂,情况又未知,你更加应付不来。” 听见阮苏总是否定自己,江柯凡也有些心口冒火,脱口反驳说:“烦死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那俩喽啰给了地址,就一定是有用的。艾爷的事还没弄清楚呢,肯定要去一趟啊。” 江柯凡说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分开行动在这个时候效率自然更高。越拖到后面,剧情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权衡利弊之后,阮苏最终决定道,“你去找彭鸣吧,我去艾爷那边摸清情况。” 临走前,阮苏帮江柯凡准备了几把称手的武器,确认了他的通讯器是可以正常使用的。最后,把江柯凡送到门口,还苦口婆心地叮嘱,“每隔一个小时跟我联系一次,上报位置。” 江柯凡心里觉得他唠叨,左耳进右耳出,“我哪儿记得那么多啊。” “说个大概就行了,”见他不耐烦,阮苏扬手就捏了一下他的屁股,以示威胁,“记好了。要是不听话,我就抽你屁股蛋了。” 江柯凡龇着牙抗议:“你是我妈啊!” “我是你爸。”阮苏笑着牵了他的手,一边厚脸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过来,给爸一个告别吻。” “你还上瘾了!”江柯凡红了脸,直接甩开他的手大步跨出门槛,“做梦去吧!” 阮苏笑了笑,也没强求。他伸手将通讯器戴上,望着江柯凡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江柯凡走后,阮苏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发。他正转了身,这时,大门突然响了一下,从外面推门进来了一个人。 是老丙。 阮苏一愣,正要打招呼,却发现老丙此刻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丙伯,怎么了?” 门关上后,老丙失神落魄地瘫坐在了门口,双眼里充满了惊恐和失措,嘴边喃喃着一个名字: “方菲……” “什么?”阮苏蹲下来,“她怎么了?” “方菲……”老丙面如土色道,“她昨天晚上失踪了……” 第84章 意外收获 方菲出事了? 阮苏感觉脑袋轰的一声,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他临走时还对她说过“改天再来拜访”呢, 怎么好巧不巧的,一个月后,又在这“渡劫日”的夜晚失踪了? 一旁的老丙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抓住了阮苏的手,脸上写满了绝望,“下一个——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我了?” 阮苏心情顿时很是五味杂陈,握紧了老丙的手,柔声安抚道:“不会的……丙伯,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他的话听起来却没什么说服力,老丙依旧心神不定地垂着头。阮苏也心乱如麻,事态好像一步一步在恶化。 “丙伯,你先冷静下来,跟我说说,”阮苏认真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 “昨天你们提起来,我才想起我很久没有探望她了。我……我今天一早就去了铺子里,可谁想……店里的伙计突然告诉我,方菲她不见了。”老丙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我当即就差点吓晕过去……连同两个伙计,我们一起找了整整半天,都没见到人……老天爷啊!” 那整日精神恍惚、提心吊胆的方菲,她最害怕的事,如今却成了真。在丈夫失踪后的一个月,她也惨烈地成了这“渡劫日”的祭品。 阮苏忽然一怔,他们昨天发生的事,会不会也和这有关? “丙伯,”阮苏就换了个角度又问道,“你还记得今天早上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啊……你……”老丙还处在惊恐之中,他眼睛对着阮苏好一会才对上了焦,口齿不清地指着院子里的拖车说,“早上,我出门……在两条街外的铺子旁看见了你们,就、就用拖车把你们带了回来……再着,我就去找方菲了……” 思考再三,阮苏决定临时更改行程。 显然,那边方菲的情况更为紧急些。到底是被她最担心的“艾爷”下了毒手,还是中了所谓“妖镜”的蛊?阮苏沉思了一阵,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糖铺跑一趟。 渡劫日还剩两天,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 阮苏不再逗留,安抚了几句老丙,就起身去楼上拿自己的防身匕首。在走到楼梯间旁的厨房门前时,他忽然发现门槛的内部好像落了一个什么东西,藏在阴影之中。 阮苏弯下腰,拾起了地上那颇为眼熟的东西,放在灯光之下,顿时皱起了眉。 那是他见过的,戴在方菲头上的金簪。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阮苏一扭头,对前来的老丙说,“我在厨房门口捡到的。” “呃……”老丙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应该是我刚才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吧……幸好没有丢。” 阮苏就把簪子递还给了老丙。 “他们说——早上敲门时, 发现她房里已经没了人,只留下了三两件衣服,和这一个簪子。”老丙珍惜地攥紧了簪子,把它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兜里收好,一边喃喃着,“唉,这……是我儿他夫妻俩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昨天方菲还对他们说过,她一直很舍不得从头上取下这金簪。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具有很大冲击力,或者说——让她顿感万念俱灰的事,才能让这贴身保护的金簪从头发上遗落了下来吧。 “丙伯,你在家等着我,我去一趟就回来。” 事不宜迟,阮苏收好了匕首,立马出发去了糖铺。 . “渡劫日”的第二天,街道上依旧人烟稀少。阮苏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接通了通讯器。 对面传来了江柯凡模糊的声音,“干嘛。” “你到哪里了?” “呃……”那边一阵支支吾吾,“没多远。” 果不其然。阮苏开始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真的抽抽了,居然同意放路痴江柯凡一个人去找彭鸣:“形容一下附近的建筑物,快点。” 江柯凡抬起眼看了看四周,头疼地揉了揉眼:“都是一样的楼,说了你也不知道。” 阮苏神色一沉:“你可别作妖,安分一点。” “哎呀我没事,你别管了,我能顾好!”江柯凡就听不了他这么唠叨,“就算我想惹事,这街上都空荡荡的,连条狗都没有。太无聊了。” 说着,通讯器对面忽然传来一阵暴躁的猫叫声。江柯凡慌张去躲,才没让猫挠着自己。就嘟囔了句,“不过猫还挺多的。” 阮苏又往前走了两步,已经可以看见糖铺的招牌了。“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找彭鸣?” “我路上一直在想。这都两天了,要是彭鸣知道我在这游戏里,他肯定也会想尽所有办法来联系我的。”江柯凡一顿,“除非……” 阮苏也停下了脚步,“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嗯。”江柯凡的语气也有些凝重起来,“你去找了那个艾爷么?怎么样?” 阮苏就把碰上老丙、方菲遇害的事跟江柯凡说了,“他那边我暂时去不了了。我要先去糖铺看一下。” 说完,阮苏登时就后悔了。 不出所料,江柯凡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哎,那正好,我去那边看看吧!” 阮苏一边骂自己嘴怎么这么快,一边反驳他:“你去个屁,先等我回来!” 可江柯凡会听才奇怪,他下一秒就撂下了通话,直接往印象里那个模糊的地址大步而去了。 “……” 阮苏叹了口气,只有先快速解决自己这边,再去找江柯凡会和。 他三步五除二地来到了糖铺,大门正紧闭着,外面空无一人。 阮苏敲了敲门,里面也是一片寂静。 “有人吗?” 阮苏接着冲二楼喊了声,结果还是没有人回应。 阮苏又坚持不懈地敲了几分钟的门。也许是看出了他不肯走,里面总算传来了一阵缓慢又试探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漏出了一双透着怯生的大眼睛。 是店里的另一个伙计,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儿。 阮苏忙说,“你好,我是昨天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门内突然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尖声嚷嚷着:“蠢丫头,你给他开什么门!”下一秒,漆红的大门就发出“砰”一声刺响,像是有人将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激得女孩一下胆怯地松开了扶着门把的手。 阮苏反应更快,迅速把手卡进了门缝之中,阻止了门关上,顺势钻了进来。 看见阮苏走了进来,女孩吓得连忙退到墙角。而柜台后面的小二看见了这场景,顿时气得丢下账本,冲过来就要撵人。 “你闯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 阮苏一脸莫名,“我还有话没说完,我想请问方菲她……” “我家掌柜的事,轮不着你来插手,你快滚出去!”小二红着脸,说着就跑去拿起了扫帚,气愤地威胁道,“你再不走开,我就要动手了!” 主人不在,小二看店,顿时就换上了他排异的面孔。这下阮苏才想起来,这里的人原本有多歧视异乡人。 “等会,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阮苏一边忙着躲扫帚,一边竖起手指,“耽误三分钟就好,咳!” 小二直接用扫把柄抽了阮苏两下,扫了他一脸灰:“呸!你快给我滚出去!都是你把晦气带了进来,掌柜的才会出事!” 阮苏很是无辜,“我们上次来什么也没做。” “现在还想把晦气再传给我们——”店里小二气疯了,自顾自地,直接操起一旁的凳子猛地向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你要是再不走,老子就真的不客气了!” 店里小二追得紧,没办法,阮苏只好自己退出了糖铺。他站在外墙之外往上看,雾气萦绕着灰蒙蒙的天,就连空气也辛辣得刺鼻。 难道就要这样无获而归了? 阮苏沉思了一会,最后还是不死心地跑去了糖铺的后方,打算翻墙上二楼的卧房,亲眼看看情况。他扶着墙旁边的粗树干,一蹬脚爬了上去。刚从围墙外探出了个头,忽然发现墙内——店里另一个帮手小女孩儿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手握着扫把帚,试探地望着他。 接着,内房里又传来店小二骂骂咧咧的声音,呼唤着丫头过去。阮苏心说不妙,担心这女孩告状。结果谁想,女孩只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便放下了扫把,扭头进了内房。 好像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 阮苏松了口气,趁机翻上了围墙,扒拉住了二楼的窗台。一开窗,内里果然被三层白布封得严严实实。阮苏伸手,刺拉一声,很轻松就撕出了一条大口子,灵活地钻了进去。 房间里的布置基本和昨天他们来时的没什么两样。阮苏四处地走了走,突然发现门口的地板上,沾上了一片不明物体的黄色污迹。 阮苏蹲下来,伸指头摸了摸,又闻了一下,味道浓郁得难以言喻,又异常地熟悉。 他究竟在哪里闻过这股味道? 正思索着,卧房的门突然被小心地推开了。阮苏下意识退开一步,从门缝里伸出了一只怯生生的手。 看不见脸,生怯的声音细如蚊声,“你也是来参加游戏的……对吗?” 第85章 第二个队友 阮苏怔住了。 他一下反应了过来……难道对面那人也是队友!? 阮苏连忙回答:“对,没错……你也是?” 说起来,游戏进行到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玩家似乎都只有他和江柯凡两个人。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到了后面竟然都有几分习惯了,忘了游戏里很可能还留着其他的人。 阮苏话音落下,门背后的小手才颤颤巍巍地把门推开了一些,露出了整张脸。 是店里第二个帮手,那个小丫头。她面黄肌瘦的,嘴唇发着白,面露怯色,看上去状态不大好。 “我看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小女孩见到阮苏,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只是,那个人一直不让我和外人说话,我……不敢反抗他……” 一边说着,女孩一边害怕地抓紧了门框。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动作,她在这游戏里也许已经受了不少苦。 怪不得他们第一次来这糖铺时,这个小丫头就一直盯着他们看,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阮苏一时有好多话想问,但又怕吓着了这个小孩。就轻轻地把手抵在了门框上,一边引导着女孩从阴影中站出来,“没关系,我们是一队的,你可以相信我。” 女孩犹豫地问:“……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阮苏点了点头。等女孩走进了房间内,他伸手将门关上,确保她相信自己目前是安全的。 又接着问:“先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是谁不让你说话?” “那个人,店里的那个男人……”女孩的神情还有些畏惧,压低了声音告诉他,“其实,我是和弟弟一起进了这个游戏的。” “你弟弟?”阮苏一怔,“那他现在在哪里?” 说起这个话题,小女孩终于失控地落下了泪来。 “我弟弟和我,我们完全没想到游戏会升级成这样。我们被传送到了这个店的门口,是那个男人出来发现了我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小女孩泣不成声地捂住了眼睛,“我们以为找到了队友,结果、结果……” 接下来的事并不难想象。排外的当地人,欺软怕硬的店小二……直接就导致了这一对可怜的姐弟被困在这间糖铺里做免费苦力,还要遭人打骂。 可阮苏又注意到,上次他们来这糖铺探情况时,店里就只有老板娘、店小二和这个小丫头三个人,并没有出现第四个男孩。 “你弟弟现在在哪里?”阮苏皱起了眉,“我把你们一起带出去。” 听到这里,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我们来到这里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着逃出去……刚到这里的那天晚上,我们趁着他们睡着了想去翻墙……结果……” “他从三米高的墙上摔了下来,我们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女孩抽泣着,“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断了气……而那个男人还在笑!” “后来的日子,他就打我打得更凶了……我太绝望了,我、我本来都想着陪我弟弟一起去了……”女孩揉了揉脸,抬起了红彤彤的眼睛,“但是,现在你来了……” 也就难怪她会这么惧怕那个店小二了。 在这个残酷的系统之内,弱者根本无法独立生存。主神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对毫无防备能力的姐弟去到这间店铺门口?这不是直接送人头么? 不……应该说,无论去到哪里都一样。一旦失去了庇护,弱者连生存下去都要耗费所有的力气。 看女孩发抖得厉害,阮苏便轻握住了女孩的手背,以示安抚。 “不要害怕,我会救你出去。” 女孩发抖着“嗯”了一声。 阮苏凝视她的眼睛:“在此之前,为了早点结束游戏,我也需要你帮我梳理清楚一些线索,可以做到吗?” “只要你能帮我……我什么也愿意做。”女孩红着眼睛说,“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可怕?阮苏觉察到女孩话语间的疑点,耐着性子开始从头问起。 “你还知道游戏里有其他的队友吗?他们在哪里?” 女孩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能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么?”阮苏道,“在这间铺子里。” “可以。这里的每件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女孩道,“昨天,这里的女主人很早就说想休息了……我为她洗了脚以后,就去整理账本。因为那个男人还没睡,我也就不敢动,一直坐到了深夜。” 她仔细地回想道,“再晚一些,男人就去睡下了。可我一个人清算了很久。再到后面……”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变得有些悚然:“我只剩下了一个人,透过账房纸窗的影子,我突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人影?”糖铺的账房就在方菲卧室的附近,阮苏心中一紧,“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后半夜吧?”回想起了昨夜的场景,女孩的双眼不禁泛红,“夜里阴森森的,很可怕……可是,不算完账本,我不敢去睡。” “之后呢?”阮苏又问,“影子还出现过吗?” 女孩立即一阵猛点头:“它一直晃了很久,最后在卧房的方向消失了,我心里很怕。可如果真的是有人来了,也许我可以求他帮我逃出去……” 阮苏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呢?” “我就……去了二楼……” “女主人房间的门一直关着,我就趴在地上,从门缝里看……”女孩吞了一口口水,“因为光线太暗,我什么也看不大清楚。也许、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是,我真的看见了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而且,他还在和夫人谈话……” 阮苏眨了下眼,“是谁?” “……我,我听不太清,只能模糊地认出……夫人叫那人叫做‘李什么’的……” 阮苏惊讶极了,“李仁?” 女孩一愣:“对……好像就是这个!” 阮苏沉默了,女孩就接着道,“再然后……今天早上我去夫人房间看,她已经消失了……可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也许是我通宵太晚,产生了幻觉……我也不知道……”说到后面,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弱。 阮苏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幻觉,这巧合未免也太说不过去。阮苏不理解,另一个街头的药草贩子李仁怎么会和这个卖糖果点心的掌柜方菲产生联系。难道因为他们都受过艾爷那边人的欺负,就开始一起抱团? 但无论怎样,在渡劫日这样敏感的关头,大半夜地跑进一个寡妇的房间,李仁的行为难免让人生疑。 而且,李仁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偷溜进来的? 他不是个盲人么? “啊,”女孩突然睁大了眼睛,问阮苏,“你、你是怎么进来这个房间的……” 阮苏退后了一步,指了指窗户被撕碎的布,“我开了个口,从那里进来的。但是我爬进来之前,布还是完好——” 阮苏突然一滞。 “这些布是新封上去的……” 女孩担心地问:“什么?” “边角封得都很粗糙,一些浆糊也还没干透,”阮苏皱着眉,走到窗边,伸手摸了两下,“材质也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怪不得他刚才很轻松地就把布条给撕开了。 女孩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阮苏转过身,笃定地下结论说:“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昨晚确实有人进了这个房间。” 女孩正皱着眉,阮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问:“对了。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白发的老头来过这里?” 女孩一愣:“白发……老头?” “对,”阮苏大致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是方菲的公家。” 女孩怀疑地思考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 阮苏动作一滞:“真的?你再好好想想。” “那个男人让我去负责开门和接待客人。可这几天店里一直没什么生意,我没见着几幅生面孔。”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果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来过了……我不会不知道的。” 阮苏沉默了。 如果老丙没有来过这里,那他是怎样这么快就能知道方菲失踪的消息的? 如果他没有到过这个房间……那方菲那只贴身的簪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老丙的家里?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女孩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情况都跟阮苏说了,阮苏也答应她要带她逃出去。趁着店里小二还在一楼的空档,阮苏背起女孩就从窗户口翻了下去。 “目前游戏里还有个队友,我们一起被送过来时,遇见了游戏的另一个核心人物,是个老头,我们暂住在他家里,那里是安全的。”阮苏低声向她解释说,“我把你送去家里以后,就要去和另一个队友会和。你姑且好好休息一会,等我们回来,怎么样?” 女孩点了点头:“谢谢你。” 阮苏就拉着她一块往回赶,路上顺手给江柯凡连了线。 通讯器响了几声,一直没有回应。阮苏正蹙眉,打算回拨一个,这时,通讯总算被接通了。 “你在……” 话还没说完,对面立马传来江柯凡略微压低的声音。 “别打扰我。” 阮苏一愣:“你在哪里?” “我找到那个地方了,”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这里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阮苏登时也紧张起来:“我这边已经结束了,马上就去找你。” “不行!”江柯凡急忙打断他,“你别过来。” “为什么?” “你别管了。”江柯凡喘了口气,“人越多越乱。” 到底出什么事了?阮苏越发惴惴不安起来,坚持道:“你别胡来,我很快就到,你等我几分钟。” 江柯凡见他这样担心,咬着牙说了句:“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自己能解决的。” “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阮苏蹙紧了眉头,“现在还是‘渡劫日’,要是又遇上昨天那种事,你一个人……” 通讯器那端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喂……”江柯凡只道,“我以前就想说,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点?” 阮苏一愣。 “你能不能相信我一点?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江柯凡烦躁地揉了揉头,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而且,我也不是阮月……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 阮苏忽然哑口无言。 江柯凡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行了。我要进去了,先不说了。” “……” 阮苏还语塞着,最后,江柯凡只匆匆地留下了一句话,“在天黑之前……我会回去找你的,一定。” 挂了通讯以后,阮苏脸上的表情久久不能平缓。他身旁的小女孩担心地问:“大哥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阮苏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江柯凡问,能不能相信他一点。 江柯凡虽然任性又无羁,脾性又皮又浪,遇事也总是随性,好似从不过脑子。但阮苏忘了——他并不真的是需要谁去保护的小孩子。他并没有弱不禁风,也不会喜欢有人总是站在他身前。 “没事,”阮苏最后回答道,“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了好些新读者,可开心了,o( ̄▽ ̄)d今天奉上小剧场一则! 【小剧场】 N年后的某一天早晨,阮苏在某人的熊抱之中醒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柯凡睡觉很爱蹭着阮苏。有时把腿搭在他身上,有时又用手抓着阮苏的腰,总之一定要搂着睡得才舒服。 阮苏以为他是暗示自己又想要了,就也暧昧地蹭了回去。结果江柯凡闹了个大红脸:“要你个头啊!” “真不来?” “不来,”江柯凡直接背过了身,“今天不想弄。” 然后就睡出了鼾声。 原来江柯凡真的只是想抱着他睡觉而已。 二十多年的经历里,阮苏素来都是一个人睡。他不太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更别提还这么紧地互贴着了。 可今天迎着阳光醒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朦胧的睡脸,睫毛随着呼吸轻颤着。 阮苏眨了眨眼,忽然感觉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眼前打开。 他心里猫挠似的痒痒,就伸了手指按在江柯凡的嘴唇上,轻声叫了句:“宝宝?” 江柯凡没醒,却依稀听见有人喊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软……” “嗯?” “阮……”江柯凡忽然张开口,像小猫含奶一样,轻咬住了阮苏的手指头,“……苏。” 阮苏一愣:“柯宝,醒着么?” 江柯凡迷迷糊糊地又喊了一句:“阮苏……” 阮苏本来不太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更别提还这么紧地互贴着了。 但对象是江柯凡的话……好像也不错。 慢慢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后,阮苏也睡得更香了。 一个星期以后,无时不刻都在腰痛的江柯凡忽然不想黏着阮苏睡了,他大骂着要跑,可是好像…… 已经来不及退货了哈。 TBC 第86章 药草的味道 两人马不停蹄,即刻回到了老丙家里。这时候已是傍晚时分,老丙正在关紧门窗,万分警备地准备过夜。 看见了阮苏,他立即招手道:“快进屋来!……怎么样?” 阮苏牵着小女孩进了门,老丙立即一下把大门给关上了。又看见一张生面孔,奇怪地问:“这位是……” 阮苏看了小女孩一眼,她便主动说:“爷爷您好,我是小浣。”阮苏牵着她的手,“她是我的表妹,能不能在您这儿暂住一天?” 老丙看了两人一眼,不疑有他,也没多问便点了点头。阮苏就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去楼上休息会吧。” 小浣立马小跑着上了楼,轻掩上门。阮苏转过眼来,发现老丙神色慌张,就问:“今天怎么这么急着关门?” 老丙神情恍惚地说,“今天夜里也许又要出事……我就打算把整个屋子都封紧……” 阮苏知道老丙也害怕得不行,顿感心情复杂。现在形势越发地离奇,眼看着“渡劫夜”就要来了,阮苏更不可能在家里干等着。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浪费时间。江柯凡在查线索,那他也自然不能落下进度。 阮苏想起了小浣告诉他的情况,就抬起眼问:“丙伯,您之前说的李仁,和这方菲是什么关系?” “怎么?”老丙一下白了脸,“方菲失踪的事,难道和他有关?” “不,我没有这么说。”阮苏否认说,“只是听店员偶然提起了,有点好奇。” 老丙看阮苏认真追问的表情,顿时面上浮上了些忐忑。 “唔……怎么说呢。” 老丙转过了身。 “这件事,其实我很少向别人提起来。毕竟现在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阮苏心中一紧,“怎么?” “之前说过,”老丙轻声叹了口气,“李仁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放在木盆里,从河边冲了下来。” 阮苏:“嗯?” “其实,那个抱他回家、收养他十年的人……” “就是我。” 阮苏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了起来,为什么老丙的家里会有三间卧房。 一间给老丙自己住,一间是儿子与儿媳的,另外一间——就正好分给了李仁。 他怎么早没想到这块去?为什么老丙会对李仁这么熟悉,为什么李仁刚被艾爷的人欺负,下一秒老丙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其实,我的全名叫做李丙,我儿叫做李池欢。‘李仁’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他取的。他无父无母,从小便和我儿子一同长大。再后来,我儿子娶了妻,他又在家里住了一阵,就搬出去了。” 陷入了对往事的缅怀中,老丙的表情有些惆怅。 “而今,李仁也开了家药铺,经营着自己的小生意,我们两家……已经不怎么来往了。” “不来往,”阮苏又问,“为什么?” 老丙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只因他性格孤僻,不亲近人。从小,村里其他的孩子都不大乐意跟他玩耍,大人又总是看轻他。” “就连养了他十年的我,有时也总是感觉走不进他的心里。” 阮苏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李仁的那天……这个古村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排外歧视观,也难免李仁从小便生活得这么坎坷、长大了性格又变得有些怯懦。 但尽管如此,看得出来,老丙对李仁还是十分关心的。在李仁受欺负时,他也担心地守在一旁。不难猜出,平时老丙应该也会暗中帮助李仁。 这样一来,也就难怪方菲会和李仁产生联系了,毕竟他们是熟识。可在昨天“渡劫夜”那个特殊的时间点,李仁去找方菲,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这时,阮苏又想起了方菲的那个金簪。他盯着老丙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这个话题提起。 阮苏望了一眼窗外,此时正是六七点的光景。他下定决心,起身道:“丙伯,今晚我要出去一趟,就不回来了。” “啊,又要出门吗?”老丙一愣,“你和同行的那个小伙子,昨天夜里是不是也出门了?哎呀,你们怎么这么冲动……对了,你的那个同伴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他……”阮苏含糊地说,“有他自己的事要解决。”接着拍了拍老丙的肩,“丙伯,你放心吧。事情刚浮出了点头绪,我会小心谨慎的。” 老丙担心地摇了摇头,“你不懂。这个时间点,你去外面随意游走——很可能会遇上传说里的‘鬼兵鬼将’,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 “鬼兵鬼将?”阮苏一愣,“那又是什么?” 老丙的脸色很是恐怖:“是乡间传闻里的一种魔物,一般是成群结队地出现。里头的‘人’,个个都长得牛头鬼面、凶神恶煞……只要遇上了一次,不遇害也得发疯!听闻,上个月,就有人——” “咳,够了,丙伯。” 阮苏僵硬地抬手,打断了老丙的话。 昨天老丙刚跟他说完鬼母子的故事,夜里他们后脚还真就撞了鬼。如果再像昨天那样,让这话痨的老头给他唠半天鬼故事……指不定又要冒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他索性就不听了。 “我要出门了,您在家照顾好自己。” 老丙看他决心已定,就只好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又关切地问:“对了,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没时间了,”阮苏摇了下头,“我早点去踩个点。” 老丙叹了口气,接着去桌边倒了两杯糖水,递了一杯给他,“那我就不再多嘴了。今晚我就把门窗锁好,无论在哪,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阮苏点点头,一口把糖水喝干。那水的味道不甜反倒有些苦口。把空碗递还给老丙后,阮苏犹豫了几秒,最后在门口的糖盒里顺手拿了一把糖果,放在口袋中。 “那我就先走了。” 老丙点了点头。阮苏深呼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转过了一个街口后,阮苏站在草坪边,悄悄地将口中含着的的糖水吐了出来。 . 阮苏打算今夜去找李仁探情况。 得知了李仁和李池欢夫妻是多年的义弟关系后,加上昨天方菲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阮苏几乎下意识就应证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李仁和李池欢夫妻都受过这村里的地头蛇“艾爷”的欺压,也许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正暗中计划着什么——却遭到了暴露,这也正是艾爷对他们惨下毒手的原因。 李仁昨夜来找方菲,也许正是为了警告她。 只是,还有些事说不通。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很诡异。 那个母子的传闻,还有自己凭空“造出”的妹妹……如果这里真的存在着什么脏东西,那李池欢夫妻的失踪,会不会另有可能? 再者,李仁的性格孤僻,和自己十年的养父都不大亲近,也许他夜半去踏方菲的房门——其实是别有用心? 到了这里,阮苏明显能感觉到,他已经掌握了许多零碎的线索——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条核心的逻辑线。那么他就能将这些线索全部串联起来,所有真相就能迎刃而解。 一切都要等他探明了李仁的情况再下定论。 阮苏忽然感觉一阵舒畅,不再像前几天的一头雾水,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接近真相。 走到半路,阮苏忽然瞥见了挂在路边的一块镜片。他犹豫了一下,上前摘了镜片,放进了怀里的口袋。 如果今夜“阮月”又会现身,或许…… 还是带着吧。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在天黑之前,阮苏成功摸去了李仁的药铺。他不打算从正面进门,而是直接来到药铺后侧的树下,观望了一下。 李仁的药铺也分为两层,二楼是人的起居室,一楼是药房。阮苏观察了好一会,忽然感觉很奇怪,李仁的住处死气沉沉的,不仅都熄着灯,还一点声音也没有。 虽然李仁是个盲人,平时用到灯火的机会应该不大。但这楼里这样死寂,还是有一些奇怪。 难道说,这么早他就休息了?还是——又出门了? 李仁这个人的身上,简直疑点重重。 天黑之前,阮苏潜伏在药铺旁边的树丛里,打算伺机再行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色转浓,雾气又开始在街上四处缭绕。阮苏就在这时现了身。 阮苏不禁担心江柯凡回了家没看见他会担心,就跟江柯凡连了线,打算告诉他一声自己去了哪儿。但通讯器连接了半天,最后也没接通。 阮苏只好作罢。 先进去再说吧。 一回生二回熟。他找了一个适宜的位置,又翻进了药铺之中,用刀柄把窗砸出了一个口,再探手进去解开了窗闩。等钻进去时,阮苏便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一个书房里面。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发现是本药草集,里面记载着各种用途的各色药草,书的内页还写上了不少的笔记。这一面墙都堆着这样的书,看起来,李仁对药草颇有一番研究。 放下了药草集后,阮苏打开书房的门,小心地在外面巡视了一圈——没有人。卧房在走廊的最深处,从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些微弱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像是梦话一样。 难道李仁真的已经睡下了? 阮苏放轻了脚步,避开卧室,转而摸黑来到了对面的房间,发现那里的门被一把精致怪状的锁给封住了。他研究了一会,最终解开了这个设计精巧的锁。轻轻地一推门,顿时扑面而来一股泛滥发酸的味道。 这味道太过浓郁,阮苏一下就认了出来——这不就是方菲卧房地上那摊不明污迹的味道么? 这下就实锤了,李仁确实去找过方菲。 只是这股味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阮苏在房间里游逛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个存放着各种珍稀药草的药库。这特殊又刺鼻的味道,似乎就是那些药草散发出来的。阮苏看了一眼那些药草的名字,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药草。 阮苏闭上眼,仔细地去闻了一下。他越闻越觉得熟悉,这种味道,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了。 认真一琢磨,昨天夜里,他们迷路时,整个街道上都蔓延着一股像这样淡淡的异味。只不过差别就在浓度的多少罢了。 看来这味道确实是药草发出来的。根据江柯凡的说法,这味道老丙的厨房里也有。难道这村落盛产药草,才会家家户户备上药草、四处都是药味? 或许越是有更多奇珍异宝的地方,人文风俗就越奇怪吧。穷山恶水出刁民也就是这个道理。阮苏没有多在这停留,很快又去到了一楼。 一楼他来过,只是很寻常的药铺模样。阮苏今天再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眼看着事情调查到这里又没了进展,阮苏不快地皱起了眉。 他正坐在大厅里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这时,忽然瞥见柜台的侧面,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阮苏起身走了过去,手指覆在那柜面上,一寸一寸仔细地摸过——“噔”地面上突然裂开了一条缝! 居然是暗门! 第87章 地下室 阮苏找到那个机关,用力拉下——缝隙越开越大,到最后变成了可以容纳一个人跳下去的大小。 里面陡然是一条通道,指向一片黑暗之中。阮苏忽而感觉这就像是地狱的入口,里面会不会有老丙说的、那传说中的“鬼兵鬼将”? 阮苏不由哭笑不得,有时候心理暗示真是种危险的东西。明明什么都没开始,就自己吓自己了。 阮苏担心这开门的声音太大惊扰了李仁,便点到为止,不再按机关,而是找来一把矮凳抵住暗门,一边毫不犹豫,挤身进了缝隙之中。 那地下是一道倾斜的滑坡,阮苏一个没站稳,差点顺着滑坡栽倒下去。等稳住了重心,他便到了一个小型暗阁之中。原来表面上普通的药铺,实际上却另有乾坤。 刚一进到地下,一股药味便扑面而来。阮苏小心谨慎地摸索了一阵,却突然发现这里的环境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依稀感觉到地上有些碎火柴,却没找到烛火。他正准备上去找一些照明工具再下来的时候,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悉索的“喵呀”叫。 这声扭曲的猫叫很是惊悚,让人毛骨悚然。阮苏一个激灵,接着眨了眨眼睛,难道自己开始幻听了? “喵!” 这一下,猫叫的声音就更响了。仔细听的话,还伴随着快速抓挠地板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是在吸引人的注意力。 这里怎么会有猫? 阮苏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摸到了一个大的箱状物,再一抬起,从箱底突然窜出来一个敏捷的黑影,最后“喵”地一声停了下来。 突然被飞出来的影子撞到,阮苏差点一个趔趄。这时,他又巧合地撞到了一旁的什么东西,提起来一看,发现是盏煤油灯。 这下正好,阮苏捡起地上散落的火柴,用火柴棍“噗”一声把灯点亮,整个屋子顿时明亮了起来。 “喵呜” 阮苏低下头一看,脚边正是一只黑色的猫咪,正慵懒地磨蹭着他的裤管。 这只猫咪……是他最开始救下的那一只。 “小家伙,你怎么会到了这儿?” 阮苏蹲下来,手掌轻柔地抚摸了两下黑猫,一边自言自语地问。 说起来,上一次和它见面还是在第一天的夜晚。难道在那之后,黑猫就自己玩耍到了这儿,然后不小心被箱子压住了一直出不来? 可是……说不通。 总不可能是小猫自己玩耍的时候撞到了机关,无意打开了暗门,又无意被箱子压住,最后无意关上了暗门吧? 阮苏的眉头紧了紧。 在传统文化中,黑猫常被认为是通灵之猫,是不吉利的象征。关于黑猫的传说,都很是邪门。 “喵” 望着手掌下这只乖巧的黑猫,阮苏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阴森森的。他最后摸了摸它的头,站了起来。 接着,阮苏借着昏黄的灯光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样一个隐秘的地下暗层,结果却好像只被当成了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阮苏搬起地上随意摆放的箱子看了看,发现里面只是一些常规的园艺工具,比如折叠铲、方锄。 阮苏略有失望,又仔细地一点一点往地面上摸去。黑夜很静,他专注地分辨着每一种声响,终于——手指磕到了一个硬物。 地上居然隐藏着一扇木门,通向另一个地窖。 地下的地下?这间小小的药铺之下,居然藏着两层地下室! 阮苏推了一把门,纹丝不动。他这才注意到,地窖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锁,是一种只能用特制钥匙打开的铁锁。 再往下,他就进不去了。 加上今天工具没带够,阮苏就更没办法进到第二层地窖之中了。无可奈何,他只好站了起来,打算另想办法。 就在起身的一瞬间,阮苏倏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扶着墙来保持平衡——下一秒,怀里的镜子却掉落了出来,“刺啦”一声,在地上碎成了很多瓣。 糟了。 这是又要开始作死的节奏。 阮苏望着地上碎成几片的镜子,一时很是犹豫。他正纠结着,从镜子里突然又升起了一股青烟—— “……” 挣扎了0.1秒后,阮苏果断扯来一条破布,用力地将碎镜子裹了起来—— 在现在这个重要的时间点,他需要保持理智,宁愿不让其他的因素扰乱了自己的心。 可已经晚了,和昨夜一样熟悉的流程,眼看着烟雾逐渐地幻化成了人形,然后“噗通”一声落了地。 阮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最后决定这一回,由他主动试探地唤道,“你不是阮月……对吧?” 女孩儿怔了几秒,接着嫣然一笑:“哥哥,你怎么会这么问?” 阮苏抹了一把脸,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力。眼前这个“人”无论是音容相貌,还是给他的感觉——都太像从前的阮月了。如果是赝品,也是最接近真品的那种。 这女孩每说一个字,他的身上都要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我知道,”阮苏觉得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你不会是阮月。你只是……我‘期望’的阮月,你是她的影子。” 听闻了这句话,阮月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的记忆,我也全都有。” 再抬起眼时,阮月的脸上多了几分忧郁。 “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哥哥你和我的关系并不是很好。那时你当我是爱哭鬼,不太爱搭理我……可我却很想和哥哥多说上几句话。 再后来,我们长大了,一家人躲去了防空洞……我记得妈妈送给我的祖母绿戒指,后来被你交给了我。那一天我真的很开心,你还对我说‘好不容易才脱掉了爱哭鬼的外号,今天怎么又哭鼻子了’。” “再然后……防空洞失陷了,我们被丧尸追赶着逃生……没有食物,没有安全的避难所,我很害怕,可你却一直安慰我。有哥哥在我身边,最后我也能变得勇敢起来。 啊,我也记得那一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拥挤的人把我围在火把堆中间……” 阮月的话被阮苏猛然举起的手掌给打断了。他的大脑此刻无比混乱,因为阮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而不忍再听下去。 阮月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或许,我是不是‘阮月’并不重要,但我一定是你的妹妹。” 阮苏僵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一直都在你心里呀,是你的执念塑造了我。”阮月上前了一步,把手温柔地覆在阮苏的胸口,“就和爸爸妈妈一样。” 阮苏忽然感觉一阵翻腾倒海,四肢变得如此沉重,怎样也移不开“阮月”的手。眼前这个女孩像是有着魔力,把他的力气一下给吸走了。 “我……” 阮苏差点脱力地摔倒下去,被“阮月”一下拉住,这时,头顶的暗门突然敞了开来! 这光芒一时有些刺眼,阮苏下意识眯起了眼。下一秒,却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一阵悉索的“嘶——”! 身旁的黑猫顿时炸了毛,开始发狂一样疯叫。恍惚之中,阮苏忽然瞥见从暗门的光源口钻进了几具庞大的身躯,他们身上似乎还穿着风格诡异的统一服装。 是人?不对—— 一个接一个的扭曲黑影、整齐划一的沉闷脚步声……那接连涌入的身体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出了半分透明,让人心惊肉跳。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难道真给他猜中了——“鬼兵鬼将”? 阮苏手一伸,紧紧握住了刀把,还不忘把“阮月”护在身后,“你在这站好。” “阮月”紧张地上前了一步,“哥哥,你要上哪儿去?” 阮苏没回答她,眼看着从暗门里钻进来的人影越来越多,他咕咚地吞了口口水,握着刀把藏进了阴影里,准备随时伺机而动。 “人影们”晃进了暗门,又顺着斜坡滑进了地下室之中。在明明无风的地下暗层里,煤油灯的昏黄灯光却开始摇曳。阮苏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但已经不是第一次撞鬼了,这一回他做好了准备,缓慢地朝着为首的鬼影走上前去—— 却不想,阮苏突然感觉背后一紧!他屏住呼吸回过头去,正好和一张鬼脸对上了视线! “呃!” 那脸皮肉都腐烂了,空洞的双眼里还有虫子在往外爬。阮苏忽然感觉什么溅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抹居然是血。 原来他的身后也一直潜伏着鬼影!这东西居然也这么聪明,懂得声东击西? 惊讶来的那一瞬间,阮苏甚至忘记了反应。不知为何,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糟了,这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这时,身旁的黑猫突然被激怒地“嗷呜”大叫一声,朝他身后猛扑而去。一瞬间,阮苏像是解除了桎梏,双腿灵活地飞窜了出去。逃开后,他又迅速回过头,发现黑猫正扑进了阴影之中,和那鬼影撕咬的同时,还不断地发出扭曲的尖叫。 这猫咪竟然在救他。 阮苏握紧了刀柄,正打算补上一刀,手腕处忽然又疼了一下。他僵硬地侧过脸去,一张渗人的脸孔就近在咫尺。那脸盘上长满了许多脓包与蛆卵,有些还不断地往外泛着绿水。阮苏呼吸一滞,密集恐惧得脑瓜子都差点要炸开了。 他反手就是一刀,直接让那大花脸炸成了一片脓水。接着又飞跳而起,朝着暗门就是一个极速狂飙。 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好不容易靠近了斜坡,阮苏还不忘提醒黑猫:“快过来!” 而黑猫听见了阮苏的脚步声,也飞快地朝着他窜了出来,配合地三两下攀上他的背。 阮苏还打算喊上“阮月”一起,可一扭头,却发现背后早就没了她的影子。他揉了揉眼睛,刚才和她的那番对话就像在做梦一样。 不再犹豫,阮苏开始铆劲爬坡。就在手指就快要扒到暗门框的时候,他脚边忽又一沉,一低头,看见一双枯手正死死拽着他的脚掌。阮苏飞起一脚,结果另一只脚踝上也多了一双手。 下面的脏东西太多了,这样下去,他迟早得被那些玩意拖垮。 “嘁——”阮苏一边收紧手指,一边拼命晃动双脚,试图挣脱底下的束缚,“真难缠……” 可脚边的力量不松反紧,一寸一寸拖着阮苏往下掉去。阮苏用指尖死死抠住门板,肩上的黑猫也开始焦躁地用爪子挠着墙壁。 突然,阮苏感觉一股凉气从裤管口渗了进来,那寒意一瞬间就让他裸露的皮肤立起了汗毛。紧接着,凉气却愈发往上。 阮苏被激得疯狂扭动身体,淦,这是什么鬼,还特么往人裤子里钻。 可底下的寒意逼人,阮苏被冻得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他拼命地掰住门缝,可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地流失—— 最终,手指头发出一声狰狞的脆响,阮苏几近脱力地松开手,大叫着就要滑进下面的无尽黑暗之中! 这时,他突然感觉头上陡然掀起一股力道,手腕连带着头皮都被人猛力地揪起——直到阮苏半个身子终于探出了暗门,他猛地往回一看—— 居然是江柯凡! 第88章 第三个队友 江柯凡手里还抓着几根他的头发,不过阮苏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仰面朝天地趴在地上大喘气。 江柯凡一手抱着阮苏大半个肩膀,挑起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时,脚边的猫咪也随之跳了出来,在柜台周围打转。阮苏顿时想了起来暗门还没关,用脚费劲地去蹭开关,“唔……快帮忙,先把这个关了——” 江柯凡顺着他的动作找到了机关,又啪一下把门给关了起来。 这一下,阮苏才算是放下了心。 江柯凡扶着他,阮苏就半躺着喘着气,抽空问了句:“你在这做什么?什么时候到的?” “嘶!别抢我话,我早就到了好吧,哥哥我说到做到。”江柯凡又看见黑猫不断地在两人脚边转悠,话锋一转问,“你怎么还溜上猫了?” 江柯凡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阮苏也没力气解释了。他躺在地上缓过了神,再抬起身来时,这才发现江柯凡此时的状况也不大好。 江柯凡负了伤,一条手臂活动不太方便,腰腹也划出了几道伤口,衣服被撕成了布条,做了一个简易的伤口处理。但看起来很是狼狈。 阮苏心下一跳,从地上站了起来,“怎么弄成这样?” 江柯凡倒是心情很好,还洋洋得意地哼起了口哨:“这就叫成功的勋章。” 看他这么高兴,应该就是找到彭鸣了。又想起“你能不能相信我一点”那句话,阮苏心里登时五味杂陈。 阮苏就把他推上了沙发,在江柯凡面前蹲下腰来,查看他的伤:“我看看。” 江柯凡也没反抗,任阮苏揭开他的止血布,又检查了一下胳膊肘。“你在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苏这时抬起眼来看着他,问,“见到彭鸣了么?” “你肯定猜不到!”江柯凡认真地坐了起来,“他一传送过来,没走几步,就被艾爷那帮人给抓走了。他们当他是外地人给他关在了房里面,幸好我去得及时!” 没想到彭鸣竟然被直接送去了艾爷的门里,挂不得他们在外面一直找不到他。还有那对被糖铺小二抓起来的姐弟……相比之下,他和江柯凡也许还算幸运。 这么一来,游戏里就一共有了五名玩家。对比之前的十个,数目整整砍了一半。 阮苏看着江柯凡身上的伤痕,心里总很不是滋味,口吻就阴沉了些:“所以,你就和他们硬刚起来了?” “不然呢?他们一屋子的杂鱼。”说到这个,江柯凡音调上扬,语气里颇有几分邀功感,“我当时拎着一把短刀、几个飞镖就进去了。没几下的功夫,全趴下给爷提鞋!” “……” 阮苏手上一个用力,江柯凡腰间被扯得剧疼无比,“啊!你有毒啊!” 阮苏的表情很不好:“你有几条命能一直刚下去?” 江柯凡脸色一变,心情顿时从天边掉到了谷底。他说这些本是想得到阮苏的肯定,没料到又挨了骂。他登时感觉又无辜又生气,脸一下就沉了下去。 “你什么毛病啊,那些菜鸡压根不是我的对手吧。” “……” 阮苏见江柯凡情绪低落起来,沉默了一会,最终放软了语气:“……我会忍不住担心你。” 好不容易江柯凡又回来了,阮苏本来不想跟他吵架,又把气氛闹得这么不愉快的。可一见到江柯凡带着伤,阮苏就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伸手轻抚过江柯凡的腰腹,止血布上的血渍还没干透: “下次硬刚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阮苏的语气温和,还带着几分哄的味道。江柯凡被他摸得感觉怪怪的,就推了推阮苏的手,“……知道了,你别动了。” 阮苏就收回了手,站起身,转而在江柯凡额头上印下一吻。江柯凡有几分难为情,移开了眼神:“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这?” 阮苏就问,“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嘿!”江柯凡不满,“别老抢我话行不行,一个一个来。” 阮苏就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江柯凡微微一愣:“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啊。” “已经只剩一个了。”阮苏道,“这局游戏现在到了后期,应该不会再加新玩家进来了。” 江柯凡琢磨了一会觉得在理,看着阮苏的脸,又嘟囔了句:“……怎么你身边总是一堆女人,大的小的都有。” 阮苏一愣,慢半拍地意识到好像真是这样。他笑着摸了摸江柯凡的头,“不止有女人,还有小孩呢。” “就是啊,搞不懂他们怎么都爱黏着你……”江柯凡突然意识到阮苏指的就是他,红着脸一掌拍了过去,“靠,你才小孩儿!” 阮苏笑着躲过他的巴掌,“你又怎么在这儿?” “说起来有点麻烦……”江柯凡收回了手,回想起来,“我去那里把彭鸣救出来以后,发现这事和这人有点关系——就是这个药铺的老板。” 阮苏沉下了脸,他这边的线索指向了李仁,没想到江柯凡那边也是。看来李仁在其中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难道他和艾爷之间也发生过什么事?” 江柯凡皱了皱眉:“……有点复杂,我说不清楚。反正彭鸣已经去问他了,还不让我听……不过现在这么久了,应该差不多完事了吧。” 不让江柯凡听?阮苏倏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怪不得他刚到楼下时,这药铺熄了灯,死气沉沉的。路过卧房的时候,从里面也传来了模糊的人声。原来是江柯凡和彭鸣先了他一步,把李仁给控制住了,而阮苏刚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那走吧,”阮苏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看看去。” 江柯凡叫住了他:“等会!你这还没说清楚呢,你刚才怎么会从那下面出来?” 阮苏顿了顿,“……你没看见‘那个’么?” 江柯凡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阮苏就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江柯凡怔了几秒,随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居然会被几个鬼影唬住?!” “……”阮苏,“不是鬼影,是真的……” 他刚想解释,可又忽然意识到,自从地下室的暗门关上以后,那地下似乎就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他的幻觉似的。 这时,黑猫突然跳上了阮苏的肩膀,扬起毛茸茸的尾巴。江柯凡催促他问,“所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阮苏摸了两下猫的下巴,皱着眉回忆道: “出门之前,老丙跟我说了一个关于‘鬼兵鬼将’的传说……我看见的应该就是那种东西。这只猫也是我在里面发现的。我记得很清楚,最后爬坡逃出来时,我被几双手拽住了腿……差点就栽进去了。” “你在说什么?”越听到后面,江柯凡的表情越奇怪,“我来的时候,只看见你在往上爬,没发现你脚下有什么手。” 阮苏皱紧了眉:“你没看清吗?” “我又不傻,”江柯凡摇摇头,“我很确信,当时这里只有你和一只猫,我没见到什么鬼兵,或者手。” “……” 阮苏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他弯下腰来,坚定地把手掌覆在机关上:“不可能,他们现在肯定还在这里面——这个地窖里只有一个入口,我确认过了。” 江柯凡却比他还笃定:“那你直接打开看看啊,我很确定里面只有你一个人。” 阮苏越发地糊涂了,他一边握紧了刀柄,一边缓缓地将开关拉下。暗门重启的那一刻,江柯凡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边的黑猫也一下跳上了柜台。 “嘶~~~” 地窖里传来一阵冷空气回旋的声音,随即掀起了一片灰尘。暗门逐渐开启,想象之中恶鬼扑人的画面却没发生,反而——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阮苏等了足足半分钟,都没见地窖里面传来什么动静。他谨慎地探出半个头往里看了看,昏暗的内室里,他刚才点上的煤油灯还在泛着微光,模糊地映出整个房内,却是空荡无一人。 这不可能。 除非那些玩意儿都会隔空穿墙——可如果是这样,那他又怎么能把刀刺中那些东西的脸? 阮苏整个蒙掉了。 “我分明看见里面走进来很多个黑影,”阮苏一怔,“对了,还有阮月。我当时带了个镜子……” “阮月?”江柯凡登时也皱起了眉,“她在哪儿?你们又……” 阮苏揉了揉眉心:“没有。后来逃跑的时候,我再去叫她,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这时,黑猫突然跳下了柜台,带起了一阵轻风。阮苏注意到了它,蹙着眉更不解了:“猫也是我在下面发现的,我被抓住的时候,它还扑上去救了我一遭……我怎么可能记错?” 阮苏忽然不说话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反应力、战斗力都一定程度地下降了许多,越想越不对劲。 “有没有可能是我真的中了蛊……” 江柯凡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中什么?” “先别管这个了,”黑猫在阮苏肩头坐了下来,阮苏心乱如麻,一下抬起眼来,“先去和彭鸣会和。” 第89章 李仁的渊源 阮苏和江柯凡上到二楼时,彭鸣正好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彭鸣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下是难掩的伤痕,手腕还肿胀着。应该是在艾爷那里挨了打,伤势还没恢复。 他看见了阮苏,登时有些惊讶:“啊,阮苏……你怎么也在这儿?” “说来话长,”阮苏看了他一眼,“你身体……还好么?” 彭鸣疲惫地笑了一下:“还好,没关系,只是被揍了一顿而已。” “被揍了是‘还好’?!你还想怎么样?”江柯凡气愤填膺起来,“那些傻逼那样欺负你,把他们按着头爆锤一顿都是轻的!” 彭鸣看他这样为自己鸣不平,笑着摸了摸江柯凡的头,“我又不是面团捏的,碰一下能给我揍变形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去救我。” 江柯凡脸一红,“跟我还客气什么。” 彭鸣笑了笑,又伸手揉了揉江柯凡的头。这时,阮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气氛:“彭鸣,你被关着这两天,有没有吃东西?” “啊……”阮苏这么一提,彭鸣登时头疼起来,“他们倒是给我送过一次剩饭……不过我现在好像都饿过劲了……” 一旁,江柯凡的肚子也很合时宜地“咕”了一下。 “我也有点饿了,”江柯凡顺势看了眼阮苏,“你带了吃的来吗?” 视线一转到江柯凡,阮苏的目光难抑笑意地柔和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不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在老丙那里带出来的糖果,“还好我留了一手。” 然后给彭鸣分了两颗,剩下的全归了江柯凡。 “……” 彭鸣望着手心里那孤零零的两颗糖果,严重怀疑阮苏是故意拿自己当幌子,其实就是想找借口投喂江柯凡糖吃,但他找不到证据。 另一边,缺心眼的江柯凡倒是没注意这么多,拆开包装就把糖丢嘴里去了。彭鸣也就不好意思在江柯凡嘴边抢食,不由得奇怪又感叹地看了阮苏一眼。 真奇怪啊,这两个人。明明一开始还互相看不顺眼,结果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反倒变这么好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阮苏也算挺贴心了。补充了一点糖分后,彭鸣的心情也转好了一些。 该办正事了。 收起了糖纸后,彭鸣扶住江柯凡的肩膀,指了指卧房的门,“李仁状态好像不大好,你去帮我看看他吧。” 江柯凡嚼着糖应了声“嗯”,就起身去打开了卧室的门。房里面只点上了一盏昏暗的烛灯。透过门的缝隙,阮苏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床头,被绑着手,低垂下头,大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 下一秒,门就关上了。 把江柯凡调走以后,彭鸣便扭头朝阮苏走过来。阮苏知道彭鸣一定是有话想对他说。等彭鸣停在他身侧,阮苏就先拍了拍彭鸣的肩,安慰道:“欢迎归队。” 彭鸣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笑:“也谢谢你的糖。” 然后,又小声地对阮苏叮嘱道,“不过,下次要还有这样的情况,别再让柯仔单独来找我了,他太容易冲动了。” “冲动?” “……他最后差点一把火把房子给点了。” “……噗。”阮苏不禁失笑,又真想把江柯凡抓来听听,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放心他独闯龙门,“他也是救你心切吧。” 彭鸣又无奈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换了是他被关起来,我也会一样着急。就是……我有点担心他。” “嗯,我理解。”阮苏应道,“不过,被传送去了那里——也是辛苦你了。” “也不是白挨了顿打,”彭鸣苦笑地耸了耸肩,“我拿到了一些情报。” 阮苏一顿:“关于李仁的?” “对,关于李仁的。” 彭鸣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把江柯凡都调开了,看来这内容一定很血腥暴力了。阮苏正胡思乱想着,彭鸣就率先开口了。 “阮苏,你知不知道,”他的语气有些僵硬,“李仁……当过‘艾爷’的禁脔?” “嗯?”阮苏还没反应过来,“禁、禁什么?” 彭鸣沉思了一下:“——性/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阮苏眨了眨眼睛,“……” “但是,他不是自愿的。”彭鸣摇了摇头,郁声说,“一年以前,李仁被‘艾爷’的人抓了过去,关在暗房里足足一个月。整整30天,他见不到光,每天吃些残羹冷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被‘艾爷’和他的人无数次地……强/奸和虐待。” “……” 阮苏愣住了,他怎样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还有着这样一层历史。怪不得李仁表现出了对“艾爷”如此深刻的恐惧,原来他的经历,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凄惨。 说到了这里,彭鸣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压抑的怒火之下,他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场景。那些人扭曲的笑脸,炫耀一般告诉他他们头头的这些“风光伟绩”,一切的画面都让人那么反胃想吐。 “他们喂他喝尿,吃下自己的排泄物。最严重的一次,‘艾爷’把钢棍强制插进了李仁的身体里,差点把他的肠子也捣破。”彭鸣深呼了一口气,语速也逐渐慢了下来,“他们还热衷于做‘游戏’,用火去烫人的胸口。如果李仁叫了出声,惩罚就是让他浑身赤/裸,活埋进全是虫子的土坑里。” “……”阮苏汗毛直立,一阵恶心感直往上涌,“不要再说了。” 阮苏忽感手脚冰凉,这比起鬼脸在身后的恐惧感还更甚。 人性是多么恐怖。 原来那些人叫李仁“阴阳人”,就是这个原因?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道理还真的一点不假。只因李仁无依无靠、是个外来弃婴,在村子里的地位低微,最后就要被为非作歹的恶人这样肆意地玩弄践踏。 “这些都是我被关在那里时,那些看门狗告诉我的。”彭鸣一边回忆,一边恶寒,“从他们对我的态度来看……这些事确实不像假的。” 阮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彭鸣,后者连忙挥手解释:“你别误会……他们没有那样对我。我是想说,他们的歧视现象真的很严重。” 当地人的排异心理确实很强烈,这一点阮苏也十分肯定。 在这个落后、迷信又闭塞的小山村,一个从天而降、不知来历的倒霉孩子,很容易就被扣上“异端”的帽子,被排挤、被压榨。 讽刺的是,排异并不只是那阴暗角落里、一小堆人的狂欢。排除异己,似乎是所有人类的本性。就像男权社会里,女性被一度排挤;人类历史里,有色人种被不断剥削,边缘群体变得一再透明化。 “据他们说,这些往事也是一批人传一批人,这么说下来的……真正涉事的,只有他们帮派里核心的那几个成员,而剩下的大多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有些连李仁的面都没见过。”彭鸣皱起眉,严肃地说,“最奇怪的是——事发的几个月后,参与其中的这些人,最后都陆续地丧命于这个‘渡劫日’……有些尸体在山后的荒郊野岭被找到,有些至今还不明下落。” 阮苏一愣,立马问道:“那个艾爷呢?” “那些喽啰都说,他们家大人是出远门拜访远亲去了……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彭鸣的脸色也有些古怪,似乎和阮苏想的一样,“我猜……应该□□不离十了。” “也就是说,”阮苏也蹙起了眉,“现在,他们的地盘上找不到艾爷这个人。” 彭鸣叹了口气:“对。没办法找那个艾爷当面对质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思酌片刻,彭鸣最后恍惚地说:“我还挖到了一条情报,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 彭鸣抬起眼来:“李仁在这村里被欺负惯了,其实警惕心挺强的。你知道,最后是谁把李仁‘打包出卖’给了艾爷他们的么?” 阮苏心里一跳。 “是李仁的义兄——”彭鸣压低了几分声音,“也就是柯仔跟我说的,你们认识的那个……老丙的儿子。” . 卧室门被外面猛力推开时,坐在床头玩手指头的江柯凡被条件反射地吓了一大跳。 下一秒,阮苏就阴着脸从门外大步跨了进来。江柯凡懵逼了半秒钟,看见彭鸣也后脚跟了进来,满脸的错愕。 “阮……” 江柯凡还没说完,阮苏就已经在李仁面前站定了脚步。 面前的这个男人衣衫凌乱,头发枯如稻草,恐惧与无助溢于言表。听见了阮苏破门而入的动静,霎时瞪大了空洞的双眼,颇有几分狼狈感。 “我问你,”阮苏用一只手固定住李仁的头,微眯起眼,“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的大嫂方菲失踪的事?” 闻言,李仁立马开始疯狂摇头,泪水一下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阮苏却没理会李仁的否定,语气严厉地执意问道,“你昨天为什么要去找她?” 这下,李仁就更害怕了。他只有卖力地摇头,一边挥手,一边张开发白的嘴唇,声音颇是沙哑,“我……我没有……” 阮苏眯起眼,眸底一闪而过凶光。 江柯凡完全愣住了,疑惑地看向了彭鸣。彭鸣轻叹了口气,把他拽到了一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什么意思,”江柯凡狐疑地问,“你们觉得是他把方菲——那老头的儿子,还有那个艾爷给绑架了?” 看着瞎了双眼的李仁、在阮苏的逼问下畏惧得连连发抖的不堪模样,彭鸣一时也很是心情复杂。 “他胆子挺小的啊我记得……”江柯凡挠了挠鬓角,“我们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被两个人堵在店里,那会他还吓得尿裤子了。” 彭鸣默默赞同,“我也不敢相信……看着确实不像。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只有他动机性最强了。” “为什么一定是人为?我之前还看见那个谁的妹妹从镜子里跑出来了呢,”江柯凡立马提出疑问,“而且……如果是他儿子和李仁有仇,那李仁干嘛也冲方菲去?” 彭鸣顿了顿,“除非……她是帮凶。” 彭鸣这句话,一下子让江柯凡听愣了。因为他很快就回想了起来,他们第一次见到方菲时,她好像确实就一直有意无意地把丈夫的失踪和艾爷联系起来,颇有几分故意引导开他们视线焦点的味道。 俗称——“打掩护”。 可……又有很多的疑点解释不通啊。江柯凡紧锁着眉头,很是苦恼。 另一边,阮苏用尽所有的审问手段,糖衣加炮弹,红脸加白脸。可李仁就是死活不承认,躲在角落里颤抖,还吓得差点又失禁。 “大、大侠……我、我真的不知道……”他眼泪婆娑地,声音也哆嗦着,“放过我吧……求求您……放过我……” 看着他涕泗横流的模样,阮苏也感觉像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看着不像是在说谎……”彭鸣小心地走过去,提醒道,“有没有可能是个误会?” 阮苏挑起眉:“你是说,其实是我们的队友在说谎?” “……” 彭鸣沉默了,因为他确实也无法下定论。 会是李仁出于自保而选择隐瞒;还是他确实没有昨天半夜找过方菲?店铺里的小女孩和李仁——两套截然不同的说辞,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可是,李仁是盲人,方菲的房间又在二楼,他不该会翻墙,没理由半夜摸进方菲的房子才对。 动机最强的嫌疑犯,却是最不可能完成谋杀的人。 “难道是……镜子?” 听见了江柯凡的话,两人纷纷侧目。 “你妹不是都能从镜子里钻出来么,”江柯凡扬起眉道,“那从镜子里跑出一个不瞎的李仁……也不是没可能啊。” 彭鸣有些难以置信:“你们真看见那镜子里钻出人了?” “是啊。” 彭鸣惊愕地追问起了江柯凡细节。一旁阮苏沉默了一会,最终站在李仁面前,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药铺的地下室有间二层的阁楼,钥匙在哪里?” “……”李仁愣住了,动作僵了僵,“什么地下室……” 阮苏皱起眉:“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您、您在说什么……”李仁半跪在地上,紧张地抖着嘴唇,“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地下室的钥匙……” 看着李仁发愣的眼神,阮苏忽然感觉一阵焦躁。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抓起李仁的手掌看去——只见他的手指是正常的形状,指尖并没有发黄变色。 阮苏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纸窗外倏然一闪而过一个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加了一点点 第90章 破开疑云 那窗外竟又开始摇晃起了几个模糊的黑影,随着微弱的风声逐渐变得扭曲。 这鬼影晃动,简直就和昨天夜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阮苏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没有再犹豫,给彭鸣扔下一句“你们先守着李仁,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要出去?”江柯凡也脱口而出,“我和你一——” 彭鸣连忙拉住他:“柯仔!你先别急——让阮苏先下去看看。” 江柯凡慢了那么几秒,阮苏就三两步消失在了楼梯口。 阮苏重新回到了一楼。他走到门槛处,慢慢地把门掀开一条小缝,从里面往外观察。空旷无人的街道此刻很安静,浓雾大作,只偶尔刮起夜风。 一想到“杀人魔镜”今夜可能要光顾这里,阮苏的心情就分外沉重。他想起了昨夜他和江柯凡在野外奔跑的画面,那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场景、布满角落的碎镜……让人很容易就产生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今夜又要发生什么样的离奇事? 阮苏把门合上,回到了大厅里,四处找寻会反光的镜片,然后将立起的镜面朝下盖上。等做足了准备以后,就打算上二楼去和江柯凡和彭鸣接应。 可他刚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门外好像传来了一阵整齐又沉闷的步伐声。这声音让阮苏一下就联想到了刚才自己困在地窖时的情景—— 果然,又来了。 阮苏突然很想喊江柯凡下来,看看眼前这副场景,证明自己刚才没瞎扯。 阴风躁动,此时从纸窗的面上,倒映出了重重的人影,乍一看竟然排成了长长的一支队伍,简直就像一个军团。 霎时间,门框竟然微微地晃动了起来! 阮苏下意识有些冒汗,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他一边紧盯着门口,一边将自己的身体缓慢地躲藏进阴影之中,不至于太早暴露。 这时,鬼影们在门口顿住了,门晃动的频率猛然增大——刹那间阴风四起,大风拍打在门窗上传出刺耳的声响,很是骇人。阮苏心一惊,一边做好了突击的准备,下一秒,大门就被一股猛力从外面一把掀开! 果不其然,从外面的街道口顿时涌进来了成双结对的鬼影——里面的人各个面目呆滞、双眼翻白……透过敞开的门,阮苏还惊讶地发现,此时在街上僵硬走动着的鬼影甚至更多! 那一簇一簇的人头攒动,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分外狰狞。 这些“东西”的数量如此惊人,而且居然还会自己开门! 淦,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阮苏被这场面给震慑住了,还在犹豫不决时,身边突然响起一道尖叫:“喵呜!” 下一秒,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猫突然猛地跃起,毫不犹豫地朝那些鬼影扑去! “喵嗷!” 黑猫扑得很是迅猛,一下子就融入进了黑影之中,晃动间让人看不清它的去向。 阮苏也干脆一鼓作气,随着黑猫一跳下了楼梯,一边握着刀把,盘算着该怎样把这些玩意赶出去,镜子会有用吗? 如果实在没办法,只有叫上楼上的三个人,一块弃屋走为上了! 阮苏正飞快地跑向最近的一面镜子,打算冒险试一试。他抓住了镜沿,却不小心以此让镜面对向了自己。从镜面看见自己的脸时,阮苏几乎在同一秒将镜子甩手往后扔了出去! 可他却忽然感觉背后一紧——寒意从耳边渗入了大脑,让人发颤! 糟了,已经晚了。 在寒意的侵蚀下,阮苏白了脸,缓缓地扭过了头—— 果不其然,从镜子的缝隙之中,正徐徐地升起了一股白雾。等看清了那团雾的面貌时,他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 阮苏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似乎卡了一块血,牵动舌苔就传来撕扯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妈?” 那脸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不对! 这个东西并不能算是“阮妈妈”。身后的这张人脸,尽管长着和阮妈妈一模一样的秀气五官,可皮肉却一块块地堆积着,像是被谁用针线强硬地拼凑了起来。整张脸透露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先是妹妹,后是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苏被这画面惊呆了。突然,“阮妈妈”的表情猛地一变,牵动起脸颊的肉块,从缝隙之中漏出了丝丝的血腥粘稠物——悉数掉落在了阮苏的脸上。阮苏一时泛起恶心感,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阮妈妈”就怒目圆瞪地猛朝阮苏扑顶而来!阮苏被压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刀把也被甩出去几米远,发出几声脆响。 痛!这是最直接的感觉。眼看着“阮妈妈”又一把擒住自己的脚掌,阮苏心一惊,迅速回了神。他咬着牙爬了起来,够到了刀把,正打算横起挣扎,身后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阮苏——你在干什么?” 如此熟悉的声音,将阮苏的理智一下拉了回来。他用力蹬开束缚,急切地连退几步:“是我妈!她——” 突然,阮苏愣住了。 江柯凡从楼梯口走了下来,停在空荡的大厅之内,一脸莫名地问:“什么?” “……” 刀把从失力的手中滑落了出来,阮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 江柯凡看他这副表情,一时也有些心焦:“怎么了?” “不、不可能……” 那原本熙熙攘攘充斥着鬼影兵的街道和大厅门口,此刻却已经空无一人。就连方才还近在咫尺的“阮妈妈”,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苏在大厅里来回打着转,想找出任何一丝刚才的痕迹,可最终却一无所获。就在那么眨眼的一瞬间,这么多鬼影就能同时都消失了,还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嘿!”江柯凡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阮苏,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阮苏恍惚地抬起眼,忽然看见江柯凡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枯手。再一往上看,那手的主人居然长了一张母亲的脸! 江柯凡看阮苏的面色就在自己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他顺着阮苏直视的方向猛一回头,却赫然对上了一张猩红的鬼脸! 江柯凡也吓了一大跳,他正打算做出反击,可眼前的景象倏忽变得扭曲起来—— “喵嗷!”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猫叫,下一秒,两人就感觉自己脚边多了一个毛茸茸的物体。居然是一只被咬破了肚子的花斑猫!再一抬头,江柯凡身后的那张鬼脸突然就灰飞烟灭了。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喵~” 突然,一只黑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它的耳朵被咬出了一道伤口,却不疾不徐地踩着一片猫毛,又“吭哧”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再一看,两人的脚边竟然又多了一只死猫的尸体。一地的鲜血直流。 哪来的这么多野猫? 阮苏的呼吸一滞。 半秒后,他突然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一团灰绒绒的毛发,放在地上与死猫一对比—— 阮苏攥紧了那团毛发,猛地转身,一把掀开大门——正如料想的那样,街道上空空如也,浓雾将景象的可见度拉低了许多。 渺远处的街口,好像正飘忽着几道阴森森的鬼影,却看得不是很清晰。 阮苏一下将门重新关上。 怪不得,从昨天起,他就一直觉得有哪里总也解释不通。 阮苏盯着黑猫三秒,然后捂着头蹲了下去。他闭着眼,逼自己回想起这几天以来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诡异的街道、阴魂不散的鬼脸……阮苏紧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一旁的黑猫轻快地跳上了长椅,在人类面前丢下尸体后,开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舔舐伤口。江柯凡则在空荡的大厅内四处走动,却再没看见任何不对劲的影子,仿佛刚才的惊心肉跳都只是一场噩梦。 半晌后,阮苏终于站了起身,重新回到了江柯凡身边。 “江柯凡,”他的表情很是复杂,“你有哪里受伤了么?” 江柯凡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后皱紧眉,摇了摇头。 阮苏更是白了脸:“仔细回想一下,这两天我们虽然频繁撞鬼,但搏斗的途中,并没有真的受伤……对吗?” 江柯凡的动作一下顿住。 “你的意思是——” “你听,”阮苏突然指着头顶,“这声音……像不像猫叫?” 江柯凡怔住了。 这几天里,他们两人总感觉耳畔时有传来若有若无的惊声尖叫,就像鬼鸣一样。这分外扭曲的声音,也在潜意识里也加剧了两人的恐惧情感,让这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现在经由阮苏这么一说,江柯凡突然发现——这声音,好像确实很像猫发出的嘶嚎——那种透着几分凄厉的午夜猫叫。 江柯凡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阮苏突然举起手掌,飞快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微眯起眼,一鼓作气地举起一旁的镜子看去—— “喂,阮——”江柯凡下意识脱口阻止,可他的话音却很快戛然而止。 因为,那镜子里分明地倒映出了阮苏自己的脸,仿若与往常并无二致。 一秒、三秒、十秒……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阮月?!” 阮苏又朝镜子里狂喊了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最后,他放下了镜子,朝着江柯凡转过了头。 阮苏像魔怔了似的,江柯凡很不能理解他这番动作:“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阮苏刚想开口说话,窗边忽然又一闪而过一个黑影。阮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虎躯一震,这一回,他很快就确定了下来——那并不是什么鬼影! 真的有个人在外面监视着他们! 阮苏捡起短刀朝门口走去,江柯凡白着脸:“喂,你又要……” “没时间了!”阮苏只丢下一句,“快叫上彭鸣,跟着我!” 第91章 受伤 阮苏叫得着急,彭鸣只好慌张地把李仁双手双脚绑在床头,又关上卧室的门,就跟上江柯凡匆匆地下了楼。 等两人冲出药铺时,阮苏已经跑得只剩一个影子了。 “阮苏发现什么了?”彭鸣也有些紧张,“怎么突然要跑出去?” “不知道!” 阮苏的背影一晃就消失在了街口,江柯凡甩下一句话,便着急地去翻墙,想抄近道跟上阮苏。彭鸣在后面推着他的脚帮他,两人一块从屋檐下跳了下去,正好踩在阮苏的影子上。 “嘿!你跑什么呢!” 江柯凡去追阮苏,阮苏指着前方,气喘吁吁地回过头,“一定要捉住他!” “谁?” 江柯凡还没反应过来,阮苏又大步跑远了。 “先别管了,”彭鸣拉了江柯凡一把,“快去追吧!” 于是,三个人便踩着夜色飞奔起来。前方那个影子,身形不高不矮,步伐矫健,他们三个大男人竟然难以望其项背。 跑出三个街道之后,阮苏的步伐突然放缓了几分。彭鸣在后面大喘气地问:“怎么了?跟丢了吗我们?” 阮苏皱紧眉头,“没有。但是……再往前走,就要出村了。” 彭鸣抬起眼来,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村口。再往前走一些,就要到了山脚,进到树林里面了。 江柯凡踢翻眼前的一块小石头,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来,“那就去啊!就算是陷阱,也好过放他跑掉吧!” 阮苏点了点头,三个人便继续往深处走去。 夜晚的树林看上去格外的阴森。寒风轻刮着皮肤,却吹不散浓雾四起。江柯凡突然感觉鼻子不适,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彭鸣谨慎地问:“怎么了?” 江柯凡摇摇头,阮苏深吸一口气,淡酸的药味沁入鼻腔,他喃喃道:“是雾……” “什么?” 阮苏当机立断地撕下一节衣袖,一下子蒙住了江柯凡的嘴。江柯凡被他抓得一个措手不及,“干什——唔!” 接着,阮苏又卸下了另一节袖子,给自己做了个简易口罩。 彭鸣这才反应了过来,“……”所以他这是……被动落单了么?? 怎么莫名有一种很虐的感觉?? 彭鸣轻咳一声,没想太多,只好也飞快地扯下自己衣服的一块布蒙住自己,“阮苏,你发现什么了?” 阮苏回过了头,刚想开口说话,身后突然一疼,皱着眉扭过头:“……” 彭鸣更是不解:“怎么了?” 阮苏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颗碎石子,刚才有人在砸他? 还没想清楚,阮苏脑门口便又挨了一下。 这一下着实疼得紧,差点没砸得他眼冒白光。阮苏正缓着痛感,江柯凡眼尖地一下看清了方向:“在那!” 下一秒,江柯凡拔腿就飞奔了过去。彭鸣在身后跟他,阮苏咬了咬牙,把袖口半掩着的刀把握紧了几分。 夜色浓厚了起来,穿过层层白雾,那个晃动的人影时远时近,江柯凡几度被他甩开。 江柯凡烦躁地加快了动作:“给我站住——!” 他话还没说完,彭鸣猛然瞥见前方的一个异物,大喊出声:“柯仔,小心!!” 可已经晚了,江柯凡脚下猛地一空,瞪大了眼睛顺着陡坡滚了下去——彭鸣一时刹车不及,也跟着栽倒了进去! 最后面的阮苏愣住了,三两步走上前,发现那居然是个大土坑——3、4米的深度,可以容下四个成年人那么大。这样工整的巨坑,肯定不会是天然形成的。 而江柯凡和彭鸣正栽在坑底,吃痛地缓着神。 “江柯凡?彭鸣!”阮苏朝地下喊了一句,“你们还好吗?” 彭鸣屁股先着地,疼得龇起了牙。他确认了一下江柯凡的位置,后者现在正觉丢人,气红了脸坐在土堆上。 “没事……”彭鸣反应过来,着急地指了指人影跑动的方向,“那人呢?跑了吗?” 阮苏抬起头来瞭望了一下,这里哪还看得见什么人影。 阮苏叹了口气,蹲下腰来重新看着坑底的两人:“你们能爬出来么?” “我试试……”彭鸣试着抓了一把坑壁的凸处,那土块黏腻腻的,糊了一手的泥巴,“这里的土壤好像还是半干的。”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丢了自己手里那把刀下去,“试试用这个。” 彭鸣捡起刀,握着刀柄把刀卡在稍硬一些的土壁缝隙里,接着又回头喊了声:“柯仔,你快来帮我托着点儿。” 谁想,江柯凡正蹲在土坑的角落里,不知道在扒拉些什么。 “柯仔?” 彭鸣又叫了他几声,接着走近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彭鸣站在了江柯凡身边定睛一看,登时吓得失了神,刀柄从脱力的手掌里滑落了下来。 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具惊悚的人尸。那男尸皮肤发白,肉身上显出腐烂的尸绿,散发着令人反胃的恶臭。白骨刺出皮肉,从碎骨里还不断冒出蛆虫。 看着模样,应该死了有一个月上下了。 “这里怎么会……” 阮苏看见了他们的动静,就也顺势走了过去。夜色加深了土坑的阴影,他看了半天,只能捕捉到那尸体的一个模糊轮廓。 阮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虎躯一震,又朝两人喊了句:“看看那人的五官特征——是不是高额头、厚嘴唇?” 彭鸣一愣,随即低下头来认真地看,果真是阮苏形容的那样:“没错,你怎么会知道?” 阮苏登时像触电般惊觉。 “再看看那尸体的鼻子!” “鼻子……鼻子怎么了?”彭鸣手忙脚乱地换了个方向继续看,发现那男尸的鼻尖一侧有个豆大的黑痣,阮苏指的难道就是这个? 这时,一旁的江柯凡也幡然醒悟。 “这是……”江柯凡也看过那副画像,这五官特征简直完全符合,“老丙他儿子。” 阮苏长吁一口气,怎样也没想到,最后他们和老丙的儿子会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没救了,”江柯凡站了起身,“这货已经凉透了。” 阮苏也陷入了沉思。若不是他刚才慢了一步,现在他们三个人都要躺在这尸坑里了。无论那个人影是谁,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这是想把他们引进这个土坑里,再和这具尸体一起毁尸灭迹啊。 “别废话了,”阮苏催道,“你们俩快点上来!” 彭鸣连忙跟着起身,一边又白着脸问了句:“我们在追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迫害方菲的真凶吧?” 阮苏蹲下腰去,压低声音道:“……他应该还在这附近。把手给我。” 彭鸣点了点头,就让江柯凡先上。他托着江柯凡的腿,把他往上举。江柯凡一手把刀把卡在石缝里,一手搭上了阮苏的肩。一只脚刚踩上了地面,阮苏的动作突然一滞—— “在那!” 树后面一闪而过一个鬼鬼祟祟的飞影,这一回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接近。也正是那关键的一眨眼——阮苏的视野陡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看清了对面那人的模样后,阮苏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疑。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普通的五官,看上去平平无奇——电光火石间,阮苏却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他应该是认识的。 下一秒,阮苏手掌收力,猛拉了江柯凡一把。他正打算松手去追黑影,身侧的江柯凡倏然又咆哮出声: “喂——小心!” 霎时间,阮苏睁大了眼睛。一股猛力把他撞倒在地,他眼看着江柯凡倒在了自己怀里,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声重物的闷响! “呃……” 江柯凡闷哼一声,抓着阮苏的手松动了几分。那一刹那,阮苏的心猛地一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江柯凡?” 江柯凡吃痛地喘着气,额头冒起了一层薄汗。阮苏一手抱着他,一手去探他身上的伤口。直到摸到江柯凡后脑勺一片温热的潮湿,手掌放在眼前一看,竟然是血。 是江柯凡的血。 “怎、怎么了?”彭鸣还在坑底,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有焦急地问,“柯仔?阮苏?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柯凡推了阮苏一下,可他手上没力气,声音也带着沙哑:“我没事……” 阮苏抬眼一看,他们腿边正是一块沾了血的大石。那石头几乎有拳头大,如果江柯凡没有及时挡在阮苏身前,他的脑袋准能被砸出一个大血坑。 这一次,那人的力度下了死手,他是真的带着杀意来的。 黑夜之中,阮苏根本看不清江柯凡的伤势有多重。他惊慌失措地拨开江柯凡带血的头发,直到满手都沾满了血腥的铁锈味。 原来死亡离他们这么近。 江柯凡看阮苏几乎失了控,就艰难地抬起手来,锤了他胸口一下:“……你傻逼啊!有点疼而已——我死不了。”他喘着气,又指着树林的方向,“你别管我了……快去追啊!”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阮苏的火气。 “不用追了,”阮苏利索地撕下自己的衣角,按在江柯凡脑门后帮他止血,“你别说话了,我们回去。” 江柯凡睁大了眼睛,他想反驳阮苏的话,可再一挥拳,手上竟然脱了力,“回个屁……啊……” 阮苏把江柯凡半搂着,一边弯腰去把坑里的彭鸣扶了起来。彭鸣爬上来第一眼就看见江柯凡的伤势,又惊又慌地扶起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柯仔,你怎么弄成这样!?” 江柯凡失血有点多,说不出话来,脑袋也开始发晕了。阮苏把他另一只手搭在肩上,沉声答道, “我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能预警!*特殊意义上的高能 第92章 温存 三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老丙家,是小浣给他们开的门。 小浣看见江柯凡额上包着布、旁边两个人满手都是血的惨状,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但冷静下来以后,也很快就跑去帮他们拿干净的毛巾和纱布。 阮苏把江柯凡扶在了凳子上,三个人一起联起手来,清理、上药、止血。直到江柯凡的头被缠上了两圈纱布,血迹不再溢出,他也微微地缓过了神,嘴唇恢复了血色。 幸好那石头没有正中红心,而是贴着江柯凡的耳后擦了过去——才让伤势不至于太严重,也没有流很多血,只是肿起了一个包。 刚才在那树林里,阮苏懵地差点丢了魂,现在手上都还残留着江柯凡血的味道,让人心颤。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都说了我没事……不就是被砸一下吗。”江柯凡本人倒是坦然多了,哼哧地喘着气,一边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想确认伤口的位置,却不慎按到痛处,“——嘶!” “行了,”阮苏强制地掰过他的手,“你爪子别乱挠了。” 彭鸣这时也从厨房里端了碗热水出来,看见江柯凡恢复了精神,就叫住他道:“柯仔,来喝口水,省着点力气。” 阮苏突然拦住了碗,放在面前,观察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彭鸣顿时哭笑不得,“怎么,还怀疑我投毒吗?” “你说对了,”阮苏看了他一眼,“我是在确认。” 彭鸣眨了眨眼,认真的吗? “我在厨房里煮鸡蛋的时候……用灶台顺便烧出来的开水,”彭鸣解释说,“应该没毒吧。” 阮苏最后亲自尝了一口,确认味道没错以后,把碗递给了江柯凡:“嗯。” 江柯凡也没介意,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温水润湿了喉咙,身体也暖和了几分。一旁的小浣这时忐忑地开口道:“那个……我们所有的人,现在是不是都齐了?” “嗯。”阮苏揉了把脸,“忘了说了,她是另一个玩家,我在糖铺发现的。” 江柯凡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你就是那个丫头?” “……对,”看见两张生面孔,小女孩也有些紧张,“我、我是下午过来的。” 彭鸣就也给她倒了一碗温水,小浣抱着碗喝得脸颊热乎乎的。彭鸣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民居:“这里就是那个‘老丙’的家了?” “嗯。” 彭鸣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在树林里阮苏最后说的一句话,“对了,你说你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阮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沉声道,“等天亮以后,我有最后一件事要确认。” 江柯凡立马问,“什么?” “后院的那口井,”阮苏看向他,“你还记得么?” 江柯凡不解,“井怎么了?” 阮苏只说:“去看了就知道了。” 看阮苏这样胸有定见的模样,彭鸣不禁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等天亮以后?我们现在去确认一下,好早点结束游戏啊!” 阮苏却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照明工具……不方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阮苏却一边用手指了指二楼的卧房门,那意思明显极了,“小心隔墙有耳”。 “不过,”这时,阮苏倏而又加大了音量,仿佛刻意要说给谁听似的,“江柯凡,欺负你的人……我也迟早让他尝尝脑袋被砸开花是什么滋味儿。” 阮苏的这番动作,倒是把在场的其他人都弄糊涂了。难道他这是在“表演”给老丙看? 可是为什么呢? 夜色逐渐深了,再干坐下去不是办法。阮苏提出各自回房休息,并且主动领走了江柯凡,理由是:“我夜里可以照顾他。” 彭鸣总感觉这两人之间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他看江柯凡本人倒好像没有特别抗拒的意思,彭鸣就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改天好好问问吧,他这么想着。 于是,最后,彭鸣带着小浣在老丙儿子的卧房里休息,江柯凡则被阮苏带进了另一间客房。 洗漱完后,小浣本来想直接回房间。一抬头,撞见阮苏就站在她跟前。 “唔……有什么事吗?” 阮苏把她带到了一边,蹲下腰,指着二楼紧闭的主卧门,小声地问,“你在家的时候,那老头有没有出过门?” 小浣点了点头,“只有一次。我记得……是在将要天黑的时候。他敲了我的门,问我‘孩子,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我打开门说不用,他就叮嘱我渡劫日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继续关上门,不敢出声了。那之后,他也没有再来过,我再出来,就是给你们开门了。到那为止,外面一直没有动静……” 阮苏若有所思,最后拍了拍小浣的肩膀,放她走:“知道了,快去休息吧。” 小浣应了声“好”,立马就跑远了。阮苏也后脚走上了楼梯,路过主卧时,刻意放缓了脚步,专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隔着一层木门,房内似乎隐约地传来了男人的鼾声,若有若无。阮苏轻笑一声,最后离开了走廊,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江柯凡正坐在床上,费力地脱自己的袜子,衣领半解,随着动作褪到了胸口。 阮苏的表情柔和了几分,一边伸手把门的锁扣给搭上了。走近江柯凡:“还疼么?” “有一点儿,”江柯凡把袜子脱了下来,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看向阮苏,“但真没事了,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了。” 阮苏停在了他面前,把手指轻轻地插进了江柯凡的发间。他头发上的血迹已经被热毛巾擦去,这会发丝正湿润着,在阮苏的手里,软软的,很是温顺。 而江柯凡现在的表情也是。 看着他这副头上肿出包、脸上却毫无防备的模样,阮苏顿感啼笑皆非,伸手捏住江柯凡的脸,轻声说了句,“你可真是把我给吓得好惨。” “知道于心不安了吧?”江柯凡闻言,反倒扬起眉来,“当初你帮我挡枪的时候,哥哥也是这么个想法。” “不,”阮苏眸色一深,却缓缓地说,“我的感觉和你的不一样。你的……也肯定不及我千分之一。” 江柯凡听着这话,想着想着,脸就红了起来。他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让阮苏的手落了空:“……你在说什么。” “你其实知道的。” 阮苏的声音却像魔音贯耳一样。 江柯凡难为情地移开了目光,阮苏顺势也往下看去。江柯凡半坐在床上,掀开的被褥勾起了他宽松的衣摆,露出了平坦白皙的小腹。 阮苏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要乱看,一边又忽然想,如果江柯凡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肯定会气得不行了。 江柯凡像是有所察觉一样,掀开被窝,闷声钻了进去。只留下一句:“……我要睡觉了。” 可那被褥没有盖好,还留了半个肩背在外面。阮苏伸手想替江柯凡掖好被角,却忽而停下了动作。 他不经意间看见江柯凡从单薄的衣衫下漏出的一截窄腰,仿佛两个手掌就可以掐住……一鼻子的荷尔蒙味。 阮苏想,原来他也会有这样势不可挡的冲动。 澎湃的多巴胺让人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江柯凡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背对着阮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困意袭了上来,可又无法入眠,最后只有抓着被子发呆。忽然感觉有阵冷风灌了进来,江柯凡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于是松了口气般,果断掀开被子起身,忍不住问:“你开窗做什么?” 吹过夜风后,头脑总算清醒了些。阮苏:“……有点热。” 夜里明明就转凉了。 饶是江柯凡再迟钝,这会也该察觉到了气氛之中微妙的不对劲。他红着一张脸,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阮苏就着月色开始宽衣解带,江柯凡就感觉更是奇怪了。 他并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一张床。以前,他就经常和彭鸣、龙原他们睡大通铺,盖个暖和的被子,能直接舒服得一觉到天亮。 可现在…… 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江柯凡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只有红着脸低下头,不去看阮苏。直到头顶传来对方近在咫尺的声音:“睡进去,给我挪点儿位。” 看着江柯凡退进了床内侧,窝在被子里背过身不说话,阮苏也躺进了被窝里,仰面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出了神。 一想到这轮游戏结束了还会有下一轮,像刚才那样惊险的事情永远不会结束……他早该意识到的,江柯凡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他们都是。 也许只有等到系统被终止,他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他和江柯凡才能迎来真正的“安宁”。 虽然江柯凡说过不需要他的保护,可……阮苏有时还是会想变得更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给他们两个人一个真正的安全港。 阮苏曾为了寻找阮月,奋不顾身地加入了这个黑洞游戏之中。而现在……他开始想为了江柯凡而退身结束这场闹剧。 阮苏心里想着事,怎样也睡不着。不知不觉,夜也深了。他想起身去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江柯凡的脊背僵直着,一动不动,但并没有睡着。 江柯凡也失眠了么? 阮苏躺回他身边,试探性地用指尖抚过他漏出的脖颈,立马激得后者一个轻颤。 “……干嘛?” 阮苏撑起手来柔声问他:“怎么不睡觉?” 从枕头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你不也没睡。” “我在想事。” “我也是啊。” 阮苏松下了动作,不知怎么的,就叫出了江柯凡的名字:“江柯凡。” “嗯……” 阮苏头脑发着热,深吸一口气,轻声问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未来么?” 话音落下,江柯凡放下了枕头,转过脸半起身地看向阮苏,耳朵发起了红:“……什么?” 阮苏张开了唇,却突然说不出话了。他自己听来也有些好笑,就算江柯凡答应了又如何,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去兑现承诺。那个邀请,更像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空谈。 于是,阮苏最后收回了目光,哑然道:“没什么。” 可江柯凡却心跳如鼓起来,他紧张地手指都发了烫,靠在床边,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阮苏看。 “你又想……”他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那个……吗……” 单细胞如江柯凡,是怎样都猜不到阮苏复杂的心思的。可他再傻也知道阮苏不对劲,阮苏的表情那么认真,他在想什么呢,气氛又变得好奇怪……思来想去,江柯凡最后就只找到了这一个解释。 也许,阮苏又想吻他了么? 而阮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江柯凡指的是什么,等意识到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联想到那个话题上面去。就讶然地反问了句, “你想吗?” “……” 江柯凡的脸顿时红成了朵火烧云!可他却破天荒地没有反抗,而是半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苏怔了怔,盯着江柯凡看了三秒,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难道…… 第93章 解开谜题 第二天醒来时,阮苏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天微微亮着,像是五六点的光景。阮苏穿好衣服重新出了门,走出走廊时,发现剩下的人全醒了,小浣正洗漱着,彭鸣给大家煮了温水。江柯凡拆了一堆糖纸,一边嚼着,一边咕咚地喝着水。 一看见阮苏,江柯凡差点呛到。 彭鸣哭笑不得地帮他顺着气,“怎么好好的喝水还能噎着?”一边看见了正在下楼的阮苏,就打了招呼道,“啊,早上好。” 阮苏看了一眼江柯凡,后者立即移开了目光,动作很是不自然地站起身,胡乱抓起桌上的糖纸:“……我去丢垃圾。” 江柯凡跌跌撞撞地跑开以后,阮苏笑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主卧门,对着彭鸣做口型道:“老丙醒了么?” 彭鸣摇了摇头,阮苏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去洗漱。然后去看看井吧。” 接着,阮苏跟上江柯凡的步伐走到了洗漱间。他刚丢了垃圾,这会正在用冷水洗脸。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在水花间扭过脸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惊愕,耳朵却难以抑制地红了起来。 “……干什么?” 江柯凡僵硬地退后一步,动作拘谨到差点撞翻垃圾桶。 阮苏的目光在他身上轻扫了一下,故意逗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径直走向洗手台:“晨间清洁。” 他经过江柯凡身边的时候,江柯凡一个条件反射,差点鸡皮疙瘩都浮起来了。昨夜的一幕幕还栩栩如生,让人又羞又窘迫。他憋红了脸,只好转身想要逃走。 可阮苏突然变了脸,不让他逃跑,还一撑手就给江柯凡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壁咚”。 “你你,”江柯凡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你不是洗漱吗!!” 阮苏笑了笑,“骗你的,我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会。” 江柯凡:“……” 阮苏盯着江柯凡看了一会,他头顶的止血纱布还没换,昨天的血迹尚在,看上去依然有些狰狞。 伸手擦了擦纱布,血是干的,没有新出血。 江柯凡看他神情认真,动作也就软了下来:“……干嘛啊。” 看江柯凡没有溜走的意思了,阮苏便收回了手。冲他笑了一下:“也没有很讨厌……对不对?” 本来想装不知道蒙混过关,但阮苏主动提起了这茬,江柯凡也就难以自持地回想了昨夜的那事,脸上又开始害起臊来。 “昨天……我只是想睡个觉而已,”江柯凡低下头来,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可是你——干嘛要那样?” 总不可能说,因为看你秀色可餐、半推半就,所以存心吃你豆腐吧。 想来想去,阮苏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不怎么负责任的答案,故技重施道:“其实,那也是一种治疗行为……” “……蒙谁呢!!” 这一次,江柯凡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了,直接一个中指竖起来。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阮苏轻咳一下,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因为喜欢才会那样。因为喜欢,所以想更亲近你,牵牵手,亲几下,再……” 阮苏用手指在江柯凡的胸口画了两下圈圈,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江柯凡憋红着脸,却很是迷惑:“我也喜欢彭鸣——可我对他从来不会想那样。” “这就是我们‘喜欢’的不同之处了。”阮苏似笑非笑地说,“昨天你先问我的那句话……证明着你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是么?” 江柯凡的动作滞住了,阮苏的反问让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可他费力地思索半天,最后表情只越发地茫然了。 “……我不知道。” 阮苏顿了顿,最后也放弃了逼迫他。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耐心……只要江柯凡不再拒绝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好了,别闹别扭了。”于是,阮苏也就没有再为难江柯凡,只学着彭鸣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去外面吧,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江柯凡却脸一红,不自在地甩开了阮苏的手,“……知道了,别乱摸。” 看着江柯凡略带仓促的逃离背影,阮苏勾起唇角,下意识地轻笑出声。 看吧,其实他对自己和对彭鸣,本来就是两种感情。 只是这个迟钝的小傻瓜还没发现而已。 . 出了洗漱间以后,阮苏发现其他的人已经在后院摸索了。 那口井的位置很偏僻,不仔细去找很容易就忽视了。江柯凡率先找到了端倪,便招呼着其他两个人过去。彭鸣帮着他拨开了重重杂草,露出了那一口老旧的枯井。 现在,真相就近在咫尺。 不同于那天夜里的昏暗,今天的日光将井照耀得一清二楚。一靠近那口枯井,一股浓郁的腐烂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像是牲畜的粪便,又更像是腐肉的臭味。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阮苏依旧先是抽来了一根长枝桠,伸进枯井里,四下碰索了一番。 “有个东西……”阮苏忽然道,“有点硬。” 彭鸣在一旁也有些紧张:“什么?” 阮苏把枝桠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小浣道:“去拿把扫把来。” 这井底表面盖着一层枯枝烂叶,但底下却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要先把杂物拨开了才能看见。 小浣立马就去找了个小型的扫把回来,其他人让出位置腾出光线,阮苏就将扫把绑在树枝上,小心地伸了下去。 拨开杂叶后,一截长满绿斑的断臂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小浣最先被吓到,白着脸后退一步:“呀!那、那是什么——” 那真的是人的手臂。彭鸣皱紧了眉头,和江柯凡对视一眼。阮苏又拨开了一些树叶,更多的人体肢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破碎的尸体,残缺肢体的血已然凝固,有些烂到露出了森森白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数了数,居然至少有三四具那样多。 很明显,这是被害人被肢解后,又抛尸于此的证据。 “这些人是谁?”彭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是那些失踪的村民吗……” 比起他们三人,阮苏的反应就沉稳得多。他已经料想过了这个情况。 他们到这里的第一夜便发现了这个井,但那时他们没有多心,只以为底下是树枝和杂草,却没想到这竟是真凶的藏尸地点。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逻辑就说得通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阮苏回答彭鸣道,“应该是艾爷那伙人。” 这么说来,出事之后,以艾爷为首的那些欺负过李仁的地头蛇确实接连地消失了。原来他们不仅被杀害了,尸体还被丢弃在了老丙家后院的这口废井里。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怪不得一直没有人找到他们的下落。 江柯凡却更不解起来:“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老丙的井里!?我还以为这些人消失……真的是被镜子带走的。” 阮苏摇了摇头,“他们不是被镜子带走的,但镜子确实在其中起到了一个关键的作用。” “什么?” 阮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中毒致幻。” “哈?” “大脑是一个很聪明的组织。有时候,尤其是在未知的环境下,我们看见的景象会被我们的潜意识加以‘加工’。”阮苏沉声解释道,“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撞鬼。而是因为我们中了毒,或者说——这村子上的人都中了毒。他们看见让他们恐怖的根源——镜子,在恐惧心理以及毒物的催化下,从而自己产生了幻觉,自行‘捏造’出了那些灵异现象。” “你是说……”江柯凡震惊无比,“那些玩意全是我们的想象!?” 彭鸣喃喃着:“是致幻剂……” “没错。我们全部受了影响而中毒了,产生了幻觉。”阮苏皱起了眉,“我们看见的那些鬼影——也许只是路过的几只夜猫、也许只是沿途的一株野花,却在药物的作用、加意识的引导下,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鬼脸。” “而牵引着我们去往那方面想的人——”他顿了顿,最后道,“正是老丙。” 江柯凡顿时如同被雷劈中,所有的画面顿时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所以,在他向我们说了母子失魂的传闻以后,我们就真的撞了鬼。”阮苏又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所以……我们在第一个‘渡劫夜’里抓到的女鬼毛发,才会和猫毛一模一样。” “什么?什么毛发?” 阮苏从口袋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团绒毛:“还记得这个么?” 江柯凡只看一眼便回想起来了。那是那天夜里阮苏同“女鬼”搏斗时扯下的毛发,第二天还专门拿给江柯凡看了。 “昨天分开后,老丙向我说了鬼兵鬼将的故事,引导着我的潜意识,真的‘相信’了这种东西的存在。当时在地下室时独处,我再度产生了幻觉。可被救上来之后,江柯凡却没有看见我所说的鬼物。”阮苏道,“但在我跟他说过以后,江柯凡最终也能看见那张鬼脸了。结果昨天晚上的最后时分,那鬼脸变成了一只花斑猫——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据。”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这时才恍然大悟。 江柯凡一阵恶寒,“所以,我们怕了半天的只是一只猫!?” 这也太逊了吧! 彭鸣则是颇为后怕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恐惧最可怕的就是它本身。” 阮苏点头表示认可,补充了句:“包括我们从镜子里看见的‘龙原’‘阮月’……那全是我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在作祟。是大脑,帮你‘塑造’了你最想见到的人。” 江柯凡也回想起了他第一眼在镜子里看到的龙原,心情登时有些复杂起来。 彭鸣抬起头,佩服地看着阮苏:“这些……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阮苏顿了顿,沉声道, “是‘阮月’提醒了我。” 江柯凡不禁抬起眼看向他,阮苏继而回忆道:“在和阮月对峙的时候,她向我说了一句话。‘因为我一直都在你心里,是你的执念塑造了我’。” 听阮苏这么说,彭鸣有几分感动起来。独自在这游戏里十几年如一日地寻找妹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拍了拍阮苏的肩:“你真的很想找回你妹妹吧。” 阮苏却苦笑了一下。 “到了现在,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了她,还是只自私地为了让我自己感到心安罢了。” 彭鸣一怔,还没琢磨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小浣就小声地问道:“可是……你说我们被下药了……那他是怎么让我们全都同时中毒的?” “这个也是我昨天刚发现的。”阮苏抬起眸来,“中毒的途径有几种,口服、呼吸道、皮肤和粘膜,还有……注射。他的手法很高明,你们猜——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雾气?” 几个人相望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骇色。 “我和江柯凡来这里的第一天,他便给我们熬了一锅的‘汤泡饭’。他说那是这里的特色美食,味道也很独特,我怀疑是他将药加在了里面。”阮苏沉思了一会,继续说,“至于这些雾气……很大概率是大量地熬制药草所散发出来的烟雾,一旦吸入,很容易会产生中毒反应,简直防不胜防。” “而拥有数量这么庞大的药草、懂得何种药草足以致幻,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江柯凡接口道,“李仁!?” 彭鸣也很震惊,没想到最后推理出这样一个结论:“难道是李仁和他一起合作……” “老丙没有原因要害自己的儿子。”阮苏却皱着眉,摇了摇头,“若真的生有嫌隙,老丙也不会和他们夫妻俩同住在一起,还将自己的店铺交给他们经营。” “会不会,”小浣突然有了个狗血的想法,怯生生地说,“其实那个铺子是他们抢过来的……” “这一点,我也没有想清楚。”阮苏抬起眼来,“但除去合作的情况,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什么?” 阮苏只道:“我们完全被人骗了。” 第94章 地下室藏着什么 “还记得那只被困在地下室的猫么?” “嗯?” “不可能是猫自己发现了暗门,”阮苏推理道,“所以它一定是有意、或者无意被人给关进去的。至于是谁这么做了……我想,一定要亲自去看一趟才会明白。” 江柯凡还没反应过来:“去哪里?” 阮苏回头看了他一眼,“李仁药铺的第三层地下室。” “可你昨天不是去了吗?” “我没去到最下面,门被锁住了,”阮苏指了指地面,“钥匙就在老丙手里。” 这个逻辑怎么怪怪的,江柯凡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阮苏笑了一下,“我昨天问过李仁了,猜猜他怎么说?他连自己的药铺有个两层的地下室都不知道。” 彭鸣get到了阮苏的意思,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会吧,真这么诡异。” “去看看就知道了。” 阮苏依次指了指在场的所有人,“首先,要拿到钥匙,我们必须配合着演一场‘戏’。” . 晨光熹微时,老丙推开了房门。他脸上还带着睡意,一见到楼下的四个人,登时睁开了眼睛,面上流露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 但只一晃就过了。他快速地思考了一秒,随即反应道:“你们都已经起了?这样早。呃,这位是……” 他还不认识彭鸣,阮苏就过去解释道:“也是我朋友。” 彭鸣立即点头打招呼,“丙伯您好。” 老丙眨了下眼睛,下了楼后,有些犹豫地摸了摸后脑勺,“嗯……那我现在去给你们做早餐吧。小米粥行不行?” 彭鸣配合地撸起了袖管,“我帮您打下手吧。” 老丙干笑了一下:“呃,不用。怕你用不惯我们这儿的厨房,你去歇着吧,一会就好了。”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彭鸣也就没强求,后退了一步:“那好吧,那就辛苦您了。” 最后早点是一碗粥配一个煎蛋,撒上些芝麻,带一勺辣酱。老丙在厨房端碗出来的时候,阮苏就跑过去帮忙搭把手。顺便盯准了老丙手里的碗,趁其不备,悄悄地和自己的换了个位置。 早餐时间开始了。在动筷以前,老丙忽然关心地问:“昨夜我听见了很大的动静,你们又去了哪儿?” “就在这附近的街上。” 老丙一愣:“为什么要在附近的街上游荡?” “本想去找人,没想到结果好像我们反倒成了目标。”阮苏轻轻一笑,反问了回去,“你呢?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老丙的神情也有一瞬间的变化。他接着叹了口气,“这几天晚上,我总要做噩梦,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恐惧的缘故。你们行动也要千万小心……关于我儿的事,现在,我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了。” “嗯……长子不在了,”阮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就更要珍惜身边的次子。” 老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缄默不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您,就是在李仁的药铺附近。”阮苏又问,“您现在还会常去那儿看他么?” “他的那间铺子,就是我攒下钱来为他盘下的。”谈起了这个话题,老丙的神色终于变得柔和了些,“铺子的钥匙,他还留了一份给我。我随身带着……以防备用。” 阮苏沉默了一会,他还没有提起钥匙这茬,老丙倒是先把话往明面上说了。这是摆明了要引他们去调查么? 但钩子已经丢下了,他们不可能不咬。 最后,老丙笑着看向阮苏一行人,淡淡地说了句, “如果你们有天见到了他,请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会永远等着他回家。” 彭鸣蹙起了眉,感觉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他们父子之间,怎么还需要外人来传这种话? 这话,真的是老丙想对李仁说的么? 但还没容他们细想,老丙已经拿起了筷子。几口热粥下肚,阮苏正剥着水煮蛋壳的时候,老丙忽然眼前一黑,倒在桌上便晕倒了。 “靠,”江柯凡眨了眨眼,“这么见效!” 彭鸣的神情更是严肃起来,“他果然在饭里下了药,看来他真的参与了这件事。” 事情顺利地按照预期发展着,老丙晕倒了过去,可阮苏的心里却没轻松多少。他知道老丙也意识到自己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才会破罐破摔地将安眠药下在饭里。 老丙和李仁已经脱不了嫌疑了。现在只差临门一脚,最关键的就是——找出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关联,和真正的作案手法。 是合伙,还是利用,或者…… 那地下室里究竟藏着什么,为什么阮苏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老丙话里给了他们很多提示,江柯凡果不其然在他胸口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串钥匙:“在这!” 阮苏看了一眼锁型,确定了那就是二层地下室的钥匙。 “事不宜迟,”彭鸣推开了大门,“快走吧!” . 四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药铺,照旧例从二楼翻墙了进去。下到楼下,阮苏摸到机关,按程序把暗门打了开来。 就在这时,彭鸣突然虎躯一震,“惨了,我得去看看李仁。” 他一个人跑回了二楼,把卧房的门给打开了。李仁还被绑着手脚按在床头,嘴里堵着毛巾,憋得脸颊发了紫。 彭鸣手忙脚乱地帮他解开了绳子:“呃……抱歉,把你给忘了。” 被绑了一晚上,李仁的手脚都变得冰冷,嘴唇发着白,哆嗦半天说不出话。彭鸣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了,你就先在房间里休息下吧,我一会再过来找你。” 李仁突然一把抓住了彭鸣的双手,空洞的眼睛更显凄惨,结结巴巴地恳求他:“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看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又联想起李仁经历过的痛苦,彭鸣心下顿时五味杂陈。 到后面,李仁实在太疲困了,躺进被窝里,没一会就睡着了。彭鸣临走前帮他拉上了窗帘,卧房的门也关紧。 再下到一楼时,阮苏三人已经进到第一层地下室了。 “你们还需要帮手么?” 彭鸣伏在暗门旁往下喊了句,阮苏抬起头回答了他:“你就在上面望望风吧。” “行。” 收到了回复以后,阮苏回过了头,望着眼前的场景。漆黑的地下室里,小浣正举着烛火,小心地照亮正蹲在地上用钥匙开下一道暗门的江柯凡。 昨夜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整齐而阴森的鬼兵,满脸是血的阮妈妈……阮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时,江柯凡取下了打开的锁,“稳了。” 阮苏一怔,江柯凡扭头看了他一眼,挑起眉:“走啊。” 阮苏大跨步上前,挡在了江柯凡前面:“让我先。” 他一手提着烛灯,一手扶着门框爬了下去。第二层地下室比起第一层要更狭窄,且空气不流通,各种腐烂臭味便熏天地便扑面而来,沁入鼻腔让人生厌。阮苏仔细去闻,竟然还发现了一丝福尔马林的气味。 阮苏本想扶着墙站稳,却不料墙壁很是黏腻,他一手触到湿滑的液体,差点就没失力栽下去。 “喂……”江柯凡伏在暗门边,看着漆黑的洞口一时有些紧张,“你小心点。” 阮苏最终平稳地落了地,举起烛灯一看,发现自己手指上沾着的是半凝固的黑红色血块。 他心里一阵恶心,紧接着江柯凡也从门里爬了下来,却一脚踩上一个硬物,发出“喀”的刺耳响声。他一时也有些紧张:“什么?” 阮苏扶着他的腰,烛灯往地上一照——居然是一把木锯。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阮苏松开了手,握紧烛灯四下观察起来。江柯凡对着楼上忐忑的小孩儿挥手道:“你别下来了,好好待着。” 他刚交代完小浣,一转过身,忽然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正悬挂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过去一摸,竟然是一盏煤油灯。 看来一层的地下室只是个幌子,主人常光顾的地方是二层才对。 “噗呲”一声,火光把狭暗的房间照亮了。这时两人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方形的地下室。走廊连着另一端,还有一个小型的房间。 但两人已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面前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足有两米长的铁架,上面挂着几个吊猪肉用的粗钩子,挂着的却不是牲畜,而是一块块人的肢体。 被划开皮囊、露出筋肉的人腿,大肠和内脏缠在一起被高挂起来。周围的墙壁上印满了陈旧的血,旧的血痕又被新的溅血覆盖,混合着尘土和恶臭。光看着那血迹,都能想象出人挥着刀,卖力地分尸,汗流如注、血溅四墙的画面。 这些是尚未被“处理”干净的残尸。 仔细去看,甚至能在里面找到属于女性的躯干……会是方菲的吗? 江柯凡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踩上一把被砍断了的锈刀。阮苏一手扶住他,江柯凡忽然指向了另一边墙角的一个大水缸:“那是什么?” 阮苏走过去一看,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那里面装着一整缸发黄的药水,被浸泡的正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人脸……不,不应该叫做人脸,说是“拼凑的皮囊”才更准确些。 江柯凡吃了一惊,伫立良久,震撼地观察着:“……人/皮/面/具?” 这些皮囊竟是用真的人皮、碎骨作为材料,从而仿制出的“人脸面具”。可以看得出来,制作者的手艺极为精湛,在有限的条件下,那泡在药水里的人脸,竟然看不出太多的违和感。 阮苏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想起了老丙脖子一侧的那道长疤。 当时他笑着解释道,“是老伤了,之前做农活留下的,没什么大碍。”接着又伸起布满老茧的手,指甲盖也泛着黄。 “这是……”阮苏如雷轰电掣一般,短促又痉挛地吸了口气,随即快速地掉头,三两步朝走廊冲了过去—— 江柯凡一时反应不及,错愕地在身后喊他:“喂!你去哪儿?” 阮苏来不及回答他,停在了走廊尽头,一举推开了那道摇晃的铁门—— 不出所料,那房间里果然放置着一个巨型的围栏,将房间四面锁起。在牢笼的里面,正放着一个尿盆,一方矮桌,还有一张鼓起的木床。 木床上有人。 “嘿……”阮苏跨步上前,想出声喊住那人的背影,可喉咙忽然像是卡住了。 他看见了那人的侧脸。 这地下室里,竟然藏着一个雪鬓霜鬟、形如枯槁的老人。 阮苏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刚走近一步想看个清楚,可身后却传来了江柯凡僵硬的声音。 “喂,阮苏……” 江柯凡咽了一口口水,“我们遇上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章倒计时(1/3) 【通知】我试着把防盗打开啦,如果有误伤要提醒我哦! 今日再附上小剧场一则 【小剧场3.0】 N年后的某一天... 阮苏抱着衣服打算去浴室洗澡。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正在客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江柯凡突然竖起了耳朵,扔下筷子小跑着就朝他扑了过来。 然后一下撞进了阮苏的怀里。 江柯凡可不是什么小只的猫咪,阮苏着实地挨了这么一下,差点被他带的也摔过去。靠着墙稳住重心后,阮苏哭笑不得地捏了两下他的脸:“干嘛?不吃饭了?” 江柯凡把头埋在他胸口,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不是说要等我一起洗澡的吗。” “我出了很多汗。” 江柯凡无意识地蹭了两下:“我也是啊。” “而且我先吃完了饭,所以我先洗。”阮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好了,快放手,放的水要凉了。” 江柯凡却死守阵营:“不行。” 阮苏笑了:“为什么不行?” “那我不吃饭了,”江柯凡这时才松开了手,红着脸说,“你再等我一分钟,我去拿衣服。” 说完,就不给阮苏反驳的时间,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阮苏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啊…… 他懂了。 这小孩儿,压根就不是真的想跟他泡澡吧。 阮苏似笑非笑地站在浴室门口,等江柯凡抱着换洗的内衣裤走了过来,阮苏便低下头,含着他的唇轻吻了一下:“进去吧。……对了,一会完事记得把饭吃完。” 不然晚上又得闹着要吃夜宵了。 江柯凡懒得听他说教,只揽过阮苏的肩膀,顺其自然地回吻了过去:“你废话好多。” 第95章 尾声 阮苏回过头去,映入视线的正是本该服用了迷药而晕倒在桌上的老丙! 老丙正站在楼梯门口,他一手攥着一把短刀,一手死卡住彭鸣的脖子。那刀刃就抵在彭鸣颈侧的大动脉之上,攥着刀柄的手指是酸黄色的。 他脸上虽然还是老头的模样,但身形早已没有了佝偻拖沓的老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暴戾。 他的颈侧果然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而这时,情势越发岌岌可危起来。 “……对不起……”被抓住当成人质的彭鸣脸色发青,“他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我……” 阮苏攥紧了拳头,从走廊里走出来几步。江柯凡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老丙!?” 果然,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反而是危险的信号。 阮苏正快速思考着对策,这时,老丙突然主动地上前了一步。 “本来有很多种温和的方式可以解决,”他将刀刃往彭鸣的皮肤上划了一道,直到渗出些许血迹,“——结果是你们自己选择了暴力的这一种。” 再一开口,竟然连声音也变了。老丙的声音变得更加粗犷低沉,像是中年男人的嗓音。 阮苏沉默了一会,盯着他缓言道:“这句话对你也许同样适用。” “你不了解我,”老丙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等你了解过后,你会发现我根本别无选择。” 阮苏沉着脸没再说话了。江柯凡却瞪圆了眼睛,指着他惊声道:“喂……你难道是——‘李仁’?” 老丙停顿了三秒,突然勾起嘴角来,戏谑地笑了一下。 接着,“老丙”突然抽出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颈侧,猛地一下将指甲抠入了他下颌处的疤痕之中,直到从指缝中缓缓流出了血。 那画面看着都疼,江柯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下一秒,“老丙”却将四个指头全然探进了他的“脸皮”之中,陡一用力,只听见空气中传来“撕拉”一声——那覆在表面的人皮竟然脱落了下来! 那动作太大,粘稠的血混合着胶糊状的东西一下甩在了阮苏他们的脸上。江柯凡差点直接干呕出来,压着恶心感抹了一把脸,结果却蹭得满手都是血。 再一撕扯,整张脸皮就这样掉落了下来。 男人一抬手,将撕下的人皮随手一丢。人皮失去了附着物,瞬间变得软塌干涩。落在地上成了一滩浆糊。 这样的画面实在太过诡异,看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皱紧了眉头。 等用袖口擦干净脸部后,“老丙”终于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留着一个寸头,长得豹头环眼。高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恣意的狠劲。 阮苏看了那男人的脸,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古怪——他见过这个人。 他就是那晚将他们引去尸坑、又用石头砸伤江柯凡的人。 这时,被他束着的彭鸣简直如雷轰顶般,手心顿时冒了汗。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那样貌和李仁全然不相似,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年龄不相上下,最关键的是,他的双眼是完好的啊! 阮苏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已经彻底搞明白了。长舒一口气后,回答江柯凡说:“……他是李仁没错,同时,他也是‘老丙’。” 彭鸣讶然极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握着刀的男人突然大笑出声,松开手,将彭鸣一下推向了阮苏。 阮苏伸手接过彭鸣,江柯凡立即冲了过来扶住他。这时,男人又开口沉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阮苏看着他的眼睛:“从金簪开始。” 男人沉默不言。 “你故意放出方菲的消息,好吸引我们查到李仁家里去。”阮苏进一步分析道,“这样你就可以守株待兔,再把我们引到石坑里,一网打尽。” “可惜你漏算了小浣,她并不是糖铺的伙计。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我们这一边的人。” “看来还是百密一疏。”男人苦笑了一下,“这世界上永远不存在完美的计划,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你真的是李仁……”江柯凡睁大了眼睛,颤着手指着药缸,“这些人/皮/面/具——都是你做的。” 那是从一个又一个受害者脸上扒下来的皮,被重新拼凑成了一张又一张诡异又真实的“脸”,最后被套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有了另一个新的身份。 所以,“老丙”的下颌上才会有一道如此古怪的伤疤。又因为长期和药草打交道,他的手指早已被药水浸泡得发黄肿胀。 而这些,都是“假李仁”所不具备的。 更直接的证据,就是“假李仁”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楼藏了个地下室,而“老丙”却有这药铺里所有的钥匙。 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彭鸣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要更新了,骇然地看向阮苏:“所以,之前那个……是老丙的脸皮吗?” “不一定真是老丙的脸,”阮苏只道,“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阮苏这么一说,彭鸣立即便明白了。确实如此,一方面,老丙的儿子失踪,儿媳妇又搬了出去,他身边没有人在,是一个人独居;而另一方面,村子目前被午夜妖镜的传说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也没有人会愿意每天来察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于是,就这样,李仁便成功瞒天过海地运用“人/皮/面/具”伪装成了老丙的身份,以借此对方菲下手! “所以,这就是小浣说‘看见有人进了方菲的卧房,她管那人叫做‘李仁’’真正的含义。”阮苏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指的不是我们看见的‘假李仁’——而是你。” 彭鸣突然一个激灵:“如果他是李仁,那我刚才在楼上松开的是……” “艾爷。” 阮苏微眯起眼,接上了他的话。 男人笑了笑,平静地微点了头:“正是如此。” 褪去了虚伪的皮囊后,他的笑容带着几分狰狞,显得分外的生动。 曾经鄙夷轻视、百般欺辱过李仁的艾爷,最后却变成了“李仁”,去遭受他经历着的痛苦!这是何等的令人啼笑皆非。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村民们发现不了老丙就算了,为什么也察觉不到李仁的不对?眼前这个男人和“假李仁”、也就是艾爷长得大相径庭,甚至连身材也要差上一截。这样鱼目混珠的小把戏,很明显就能被拆穿啊! 男人像是看出了彭鸣的心事,他抬起了眸,脸上是看淡悲观的薄凉。 “讽刺的是,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这样的方法真的可行。那时候……我只是想让他也尝一尝我受过的滋味而已。” 说这话时,男人垂下眸来,面容带上了几分疲惫。 “后来,我想通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认真地看‘李仁’长什么样。”他自嘲一般地笑道,“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他们透过‘李仁’看见的自己的样子。” “更何况,穿着布衣,瞎了眼睛,你会信他是那个威风的艾爷吗?——你会‘认’他做艾爷吗?” 三个人一时哑然,李仁的话让人无法反驳,现实往往比戏剧要更魔幻。 “嘿,那边那个。”男人突然开口,手指定在彭鸣的眼前,“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抓走了?” 彭鸣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男人见他如此反应,笑意更甚,只幽幽道:“那你还得感谢我才行。如果我没有把姓艾的给抓走,下一个‘李仁’就是你了。” 彭鸣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背后发凉,李仁的话让人细思极恐,不知是该愤怒才好还是该庆幸才好。 这时,阮苏打破了缄默,开始逐字分析起来。 “村子里那些失踪的人……恐怕也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李仁点了点头:“继续。” “你精通药草学,通过燃烧大量的药物使得村民纷纷致幻,甚至还在饭菜里给我们下毒。” “这种毒药的好用之处就在于,它能让你完全意识不到自己中毒了。”李仁笑了笑,“你的反应力、思考力、体能都潜移默化地退化了。你开始产生幻觉,可你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还以为是‘撞鬼’了。” 回想起往日经历的种种离奇事件,阮苏不由得百感交集。 “然后,你又传出魔镜杀人的传说,转移公众视线,为你的行凶做挡箭牌。最开始,我们也差点被你误导了方向。”阮苏轻叹了口气,“最后,你戴上面具,脱去李仁的身份,将‘假李仁’的双目挖瞎……最有作案嫌疑的人却丧失了作案的能力,真是一种很好的‘脱嫌证据’。” 李仁脸上阴沉了几分,坦然承认道:“不错,是我亲手将他的眼珠挖下,在他耳边说‘从今往后以我的身份活下去,否则我会教你生不如死’。” “接着,你也考虑到了,如果尸体一次出现太多,会遭来怀疑。”阮苏顿了顿,抚摸了一下墙壁,“我看到这里就明白了……这个地下室就是一个最好的‘停尸间’。你在这里把尸体‘处理’以后,又将肉块暂时搁置在老丙家的井里。等待尸体腐烂得差不多了,最后才会依次抛尸在郊外。” “你将方菲绑走的那夜,我们正好在外面,给你提供了机会。地下室里的那只猫,应该就是你将遗体拖去下层时,无意间关进去的。你说过这里的野猫很多,跳进人屋里寻食物是常有的事。而它们又尤其喜欢在夜里活动,不过——也正好给你的‘魔物论’圆了谎。” 阮苏继续道,“接着,第二夜。你出门将李池欢的尸体转移到山外,顺带想将我们引入土坑一网打尽……却没料到我没有中招,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计划不成,还使得你的长相暴露在了我眼前。最后——你就只有使出诈晕这一招,把我们全都骗进这个地下室。” 这番分析结束后,李仁不由得赞叹地鼓起了掌:“……你很有推理的天赋。” “你也很有犯罪的天赋。” 李仁却摇了摇头:“我只是把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完成了而已。我本意并不想杀你们……如果你们没有多管闲事的话。” 阮苏深吸了一口气,这局游戏进行到了这里,体验实在太过压抑。但好在,他们总算走到了最后一步。 “等等——”彭鸣突然觉得不对,惊诧地问,“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假装成老丙?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换成随便一个全然不相关的人,不是要更方便吗?” 男人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说话。阮苏也陷入了沉思,虽说老丙是独居,可还是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对啊,为什么不干脆选择一个更方便的身份呢? “因为……你在保护他。” 空气中陡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男人的笑容忽而顿住了。彭鸣朝声源望去,只见江柯凡站在众人身后,正一脸的复杂。 彭鸣还没反应过来,“保、保护?为什么?” 江柯凡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接着,他盯着李仁看了一会,轻声说道,“那个老头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唯一的家人吧。” 阮苏霎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起,在他们身后的围栏之中,那躺在木床上的老翁居然坐了起来! 老翁的衣衫褴褛,一张布满皱纹、枯槁的面颊上,却缓缓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那正是李仁的养父——真正的李丙。 李丙伸出手来,隔着围栏轻轻地抚摸李仁的脸颊。他饱含泪水的双眸里似乎藏了千言万语要说,可最后却抽噎着,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李仁嗫嚅着,颤抖了手走向栏杆:“父亲……” 他踉跄地打开了围栏,紧握住老丙的手,突然破涕为笑起来。 “你说的不错。曾经为了找出最适合的毒药,我亲自尝遍了百草,各种酸甜苦辣全经历了一遭。” 李仁这么说着,脸上一面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怀念。 “可我现在唯一能记起的味道……还是父亲从前喂给我的糖果,那甜蜜的小玩意儿,我怎样也吃不腻。” 谈起父亲时,李仁的口吻放得温柔,他终于脱去了防备,露出了纯真又柔软的一面。 而老丙似乎听懂了李仁的话,眼眶更是湿润了起来。 是那个红色糖纸的糖果!阮苏他们还有些印象,方菲说,那是老丙的拿手招牌。 怪不得“假老丙”的家里装满了糖盒……他扮演的分明是一个牙都快要掉光的老头,却总爱时不时地抓起一些硬糖丢进嘴里,仿佛那是一生也戒不掉的慰藉。 李仁紧攥着老丙的手,眼泪无声地落在腿上,那副画面格外的凄凉。 真正的老丙比他们想象中的还更苍老些。他的脸像是发皱的树皮,身板干瘦又无力,那眼眶深陷下去,目光失神地坐在地上,除了颤抖着握住儿子的手,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一定也受了巨大的震撼和打击。 李仁忽而转过了头,喃喃着说: “父亲也看过我不堪的模样。我尤记得,在受了李池欢的欺负时,我总要哭得很伤心。那时候,父亲就会给我一颗糖果,默默地为我擦去眼泪……” “可那一回,李池欢喝醉了。我被关在茅房里,受尽了侮辱……那一次,我没有再收到糖果。相对的,父亲抽起了竹鞭,将他恶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可我并没有感到解气……你们可知道?在那之后,我懦弱怕事的嫂子为了掩盖‘家丑’,听从了李池欢的威胁,不仅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还帮着他销毁证据,掩盖事实。” “可另一方面,她也要怪罪我,认为是我害得她良心不安、家庭破裂。她便把我看成了眼中刺,姓艾的人一来,他们毫不犹豫就将我交了出去。” “不是没有想过结束这一切。可每次闭上眼时,我总会想起父亲的糖果……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他,怎么能先离开呢?” “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听过了李仁的倾诉,在场的三个人无不怅然若失。李仁是一个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可受伤的心,却只需要一颗糖果就可以治愈。 江柯凡的眼圈有些发红,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龙原。 “我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李仁扶起了老丙,将他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 “李池欢……他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同我一样,也是弃婴。只不过,他是刘家情妇产下的私生子,他的亲生母亲将他丢在了父亲的糖铺门口,所以才被好心的父亲所收养。” 语罢,众人皆错愕不已。本以为李池欢应该是老丙的亲生孩子,没想到他两个儿子竟然都是捡来的。看来,老丙的心善的确不假。 但也许,又正是因为他的善良过了头,太过于软弱、过于去纵容李池欢的作孽……才会导致现在这样同门相残的悲剧。 “父亲从来没有亏待过李池欢。可李池欢却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他罔顾父亲教导的恩义,在外面坑蒙拐骗、对亲兄弟和自己的媳妇也拳打脚踢……简直无恶不作。我去‘惩罚’这样的罪人,怎么会叫做了错事?” 李仁一字一顿地反问着,提及憎恶的往事,语气里也带着怒火。 可他一抬起头,又撞见了老丙垂老的双眸。李仁的拳头一下松了开来,胸口漾起无比的酸楚。 “我未曾欠过这个世界,我恨这个世界恨入骨髓。可是……” “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父亲。” “为了将他隔离于这个疯狂的屠杀计划之外,我亲手造出了一个笼子,把父亲关了进去。”李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儿子死在面前,另一个儿子又自我折磨……这有多残忍啊。” 即使时至如此,李仁依旧满心挂念着养育他成人的父亲。他分明是受伤最多的人,却也最感愧疚。这番内心独白,让在场的人都不忍为之动容。 江柯凡的共鸣最为强烈。他揉了一下眼睛,最后走上前,轻拍了一下李仁的肩头:“……辛苦了。” 这句安慰的话似乎一下戳中了李仁的痛楚,让他的泪水失控地滚落了下来。泪眼朦胧中,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李丙,这场事故让他的父亲苍老了十岁,两鬓花白,皱纹里满是忧愁,却也渗入了无比的疼惜。 阮苏站在他身后,忽而长叹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迈开脚步朝李仁走了过去。 江柯凡率先发现了阮苏的动作,他一脸茫然,刚想问怎么了,阮苏就已经在李仁面前蹲了下来。 “我没有资格劝你些什么,但是——”说着,阮苏忽然伸出手,指关节重重地敲在了李仁的额头上,引来后者一阵吃痛地喘气,“这一下,是还你用石头砸伤了江柯凡。” 江柯凡:…… 彭鸣:……都这时候了还想起翻旧账么!? 李仁却未见怒气,只摇着头轻笑了一下。三个人刚缓和了下来,可这温情的气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楼道口就忽然滑进来了一个庞然巨物! “哈哈哈……你果然在这里!” 伴随着女孩哭泣的声音,“假李仁”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96章 逃出去 “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李仁,我要你生不如死——” 那男人正用碎玻璃抵在怀里的小浣脸上,他的手因为害怕发着颤,只有提高音量去威胁他们,像是为自己壮胆一般。一边又从空洞的眼眶中不断地流出泪水。那模样竟然还有几分骇人。 阮苏看着他那副样子,只摇了摇头:“跳梁小丑。” 男人听见了阮苏的话,恼羞成怒地用力攥着女孩的肩:“闭嘴!给我闭嘴!!”小浣受到了惊吓,不断地挣扎,却被玻璃划出了一道伤口,“呀!” 江柯凡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三两下把这个瞎子制服,反手就将碎玻璃抵在了男人的喉管上,再往下一厘米,那就是个血流如柱了。 男人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又开始连连求饶。江柯凡嗤之以鼻,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咬着牙说:“你这废物,亏我还同情过你——真该把你丢油锅里炸他妈一万遍!” 男人吓哭了。江柯凡三两下把他的手绑了起来,一脚揣上他肚子,把人给直接踢趴下了。 “还敢自称‘艾爷’,”江柯凡还嫌不解气,又补上了两脚,“你是‘艾爷’,那我就是你‘江大老爷’,快给老爷磕个响头来听听!” 阮苏听到“江大老爷”四个字,不忍“噗”一下笑了出来。江柯凡脸一红,就更是把气撒在脚下人的身上。 最后,李仁沉着脸站了起来。 “现在人齐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不禁都沉默了起来。江柯凡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紧张地望着李仁:“怎么了?” “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和父亲一起离开这里,也许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你们走吧,”最后,李仁只坦然地说,“我要烧了这里。” 没有想到,这局游戏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等四个人一并走出药铺时,阮苏抬起眼,看见了那楼上挂着的“仁德草堂”四个大字的招牌。现在看来,却是那样的令人唏嘘。 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所有主角退场,这场闹剧,也终于彻底地落幕了。 李仁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合上眼去休息了。 这局游戏实在是太疲累了。 直到真相尘埃落定后,阮苏才陡然脱力,坐在了地上,如释重负般舒出了一口气。 【恭喜你们成功地走到了终点!本局游戏的胜出者共4人,淘汰1人】 这时,众人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个电子音——小女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捂住了脸,遮住通红的眼睛。 【很好的成绩,别忘了再接再厉】 【游戏结束倒计时,30分钟】 阮苏一怔,好不容易再次听见了主神的声音,他迅速反应过来,几乎脱口而出质问的话语——主神说失败者没有资格和他谈判,可他现在胜利了,他仍想再见阮月一面! 但主神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撂下一个倒计时之后,便快速地结束了通话。 阮苏灰心冷意地垂下了头,焦躁感涌了上来,他一脚踢翻了路边的垃圾桶,不快感却没有减少半分。 “喂,你……” 江柯凡看阮苏这样,一时也有些担心。想劝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嘴那么臭,还怕反倒踩了阮苏的雷区。 于是,只好闭嘴不言,一脸的纠结。 好在一分钟后,阮苏的通讯器里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看来某人今天要走运了】 阮苏虎躯一震,立马扭过身大步走向了墙角,攥着通讯器的手指用力到发了白。 【就在刚才,你的妹妹同意了和你见一面的要求。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五分钟】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多,阮苏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五分钟……什么?” 【珍惜这五分钟吧,好运可不会来第二次】 说着,通讯就又被掐断了。 可阮苏却不可抑制地心潮澎湃起来。他兴奋地一抬头,脑袋狠狠地撞上墙壁,可面色却不改神采飞扬。这动作惊扰了江柯凡,一旁的彭鸣也注意到了,眨了眨眼,小声地问他:“是不是又是他妹妹的事?” 江柯凡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彭鸣就推了推江柯凡的胳膊肘:“你也去关心关心。” 在这之前,江柯凡已经数不清他和阮苏有多少次为了他妹阮月闹不愉快了。有了上一个“渡劫夜”为了个幻影大吵一架的前车之鉴,江柯凡现在算是明白了,阮月就像是阮苏心里的一根刺,怎么去探都要戳痛了他。 虽然江柯凡偶尔也会想去拨开那根刺,再揉揉阮苏的伤口……可阮苏却没有给他这个资格。 久而久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越想越生气,江柯凡就有些赌气地背过了身:“……我不想去。” 彭鸣一愣,不明白这小孩现在怎么开始闹别扭了。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跟江柯凡说,阮苏倒是先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彭鸣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阮苏的表情,那就是:喜上眉梢,“江柯凡,你跟我过来一趟。” 江柯凡冷漠脸,“不去。” “跟你说个事。” “你烦不烦啊。” 江柯凡莫挨老子地转过身要走,谁想阮苏根本不由他分说,直接揽着江柯凡的腰,把他打横扛在了肩膀上! “啊啊啊你有毒啊!” 江柯凡费力地挣扎,阮苏的动作却稳如泰山。最后江柯凡折腾几下也累了,像条死鱼一样自暴自弃地任阮苏抱走。 两难的彭鸣:…… 彭鸣:你们俩的关系到底肿么了,我慌得一批啊!! 当然最后彭鸣也没好意思跟上来,阮苏抱着江柯凡把他直接带进了巷角里。耳畔的倒计时还在回响,阮苏刚放开手,江柯凡就红着脸连退三步:“……你又干嘛啊!” 阮苏深吸一口气,掩盖不住笑意地望着他:“我想过了,我要加入你们。” 江柯凡一愣:“加入……什么?” “龙原的军队。” 江柯凡怔住了。 “我想好了,我要结束这场游戏,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一面说着,阮苏一面牵起了江柯凡的手,“然后,再和你一起开始新生活。” 阮苏突然这么说,江柯凡心上一颤,紧接着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未来吗”。 原来阮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江柯凡失语半天,最后只闷声问了句:“……主神对你说什么了?” “他答应让我和阮月见一面,就在倒计时结束后。这一次……我会把握好机会。” 江柯凡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阮苏便笑着亲了亲他的手心,凝视着他的双眸,柔声道,“柯宝,你知道么?以前我的生活就像沉浸在密不透光的海水里,只憋着一口气,为了让自己强打精神地活下去。” “可现在,每天不再虚渺了,每一束阳光、每一缕清风都随之变得美好起来……”阮苏轻声笑了一下,“因为我有了你。” 阮苏的目光像是一片温柔的湖,让江柯凡从心尖儿直漾起一阵酥麻感,裹挟着甜蜜与痛苦,令人无法呼吸,却又心跳不已。 他本是个还没开窍的小木瓜脑袋,可阮苏的绵绵情话却让他变得毫无抵抗之力。接着,手缓缓地松了,语气也逐渐地软了。 “……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阮苏笑了笑,倾身吻上了江柯凡的唇。 轻咬慢吞,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直到气氛逐渐升温。 “阮……” 江柯凡羞极了,想推开身上的人,手上却使不上劲了。阮苏吸了一口他的味道,又将他搂在了怀里,极尽温柔地吻着,就像一对恋人般地耳鬓厮磨。 那是阮苏第一次真情实感地喜欢上一个人。他自然想要把最好的都留给江柯凡,好像怎样表达都没法描述出自己内心的欢愉。 江柯凡不懂这些,那他就慢慢地教他吧。 他们还有很多个未来。 最后,阮苏松开了动作,江柯凡呼吸不稳地喘着气,一下靠上了身后的墙,抬起眸来,脸颊涨红地望着阮苏,“……” 那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如果现在就能出去该有多好,”阮苏又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江柯凡的鼻尖,“真想摘一朵玫瑰送给你,好好纪念这一刻。” 江柯凡不解地抬起眸:“为什么……送玫瑰?” 阮苏笑了笑。 “大人们喜欢送玫瑰给他们的心上人,再浪漫地说‘我爱你’。” 江柯凡脸一热,像只慌张的兔子。阮苏这样直白地表达爱意,他反倒害羞地语无伦次了。别扭半天,最后一把捂住了阮苏的嘴,要是从那里再流出什么甜言蜜语出来,他可就真得疯了。 为什么这人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阮苏见状,也就微微一笑。他最后移开江柯凡的手,亲了一下他额头上的纱布,转过身打算离开巷道。江柯凡见他要走了,倏而脱口叫住他,“喂……你干嘛去?” 阮苏指了指耳畔的通讯器:“倒计时快结束了。” 已经只剩下五分钟,这局游戏就要落幕了,他们最好开始做准备。 江柯凡却别别扭扭地,眼神四处飘忽着,闷闷地哼唧了句, “……反正也不差这几分钟。” “彭鸣在外面等久了应该也会担心我们的吧。” “他要是担心早冲进来了。” “……” 阮苏眨了眨眼,意识了过来:“宝宝,你想我留下来多陪你会儿么?” 江柯凡一个激灵:“我才没这么说!” 阮苏果真顺从地后退几步,回到了江柯凡的身边。江柯凡忽然感觉他简直实力演绎自己坑自己,羞耻到爆炸了。 阮苏思索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刚才和李仁对峙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江柯凡含糊地回了声:“我觉得……我能理解他。” “嗯?” 江柯凡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阮苏又接连地追问起来。江柯凡犹豫一下,最后就也坦诚地告诉他了。 “我也会想尽我所能去报答龙原。龙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江柯凡顿了顿,又接着说: “而且……我知道他也在挂念着我。所以,我一直都很想去向他证明,我已经足够强大了。我成长到能照顾好自己……也很快就能去保护他。” 江柯凡说这些话时,微仰起了头,侧脸透着几分坚毅,眼眸里仿佛都发着光。阮苏认真地听着,突然捂住了脸,啼笑皆非地揉了一把鼻子。 江柯凡一怔:“干什么?” “……怎么办,”阮苏笑了一下,“我竟然有点吃醋了。” 本来正经地说着事,没想到阮苏还能把话题往那个方向扯。江柯凡脸一红,不满地一掌拍了过去:“你、你什么毛病!这根本不一样吧!” “我知道。” 阮苏笑了一下,牵紧了江柯凡的手,“就像你说的,虽然我相信龙原应该不会需要你的保护……就像你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一样。” “但我还是想这么说,你保护他……那我就来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阮苏越发地暴露了自己其实是个闷骚的事实 第97章 阮苏的回忆(一) 最后,主神兑现了他的承诺。 【幸存的玩家们……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 【等再醒来时,你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到下一局游戏之中了。】 阮苏不免既忐忑又紧张起来。 闭上眼睛的后一秒,他果真来到了一个纯净的空间里。再睁开眼,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高挑而清瘦的女孩。 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五官越发地看出了母亲的影子。她青丝如绢,气质淡薄,身材纤瘦到让人有些怜惜。阮苏眼前立马一亮——原来那就是阮月长大后的模样。 阮苏正欲上前,眼角忽又闪过一道白光。在他们的背景墙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电子屏。 上面显示着为时五分钟的倒计时。 阮苏咽了口口水,没有再浪费时间,开口打破了沉默道:“阮月?” 女孩轻颔首。 阮苏忽觉眼眶一热,那真的是阮月,是他的妹妹! 阮苏盯着女孩望出了神,仿佛想要将妹妹的模样深深印刻进脑子里。他一边喃喃着:“……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么?” 闻声,阮月不由得牵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笑容凝固后,她的眼角也有些发红起来。 倒计时正不断传出提示音,阮苏立马回过了神,追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半晌,阮月抬起了眸,脸上一闪而过几分郁塞:“我不能告诉你。” 阮苏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电子屏,主神果然正在监视。 但能像这样透过投影和阮月直接对话,他已经感到十分珍惜。 所以,阮苏只好换了个方向,想多套出一些信息:“主神说是你答应了见我一面……这是怎么回事?” 阮月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他还需要留着我……所以,他暂时不能忽视我的意志。” 暂时还需要留着阮月?这是什么意思? 阮苏蹙起了眉,“在之前的游戏局里,涂清月、还有别墅里的那个小女孩……主神为什么要把她们加进来?” 这一次,阮月沉默的更久。 再抬起头来时,她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那也是我要求的。” 阮苏心上一震,“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阮月垂眸,一字一顿地轻声道,“那些电子人都是我操纵的。” 模糊的猜测被阮月亲口验证了,震撼感却比预想中来得更强烈。阮苏感觉手脚一阵冰凉,“为……什么?” “因为你呀,哥哥。” 这一次,阮月不加思索地便回答了他。 “你在系统里待了十七年……至今尚算一帆风顺,大概也有我的功劳在里面吧。” 天空宛若劈过一道雷鸣,温情的气氛急转直下。阮苏后退一步,倏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无比的陌生。 他心底突然无法抑制地飞窜起来一个疯狂的念头,难道……真的被他们说对了,难道阮月真的和主神是一伙的? 猜忌的种子一旦滋生,便会像病毒一样迅速扎根蔓延。阮苏用意志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望向了眼前的女孩,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喉咙却干涸得无法吐出半个音节。 “哥哥,别这么看着我。”阮月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你为了我这么辛苦,我感到很幸福。所以,我就也想为你做一些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阮苏的脑袋嗡嗡的,只听得见“理所当然”四个字。他睁大了眼睛:“所有的……都是你设计的吗?” 阮月顿了顿,主动朝他走近了一步。 “哥哥,你想听我的实话吗?” “那时候,确实是我提出要让你也进来的。” “最开始本来是完美的,看见你那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这样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一样。” “可是,到了后面……慢慢地好像就不对劲了。” 说到这里,阮月的神情陡转,眸底闪过了两分厉色。 “那个男孩……你喜欢他,对么?” 阮苏的脸色一白。 “可是,哥哥……难道你全部都忘记了么?” 阮月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绪。 “你应该只追寻我、只看着我一人才对。” “你应该永远记住那愧疚的感觉——然后,在失去我的痛苦之中活下去。” 她朱唇轻启,不咸不淡吐露出的话语却宛若一把刀子,将阮苏的皮肉剜出,几度崩溃欲绝。 阮苏连连后退几步,直到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捂住脸,眼角涌起无比的酸涩。 阮月竟然是这样想的。 短短的几分钟,兄妹重逢的喜悦被冲击得粉碎。 怎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阮苏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失语地坐在地上,忽而感觉自己的耳侧被人用手掌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阮苏咬住嘴唇,猛然尝到了铁锈的血腥味。他最后也没有抬眼,不敢去看阮月的表情。 “因为,我才是你最重要的家人。”只听见阮月缓缓地说,“也因为……我只有你了。” “我别无选择,哥哥。我一直都在等你来救我……”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所以,你也要一直这样追寻着我……永远。” 阮月的声音越离越远,直到阮苏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身处黑暗之中,手脚冷得就像冰块,心脏被一点一点侵蚀。 【哔——】 这时,倒计时正式地归了零。在这顷刻之间,阮苏感觉自己的双眼双耳均被堵住,绝望的浪潮侵袭而来,将他最后一丝意识也悉数淹没。 . 时间回到了十八年前。 父母离开防空洞后的第四十七天,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了。 从失望到绝望,从悲伤到痛苦……阮苏依然会定时偷跑去地面,期望能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簇拥着回家。可惜每次等到的都是更深的失落。 这时,阮苏总是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寒风吹在脸上,将他的泪痕风干。可在回去之前,阮苏总要擦干净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妹妹就交付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们这个家。” “不要哭,你是我们最勇敢的男子汉。” 他还记得双亲对他最后的期望。 防空洞里的食材所剩无几,青壮年的劳动力都陆续跑去了外面寻找食物,但真正回来的人却寥寥。 剩下的几个妇女就开始自发地维持起了避难者们的秩序。 “这是你们兄妹俩今天的份,”负责发放食物的女人临走前,把一颗削过皮的土豆压在了阮月的被子之下,叮嘱她道,“一定要省着点吃啊。” 怎么今天只有一个了?阮月心一跳,她刚才看见女人把两颗土豆塞给了自己的女儿,她还以为她和哥哥也能被分到两颗土豆。 可是,这样一颗干瘪的土豆,两兄妹吃一整天…… 阮月红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恳求道:“阿姨,求求您了,我们……” 女人却白着脸,一下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别再说了。现在食物真的很紧缺,阿姨也不想这样的。” 阮月面上有些恍惚起来,最后,还是退让地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存粮即将告罄的关键期,所有能吃的食物都被搜刮起来,不公正的分食现象也屡见不鲜。阮月依稀地明白,像他们这样毫无自卫能力的孩童,是没有话语权的。 女人走后,阮月便吹热了手掌心,小心地将土豆抱在怀里。那土豆刚被煮过,她不想让它凉掉,因为哥哥还没有回来。 阮月知道爸爸妈妈离开后,哥哥有多辛苦。因为她生病体寒,浑身都发着热,阮苏不得不每隔两个小时就来为她物理降一次温。有时是用毛巾擦擦身体,有时会用旧衣服为她扇风。阮苏说什么也不允许她走太远,所以,每天去打水、倒方便用的尿桶、产生的生活垃圾都是阮苏在置办。 阮月很愧疚,因为她一直病得卧床不起,没有办法帮上哥哥的忙,还拖垮了他。 但每次深夜,她想念父母而难受地流下眼泪时,阮苏总会温柔地抱着她,还安慰她说:“别怕,哥哥在。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阮苏总会耐心地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地再次入睡。 阮苏大了她不过五岁,但对那时失去了双亲的阮月来说,哥哥是她唯一的依靠。 所以,她也就想为哥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阮苏从外面吃力地提着水桶回来后,阮月立即对他绽放出了一个向日葵般的笑容:“哥哥,我拿到了今天的食物。” “是吗?”阮苏用袖口擦了一把汗,“久等了,你肚子一定饿了吧。” 阮月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土豆。那土豆瘦瘪着,表面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还残存着一些热度。阮苏接了过去,顿感有些疑惑,平常阿姨都会给他们发两颗才对。 “唔,怎么只有一块小土豆?” “另外一块我自己先吃了,”阮月害羞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哥哥。你太慢了。” 阮苏噗嗤地笑了笑,安慰一样摸了几下她的头:“没关系,以后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不用等我的。” 阮月点了点头,安静地看着阮苏把土豆放在嘴边,一边啃一边去晾毛巾。 食物的清香阵阵地飘来。阮月盯着那块被咬得越来越小的土豆,越发地感到饥饿起来。她小心地吞着口水,却掩盖不住肚子的咕咕叫。最后,为了不让阮苏发现,阮月只好侧过身去不看那块土豆,逼迫自己快些睡着。 睡着就不会饿了。 阮苏吃到一半以后,把剩下半个土豆用塑料膜包了起来,藏在床底的布袋子里,打算应急用。取下毛巾后,阮苏本准备去帮妹妹擦个澡,怕她夜里又发起高烧。可一扭头,阮月已经睡得打起了轻鼾。 她的睫毛在微光下打着颤,鼻子里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阮苏看着看着,身上忽然没了力气,一下瘫坐在了床边。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最终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能够休息一会了。 再后来,夜逐渐深了。阮苏发觉自己正窝在阮月身旁,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他揉了揉眼睛,忽然注意到,阮月翻来覆去的,似乎睡得并不舒坦。 是做噩梦了么? 直到阮月无意识地将手指放在唇边,吮吸了几下指头,又开始啃起了手皮。阮苏顿时便明白了,她是肚子饿了。 阮苏弯下腰,从床底拿出了剩下的那半块土豆,轻吹两下,除去表面的灰尘。最后,拍醒了熟睡的阮月:“嘿,贪吃鬼,来吃夜宵吧。” 阮月迷糊地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看见半块土豆,眼睛一下就直了:“哥……这是哪来的?” “嘘,小点声儿。”阮苏用指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阮月立马配合地捂住了嘴巴,“这是阿姨额外给我的,说是照顾你生了病,让我一定要喂你吃完。” 阮月还有些犹豫,可又耐不住肚子空空,饿得脑袋都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吞了两下口水,阮苏立马把土豆推进了她怀里,“好了,别担心了,快吃吧。” 阮月满心雀跃地接过了土豆,止不住笑意地啃了起来。阮苏看着她的脸,直到阮月吃完了最后的半块土豆。阮苏忽然说了句,“今天……其实是妈妈的生日。” 阮月正吮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动作一滞。阮苏伸手帮她拨正了头发,笑了笑。 “我要代替妈妈送给你一个礼物。” 阮月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什么?” 阮苏把妈妈交给他的那枚祖母绿戒指拿了出来。 宝石戒指璀璨不改,在黑夜中化成了一抹微光,成了这乱世中兄妹俩唯一的慰藉。阮苏用布绳把戒指串成了项链,最后亲手戴在了阮月的脖子上。 他郑重地告诫妹妹:“阮月,这是妈妈留给我们最后的东西了,答应我,一定要收好,一定。” 阮月凝视着那枚戒指,她记得这个小东西,曾一直戴在妈妈的手指上,妈妈很是宝贝它。 阮月看着看着,眼泪忽然扑簌地就掉了下来。 阮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好不容易才脱掉了爱哭鬼的外号,今天怎么又哭鼻子了。” 阮月把戒指紧紧攥在手心,一面落泪,一面向哥哥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嗯!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 像这样的日子,在十天后被一场突然爆发的丧尸潮给击得稀碎。 作者有话要说:是什么支撑着我日更的——是存稿么?是稿费么?是爱么?不!是每天读你们的留言… (暗示ing) 第98章 阮苏的回忆(二) 丧尸潮爆发的是那么突然又汹涌,避难所变成了人间地狱,活生生的人类成了瓮中之鳖。 来势汹汹的丧尸突破了避难所的最后一道防线,人们慌张地从暗道逃跑,锅碗瓢盆被踩得稀烂。 连换上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来不及,阮苏光着双腿,将妹妹抱在怀里,拼了命地跟随着人群往外涌去。 好可怕,好可怕……阮苏一面恐惧地哭着,一面将正痛苦咳嗽的阮月抱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在全人类的灾难面前,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此应激的情境下,阮月的病难以控制地发了作。她像风暴中的浮舟一般抓紧阮苏的肩膀,“哥,咳咳——哥……我好——难受……” 人群太过嘈杂,阮苏只感觉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耳鸣,根本无心去听阮月痛苦的呻/吟。突然“砰”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丧尸如海啸般狂涌进了地下,人流的末尾已然开始出现掀翻屋顶的惊嚎和恸哭! 第一次如此近地直面血腥和死亡,阮苏吓得双腿都在发软。他光着脚板忽然踩到地上流过来的黏腻的液体,打滑直接摔了一跤。低头望去,那竟是血。 一瞬间,阮苏只感觉眼前黑压压的,他几乎当场晕死过去。 阮月就在这时被阮苏手一松地摔在了地上。她吃痛地扶着地板想站起来,可周遭疯狂涌动的人群却差点踩伤了她。阮苏见状,慌张地爬了起来想去救阮月,后背却被激动逃命的男人直接一脚踏了上去! 男人踩着阮苏的身体跑了出去,阮苏疼得当即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阮月红着眼睛大叫:“哥哥!!” “快跑啊……”阮苏咬着牙,拼命忍着没在妹妹面前哭出来,“阮月,不准回头看——快跑!” 阮月却还在揉着眼睛大哭。阮苏怒极,指着暗道大骂起来:“快跟着他们跑啊!!” 阮月不敢违抗哥哥的话,她一边抽泣地一边跟上了人群。阮苏撑着地,也艰难地站了起来。兄妹俩被人群冲散的最后一刻,阮苏用尽力气大喊出声:“阮月,我会去找你的!!” 可没有想到,最后得救的——却是阮苏。 阮苏作为最后一批挤出避难洞的人群,结果却有幸被路过巡视的军队救起,转移运送去了最近的临时基地。 而阮月所在的第一批最早跑出避难所的人,却已经不知下落。 和军队的人会和之后,阮苏才第一次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如此恐怖。 那时候,丧尸已经肆虐到了猖獗的地步。整片东海岸的岛陆,竟然只剩下一个足以避难、尚且安全的地下城。尽管如此,狭窄昏暗的地下城也只能容纳下数千人,且路途遥远。从临时基地赶过去,昼夜不休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阮苏简直感到不可思议。 “可、可是,这么多人,难道……” 听闻了小孩天真的话语,士兵们回过了脸来,个个都面如死灰。 阮苏这时才知道,原来在这场战役之中,人类的幸存者早已寥若晨星。 人类与丧尸的战争已经发展到了癫狂的极端。战火烧出了战场,点燃了洞外的每一寸土地。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走到外面,简直就是必死无疑。而他们之前待着的是早在一百年前就废弃不用的防空洞,连地图上也找不到的避难所。但也是多亏这个还算坚固的地下洞穴,阮苏一行人才得以侥幸逃过外面的屠杀,从而暂时保住了性命。 直到这时,阮苏才真的绝望地意识到,他的父母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 “这病毒实在是太厉害了……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那士兵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最恐怖的是,它现在已经产生了变异,进化得可以在其他野生动物身上存活了。而被寄生的动物,都会变得暴躁、攻击性十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苏的脸上一片茫然。 “这也就是说,”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绝望,“从现在开始——所有的生物都可能会是我们的敌人。” 接下来的两天,军队决定再在此地做最后的停留,尽可能地找寻到更多幸存者,接着便立马出发,带着平民们前往地下城避难。这是最后一次大规模的撤离行为,也是最终的无奈之举。在阮苏的百般恳求下,军队答应了分出两个人手来,帮助他在附近几公里的地方一起寻找妹妹。 “但别抱太大的希望,”军队的首领这么说,“现在外面的环境很残酷。” 那时候,他已经和阮月失联22个小时了。 被冲出防空洞时,阮月下意识地四下去寻找哥哥的身影。 可她实在太害怕了,人群的恐慌将她的惊悸不断地放大。阮月只记得自己跪倒在地上,抓着石头咳嗽了很久很久。 直到视线也变得模糊了,嘴里全是呕上来的苦水。再一抬眼,面前哪还有哥哥的影子。 阮月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变成一个人了,好可怕啊,哥哥,哥哥在哪里—— 可她只剩下了一个人,四周是一片屠城后的废墟,天空是压抑的黑色。这时候,任她怎样哭喊都不会有丝毫的意义。 她不想要一个人,她想要哥哥。哥哥呢?哥哥为什么还不来找她? 远处倏而传来了可怖的低嚎声,随着时间越来越近。阮月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她知道,那是丧尸的声音。 阮月被吓得脸色发白,就在这时,她身边突然飞窜过了一只老鼠。阮月尖叫着跳了起来,可就在那一刹那,她睁大了眼睛,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也许——她可以跟着那只老鼠,这样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阮月咬咬牙,直接跟随第一反应这么做了。 一路跌跌撞撞,脚踝也被碎片给划伤。最后,阮月竟跟着老鼠来到了一栋废弃的建筑里。 那是一栋倒塌的居民楼,两块钢筋铁板撑起了一小块只能容纳一个人躲进去的狭小空间。 阮月喘着气,站在附近谨慎地观望了一下,最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试探性地朝里面扔去—— “哗”,石头落了地,碰在钢筋上,引起了一声沉闷的回响。 顷刻间,从洞口突然倾巢而出成窝的野鼠!那数目之多,几乎瞬间将整块钢板淹没! 密密麻麻的野鼠群令人惊惧而反胃。阮月吓得惊叫起来,她慌张地往外逃跑,想要避开野鼠的攻击。可那野鼠却猛蹿得毫无方向,反倒像是被一锅端了而狼狈出逃。 阮月逃了几下便停下了脚步,她越发地察觉到不对劲,鼠群不似是受了惊吓,反倒更像是在躲避些什么似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眼前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呀!!” 下一秒,阮月的脚踝就被什么给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阮月浑身都毛骨悚然起来,卯尽全力甩开脚边的软物——直到那东西碰上了一边的石头,摔得流出一汩汩恶臭的腥血。 阮月惊魂未定地一看,那竟然是一只……老鼠。 那东西真的称得上是老鼠吗? 比起老鼠,更像是变异了的幼獾。巴掌大的动物,浑身黑白杂毛混杂,露出尖嘴獠牙,模样十分狰狞。它躺在一滩血里,瞪着猩红的眼睛,奋力扭动了一下身体——阮月惊慌地后退一步,而周围的鼠群更像是怕极了它,拼了命地往四下散去。 可那东西却更是疯狂起来,龇着牙,根根毛竖起,是极具攻击性的状态。阮月又惊又怕,最后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朝那活物扔了过去! 最终,大石头把它最后一口气压断了。可阮月的脚踝也多了两个锐利的牙孔,鲜艳的血几乎把整个脚掌都染红。 先是剧烈的刺痛,又是阵阵的发麻。面对着不断淌血的伤口,阮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难以自控地啼哭了起来。她抽噎得几乎喘不上气,可又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怕招来了远处的丧尸。 “哥哥,哥哥……” 阮月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抠进皮肉之中。她多希望她的哥哥可以像英雄一样从天而降,再安慰她一句:“没关系,哥哥在。” 就这样,阮月昏天地暗地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都流干了,眼睛酸涩不已,脚上的伤口也不再血流不止。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变得毫无意义。 最后,她别无选择,强忍着想吐的欲望,费力地爬进了钢板之中…… 阮苏是在一片废墟之中,发现蜷缩在角落里、泪流满面的阮月的。 他发了疯一样狂喜地拨开砖块,又叫上两个大人一起锯开接连下榻的钢筋。最后——猛地一把将熟睡的阮月从土灰之中抱了出来。 “阮月!” 看见阮月没事,阮苏几乎喜极而泣。整整两天的搜寻,他累得两个晚上没有合眼——而现在,他终于救出阮月了! 这一刻,什么样的辛苦都值得了。 阮月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晃醒,一睁眼,看见的第一眼便是阮苏明晃晃的笑容。哥哥真的来了!阮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哥……是你吗?” 阮苏“噗嗤”地一声笑了,无比爱怜地抱紧了她:“笨蛋,不是我还是——” 可他的声音却倏地戛然而止。 阮月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笑着搂紧了哥哥的肩膀,“哥哥,我好想你……”可她兀自说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阮苏的回应。阮月不禁好奇地侧目望去,却发现——阮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踝,一脸的惊骇。 阮月这才猛地想起了自己被变异老鼠咬伤的事,她白着脸,下意识把脚踝藏了起来。她不想让哥哥担心,也害怕哥哥去责怪她。 可阮苏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无比强势地直追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阮月低着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阮苏直接硬生生地抓起她的脚,伤口暴露在了光线之下,阮月登时看清了自己的伤腿,这才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 她脚踝的伤口已然化了脓,渗出的血水变成了黑紫色,连带着一整节小腿都显出了病态的充血。 看见伤势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阮苏的脸一下就变得惨白起来。 阮月也开始慢半拍地感到害怕起来。她慌张地张开口刚想解释,阮苏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来的两个大人正在远处谈话。阮苏这才回过头来,小心地将阮月挡在自己的身后。 他目光严肃地看着阮月,伸手在自己唇边,低声道:“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阮月抹着眼泪开始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听着她的话语,阮苏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下坠。 第99章 阮苏的回忆(三) 听着阮月的叙述,阮苏几乎崩溃,差点哭出声来。 可痛苦的情绪过后,阮月还在红着眼睛等他的回应。阮苏只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想办法去怎样解决现在的困境。 阮苏盯着阮月的脚踝看了很久,那里的伤口十分严重,可阮月看上去尚且是正常的。被咬之后快二十个小时了,她的意识还清醒着,也丝毫没有丧尸化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阮苏回想起了士兵们对他说的变异老鼠的事,他猜想,也许是这种病毒变异得还没太厉害,让动物可以把人也传染成丧尸? 也就是说…… 阮月也许还是有救的吗? 那时候,阮苏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最坏的情况,他几乎预料到了妹妹悲惨的未来。被感染、被隔离……最终在人们的痛骂声中孤单地死去。 不!他不想要这样…… 他答应了妈妈要照顾好妹妹。 可是,仅凭一己之力,他真的能做到吗? 阮苏沉下了心来,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自己:隐瞒住阮月的伤势、作为一个好哥哥照顾好她、从今往后保护她不受丧尸和坏人的欺负、为她找到善良的医生,找出治疗的方法……你能做到吗?阮苏,你能做到吗? 他能!——并且一定要能。 阮苏紧攥住拳,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来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你是妹妹唯一的依靠了。 阮苏最后深吸一口气。 “答应我,这件事,你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阮苏紧紧握住阮月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好么?” 阮月哭红了眼睛,抽噎着问:“哥哥,我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阮苏把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地反驳说,“就算真的会,我也一定可以找到能治好你的解药,我会保护你的,一定。” 阮苏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语,不知是说给阮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最后,阮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系在阮月的腰上。长衣服垂到地面,很好地遮住了阮月的伤腿。阮苏扶着阮月站了起来,叫住了外面的两个大人。 “回去吧……”他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我们准备好了。” .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隐瞒着一切带阮月回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幸运的是,仿佛老天也在帮他。 赶去地下城避难的途中,阮月很争气地保持了理智,她没有任何发病的症状,只是会时不时地发起低热。兄妹俩跟随着其他几百位幸存者一起坐在大卡车的集装箱里,他们被挤在角落之中,阮苏便一路上紧搂着妹妹的肩膀,给她传输温暖,害怕她倒下。 不幸中的万幸,阮月十分坚强。 集装箱里弥漫着压抑的空气,每个人都沉浸在苦难的痛楚中,没有人会来关心不起眼的俩兄妹。但这也刚好给阮苏的隐瞒提供了便利。 可最后终于到达了地下城时,入口处排起了长龙队伍。进去避难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包括体温、血液。阮苏牵着阮月揪起了心,他该怎么办才好?讨好医生?偷改结果?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阮月成功通过了检查。 阮苏又惊又喜,牵着阮月,跟随着工作人员找到了他们被分到的房间。奔波了一路,加上持续的低烧,阮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但看见哥哥在朝自己欣喜地笑,她也坚强地牵起嘴角来,不想让哥哥担心。 “你……你真是太神奇了。”阮苏抱着阮月,狂喜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阮月,你真是……” 对了,现在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阮苏突然想起检查妹妹的伤势。小心地把外套解开,皮肤暴露在视线之内的一瞬间,阮苏几乎倒抽了一口气。 阮月的伤已十分严重。脚踝的脓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可皮肤的充血却一路蔓延到了手臂,半边的身体都显出了病态的惨白,显得分外狰狞。 阮苏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那是丧尸的颜色。 她的妹妹已经变成了半个丧尸。 “阮月……”阮苏的手都在颤抖,“你……你还好吗?” “我还好……”阮月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哥哥……我有点累了,我可以先睡一会儿吗?” 阮月睡着后,阮苏白着脸关上了房间的门。他飞奔出了走廊,眼泪随着风一路流淌,什么也好,谁来救救他妹妹啊! 阮苏没头没脑地乱撞起来,直到无意间路过一个药研室,他听见里面穿着白制服的医生在低声讨论着:“已经研究出来了。这种抗生素,吃了以后可以增强人体的抵抗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明天就投入使用吧,把药分给所有人……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第二天的早晨,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果真开始向避难所的所有平民分发药物。那是一种白色的药片,一人一粒,每天只发一次。 生活在四处都是人的地下城,阮苏一边无比小心地掩藏着阮月的伤,一边将自己的药也省下来,每天喂给阮月两粒。阮苏成宿地睡不着,祈祷着阮月的病能出现转机。 结果,药物的助推加上阮月无比坚强的意志力,真的让事情出现了转折。一周过去,她的病变开始停止了扩散。 连阮苏都忍不住称她的妹妹是:“一个奇迹”。 那时候,阮苏被喜悦和期待冲昏了头脑。他越发打心底地坚信,他的妹妹是可以被救好的。 他长舒一口气,他真的做到了。 现在——就只差一个愿意相信他们、帮助他们的医生了。 接下来的两周内,阮苏花了很多的功夫去观察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这末日里,行走的医生成了珍稀动物。阮苏发现,在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之中,有很多其实都并不是医生。真正会医术的人,只是其中的凤毛麟角。 阮苏不太会识人,所以他画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阮月的病虽然停止了恶化,可她始终发着低热,时不时地要咳嗽。要是再拖下去,再好的身体也要被拖垮。 阮苏只好咬紧了牙关,他向自己默念着洗脑: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 在那天夜里,熄灯之后,他替妹妹掖好了被角,随即推开门,走向了那间药研室。 里面正坐着一个正在清理废旧针头的白大褂医生,那是阮苏这段时间的观察对象。 阮苏想,自己也许可以感化他。毕竟他是医生,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 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医生回过了头,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正站在身后盯着他看。男人笑了笑:“小朋友,你有什么事么?” 阮苏上前一步,他绞尽脑汁,用了自己所认为最真诚、最恳切的语言,小声地向医生描述了一下自己和阮月所面临的困境。他提心吊胆地配上了肢体动作,生怕医生不理解他,只把他当成是小孩的玩笑话。 “我妹妹她恢复得很好,”为了让医生不要误解,阮苏特意着重地补充道,“她现在已经很健康了,只是还会普通地发烧咳嗽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症状了。” 听完了阮苏的话后,医生的脸色却转变得十分奇怪。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阮苏,眼神里带着几分讶然,随后又沉下了脸。 几分钟后,他再度开口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 片刻之后,医生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认真地蹲下了腰来,直视着阮苏的眼睛:“小朋友,你先冷静地告诉我,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变异老鼠咬了一口的?” 见医生真的开始相信自己、关心妹妹,阮苏兴奋地差点落下泪来。一五一十地把细节全部告诉了医生。 “已经这么久了?” 听完了阮苏的话,医生的脸色一时变得铁青。 “是的,所以,我、我很担心她……”阮苏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希望您能救救她!我会尽我所有报答您的,我保证!” 这一次,医生沉默了许久。 这死寂宛若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庆幸的是,下一秒,医生朝阮苏点了点头,严肃地看着他:“好,我会帮你们的。” 阮苏差点脱力,长舒一口气,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但首先,”医生又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小朋友,你要告诉我,你和你妹妹住在哪间休息室?”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 阮苏带着医生来到了阮月床边后,医生检查了一下阮月的腿伤,确认确有其事后,便承诺阮苏马上就会带医药箱回来给妹妹做治疗。 在等待医生回来的途中,阮苏甚至肖想到了阮月痊愈后的未来。他们在这地下城里躲避,直到乌云散去,丧尸的病毒逐渐消失……旭日重新东升,他们从地下城走了出来,一同迎接希望的朝阳。 阮月却并没有受到阮苏的感染,病痛让她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她在阮苏的怀里一边咳嗽着,一边伸出了颤抖的手:“哥哥,我怕……” 阮苏紧抱住她:“别怕,哥哥在。事情马上就会好转了,相信我。” “哥……”阮月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了,只全力抓着阮苏的衣袖,“别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 “不会的,你永远不会一个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阮苏闭上眼睛,搂着阮月的手更收紧了几分,“我答应过你,会一直保护你的,因为我是你哥哥。” 阮月一边听着阮苏安慰的话语,一边释怀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始终无条件地信赖着自己的哥哥,可是——阮苏却低估了人们的愤怒与绝望。 第100章 阮苏的回忆(四) 那天半夜,阮苏最终等来的不是珍贵的药物与和蔼可亲的医生——而是响彻整个地下城的长钟警鸣。 第一个到达的是五个穿着警卫服的高壮男人。他们粗暴地将阮月从床上拉扯起,掀开她的裙子。看到她的腿伤和病化的皮肤后,个个脸上都是反胃的惊恐。 阮月开始大声地嚎哭。阮苏惊白了脸,不顾一切地跪倒在男人们跟前:“求求你们别这样……我妹妹她还在生病——” 男人却直接伸出大手掌,攒尽全力地扇在了阮苏的脸上!阮苏当即栽倒了下去,两眼痛得发了白光。他闭着眼睛还想爬起来,迎面却又挨上一脚,带着腥臭的血腥味。 “把这个母杂种带出去!” 阮月被男人们强硬地戴上了脚铐和手铐。警卫正想把她带走的时候,房间内的小男孩突然像颗炮弹一般俯冲出来,一头撞上了他的肚子! 警卫当即疼得摔在了地上,一摸腹部,手上全是阮苏的血。阮苏抱起了妹妹就想跑,他穿过了尖叫的平民,刚想从墙壁的夹缝中钻过去时,阮月突然惊叫一声——她脖子上的戒指断了线,失控地滚落了下来! 最后,那颗祖母绿戒指落在了离他们一米远的身后。阮月瞪圆了眼睛,努力地伸出手想去够—— “哥哥!妈妈的戒指——” 阮苏一惊,可他的动作就慢了那么一秒——阮月已经把戒指拿回在了手里!她兴奋地笑了起来,可下一秒,手腕却被另一只青紫的手掌紧紧攥住! “抓到你们了,狗娘养的!” 接着,阮苏被压倒在地上,阮月被极尽野蛮地关进了狭窄的铁笼之中。看见哥哥身上被抽出道道淤青,幼小又体弱的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她奋力挣扎,旁边的警卫却抓住她的刘海往铁笼上连撞去,直到她额前的头发被生生地扯下。 “哥哥——救我——哥哥……” 这是阮苏听到阮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 那一夜是阮苏记忆中最灰暗的一夜。他竭尽全力地踩着喧嚣奔跑,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声嘶力竭地去证明阮月的清白,证明阮月是有可能被救好的,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遮人眼的夜色将每个人的情绪都推向了癫狂的极致。 面对着灭顶之灾,所有人的压抑情绪已经走向了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在这种时候,人们定义的真相才是真相,没有人会去关心真相之外的是非。 而一旦揪住了一条断尾,疯狂的愤怒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泄洪口。人们释放出所有畸形的情绪,向这个毫无还击之力的“罪恶之子”倾涌而去。无辜的女孩被淹没在人群的仇恨之中,她甚至什么也没做。这一夜,所有人都疯了。 “就地处决!” 四个字就这样决定了女孩最后的命运。 人们扭曲地笑着,宣泄、欺凌、仇杀,仿若将这个女孩以最残忍的手段侵害后,他们就会迎来旭日重升的明天…… 阮苏不想自己的妹妹变成人们怨愤的祭品,他哭嚎着奔走,直到亲眼看见吊在长棍上的阮月被推上了火台。 女孩是那么地脆弱,风一吹都能让她的脸色白下去几分。她的手腕甚至还不如两根并拢的麻绳粗,却被强硬地摁在两根长竹棍上绑住手脚,再高高地吊起。 底下就是由人们的愤怒作燃料窜起的万丈火焰。 “烧死她!烧死她!” 在排山倒海般的喧闹里,阮苏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来他是那样地无能。 他亲眼看着阮月像只垂死的伤鸟被高高挂起,她脚边的火苗开始窜起了飞烟,像滚烫的锅炉一样,烧得她哭泣着挣扎起来。可她的哭声是那么微弱,很快便被人们的怒喝声给吞没了。 阮苏看着眼前如此恐怖的景象,巨大的震撼让他瞪大了眼睛。他停下了动作,手脚变得冰冷,忽而感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只看见一双又一双手正不断地推搡着他和他妹妹的身体,硬生生要将他们逼下绝望的悬崖。 谁来救救他们? 没有人能救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亲手把阮月推向了恶魔——是他害了阮月啊! 阮苏颤抖着低下了头。 隐瞒住阮月的伤势、作为一个好哥哥照顾好她、从今往后保护她不受丧尸和坏人的欺负、为她找到善良的医生,找出治疗的方法……你能做到吗?阮苏,你能做到吗? 阮苏,你真的能做到吗? “还有这毒女的哥哥呢!?” “他跟这毒女厮混这么久,说不定早成了‘毒王’——啐,两个小杂种!” “那就一起烧了啊!我们仅剩的净土不能再被污染了!” “天啊,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他人呢!?警卫,快去把那个男孩也抓过来啊——” 阮苏大梦初醒般大喘了一口气,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头顶便是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一只只悬空的手,伺机要掐住他的喉咙。 阮苏绝望地最后看了一眼阮月的脸,他的泪水无法抑制地狂涌了出来。 他发觉自己做不到的。 望着女孩被火炙烤得长起了泡,稚嫩的皮肤被烧得焦黄,冒着一缕人肉制成的血烟。她痛苦地嚎叫着……可对岸是如此疯狂的群怒。阮苏颤抖着脚后退了一步——他做不到的,他绝对做不到的。 面对如此狂愤的人群……他的力量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阮苏扭过了身——他开始疯狂地逃跑,甚至一步也不敢停留。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他没有回头,直到耳边的咒骂声逐渐远去,直到双腿终于失了力……他两眼一黑,最后跌入了恐惧的深渊。 可阮月还是清醒着的。 脚下便是地狱,女孩还在奋力地挣扎求生。哪怕到了这个关头,她也在心中祈求着哥哥能把她救下。阮苏保证过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会保护她。她相信哥哥,她的哥哥从来没有食言过啊。 可她未曾想到,这一回,无论她怎样求助,她心心念念的哥哥都不会再从天而降,来救她于危境之中了。 期望落空比死亡更可怕。 “哥哥……”阮月变得越来越虚弱,她的意识几近崩溃,“哥……哥。” 最后抬起眸时,阮月看了一眼底下阴沉的人群。她没有在那人海之中看见自己最想看见的人影,终于——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失落的伤痛让心脏化成了碎片,最后在绝望的烈焰中燃烧成了愤怒。 为什么要抛弃她—— 为什么…… 阮月攥紧了双拳,最后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却很快就被炽烤的火给蒸发了。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倏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叫声:“救命啊!漏、漏电了!” 刚开始并没有人在意这个声音,直到外层的人真的受到了电击而昏迷过去。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惊恐逃跑,现场变得一片狼藉。 主神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了扩充系统的计划。 那是史无前例的一次扩张。也正是那一次扩充,让许多的人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系统的存在。 先是地下城的防护系统被不动声响地破坏了,再是失控的电网、封闭的出口……电线开始漏电,爆破的水管水流疯窜不止。人们开始疯狂地逃走,却不知自己早已变成主神的釜底游鱼。 阮月也就是在那时消失了。 等到意识恢复清醒后,阮苏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两面倒塌墙壁的夹层之中。那地方太过隐蔽,因而没有受到动乱的波及,他竟然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阮苏飞快地拨动砖瓦,穿过层层土壁艰难地爬了出去。他一走到外面,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瞠目结舌。 一地的狼藉下,却没有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里俨然变成了一座空城。 阮苏虎躯一震,“阮月……”他飞快地凭着记忆向妹妹奔跑而去——却发现,昨天疯狂的夜里,那被人们临时搭起的“处刑台”,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地烧焦的木头。高高架起的竹棍上,现早已空无一人。 一瞬间,眼泪就像洪水一样吞没了他。 阮苏跪倒在了地上,发了狠地擦着自己的眼睛。那深入骨髓的悔意在胸口激荡,失去过一次后,才明白这种痛苦是那么的深刻。 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是他亲手将阮月推上风口浪尖,可也是他自己丢掉了最后一个补救过失的机会。“逃兵”这耻辱的两个字会永远烙印在他脸上——最后带进他的坟墓之中。阮苏无法忘记,在浪潮最危猛的时刻,他竟丢下了阮月,而自己苟活了下来! 他答应过双亲、答应过妹妹的一切——如今全部变成了一把生锈的砍刀,一下一下将阮苏的心脏切割剁烂。 他不仅无能,而且懦弱。他抛弃了阮月,也把自己给抛弃了。 阮苏掩着面抽泣起来,空荡的死城里只留下了他形单影只的独影。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看来,这里有条漏网之鱼】 阮苏惊恐地一扭头,可身后却没有一个人。 “是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声音极度扭曲又尖锐,像是经机械处理过后的电子音。阮苏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循着声源仔细地摸去,发现那声音竟然来自地上的一枚黑色的圆粒。 那圆粒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若不仔细去看,很容易就被忽视了。 阮苏心惊肉跳地直起了身子:“你——你是谁?” 为什么能看见他? 【她正在我手里】 一句话,让阮苏如同绝处逢生。 他很快便明白了——发出声音的这个人正在和他做交易。 一想到阮月还有活着的可能,阮苏立即睁大了眼睛,大喜若狂地扑了上前。他颤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的通讯器,“这、这是真的吗?她还好吗?!” 【呵……那就需要看你的表现了】 阮苏紧张地握紧双拳,“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却没有向他过多解释。 游戏的启动声宛若警钟一样在阮苏心中回响起来—— 【如果你想好了,就握住这个通讯器,然后——闭上你的眼睛】 这一次,阮苏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闭上了双眼。 这便是阮苏和主神的第一次相遇。从那时起,阮苏就在心中立下了一个毒誓。 从今开始,他要用一辈子去实现他对阮月未完成的承诺——这便是他活下去的目标。 他要找回自己的妹妹……不惜一切。 哪怕这个代价是,让他放弃自己。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八年。 直到他再一次和阮月相遇。 逃生场景五:花鸟市场 第101章 下坠 【幸存的玩家们……现在,闭上你们的眼睛】 【等再醒来时,你们就会被自动传送到下一局游戏之中了。】 临闭上眼前,忽然顾虑到了什么,江柯凡抬起头来看向了阮苏的方向。 阮苏已经闭上了眼,微蹙着眉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他的神情带着几分焦躁。 “怎么了,柯仔?” 彭鸣也察觉到了江柯凡的动作。 “不知道……”江柯凡皱了皱眉,盯着阮苏,“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别想太多了,”彭鸣朝他走近一步,提醒道,“快点闭上眼吧,场景马上就要被关闭了。” 江柯凡收回了目光:“嗯……知道了。” 游戏结束后,所有玩家都闭上眼入睡。在此期间,主神会把他们传送到下一个空间去,最后关闭现有的场景。但阮苏是被单独传唤,所以他的肉身暂时还停留在这里,和江柯凡他们一起待着。 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否则,阮苏就要被困在这个场景里出不去了。 江柯凡最后盯着阮苏安静的侧脸看了一会,他现在已经见到他妹妹了么? 他们正在说着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下一秒——阮苏突然在江柯凡眼前浑身失力地倒头栽了下去! 江柯凡一惊,第一反应就冲上去扶住了阮苏,“喂!!” 阮苏却没醒,他像个脱力的植物人,脸颊一点一点地失去了血色。 “草,”江柯凡慌乱地连抽阮苏两耳光,对方依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开玩笑的吧。” “怎么回事?!”彭鸣也着急地跟了过来,“嘿……阮苏?” 两个人又是叫又是拍打地拨弄了阮苏一会,结果还是毫无作用。彭鸣心下一沉,“是不是他在和主神谈判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 话没说完,四周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起来! “糟了,”彭鸣一下站了起来,“主神开始关闭场景了——” 地面倏然开始剧烈晃动——三个人重心不稳,悉数摔倒在了地上。江柯凡刚扶着墙壁抬起了头,在他眼前的地面陡然裂开了一条数米深的裂缝! “柯仔,快拉住我!” 江柯凡立马把手伸了过去,彭鸣拉住他猛力往回一拽——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扯了回来! 他们拖延的时间太长,导致现在正好赶上了游戏场景的关闭。如果再不赶抓紧离开,等这个场景被彻底销毁,他们也会随之坠入游戏的黑洞之中……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无异于自杀。 “柯仔,来不及了!” 那缝隙越裂越大,直到四周的建筑楼开始陆续坍塌,再落入了这裂壁的深渊。在山崩地裂的当下,天空也被染成了压抑的深色。 “可是——” 江柯凡抱着阮苏肩膀的手收紧了几分,他几乎忘却了呼吸,一低眼看去,阮苏的表情也很不安,他在江柯凡怀里微微抽搐着,嘴唇逐渐地发起了白。 江柯凡从未见过阮苏这副模样,原来他也会这般害怕。 “柯仔,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担心阮苏,但他现在和主神、和阮月在一起,他会没事的!”彭鸣担心地要命,蹲下腰去紧抓着江柯凡的手,“你不是还有他的头发吗?我们会重逢的,听我的——你先闭上眼行不行?再不走,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听到“主神、阮月”两个词,江柯凡心中忽然涌动起了一股强烈的焦躁感,那不祥的预感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理智。彭鸣无法和他感同身受,可江柯凡做不到—— 他最后说,“我……不能丢下这家伙不管。” 要是他们兄妹没有和好呢?要是反而闹崩了怎么办?如果阮苏一个人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你先走,我会回去找你的。”这么想着,江柯凡立马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头上扯下了一根头发,塞在彭鸣手里,又推了他一把,“彭鸣哥,我答应你。” 彭鸣手一颤,他动作滞住地看向江柯凡,发现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彭鸣总是对江柯凡叫自己“哥”没辙……这一次也是。 江柯凡脾气很倔,总是会对自己认定了的事情死磕到底。当时执意要离开队伍也是,他坚持想要通过独闯出一片天地的方式,来向龙原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他的决心大家都看在眼里。 而现在…… 彭鸣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柯凡和阮苏两个人,他这时才如梦方醒般反应了过来,“你和他……” 后半句话,彭鸣没说出口,好似自己也难以相信一般。 江柯凡却料想到了彭鸣想说些什么,他脸一红,抱着阮苏站了起来,只闷头甩下一句,“……别废话了,你快走吧。” 彭鸣闭上眼离开后,只剩下江柯凡背着阮苏胡乱地逃窜。脚后裂开的崖缝眼看着就要把一切吞没,可无论外面动静多大,阮苏都像毫无知觉一般。江柯凡一边逃一边暗骂:“你丫的——到底看到什么了!” 忽然,在他们眼前的矮山坡迅速破开被劈出了一道峡谷,上面的一栋平房轰然倒塌,变成了滚落的泥石流。江柯凡险些被大土块砸中,一咬牙背着阮苏往垂直方向跑去。 最后争取来了几秒钟的短暂安宁。江柯凡把阮苏放在了土面上,又来回抽了几个大耳光:“喂,快点醒过来啊!” 阮苏却毫无反应。 离场景被彻底关闭的最后十秒,江柯凡一抬眼,惊讶地发现四周早已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他们就像在最后的一座孤岛上。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被留在关闭的游戏场景里,江柯凡也难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一起掉进黑洞之后会怎么样?难道要被直接驱逐出境吗? 越想越生气,在脚下仅剩的土地也被一点一点沉没之际,江柯凡猛地抓住阮苏的肩膀,泄愤一般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可恶,你这家伙——”最后,他紧紧地抱住阮苏,“这下你欠我的可多了。” 轰的一声,最后一寸土地也沉没了,连带着两具紧抱在一起的身躯,跌入了黑洞的深渊…… . 阮苏仿佛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那个兄妹俩相互依偎的夜晚。那是母亲的生日,他和妹妹坐在微弱的篝火旁,共同分享着一个土豆。 气氛本是那么温馨,直到他掏出珍藏的祖母绿戒指,想要代替母亲送给阮月。就在这时,阮月忽然变了脸色,把戒指一下丢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你欠我的!” 阮苏一滞,泪珠失控地掉落了下来。他想开口向阮月说一声“对不起”,可一张开口,喉咙竟嘶哑得不像话。 “你应该只追寻我、只看着我一人才对。” “你应该永远记住那愧疚的感觉——然后,在失去我的痛苦之中活下去。”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所以,你也要一直这样追寻着我……永远。” 阮苏还记得自己踏进这个游戏之时所立下的决心,从今往后,他只为寻找阮月而活着。 他那时太过自责,甚至认为,自己没有感到幸福的权利。因为是他害死了深信着自己的妹妹……他害死了唯一的家人,自己却苟活了下来。 所以,他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将痛苦的记忆尘封,抛弃掉多余的情绪。 不断地通关、通关……跟随着主神抛出的饵钩,一步一步离阮月越来越近。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可愧疚和悔恨却像魔鬼一样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角落,只要稍有倦怠,就会将他反噬。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自己。 他已经很累了…… “以前我的生活就像沉浸在密不透光的海水里,只憋着一口气,为了让自己强打精神地活下去。” 阮苏的睫毛颤了颤。 “可现在,每天不再虚渺了,每一束阳光、每一缕清风都随之变得美好起来……” “……因为我有了你。” 混沌之中,阮苏依稀地看见了一只手在朝他伸来。接着,他的双臂就被一股猛力牵扯起——下一秒,全身仿佛都被灌注着能量。 那股力量拉扯着他一点一点往上漂浮,在他的耳边播放巨大的噪音,不让他逃避,也不让他闭上眼睛。阮苏只有硬着头皮往上游去,直到他的脸探出了海面,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湿润的皮肤上。 阮苏就在这时慢慢地回想了起来。 他还有江柯凡。 他还答应过江柯凡,等他们从这里出去以后,要和他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阮苏浑身一个激颤,力气就在这时逐渐地回了笼。他拼尽全力伸出手臂,举向仿若近在咫尺的太阳——直到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近,阮苏甩开水珠睁开双眼…… “阮苏!” 这一次,阮苏终于听清了耳畔那个不断回响的声音,视线之内的那个身影也由模糊变成了清晰。 “江……柯凡?” 阮苏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越发肯定眼前触手可及的人正是江柯凡。 “你怎么会在……”他话还没说完,腰侧突然被江柯凡扯了一下,“别动!” 阮苏一怔,一股猛烈的冷风突然贴着耳侧呼啸而过——所有的感官顿时恢复了知觉!麻木、寒冷、失重一齐疯狂地袭来,阮苏飞快环顾四周,这才错愕地意识到,他和江柯凡正在高速下坠! 江柯凡紧紧抓着他的腰,双腿卡住阮苏的脚,这才让他们得以不会分散。就像颗陨落的流星,两个人在深不见底的宇宙黑洞里持续地坠落……时间久到江柯凡的动作都有些僵硬,脸颊也被冻得失去了感觉。 可他撑着一口气,硬是挺了下来。 直到阮苏恢复了知觉,江柯凡这才舒了口气般,将头靠上了阮苏的肩膀:“……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主要走主线剧情 最近懒洋洋的不太想码字 可能会更新不太规律 尽量不断更!【捂脸遁走 第102章 新的游戏开始了 再次睁开眼时,彭鸣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新的游戏场景里,孤身一人。 彭鸣慌张地一低头,发现自己手心正紧攥着江柯凡的头发——可四下无人,江柯凡并没有跟上来。 这时,耳边准时响起了一个例行公办的声音。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随机组队,自由发挥,规则全新,惊喜不断。】 【那么,终点见。】 游戏已经开始了!?彭鸣连忙抓住通讯器,对着里面的内嵌话筒大喊着:“请等一下,还有人没来!有两个玩家被困在上一个游戏场景了——” 可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通讯器里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彭鸣胸口登时漾起一股焦躁感,他挠着头坐了下来,早知道宁愿自己也留下,他说什么也不要让冲动的江柯凡和昏迷的阮苏都被留在那里出不来啊!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他已经和他们分开了,什么也做不了。 恼怒和无力感交织,彭鸣坐在地上盯着手心里那属于江柯凡的卷毛,最长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总之……先找到其他的队友吧。或许,江柯凡也跟了上来,只是被传送到了其他的地方也说不定。 彭鸣小心地收起了江柯凡的头发,这时才有心思去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一轮游戏的场景比上一轮的古村更为庞大、完整。彭鸣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景象,登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天没缓过劲。 他感觉自己仿若正身处在一个未来世界。 周围是肮脏的排污水管,顺着乌烟瘴气的街道看去,旮沓坐落着老旧狭窄的居民区。脏污狼藉的路旁还偶尔可见人们殴斗留下的血迹,简直就是垃圾堆里的贫民窟。 而一抬头,远处的乌云背后却耸立着层层高楼大厦,科幻感十足的霓虹灯与云上公路交错,和脚下这狼藉之地形成鲜明的反差,颇具几分迷幻的赛博朋克之感。 “这……到底是……” 彭鸣退后了一步,怎样也没想到系统竟然已经进化得如此强大,全然构造出了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 这一次,游戏的通关目标又是什么? 彭鸣叹了口气,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边的通讯器。距离上一次和龙原取得联系,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龙原之后再也没有找他,彭鸣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其实……他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在这系统里待了这么多年,彭鸣也早就厌倦了配合主神的恶作剧。所以在遇上龙原和他的反抗军时,彭鸣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加入了龙原的麾下。 而他们现在已经失散这么久了……虽然龙原让他放心,照顾好江柯凡就可以了。但是,彭鸣还是会忍不住忧心忡忡。 希望一切都顺利。 彭鸣抬起脚循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这空荡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气也浑浊得让人窒息。 彭鸣正思考着怎样才能到达那高楼处去,从他眼前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把彭鸣的下巴给结实地撞了一下。 “唔……”彭鸣吃痛地捂住脸,还没站稳脚,那人便猛地一把推开他,“你——你是谁!?” 彭鸣莫名其妙地扶着墙站住了脚,“……我还要问你呢。” 他一抬眼就愣住了,站在眼前的人是个比他稍矮一头的男人,他衣衫褴褛,斜挎着一个破布包,光着脚,眼神飘忽,表情还很慌张,好似正匆忙地躲避着什么。 难道是队友么?彭鸣犹豫了一会,刚想开口说话,那男人突然又迈开脚朝前横冲直撞而去,他步履慌乱,好像急着要离开这里一样。 彭鸣眸光一闪,不对,他不是队友,是游戏角色。 彭鸣立马伸手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臂,“等等,你为什么要跑?” 那男人被抓住,陡然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来,盯着彭鸣看了好一会。 彭鸣不习惯他那打量一般的眼光,刚皱起了眉,男人登时转过了身,“噗通”一下就在彭鸣跟前跪了下来:“你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了……” 彭鸣惊讶地退后一步,“什、什么?” “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男人接着带上了哭腔,“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彭鸣一怔,游戏剧情已经开始了吗? 可他还没有和队友会和……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见男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彭鸣一咬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是什么人在追你?” 男人一把抓住了彭鸣的手:“是……是‘市场’的那些人——再不逃的话,就来不及了!” “市场”是指什么?彭鸣看了一眼远处的高楼,心里填满了困惑:“那我该怎么帮你?” “我被植入了芯片,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发现……”男人侧过身,露出了他背着的破布包,“只要你能帮我取出芯片,我就能逃走……” 植入芯片?彭鸣登时警觉起来,难道眼前这人是个什么重逃犯,在临刑前给逃了出来? “你的芯片……在哪里?” 男人指了指腰后,是脊背的正中心,神色惶恐地拉过彭鸣:“我们换一个地方吧,这里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彭鸣在心里留了一手,打算一会将芯片取出来之前要先好好地把他盘问清楚。男人带着彭鸣躲到了一个阴暗偏僻的巷角,在生锈的楼梯下面坐好。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他的破布包,抖出了一地的工具。小刀、针筒,应有尽有。彭鸣皱起了眉,顿觉困惑。如果说眼前这人是个逃犯,那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工具包,还在这种人迹罕至的下城区里四处乱窜? “你说的市场是怎么回事?”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吗?” 彭鸣一怔,心下有些慌乱起来。难道他说漏嘴了?糟了,忘记了自己在游戏里是个外来者,要是说错了话让游戏角色起了疑心,接下来的剧情就会进展得有些困难了。 “一会再说这个吧,”彭鸣故作镇定地转而问道,“你说的芯片被埋在了哪里?” “在这。” 男人从工具包里拿出了一把小型手术刀。在楼梯的阴影之下,彭鸣一时竟没看清他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只感觉肩口猛地一痛! “呃!” 彭鸣胡乱地摸了一把被刺中的肩膀,结果摸到一手的血。他后退一步,男人却沉着脸,攥着刀又要一刺! 彭鸣惊慌地躲过,想开口呼救,可这闭仄的角落里根本不会有人经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对啊,他怎么早没想到,在这种荒僻角落里四处游逛的又怎么会是什么善茬! 自己这是被当成猎物了! 彭鸣踉跄地逃出了楼道,正要往外跑去,肩后突然被人猛撞了一把——他脚一打滑磕在了地上,吃痛地扶着地一时没缓过劲。再一抬眼,男人正狰狞着面孔举起刀朝他走来,方才恳求的卑微姿态早已不见半分。 糟了,难道一开局他就要栽在这里,怎么可以——他还没有见到江柯凡! 彭鸣咬紧了牙,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正打算和眼前的男人火拼一场,他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彭鸣?” 彭鸣一怔,这个声音—— 他正犹豫的空档,男人已然将手术刀横劈了下来!彭鸣惊慌地滚向一侧,才躲过了这么一击。男人又反手从破布包里拿出了一个针头,彭鸣心下一紧,要是在这里被麻醉下了药……那就真的糟糕了。 这时,他耳边又传来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彭鸣,你在哪里!” 彭鸣睁大了双眼,这一回他更是确定了,这个声音——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听错! 男人攥着针头朝他猛扑而来,彭鸣咬着牙往外一闪,又顺势用手肘抵住男人的颈侧,伸出脚一绊,手上一个用力,将男人利落地放倒在地! 彭鸣反手夺过男人的针头,将针尖抵在了他的眼睛之上一厘米处。男人见势不妙,吓得立马开始求饶。彭鸣用力攥着他的脖子:“闭嘴!” 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时而又会有杂音干扰。彭鸣仔细判断着那声音的来源,最后发现它竟然来自自己耳朵里的通讯器。 “彭鸣,”这一句话他终于听清楚了,“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 . 不记得在黑洞之中下坠了有多久,直到身体已经慢慢习惯了失重感,被风刮动的皮肤已经变得麻木。 “喂,你还醒着么,”江柯凡见阮苏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担心地抓紧了他的腰,“敢松手我就宰了你。” 阮苏皱着眉头,好一会才缓过了神:“……我还醒着。” 阮苏回过神后,也夹紧了江柯凡的脚,让两人之间的联结更紧密了一些。 “我们现在在哪儿?”江柯凡就继续追问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阮苏抬起眸来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他和江柯凡依然在深不见底的洞渊之中飞速坠落。这里没有光源和杂声,除了近在咫尺的江柯凡,阮苏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在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之中,存在着一层‘壁垒’。”最后,阮苏哑着声音回答他,“这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 第103章 落地与重逢 “也就是说,”江柯凡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可以想办法逃出去?” 江柯凡的想法太单纯,阮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即使只是一层壁垒,单靠我们也是没办法突破的……在这里,我们只会像空气里的灰沉一样漂浮着。” 江柯凡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血管中的血液承载着无数个血细胞。这个系统就像是血管壁,将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隔开。那些游戏场景就是一个又一个血细胞,而这个意识黑洞就是血细胞外围的血浆,存放游戏产生的‘缓冲垃圾’,推动血细胞运行,和外面的真实世界只有一壁之隔。”阮苏顿了顿,缓声道,“那些在系统之中‘走失’的玩家,比我们,就会像这样永远地在意识黑洞之中下坠。” 江柯凡紧锁着眉头,仔细地思索了一会阮苏的话,可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象出来那是个什么画面,最后只摇头说:“你说这么复杂,我听不懂。” 阮苏就简单地总结了一句,“意思是,不突破那一层最关键的壁垒,我们是没办法去到外面的。我们在这里会丧失一切行动的能力……只能这样被动地永远坠落下去。” 江柯凡白了脸,“所以,我们永远都不能出去了?哪怕回到游戏里?” 让他要一直像两条冻住的大虾一样和阮苏在这里飘下去,江柯凡就可真得疯了。 可阮苏却沉声说,“对,我们已经在最坏的情况里了。” 江柯凡顿了一下,没再说话了。 阮苏神情有些黯然:“对不起,把你也扯进来了。”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只说:“我可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阮苏没吭声,江柯凡就接着问,“你见到她以后,都说什么了?” 说起阮月,阮苏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酸涩。阮月对他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听起来是那样字字诛心。 “你说得对,那些确实都是她做的。”阮苏沉声道,“‘涂清月’是她,别墅里那个小女孩也是她……连我进这个游戏里,也是她向主神提议的。” “她果真有修改游戏的权限……”江柯凡讶然,“那她和主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苏移开了目光。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江柯凡看阮苏这表情,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又是困惑,又是觉得郁闷。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江柯凡用手抓了一下阮苏的腰,“现在你掉进黑洞里了,阮月应该不会视而不见吧。” “……” 阮苏抬起眼来,几次欲言又止。两人正僵持着的时候,黑洞的上方倏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机械音。 【lucky dog,阮苏】 【恭喜你!从今以后你失去了特权】 那电子声忽远忽近,因为环境太过空荡竟带上了百转千回的回音。 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江柯凡兴奋地踢了一下阮苏的小腿,“是你妹吗?” 阮苏蹙起了眉,仿佛也在状况之外。 而主神还在继续说着。 【虽然我不喜欢所谓预警,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最后一次?江柯凡紧张地看向阮苏:“她发生什么了?” “我……” 阮苏话还没说完,两人脚下突然亮起了一丝微光!江柯凡费力地往下看去,发现他们坠落的轨迹上居然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光点! 是主神干预了他们的行动方向吗,他们要掉去哪儿!? “江柯凡,”阮苏突然在这时抓住了江柯凡的腰,“抱紧我。” 直到两人离那光源越来越近。脚掌快要刺穿光层的那一瞬间,江柯凡下意识绷紧了身体——下一秒,两人俨然已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内! “靠,这是……” 江柯凡艰难地俯下头看了一眼,发觉他和阮苏竟然进了一个新的游戏场景之内。他们处于高处,底下的景象一览无遗。那地方乌云蔽日,耸入云霄的是一栋摩登大楼,坐落在人工修造的高坡之上。坡底则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矮楼。 而现在,两个人正从场景的高空往下高速坠落着。 “阮……” 进到了场景之中,失重的狂乱感就更强烈了,狂风把说出的话也吹得稀散。江柯凡紧张地想叫住阮苏,可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 而阮苏也正微眯着眼,仿佛若有所思。 江柯凡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天空中坠落,着急得像火烧眉毛。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如果不想些办法,他们不在游戏中挂掉,也会因为高空坠落而摔死的! 这时,阮苏眼睛突然一亮,他松开了抓着江柯凡的手,江柯凡一惊,只见阮苏立即朝他做了一个“跟着我来”的手势。 接着,阮苏在空中费劲地调整着姿势。脸对着地面,抬起肩臀,手肘弯曲,头向后仰起,让身体摆成拱形。这样可以使身体和空气接触的面积变成最大,逐渐减缓下落的速度。 江柯凡也照模样画瓢,阮苏就又对他指了指那高楼地基旁的边坡,江柯凡便立刻懂了,那简直是最佳的降落地点。 两人迅速调整状态,保持清醒,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四肢不变僵直。 在坡面的坠落期间两个人磕磕碰碰撞到了不少石壁和岩块。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缓冲点,很好地将坠落过程分成几段,减缓了冲力,增大他们成功降落的可能。 两人微屈着膝盖,将伤害降到最小。一路凶猛的滚撞后,两人悉数地栽进了一片护城河里。 水淹上来的那一刻,江柯凡全身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下一秒,他感觉腰上一沉,自己已经被阮苏用力拖了起来。 浮出水面后,江柯凡累虚脱地伏在地上喘气。他的肾上腺素在狂飙,那一刹那,竟然没有太多的疼痛感。 阮苏撩了一把湿润的头发,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和江柯凡的身体,随即也皱了皱眉。 这简直就像个奇迹,从千米的高空中坠落下来,他们俩居然都毫发无损。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主神同时也在帮着他们降落么? 阮苏思索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靠谱的答案,最后只好拉了一下江柯凡的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有惊无险。” “如果真有一天能从这里出去……”江柯凡又惊又喜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说不定我还能去当个……经常从天上飞下来的那种叫什么?” “跳伞教练。” “那都太逊了!”江柯凡拍着自己的腹肌,眨眨眼说,“以我的身体素质,都能直接去当宇航员了吧。” 阮苏没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脸上忽然浮起了一层迷茫。 是对未来的迷茫,怀疑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的迷茫。 江柯凡看阮苏这回没揶揄自己,就也悻悻地没吭声了。他朝阮苏走近了一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阮苏的身上还湿着,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最后又滑在了地上。 “喂……”江柯凡还是没忍住,哑着嗓音开口问道,“你和你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了?” 阮苏低下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江柯凡总是看不懂阮苏的表情。阮苏对他说过的爱情、奇怪的兄妹关系……那些全是江柯凡的知识盲区。看见阮苏的神情这样复杂,他只以为阮苏是因为自己总是多问而不开心了。 “如果我说话太直,又让你不高兴了,那……不好意思。”于是,江柯凡就失落地低下脸,措了半天的词,还是笨拙地解释说,“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关心你,仅此而已。” 可他这句话却比其他一千句要有效的多。 阮苏忽而转过了身来,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你最后留下来,和我一起掉进意识黑洞……也是为了关心我么?” 江柯凡下意识反驳:“不是!” 可在阮苏溢于言表的目光下,江柯凡又逐渐地红了脸,移开了眼神。 嘴上也就慢慢地软了下来:“废话!……不然我牺牲自己,只是为了看你笑话吗。” 阮苏看着他这样,心里的郁结也逐渐化成了一潭春水。对啊……至少他喜欢的人也在意着他,至少他还有江柯凡。 他不该也伤了江柯凡的心。 “对不起,”阮苏走上前去轻轻搂住江柯凡的腰,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让你担心了。” 江柯凡感到害羞,就把脸贴近阮苏的怀里,“别转移话题,你总是这样……” “好,我不会再转移话题了。” 这一回,阮苏这样爽快就答应了他,江柯凡的动作反倒滞住了。 “你想知道的……关于阮月和我的事。”只听见阮苏轻声说,“我今天会全部告诉你。” . 彭鸣紧攥着通讯器在原地等了数十分钟,因为心情太过激动,他忐忑地在楼道边踱着步,脚边就是被注射了药物而晕厥过去的男人。 没想到他的心愿真的成了真……可狂喜的同时,强烈的不安感也在暗处涌动起来。 彭鸣就这样焦躁难耐地等待了好一会,直到巷道的外侧终于出现了一串脚步声。彭鸣竖起了耳朵,一面欣喜,一面又担心是其他来搅局的游戏角色。以防万一,他还是从地上捡起了把手术刀,小心地移动去了出口边。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仿若就近在咫尺。彭鸣刚想先发制人去看一眼情况,眼前赫然就出现了数道飞速移动而来的身影! 彭鸣一愣,定睛一看后,才发现原来那些全是眼熟的脸。 手术刀从手中滑落了下去,彭鸣的眼眶一下就热了起来。 “大哥!” 彭鸣兴奋地一把抱住了为首的男人,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男人也笑了笑,拍了一下彭鸣的背以示安抚,又关心道:“你肩膀没事吧?” “只是被碰了一下,没关系!我自己已经包扎过了。” 彭鸣松开手后,留恋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们。他们的模样没有太多的变化,身上虽然都挂了彩,可个个眼神锐利,一身傲气如雄鹰待发。 为首的男人已年过不惑,伟岸的身形却丝毫未见老态,一个锋利的眼神都蕴藏着蓬勃爆发的力量。板寸的头,刚毅的下颌上有一道十厘米长的疤痕,一直蔓延到了颈侧。他的身材高大,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突兀。可气质又透着强大的沉稳,颇具领导风范。 这——就是龙原。 这些就是他的队伍,是他的反抗军——他终于归队了! “等时机一成熟,我还会来联系你。” 彭鸣还深刻地记得龙原对他说过的这句话。而现在,彭鸣终于等来了那个成熟的时机,而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战争的冲锋号角已经悄然地拉响。 彭鸣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黯:“对不起……我没有帮上柯仔……” “没关系,”龙原却说,“他已经平安回到这个游戏之中了。” 彭鸣一怔,“大哥你——” 龙原望着他,静静地点了点头。身后一个男人立马笑着附和道:“猜猜我们带来了个什么好消息?” 彭鸣愣了愣,思索几秒,迅速反应了过来,随即扯下耳朵里的通讯器。 “难道是……” “没错!”队友笑着攥着通讯器晃了晃,“我们现在可以定位身处这个系统之中任何一个人的位置……只要他们身上带着通讯器。” 彭鸣立即回想了起来,上一次在别墅之时,龙原就通过这通讯器联系过他,说过他们关于这一点的猜测。看来这研究真的成功了! “太好了!”彭鸣立马兴奋地说,“那柯仔他们现在在哪里?对了,阮苏呢?阮苏还好吗?” 队友肯定道:“他们俩现在状态都是稳定的,小柯还活蹦乱跳的呢。” 彭鸣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噗嗤地笑了出来,“那就好。那我们快和他们回合吧!柯仔肯定要高兴得不得了……” 龙原沉默了一会,突然摇了摇头。 “因为一些原因……他们现在是主神的重点关注对象。直接用通讯器联系他们——太冒险了。” 他们果然被主神盯上了……彭鸣立时担心地皱起了眉,“那我们该怎么办?” 旁边一个女人就伸手指了指远处那幢耸入云天的高楼。 “他们就在那附近——只有暗中去找他们会和。” 彭鸣点了点头,一面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刚才他一进到游戏里,就遇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还差点就被骗了。万一那男人是个人贩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希望柯仔他们不要遇上危险才好。 但有阮苏在,应该会没事的吧。 彭鸣松了口气,欣喜地抬起头看着队友们:“太好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大哥、小风、水琴、大珠……看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这不是偶然哦,”叫做“水琴”的女人笑着挑起眉,“是我们定位到了你,才特意赶过来的。” “赶过来?” 彭鸣眨了眨眼,系统中的玩家难道不都是被动地等待主神分配么? 水琴勾起耳边的通讯器,“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吃透了这么个小玩意。” “大哥成功把通讯器反向研制成了……” “修改器!” 大珠兴奋地拍手道:“你能相信吗?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游戏的修改器啊!” “修改器……”彭鸣喃喃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解地问道,“具体是怎么用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回来了! 下一章高能,特殊意义上的高能! 第104章 柯仔抱抱 “我以为阮月的敌人是变异的病毒,结果最后伤害她的……却是人类。”阮苏黯声道,“当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一点。她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是我把噩运带给了她……” “我本来答应了她、答应了我的父母,会一直保护她……我原本有挽回的机会的。结果最后,我却当了逃兵。” “她一个人被众怒裹挟着,被吊得那样高……我的恐惧应该不及她的千分之一才对。可我却比她更懦弱,她等着我的承诺,而我……却吓得转身逃跑了。” “十多年来,我一直很愧疚。知道阮月没有被杀,而是进了这个系统之后,我立马也后脚跟了进来。”阮苏停顿了好久,才缓缓地开口道,“我以前会想,我做的这些……是不是其实是我在为自己的内心赎罪、期望能以此祈求她的原谅?我一直等待着,如果有一天能见到阮月,我要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临阵脱逃当了一个差劲的哥哥——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可我没想到……她恨我恨得这样深。” “她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把我引进了游戏之中,又亲手操控着我的情绪,看着我去捕风捉影。主神有时脾气阴晴不定,还会给我一些关于她的假线索——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她要求的。”阮苏捂住了脸,“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和涂清月相处时候……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讽刺我。包括在别墅里那个小女孩也好,她托给我的梦……那些,其实都是阮月想告诉我的。” 阮苏脑海中仿佛又如同贯耳一般地回响起了那句话—— “这是你欠我的!” 阮苏痛苦地闭上眼。 “原来我给她的伤害这么深……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其实一直怨恨着我……” “现在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了……她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永远没办法弥补这样的结局……” 江柯凡认真地听阮苏说完了这一切。他无法安慰阮苏说“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小孩”,因为在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时,也经历了许多悲惨的往事。 江柯凡始终凝视着阮苏的侧脸,阮苏的情绪很消沉,他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半晌,才小心地抓住了阮苏的手,放低声音劝他:“……喂,别哭了。” 可阮苏却没有回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柯凡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不擅长安慰人。他怕又嘴笨地说错话,反而让阮苏更不高兴。可阮苏情绪这样低落,江柯凡又不知道该怎样让他开心起来。 要说些什么,最好现在就说。可是要怎么做…… 江柯凡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最后,是阮苏主动打破了沉默。他回握住了江柯凡的手,“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江柯凡脸微微红了一下:“……这没什么。” 阮苏从河岸边站了起来。灰云笼罩的天空看起来格外地阴沉,冷调的霓虹灯就更显压抑。 他有些微微的走神,随后才意识到,现在他再怎样沮丧也是无济于事了。 发生过的事是无法被改变的。 眼下更重要的是……江柯凡还在他身边等着他。 阮苏便收回了目光,转头道,“走吧,先去和彭鸣会和。” “可是……”江柯凡也随之扶着地站了起来,“你和你妹妹的事还没解决完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阮苏现在的情绪很不好。以他现在的状态一块去玩游戏……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 可阮苏却没有回头的意思,依然往前走着。江柯凡不知为何心口忽然窜起股气,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喂,你就别逞能了。” 阮苏回过头来,“怎么了?” 江柯凡一时语塞了起来。他想不明白,在这种时候……阮苏怎么反而和他客气上了。在他的记忆里,阮苏素来就是个自顾自办事的主儿,在这之前……就从来没有把江柯凡说的话放在心上。 江柯凡说看见阮苏很烦人,可阮苏偏要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江柯凡又说不想欠阮苏的人情,可他遇上危险时阮苏总要毫不犹豫地挡过来。 包括,那些事……也是这样。 江柯凡想,或许……现在轮到他去帮阮苏了吧。 这么想着,江柯凡手一动,就把阮苏压在了斜坡之后的地基墙上。 阮苏一愣,江柯凡又半靠在他身上,微抖的手抓着阮苏的肩膀:“喂……别动。” 阮苏果真不动了。江柯凡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凭着印象去找阮苏的唇,最后小心地覆了上去。 江柯凡的吻很纯情,更像是青涩的点碰。阮苏却没打断他,而是用手搂上了江柯凡的腰,两人抵着墙面缠绵起来。 这个温柔又安抚感十足的吻持续了片刻,直到江柯凡一口气喘不上来,闷头埋在阮苏胸口,害羞得耳朵都发起了热。 阮苏低下脸闻了一下江柯凡的耳垂,鼻间都是他带着些荷尔蒙的汗味。 阮苏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也知道江柯凡大概会有些担心。可他没想到……江柯凡为了讨他欢心能做到这份上。 好吧,不得不承认……江柯凡真的很懂怎样拿捏他的脾气。 这一下来得着实有效。 阮苏的面上的表情已然柔和了几分,手逐渐往下,捏在了江柯凡腰侧的软肉上:“干嘛?你不想去找彭鸣了么?” 江柯凡含糊地说他,“你好烦。” 阮苏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 “……我知道。” 阮苏又亲了一下江柯凡的眉尖,最后安静地搂着他没说话了。江柯凡在阮苏的怀里停顿了一会,就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嗯。”阮苏也认真地回答他,“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暂时有些情绪化了。也许过一会就会慢慢消化了。” 看着阮苏的表情真的转好了,江柯凡由衷地舒了口气。 “你要是觉得难过了……”他又说,“就来找我吧。” “然后你又亲一下我么?” “不是!你怎么整天想这些。”江柯凡羞着脸拍他一巴掌,“我是说……我愿意听你说话。或者……你要是不痛快,拿我揍一顿也行。就是别再耷拉着一张脸了。” 阮苏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之前是怎么觉得江柯凡是个熊孩子的?在这个方面……其实江柯凡和阮月一样心细得可爱。 阮苏就将江柯凡抱得更紧了些,就像在风浪中抓着最后一艘还未沉没的小舟。最后,阮苏贴着江柯凡的耳廓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揍你。真要揍——那也是在床上。” “在床上?”江柯凡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阮苏话音忽而一转,“把眼睛闭上。” 江柯凡当然没那么傻,真以为阮苏要在这里和他打架。他红起了脸,隐约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十之八九会和那事有关。可他自己也有些惊讶的是,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 如果对方是阮苏的话…… 算了,死就死吧。 江柯凡如同将士赴战场一般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阮苏看见他这蹙着眉头一脸严肃的表情,“噗嗤”地笑了出来。 本来只想逗逗他就算了,这个场合怎么看都不太适合耍流氓。 可是…… 现在,阮苏忽然改变想法了。 察觉到温热的唇贴上来时,江柯凡浑身一个激颤,下一秒就被阮苏钻空子撬开了牙关。不知为什么,由主动变成了被动,他会显得这样紧张。 但他的不安很快就在阮苏温柔似蜜糖的侵攻下化成了有气无力的哼唧。 ------- 临出发之前,江柯凡整理好了衣装,倏而又像不放心似的,叫住了他:“阮苏。” 阮苏回过头来:“嗯?” “你打算怎么解决和你妹的事?” 阮苏停顿了一下。 情绪宣泄完以后,现实的问题还在等着他去解决。 该怎样对待昔日亲密无间,现在却反目成仇的阮月…… “我想好了。”阮苏从容不迫地把自己的袖口整齐地卷了起来,“我还是要去找她……亲自见她一面,然后把我本该做的事做完。” 江柯凡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不决地问道:“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而……” “不会。” 阮苏猜到了江柯凡想问什么,摇摇头直接回答说:“她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我的家人。我……不会再犯第二个同样的错误了。” 江柯凡抿了抿唇,心跳忽而有些快了起来。 “那你现在怎么办?” 阮苏整理好了衣服,就徐步走到了江柯凡跟前,柔和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先送你去和彭鸣会和。然后……我再去找阮月。等处理好和她的事后,我会再回来见你。” 江柯凡“嗯”了一声。 “那时候……”这么说着,阮苏一边握紧了江柯凡的手,“对我而言,就会是个全新的开始了。” 江柯凡没再说话,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眼神。 阮苏低下头亲昵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忘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彭鸣,要乖一点。别到处闯祸了。” 江柯凡推了他一下:“……你就爱教训人。” 阮苏只看着江柯凡的眼睛说:“别让我担心了。” 第105章 偷渡+游戏背景 既然已经做好了要送江柯凡去找彭鸣的准备,阮苏就在心中大致描摹出了个方向。 阮苏走出了阴影之下,抬起头,面前那栋高耸入云的摩登大楼无比的显眼,又是那样恢弘。 刚才他们在下坠的途中,几乎把整个游戏场景都鸟瞰了个遍。这一次的场景开得很大,几乎描绘出了一个完整的现代都市。而在其中,这座庞然建筑就最为独特,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在阮苏的眼里,这幢骚包的高楼就差直接把“快进来”三个大字挂在巨大的广告牌上了。 “我猜……这一次的游戏任务肯定和这栋楼有关。”阮苏指了指头顶,“如果彭鸣现在正在认真玩剧情的话,十之□□会赶往这里。” 江柯凡就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么?” 阮苏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不,我们先进去。” 两个人来到了高楼下,藏在附近的掩体之中观察了好一会。那是栋设计感很强的建筑楼,表面由光滑的特制玻璃制成,就像座水井塔楼一般。在那楼的背面,又坐落着一层稍次些的副楼,楼宇之间被架空通道连接着。他们很快便发觉,这幢楼居然是无人看守的。楼的入口就是个普通的安检口,也没有警卫,没有看守。 “怎么回事……”江柯凡皱起眉,“难道这里面没人?” 阮苏微眯起眼,指了指架空通道里穿梭着的人影:“里面人挺多的。” “那既然没人看守,在这建这么高一栋楼是为啥?” 他们正说着话,头顶忽然而过了一只鸟,在高楼的四周盘旋着。下一秒,只听见“咚”地一声——那鸟突然磕上了什么硬物,从高空摔得粉身碎骨。 江柯凡挪了一步,盯着地上的鸟尸发了会儿呆,忽然恍然大悟:“是电网……”他扭头看向阮苏,“这外围覆盖着一层透明的电网!” 阮苏点了点头。这一下,他们偷溜进去的难度就被大大增加了。 该想个办法才好…… 阮苏正琢磨着方法,江柯凡忽然拉过他的手,压低声音提醒道:“我们被盯上了。” 阮苏皱了皱眉,“哪儿?” “你六点钟方向。” 阮苏沉默片刻,最后将江柯凡拉入了旁边的一处矮房内,“再观察一会儿。” 两人正僵持着,只听见另一侧的身后忽而传来了一阵试探的脚步声。阮苏敏锐地回过头去,发现来者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他蓬头垢面,两眼盯着阮苏和江柯凡却放了光。 “你们……站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江柯凡正想说话,阮苏忽而抓住他的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那老头诡异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每天想偷渡进上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阮苏一怔。上城?是指这片楼宇么?这么看来……这片坐落于城市中心的高楼区确实和周围其他的荒芜之地很不一样。 “你们是下城区的人吧?”那老头继而朝他们靠近了一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江柯凡的脸上。不知为何,老头的眼神里竟带上了几分猥琐之感,“小子,你长得倒是不错啊……O种人?” 什么跟什么啊。江柯凡听不懂这些奇怪的词,对这老头来者不善的眼神更是反感,就竖起一个中指:“滚滚,关你屁事。” 谁想那老头不退反进,一把抓住了江柯凡的手指头:“呵呵呵,倒是挺有个性……” 江柯凡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没反脚踹过去。可在他动手之前,阮苏已经三两下把老头给擒拿下,膝盖抵着老头的脊背,一个用力,换来对方哎呦连连:“别毛手毛脚的。” “嘶……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那老头的身子骨哪经得起这么虐待,疼得当即就哭天抢地起来,“你会后悔的——” 阮苏看这人这么闹腾,怕他吵得把别人给招来,就捏住了他的嘴巴:“闭嘴,少说废话。” “你、你们一定会后悔的!”那老头气愤地呜呜乱叫,“你们要是杀了我,你们就永远也别想进到上城里了!” 一听到这老头真有门路,江柯凡眼睛一亮,抬手就拍了拍阮苏的肩膀,“算了算了,也没少块肉,听他说说。” 阮苏犹豫了一下,松了手。那老头呛了一下,抬起眼来,“你们倒是走了狗屎运,得亏遇上了我——只有我才能带你们进去!因为只有我……才知道那条特殊通道!” 江柯凡和阮苏对望一眼,江柯凡皱着眉头:“继续说。” “这几天是花鸟拍卖的日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特殊通道’才会对外开放。”老头忽然邪笑了一下,伸起一个手指,对着江柯凡,“不过……我只能带他进去,你不行。” 阮苏一愣:“为什么?” “因为那条特殊通道,只能让他这种人进去。”老头顿了顿,“你……不符合要求。” 江柯凡看了一眼阮苏:“……” 阮苏则是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怀疑这老头在逗他们,伸出手就想一个暴扣。老头见人急眼了,登时抱着头威胁道,“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这里四面都通了电,到处都是把关的生化人,还有红外线监探、无人机巡航……这里没有一个死角,就凭你们是插翅难逃!” 阮苏皱了皱眉,这老头确实对这里有着一些了解。难道他是个重要的游戏NPC? 可真听他的话让阮苏和江柯凡就地分开……怎么可能。 一定要把江柯凡亲自送到彭鸣手里才行。 最后,阮苏还是放弃接受老头的提议,站起身拉起了江柯凡的手:“谈话结束,别再跟着我们了。” “你、你们——” 大概是没料想到自己会被三番五次地拒绝,老头难堪得黑了脸。可阮苏却没理会他,拉着江柯凡就要往外走。 “接下来怎么办?” “再想办法。” 可两个人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又响起一阵躁动声。阮苏扭头一看,发现那老头猛地站了起来,变了张脸,沉着声辱骂了一句什么。 接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架小型的太空枪。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还未落下,阮苏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他就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等再睁开眼时,阮苏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团东西发不了声。他正待在一个摇晃的暗阁之内,似乎是流动的货舱。 糟糕,太大意了……应该早料到那老头是有备而来才对,结果现在反倒中了圈套。 他现在在哪?要被送到哪里去? 货箱里很暗,阮苏费劲地伸脚勾到了一个硬物,再踹一下,对面传来一声闷哼:“……疼!” 是江柯凡。 阮苏心下一松,刚开始想着该怎么解开桎梏,头顶忽然又响起了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嘘!别动。” 这不是那老头的声音。阮苏立即滞住了动作,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和江柯凡应该是都中了枪,晕倒了过去。可现在,眼前怎么会突然出现另一个陌生男人?之前那个老头呢? 头顶说话的男人也察觉到了阮苏的警惕。他这时微微地探过了身,从铁壁缝隙之中漏出的一缕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接着,阮苏有些讶异地发现对方竟然手持着一把小型榴弹枪。 “别害怕,我是联邦警察。” 阮苏这时才猛然地反应了过来,之前在高楼附近徘徊的时候,江柯凡曾提醒过他,有人正在盯梢着他们——正是眼前这个自称联邦警察的男人。 原来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这联邦警察又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他们的?他们现在要被运去什么地方?一想到自己和江柯凡还被绑着,境况尚处于被动之下,阮苏的心情就一点也没轻松多少。 这时,货舱忽而停止了移动。 “我们到了。”男人吞了一口口水,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忐忑。 阮苏想问一句到哪了,可他努力地挣扎了几下,被塞住嘴后也只能发出些“唔唔”的声音。这时,警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忙弯腰去帮他解开绳子:“唔……不好意思,我这就给你松绑。” 浑身脱开束缚后,阮苏一面盯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一面下意识就去四下摸索,想找个防身的武器。警察发现了他的心思,用枪口抵着阮苏的手背,“别紧张……我就是害怕这个才把你们绑起来的,千万别冲动。” 被枪抵住后,阮苏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不改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下一次在劝人安心之前……最好先把枪口挪开。” 男人一愣,立马红了脸,颇有几分尴尬地把枪收回在了腰侧。 “呃,不好意思,职业习惯。我没有恶意。” 阮苏也收回了手,眼神却依旧透着警惕,空气一时很是僵持。 这时,一旁的江柯凡生气地扭动了一下身体,踹上了阮苏的背,“别废话了,还有我呢!” 警察这也才把江柯凡的绳子给解开了。江柯凡一恢复自由身,立马蹲在了阮苏身边,“喂……你身上没受伤吧?!” 阮苏也检查了一下自己,摇头道:“没有……没有痛感。” “……那就好。”江柯凡惊险地叹了口气,“刚才那老头直接一枪朝你脑门崩过去……我还没来得及躲,下一秒也就中招了。” 也就是说,他和江柯凡都被那老头给打中了。 那么…… 阮苏抬起眼看向眼前的男人,后者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一般蹲了下来。 “好吧,在货舱的门被打开之前……我们大概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我会抓紧时间,简单向你们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男人说这句话的间隙,江柯凡站起来试着敲了一下货箱内的铁壁,通过声音估摸着那外壁竟有半米之厚。 他们真的被困在里面了。 “别白费功夫了……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办法,”男人拦住了江柯凡的动作,“就是等待货箱门自动打开,然后我们连同这些货物一起被送上运输道。” 他这么一提醒,阮苏才发现,他们的四周真的充满了装箱——原来他们是混进了运输货物的路线之中,“偷渡”进了那片上城之中。 原来,他们现在已经在大楼之内了。 “大概在两分半钟以后,整个货箱会被喷出的消毒气体填满,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没办法再像现在这样悠哉地聊天了。”男警察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所以,你们最好现在集中起注意力,认认真真地听完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刚才那个想要攻击你们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猎户’。他属于下城区自发的个体,靠这个而获得赏金。他们说的‘特殊通道’,就是指这个。”男人用手指点了点地面,“我们通过这个货舱,会到达上城的内部表层。而门一打开,迎接我们的就会是一批负责输送的生化人。不同于寻常货物的是,它们会将我们搬去特殊的运输道,从而直接送去市场后台。但——你们要是落入了市场,那就是真的糟糕了。” 江柯凡又问:“你刚才说的消毒气体是什么东西?” “就是……”男人说着忽然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货舱顶上一个通气孔,“从这里面会喷出杀菌的消毒气,这种气体对人体有毒,不能直接和皮肤接触。” 江柯凡皱起了眉:“那我们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男人用脚尖顶住了地上散落的货箱。 江柯凡的脸立马黑了几分:“……你在开玩笑吧。” 男人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他:“这些货箱是我刚才为你们准备的,都是完全密封的,除了可能会有些缺氧以外很安全。” 见两人还有些犹豫,男人登时有些着急起来:“如果不藏进这里面,就算不考虑消毒气的问题,门一打开,看见三个人在货箱里活蹦乱跳,生化人也会开始攻击我们的!你们……不会不知道生化人的威力吧?” 阮苏和江柯凡的表情依旧有些茫然。 男人一把捂住了脸,“不会吧,你们真的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阮苏轻咳了一下,也来圆场:“我们是……外来的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男人调整了一下情绪,立马打起精神来继续劝诫两人。 “好吧,时间紧迫,那我就从头跟你们快速地介绍一下。”男人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这里是隶属联邦的自治区,而我是联邦指派来调查一件案子的警察,你们叫我的代号古吉就行。” “什么案子?” 叫做古吉的男人顿了顿:“是关于这里近来频发的‘拍卖花鸟’的走私案。” 怪不得他刚才一直在强调什么市场,原来指的就是这个?阮苏皱起了眉。 古吉这时继续道:“这是一个秘密的行动。事实上,知道这件案子的人也是寥寥。两个月前,我刚接管这个案子,那时信息被封锁得很严格,稍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全盘尽弃。我那时还猜想,对方的动作这么大……拍卖的花鸟肯定不是一般的花鸟了。我当时天真地只以为是一些非法出售的奇珍异兽……就像传说中已经灭绝的熊猫一样。直到我注意到了另一个案子。是一桩失踪案。失踪的人……是我同事的儿子。” “我刚开始并没有把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看,直到突然有一天,上头让我收手。紧接着,我的同事被撤了职。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孩子……在半个月前曾来到这里旅游,而和他失踪的时间也刚好吻合了。他是在这里遇害的!” “你的意思是……”阮苏沉默了一会,“这里的所谓‘花鸟拍卖’,其实是在打着幌子地贩卖人口吗?” 古吉点了点头。 “而且……其行动的规模比我们想象得要大得多。”古吉的面色顿时有些严肃起来,“既然你们是外来人,那一定不清楚这个城市的背景吧。” 阮苏思索了一会,“我注意到了这里两极对立明显……坐落在中心的高楼是个标准的科技中心,而剩下的……则是大片大片的贫民窟。” “没错,这也是我想说的!”古吉沉声道,“这里的贫富阶级矛盾已经到了无比尖锐的地步……上城像是整个城市的核心,掌握着90%的资源。它利用高地科技将自己封锁住,不允许外面的人进来。而所谓的下城区……则更像是上城的‘垃圾场’,堆积着上城排出的废料和污染物。至于无权无势、生活在‘垃圾场’之中的贫民……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存在,当局几乎已经放弃了他们。” “如今,这里的人们心照不宣地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最底层的垃圾场居民根本谈不上人权,只是蚁虫一般卑微的存在。而猎户的目的……就是在下城区中寻找迎合上城人们审美的目标。而那些被走私过去的孩子……往往也会遭受非人的对待。” 听到这里,江柯凡陡然一个激灵。想起之前那个老头一脸贱笑说自己“长得还不错”,早知道其实是这个意思,江柯凡当时就该直接揍得那老头找不着北才对。 “我调查这个案子已有多时了,但一直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虽然上头劝我放弃,可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为了闯入虎穴……我只有亲自来到这里。”古吉低下了头,再抬起眼来时,眸里带上了锐芒,“现在,我想跟着眼下的线索,顺藤摸瓜地查出源头来,还所有人一个真相。” 阮苏顿了顿,“但是这种方法未免太过危险了。” 古吉苦笑一下,一边侧身,露出了衣服内侧装着的枪支。看来他是早有准备:“没办法啊,我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我……还带了微型摄像头和录音装备,一键就能把我看见的景象同步上传至云端。我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看得出来古吉下了很大的决心。阮苏没再吭声了。江柯凡在一旁砸吧了一下嘴,小声说了句:“这种科技倒是挺方便的。” 这时,古吉又抬起头看着两人:“其实我已经在这里受了三天了,今天终于看见‘猎户’,就稍微利用了一下你们……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阮苏摇头道:“无妨。正好我们也正想着该怎样进到这里。” 古吉一愣:“你们进来是……” 他话音还没落下,从头顶的通气孔突然抽出一声长长的“嘶——”。男人登时反应了过来,“糟了,要开始消毒了!你们快进箱子里!” 说罢,三个人立马开始拆箱藏身。货箱的空间很大,足够容纳下两个人弯曲身体躲进去。江柯凡屁股刚落地,阮苏的后脚就伸了进来。 江柯凡一愣,下意识去踹阮苏的小腿:“干嘛挨过来,爬开!” 阮苏却直接抓住他的脚踝:“乖一点。” 江柯凡动作慢了那么几秒,阮苏就已经坐了进来,并且把货箱口给封上了。货箱里空气本就有限,阮苏一进来,江柯凡登时感觉胸口像是被闷上了一快大石头。 “旁边不是还有个箱子么。” 阮苏笑着抽出手揉了一把江柯凡的脸:“还不是怕你一转眼又乱跑。” 江柯凡不满地打掉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儿!” 阮苏没搭话了,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直到外面灌气的声音越来越大。阮苏放缓了呼吸,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多问了句:“不知道彭鸣现在有没有找到其他队友,这里看守又这么严……” “喂……”江柯凡突然打断了他,“你别小看彭鸣哥。” 阮苏顿了顿,随即也释怀地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便没说话了。提起了彭鸣,江柯凡就不禁回想起那会分别时,自己坚持要留下来……还把彭鸣给吓了一跳。 彭鸣现在一定很担心他吧。要是能尽快联系上彭鸣,告诉彭鸣他们没事就好了。 这么想着,江柯凡突然回忆起了他们分别时的最后一幕,彭鸣那五味陈杂的表情,盯着自己和阮苏,哑然地喃喃着:你和他…… 江柯凡登时如同浑身触电一般,慢半拍地被前所未有的害臊感给冲击着。 “……靠。” 刚才光顾着想怎么偷摸溜进来了,压根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阮苏听见了江柯凡的暗骂,还以为他在指自己,无辜地回过头来:“我怎么了?” “不是你,”江柯凡臊得不行,语无伦次起来,“呸,什么都不是!” “那是怎么了?” 江柯凡憋红着一张脸,窘迫极了。 他心里大喊不妙,完了,彭鸣会不会猜到那方面去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要了江柯凡的命了。 江柯凡从来没想到自己和阮苏的地下关系会有曝光的一天……呸呸呸,至少不应该这么快啊! 彭鸣知道了该怎么想啊!! 江柯凡一直把彭鸣当成他重要的亲人,就像龙原一样,他是真心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大哥。可现在……他该怎么向彭鸣解释这一切? 他和阮苏发生的那些事,他自己都解释不了,更别说有勇气跟彭鸣提起来了。可要是彭鸣到时候主动问起他,那江柯凡真的可以羞愧到就地找个小洞钻进去了。 江柯凡思来想去,怎么想都痛苦得不行,最后只好一脚踹在了阮苏身上泄愤道:“都赖你!我咬死你!!” 无辜躺枪的阮苏:??? 箱子空间还没大到可以让江柯凡这么折腾,阮苏担心他把封口踹开,就:“嘘,我的宝,乖一点。” 正说着话,只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接着,从装箱的缝隙中还漏出了丝丝的强光。 货舱的门被打开了。 江柯凡伸了一下腿,阮苏立马捂住他的嘴,认真地比了一个“别动”的眼神。 接着,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所在的货箱被人从中搬了起来。 感受到自己确确实实地被横空搬了起来后,阮苏先是愣了一秒,紧接着猛地发现货箱的顶盖被扯开了一条小缝,外面的光线明晃晃投射了进来。 糟了。一定是刚才没有注意,才让封口被带开了。 阮苏小心地移动着四肢,让动静化为最小。一边凑到缝隙边,谨慎地想要设法将顶盖重新弄好。 就在那一刹那,阮苏忽而感觉眼前晃过一道影子,那是一截无比粗壮的机械手臂,颇有几分形似终结者被扒下人皮后的模样。就是这手臂正托举着货箱。 难道这就是生化人…… 江柯凡见阮苏走了神,拽住他的胳膊比了个手势:“看什么呢?” 这时,手臂的动作突然滞住了。阮苏皱紧了眉,伸手直接捂住了江柯凡的嘴。江柯凡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差点没磕着牙齿。 气氛僵持了短暂又漫长的三秒钟,最终,对方恢复了动作,阮苏也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货箱停了下来,两人的周遭又恢复了黑暗。江柯凡等得有些不耐烦,想出去看看情况,被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阮苏直接拦住。 “再等等。” 阮苏卡着他不让他动,江柯凡只好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过了两分钟,货箱的顶盖忽然被人揭了开来。 “嘿……”古吉气喘吁吁地望着他们,“我们到了。” 第106章 真的是孩子么 这时,两人才从货箱之中站了起来。看见外面景象的瞬间,江柯凡登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一眼竟望不到尽头,你甚至无法估量它的空间有多大。四面纵横的是快速移动的传送带,上面正托载着众多类似它们的货箱,数量庞大到数不胜数。而每个货箱上又有其特属的条形码,大概记录着货箱里所有货物的信息。 “欢迎来到上城的底层宫殿。”古吉苦笑了一下,拉了江柯凡一把,“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 阮苏四下观察了一下,正想看清右侧对面的货箱,却不想脚下的传送带速度太快,他险些没站稳,就只好作罢。 “这地方的构造怎么这么奇怪……” 古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做过一些调查……但我还没有那个权限能直接调出这里的蓝图。我只大概地了解过一些,这里应该就是上城在其内部各个区之间输送粮货的地方吧……它有着很严格的隔离制度。” 江柯凡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跟着传送带……看看它会带我们去哪儿。”古吉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看着两人,“等到达尽头以后,我就要顺着线索深入查下去了,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危险。你们打算怎么办?接下来要去哪里?你们认识这内部的路线么?” 阮苏看了一眼江柯凡思考了会,他本来是打算带着江柯凡去找彭鸣的。可现在彭鸣的下落还不明,在这里就贸然和游戏NPC分开的话恐有些隐患。 不如顺着游戏剧情玩下去。如果彭鸣也留了心,他们就一定可以在这里重逢。 于是阮苏就回答说:“我们是一路的,之后也一起行动吧。”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古吉倒忽然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停顿了一会,最后还是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两把防身手/枪,分别递在了阮苏和江柯凡的手里。 阮苏定睛一看,那是一把不过手掌大小的微型镭射枪,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他回头又看见了江柯凡被分到的枪,大小和他的基本一致。 古吉就认真地向他们解释说:“是我把你们卷进这起危险事件中来的,所以放心吧,我一定会负起责任的。” 江柯凡把玩了一会小枪,登时蹙起了眉,一脸又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负责任?这种小蜻蜓够谁使的啊。” “你们毕竟是普通市民,这种程度的武器……防身足够了。”见江柯凡将枪口对准前方打算试试手,古吉立马按下了他的手,“要小心,它的威力超乎你的想象。” 好吧……有总比没有好。 江柯凡就顺从地松开了扳机,收起枪。 古吉欣慰地安抚道,“抱歉,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了。你们就趁现在暂时休息一下吧……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阮苏看了一眼前方,漫长的传送带还看不到尽头。阮苏这时才想起了江柯凡方才的情绪。现在终于闲下来了,他就走过去摸了摸江柯凡的头:“刚才你想到什么了,怎么突然生气?” 江柯凡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阮苏就更觉奇怪了。 “到底是什么事?” 江柯凡别别扭扭的:“你好烦,干嘛老问。” “我好奇。”阮苏朝他走近了几步,“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江柯凡不知道怎么说,偏偏阮苏又缠人得紧,在他耳边嚷嚷得人脑瓜子都疼了。最后在阮苏执着的再三追问下,江柯凡只好自暴自弃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简略地向他说了。 在知道彭鸣有可能已经猜到他和江柯凡之间不正当的关系之后,阮苏沉默了半晌。 最后认真地回答他:“有一说一……” 看见他这个表情,江柯凡立马明白阮苏肯定没好话。果然,下一秒只听见:“我觉得……我们平时表现得已经挺明显了。” 江柯凡一脸问号。 “他要是再不看出来,可能就是他太迟钝了吧。” 全世界最迟钝的江柯凡:??? 见江柯凡快石化了,阮苏只好半哄骗半安慰地说,“没关系的。宝宝,如果彭鸣真要生气……挨揍的人很大概率也会是我,所以你不用担心,别想太多吓自己。” “就这个?!你想说的就这个!?” 江柯凡很不能理解阮苏的脑回路,气愤地直咬牙,一下跳起来推开了他。 阮苏却好似理所当然一样:“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大家……你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么?” 江柯凡听见阮苏这么说,心里忽像堵着一口气出不来,越想越纳闷。其实阮苏说得没错,可他又在为什么而气恼?江柯凡自己也说不上来。 最后,小孩子脾性上来,江柯凡只好烦躁地一脚踹了过去:“啰嗦,揍死你得了!” 他这番动静太大,还引来了前方古吉好奇的注目。阮苏忙一把拉住江柯凡的动作,一手捂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在唇边对着古吉做了个“嘘”的手势。 古吉眨了眨眼睛,最好只好装作没看见重新扭回了头。 阮苏就对怀里的江柯凡笑了一下,“虽然彭鸣脾气挺好的,我好像还没见他揍过谁。但如果真要挨揍……我也肯定会护着你的。” 江柯凡又红了脸,这回是气的。但毕竟是他自己做事没个轻重让彭鸣察觉了,这回是江柯凡理亏。 所以,他只好转而威胁了句:“……你敢让龙原知道我就宰了你!!” 但这句话却反而让阮苏愣住了。 “……” 阮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这么一茬,对了……还有龙原。 在阮苏的印象里,龙原是江柯凡的救命恩人,而江柯凡更是崇拜又依赖着他。听见江柯凡在这时提起这个名字,不知为何,阮苏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阮苏倏然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龙原对于自己的关系……“岳父”? 要是这么说出口了,一定会被江柯凡揍肿脸吧。 阮苏思考一下:“真要让龙原知道了……那咱俩谁都逃不开,你也免不了一顿揍。” 江柯凡憋红了脸,最后怼回来一句:“那也肯定揍你更多!” 还真是。 阮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最后把江柯凡抱紧了几分。 “……其实我不怕挨揍,说真的。” 他现在忽然有些能理解江柯凡所担心的事了。 或许,连江柯凡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还没有真正地做好准备去和阮苏在一起吧。 虽然他们两人现在已经维持了一种很好的平衡,他思恋着江柯凡,而江柯凡也在意着他。但阮苏心里其实仍是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江柯凡还是个孩子。 他始终只是在跟着阮苏的节奏,偶尔给予笨拙的回应而已。他真的明白那些是什么意思么?他真的知道什么是情/欲么? 阮苏心里也没底。 阮苏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不算是恋人,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经颇有几分生米煮成熟饭的意味了。 但……这么说起来,江柯凡确实还没有明确地向阮苏表明过他的想法。 虽然这也是阮苏自己说过的,他并不着急要江柯凡的一个回应。 只要他不拒绝自己就好了,本来这样就足够了才对。 可是…… 越想越复杂了。阮苏蹙起眉,干脆不再胡思乱想。他抹了一把脸,松开了揽在江柯凡腰侧的手。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江柯凡下意识直起了腰:“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还在等你的一个告白。”阮苏抬起眼来,唇角弯起,眉梢放柔,冲江柯凡笑了一下,“我会耐心等的。等你向我开口了……我们再一起去向其他人公开吧。” 又是那个明晃晃的笑容。江柯凡低下头,蓦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阮苏长叹口气,心里暗自感到庆幸起来。还好只是彭鸣而已……要是真的不小心被龙原看出来了,江柯凡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应激反应呢。 不过……现在他们连联系上都困难,更别说真的见到面了。 应该还没那么快见到龙原吧——大概。 “嘿!马上就要到了……” 前方突然响起了古吉的声音。两人一齐抬起头来,发现古吉正踩在他们之前的空货箱上,对两人远远地喊了句: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吧!” . 在地下隧道分流口的拐角处,无数的货箱正通过运输道被输送向四面八方。而那些被做了特殊标识的箱子则会被人工拦截下来,进行集中处理。 因为——里面装载着的不是普通的生活用品,而是许多经由猎户麻醉处理后装进箱内的人类。 在分流工作站,身着除菌防护服的员工正对川流不息的货箱进行分拣。腕带白色标识的总管对身旁的一个新人下达着指令:“你去把3号箱送去仓库。” “是。” 新人应了声,随即转身去找来了拖车。他停在3号货箱之前,却无意间多瞥了一眼。 他察觉到那3号货箱的模样有些奇怪,铁皮边缘有些破损,顶盖也并不平整,像是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过似的。 新人咽了口口水,他心里知道这货箱的特殊性,便丝毫不敢怠慢。会不会是麻醉药效过了,里面的人醒了? 不,不可能吧……就算药效过了,这货箱里那么狭窄,空气又有限,人只会处于一种假昏迷、半休克的状态,又怎么会还有力气撞开货箱逃出来。 对,是自己的错觉……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新人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将拖车放在了输送带的另一端,好让货箱转移到拖车之上。 第107章 顺利会师 收拾好这一切后,新人忐忑不安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安检机械,那是人载货箱输送入库的最后一道关卡。 通过这个安检机就可以清晰明了地看见货箱里的状况了。新人打起精神来推着拖车移动到了安检机前。他正想搬动货箱,却不料,眼前忽然快速地晃过一个人影—— 是谁!? 新人绷紧了神经,反应很快地从防护服内侧的口袋之中掏出一把麻醉枪:“站住!你是从哪来的?快报出你的身份!” 难道真是从货箱里逃出来的? 新人额前都冒起了汗,他亲眼看见那个飞影一闪而过躲进了墙壁之后,不由加大声音威胁道:“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开枪了——” “喂喂,别紧张……自己人啦。” 这时,从墙背才走出来一个白晃晃的人。新人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对方也正穿着防菌制服,头戴护目镜,双手举高。 “那个……能先把枪放下么?我第一天过来报道,想过来问下有哪里需要帮忙而已。” 新人顿了顿,枪口松动了几分:“你真是来帮忙的?” “当然是真的。” 他还有些犹豫,“那你怎么见了我就跑?” “怎么会?”男人耸了耸肩,“我刚刚才到,没走几步就听见你在喊‘快出来’,把我也吓了一跳。” 新人皱紧了眉,低喃了几句什么,最后还是相信了对方,神色变得缓和了些。一边手上也就收起了枪:“……好吧,下次不要这样突然窜出来了。这里是禁区,开不得玩笑的。” “嗯,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对方态度还算配合,“那我先去那边找主管报道。” 新人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接着他浑身一震,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立马抽出枪对着男人的后脑勺:“等等——站住!你的工号是什么?” 男人顿住了脚步。 “这个问题嘛……” 下一秒,新人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了——那隔着一层防护服而抵在自己颈侧的冰冷枪口。 新人惊恐地手心都冒了冷汗。他连话都说不利索起来,“你、你,不,你们……” “……嘘,”只听见耳边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如果你配合一点,那我们也会手下留情的。” 居然还有第二个接应的人!新人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毛骨悚然起来。他颤抖着手指……悄悄地按下了手腕上的开关。 “糟了,”前方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喊道,“他把无线电打开了!” 话音刚落,新人立马竭尽全力嘶吼了起来:“一级警报!B区混进来了两个——” “啧。” 这回,阮苏没有再废话,直接对准男人颈侧开出了一枪。男人中了麻醉弹,当即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起来。 员工昏倒以后,穿着防护服的古吉叹了口气,摘下头套朝两人走了过来。他伸手取下了晕倒男人耳边的无线电,对着里面焦急的传唤回应道:“威胁已经清理完毕,警报解除。重复,警报解除。” 这时,江柯凡也从3号货箱内顶开了封盖,看着外面的两人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磨叽,都快憋死我了。” 阮苏拉了他一把,江柯凡便从拖车上跳了下来。古吉三两下脱掉刚偷摸换上的防护服,扭头催促两人:“事不宜迟,马上就会有人过来的。我们快点离开吧。” 三个人快速收拾完毕后,打算一齐跑出地下隧道。可刚到石拱门前,远处的走廊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糟了,”古吉一阵冷汗,“是他们!” 江柯凡正好坐得难受想活动活动筋骨,直接推开古吉,“看我的。” 阮苏还没来得及拦他,江柯凡就已经冲到了拱门之前,拔出枪对准前方的人群就是一顿狙。手里的微型镭射扳机一扣,从枪管瞬间发出一声轰鸣——一道激光射了出来,下一秒,跑在最先的一批人应声倒地,连地板的瓷砖都裂开了几分! “哦哦,”江柯凡吹了个口哨,登时面露欣赏之色,“这小蜻蜓还挺不赖嘛。” 古吉哭笑不得:“我早说过了,不要小看它。” 阮苏直接拖着江柯凡往另一边跑去:“快走!” 三个人穿过石拱门跑出了地下隧道。后面陆续传来追赶的声音,情急之下,他们误打误撞摸进了一条长廊之中。 三个人在曲折的连廊之中摸索,可这里就像个迷宫一样。环廊的两侧是无数的铁门,唯有底部留下一个可单向推拉开的小玻璃口。压抑的气氛就像监狱的禁闭室。 偶然路过其中的一间时,江柯凡忽而注意到房内似乎传来了人的动静。他不禁多驻足了一秒,又发现那门牌上还标注了一些字符。 那些字符形状有些特殊,江柯凡看不明白,就拉来了古吉。古吉皱着眉观察了一会,最后一下黑了脸:“这是……母羊的意思。” “母羊?” 江柯凡低下腰去,蹲在门前透过玻璃小口往内一看——里面竟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她浑身湿漉、衣衫不整,脸上布满了泪痕,模样颇为狼狈。可她还残存着求生意识,一见到江柯凡,立马颤抖着跪趴地向他爬去:“救、救救我……求求你……” 那女人的嗓音沙哑,也对自己即将要遭受的噩运而感到恐惧不已。 原来这里就是黑市交易人口的中转站。 “居、居然还有孕妇。” 江柯凡对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靠上了阮苏的怀里。 “他们贩卖这些人……”江柯凡扭头看向古吉,“到底是为什么?” 古吉沉默了一会。 “……有很多种情况。”他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有些是抱着当‘奴隶主’的心态;有些是把他们当成收藏品去收集;而有些……则是单纯为了满足某些特殊的性/癖。” “什、什么癖?”江柯凡还是很震惊,“可这是个孕妇啊!” “上城之中一些有权有势的财阀机构……他们只手遮天,掌控着这个城市的命脉。在他们眼中,人命如草芥,只是可供利用的操控工具而已。”说到这里,古吉愤怒地握紧拳,“这些可怜人无依无靠。被拐卖到了这里以后,除了丢掉尊严讨好高层以外别无他法……” 阮苏走向了周围的房间,古吉依次念出了门牌上的文字:“金丝雀、花苞、雏菊……这些是他们的‘代号’,也是市场上的黑话。” 阮苏低喃了句:“怪不得叫做‘花鸟拍卖’。” “别再唠叨了,快想个办法救人啊!”江柯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时有些心急,手脚并用地去鼓捣铁门,“有没有工具可以撬开这个门……” 古吉的脸一点一点白了下去,他忽而伸手拦住了江柯凡:“别管了,这里关着的人……实在太多了。后面还有追兵,没时间了,我们先走吧。” 江柯凡的神情一下变得很奇怪:“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联邦警察吗?你难道打算装作没看见?” 古吉的表情一下变得复杂了起来。他松开了手,眼神飘忽地退开一步。 阮苏犹豫了片刻,最终掏出那把镭射枪:“我试试这个吧。” 江柯凡侧过身给他让出了空间。阮苏刚举起枪对准门把手,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越发逼近的压迫下,古吉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咬着嘴唇,最终收起枪扭过头:“对不起……我必须走了。我绝对不能就停在这里……绝对不能。” 说着,他转过身就往走廊的另一端跑走了。江柯凡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喂,你……” 直到古吉的背影都消失不见后,江柯凡皱起了眉,嘀咕了句:“怎么回事?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救人的?刚刚还气成那样,结果不是自相矛盾么。” “别管他了。”阮苏敏锐地判断着走廊远处传来的响声,“……好像真的有人要追上来了。” 江柯凡停顿了几秒,“你要走吗?” 阮苏转过头来,凝视着江柯凡的眼睛。他最后道:“不。” “好啊,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江柯凡挑起眉梢,拔出别在腰侧的小蜻蜓,“你知道么?我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挂掉,这一次也是。” 听见这句话,阮苏顿时有几分怀念感。在他和江柯凡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吵嘴时……江柯凡也像这样对他说了这一句话。 “但是……我没有在‘玩儿’,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种地方,这就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原因。” 阮苏发觉自己有时很羡慕江柯凡那股飞扬又耀眼、好似没由来的自信。但也正是多亏了他的这一点……阮苏才能源源不断地从江柯凡身上汲取到温暖的力量。 这么想着,阮苏一边屏住了呼吸,调整了一个更适合攻防的姿势:“……我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未知的恐惧逐渐袭裹了两人的身心。阮苏不由得想起了古吉之前警告过他们的“生化人”,自己亲眼看见的那截狰狞的机械臂……阮苏开始认真思考,要是他和江柯凡真的就在这里和对方起了冲突,他们该怎么样才能最顺利地收场。 可就在阮苏出神的后一秒,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倏而地顿住了。 “柯仔?” 那一声呼唤中带着三分热切、五分试探,却又是无比熟悉。阮苏愣了半秒,随即迅速地将对方认了出来—— “柯仔!” ——真的是彭鸣! 第二声叫唤震响耳膜之前,阮苏讶然地看向了身旁的江柯凡——紧接着察觉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柯仔,阮苏……终于找到你们了!” 就在一刹之间,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枪支坠落在地上的轻响——下一秒,身边的人动作已然僵直。阮苏顺势看去,惊觉江柯凡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他从未见过江柯凡那副表情。 瞳孔微缩,眼圈却有些发红。睫毛轻颤着,喉结滚动。那神情不似惊讶,却像雀跃中带着些感动。又是迟疑又是欢喜。 最后,江柯凡的眸底燃起了一簇火苗,蓬勃的火势越窜越高。 怎么了?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阮苏抬起头来,撞见面前的来者之后有了答案。 第108章 番外1:生日 从小记事起,江柯凡便在系统之中摸爬滚打。在心惊胆战的日子里,他逐渐忘记了双亲的模样,更记不起来自己的家乡。 谈起童年,江柯凡只能依稀地想起几个模糊的词。 “海……还有太阳。很大的太阳,很舒服。” 阮苏一边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柔声问:“你家住在海边么?” “嗯。”江柯凡又想到一个,兴奋地补充道,“夏天的时候,我还会喝上椰子汁,很甜。” “还有呢?” 江柯凡的表情就有些茫然起来。 他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那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阮苏曾和江柯凡立下了一个约定,将他们推翻主神专制的垄断、从系统之中逃出来的那一天当做是江柯凡的生日。而那天距今已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快一年。 在这一年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灾难下的幸存者们开始逐渐重建家园。人们学会了去和伤痛和解,去更加珍惜脚下的这片沃土。受过战争摧残的人才更懂得和平的珍贵。 而这一次血般的教训,将会被永远载进史册,让后人更深刻地铭记于心。 江柯凡从未发现原来日子也可以过得这样悠闲。 战争结束后,阮苏带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那栋陈旧的老房子现在竟还挺立在原地,在四周坍塌的废墟之中,坚韧的野花拔土而出。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房子,凑合在老家住下了。老房子带了一片小后院,阮苏没事会在那里播种浇水。在他还小的时候,种花是阮爸爸乐此不疲的爱好。 老家的晴空万里无云,群山缭绕。早晨推开窗,迎着清风和朝阳吃早餐。在院子里逗逗狗,偶尔翻翻从前的老杂志,或是偷看一眼小时候的日记本。再睡个自然醒的懒觉,等睁开眼已经是晚餐时间,慵懒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阮苏很擅长做家务,江柯凡在家从不用操心太多。偶尔想帮忙,却又总是因为笨手笨脚反倒被凶。有时闲到长毛了,江柯凡也会忍不住跑去探班龙原和彭鸣,找他们吃饭聊天。彭鸣每次都会笑着说他:“被养得越来越懒了。” 这倒是真的。在这一年里,龙原和彭鸣组织了一大批热情的人们去筹备着灾后重建的大事,每天都过得忙碌又充实,肌肉都结实了一大圈。而江柯凡则是相反,他的小肚子都微微隆起了,腹肌全变成了软肉。 但江柯凡依旧笑嘻嘻,“我乐意。”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望着龙原的背影嘀咕道:“对了,那个人……” 彭鸣立马明白了江柯凡指的是谁,“嘘!在大哥面前暂时还是别提他了。” 江柯凡一脸懵懂的表情。 “不过,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彭鸣笑着摸了摸江柯凡的头,“不要辜负了大哥留下来的原因啊。” 江柯凡“嗯”了一声。 “好了,说说别的话题吧。”彭鸣又说,“明天就是墙倒一周年纪念日了,你们打算怎么过?” 江柯凡一愣:“什么?” “纪念日啊。”彭鸣也眨了眨眼,脸上是不清不楚的表情,“我们施工小队都组织了庆功活动,你们不会没有安排吧?阮苏不是还说把这一天当成是你的生日么?” 江柯凡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了这一茬。 啊!原来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不说他还真忘了。回想一下,阮苏也确实什么也没在他面前提。 难道阮苏也不记得了么? 江柯凡抓紧时间跑回了家,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提醒他才对。打开门的时候,阮苏正穿着围裙在厨房煎面包。一阵食物的清香飘来,让江柯凡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回来了?”阮苏给面包翻了个片,“先去洗个手,你爪子太脏了。” 江柯凡却双眼亮晶晶地朝他跑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洗手了没?先去洗手。”阮苏把面包片从煎锅里夹起来,挨个放在盘子上,“对了,我上次托彭鸣帮我要的白兰地你带回来了没?” 江柯凡:“……” 阮苏气笑,算了,反正也没真的指望他。就伸手捏了一把江柯凡的屁股蛋,“快去洗个手,我就不揍你。” “别管洗手了,”江柯凡直接坐上案台,笑嘻嘻地伸手圈住阮苏脖子,“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阮苏仔细思索了一会,然后做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没有白兰地喝的日子。” “去你的!”江柯凡笑得用脚去揣阮苏大腿,“让爷来告诉你!明天是——我的生日!” 他特意摆出了彩票揭奖的架势,话末还用手兴奋地在阮苏面前做出撒花的动作。 可话音刚落下,气氛凝固了三秒,江柯凡亲眼看着阮苏的表情由惊讶转为了迟疑,最后归位了平淡。 然后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不是吧,你记错了。” 江柯凡见他的表情居然是认真的,登时有点急眼:“怎么不是,一周年啊!你真不记得了?!” 阮苏好像没听懂似的,一边端着盘子往餐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什么一周年?” 江柯凡一时有理说不清,憋屈地跟在阮苏身后,“就是我们出来的一周年啊!你自己答应我的,你想说话不作数么?” 阮苏把盘子放在了桌上,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他:“那你还答应帮我带白兰地回来呢。” “……” 这一下,江柯凡的话全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口才方面,他好像永远都不是阮苏的对手。可江柯凡心里又觉得不满,越想越亏,他之前还真情实感地期待过这一天呢。 说要给他过生日的是阮苏,说忘记了的也是阮苏。他的情绪好像都被阮苏攥在手里,阮苏说话就像逗他玩儿似的。 真是没劲透了。 江柯凡小跑冲去了卧室里,啪一下关上了门。 阮苏刚想给餐盘摆上筷子,见江柯凡突然反应这么大,心里也知道自己做过头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把围裙拆了下来,后脚也走进了卧室,盯着隆起的那一块被子道:“不吃饭了?” “不吃了。” “生气啦?” 结果对面一片寂静。半分钟过去,才传来闷闷的一句:“……你不爱我了。” 这是在发火还是在撒娇呢?阮苏有些好笑,走近了几步:“不给你过生日就是不爱你啊?” “嗯。” “那你在家不洗碗不拖地不做家务还捣蛋……我叫你洗个手你都不搭理我,我是不是也该说你不爱我了?” “……”江柯凡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我明天洗碗就是了。” “算了吧,你还是放过我们家的碗。” “……” 江柯凡想了想,又没说话了。他本想跟阮苏生气,可又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发脾气。也许他心里只是有点失落,他其实不想让阮苏也不高兴的。 算了,不就是个生日而已么,不过就不过了。对他来说,生日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他和阮苏每天都待在一起,阮苏对他还那么好……他已经知足了。 想通以后,江柯凡也就没再露出别扭的表情了,大大方方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不生气了,我们去吃饭吧。” “真不生气了?” 江柯凡认真地点头:“嗯。” “看来你其实也不是很想过生日嘛。”阮苏突然笑盈盈地话锋一转,“那我现在就让彭鸣把明天的行程取消了吧。” 这回,又轮到江柯凡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说什么行程???” . 坐在私人飞机上时,江柯凡望着地下的景色渐行渐远,碧空之间,朝阳穿越云层在窗上映出了七彩光……他的感觉还是很不真实。 这是阮苏管龙原借来的飞机,客舱内还有高级的休息室,就为了给江柯凡过这次生日用。他还叫来了临时驾驶员彭鸣,目的地是一个景色优美的无人海岛。 两天一夜,温度适宜、山清水秀……听说,是战后遗留的最佳度假胜地。 而彭鸣之前故意那么问江柯凡,其实也是故意在试探他。 江柯凡扒拉着小窗喃喃着:“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打算过了……” “谁说的。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是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阮苏笑着揉了揉江柯凡的头,“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你过的。” 一想到阮苏之前果真是在拿他寻开心,而且自己居然还真的咬了钩,江柯凡就气得牙痒痒,脸又臊又红,是给羞的。 “你真是欠扁,一个个的联合起来玩我呢!”江柯凡龇着牙朝他扑去,“我非得打你一顿才解气!” 阮苏后退一步,刚好接住了江柯凡。手臂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横空抱了起来。 “好啊,你还恩将仇报。”阮苏挑起眉,“你说你小时候在海边度过的,我才想带你去回忆童年呢。” 江柯凡这才想了起来,他和阮苏很早以前谈过这个话题,但当时他是真的记不太清了,只含糊地几句便带过了这一茬。原来他当时随口说的话,阮苏都认真地放在心上啊。 想到这里,江柯凡的眼眶又红了起来。他紧紧搂住阮苏的肩膀,改咬为吻,含着他的唇,又啃又吮。 他的动作太大,阮苏一时失了重心靠在了墙壁上。两人一番纠缠,动静大到驾驶舱的彭鸣都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但算了,谁要今天寿星最大呢。 “咳咳……无意打扰你们,但是——”从驾驶舱里飘出一句弱弱的声音,“你们最好注意一下时间啊,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降落了。” 听到彭鸣的声音,江柯凡立马老实了,通红着脸躲在阮苏怀里乖乖地不动了。阮苏好笑地一手抱着他,一手默默地把休息舱的门给关了上来:“嗯,知道了。” 门锁被扣上的那一刹,狭窄的机舱内再次变成了只有阮苏和江柯凡两个人。江柯凡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讶异地发现这个休息室之内竟然设备这么齐全。 小冰箱、智能电视、一对桌椅……还有一张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大床。 第109章 欢迎归队 “太好了!” 彭鸣朝他们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江柯凡的肩膀,长舒一口气,“柯仔,阮苏,你们俩都没事!” 阮苏含糊地“嗯”了声,彭鸣怕他们还有顾虑,就向两人补充了句:“放心吧,那些NPC已经被引走了,我们是来支援你们的!” 阮苏点了下头,刚神情恍惚地指着后面跟上来的人想问彭鸣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后脚就已经站在了阮苏的跟前。 那是阮苏第一次见到龙原的真面目。 龙原的身形比他想象的还要稍魁梧一些。面容虽已刻出岁月的痕迹,但双眸依旧含威逼人,只一个眼神便蕴藏着无比的韵味。颈侧的伤口更是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气质,十分耐人寻味。 其实一看见彭鸣的出现,联系上江柯凡的反应……阮苏几乎没怎么犹豫地便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反抗军领袖龙原。 原来这就是龙原。 阮苏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和他见面的场景,却怎样也没料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仓促被动的局面之下。阮苏倏而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刚立下的flag,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铁打的墨菲定律。 阮苏一时有些出神,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连手脚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时,彭鸣猛地反应了过来,忙向阮苏解释道,“对了。你应该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龙原——是我和柯仔的大哥。后面的大家分别是小风、水琴、大珠……” 可阮苏却无心听彭鸣说这些。他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没想到,却看见身旁的江柯凡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泪珠扑簌一下就掉了下来。 阮苏一下愣住了。 至今为止,他好像只看见江柯凡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古村里。那晚他们吵架后,江柯凡置气地冲出门去。阮苏去追,江柯凡却红着眼睛、失措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了。 阮苏张开口想说些什么,江柯凡却率先抽噎了起来。但他哽咽了一声便立马调整状态,抹了一把脸,擦干泪花。再抬起头时,语气里带着无比的兴奋: “龙……” 龙原徐步走到江柯凡面前,柔和的目光慢慢扫过他的脸,像是想寻找出江柯凡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似的。最后,冲眼前这个熟悉的小孩儿莞尔一笑:“嗯?” “你……我……” 也许是因为一时有太多话想说,嗓音涌到嘴边反而语无伦次起来。江柯凡失措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阮苏看得一头雾水。可龙原竟会心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至今为止……你都做得很好。”龙原轻笑一下,伸手揉了揉江柯凡的头,“你真的好好记住了我的话,我很欣慰。” 一句话,让江柯凡的眼圈又开始发红了。 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肯定,江柯凡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而两只眼睛又红红的像小兔子,既可怜又可爱。 他已经离开龙原太久了。 就像一个背井离乡、为了证明自己而孤身漂泊在外的游子。在见到了家人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便悉数倾塌。 当初下定决心要离开前的那一幕还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回放……江柯凡尤能记起龙原对年幼的他说过的那句话: “没关系,我原谅你。” “所以,好好地活下去。” 而现在,江柯凡真的做到了。 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里和龙原重逢。但真的见面的那一刻,幸福感又是那样的热烈。幸好……这一次,他已经准备好了。 龙原说完这句话以后便松开了手,目光忽然转移到了阮苏的身上。阮苏条件反射地手心都冒了冷汗。 但好在,他发现龙原的眼神之中并没有恶意。 龙原最终收回了目光,没有多停留就转身离开了。江柯凡留在原地缓了半天的神,然后用爪子揉了揉眼睛,一脸的恍然,“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毕竟你已经离队很久了呀。”彭鸣笑着捏了捏江柯凡的脸,“其实老大也很想你来着,还会时不时地在我面前问起你呢。” 江柯凡盯着龙原离开的背影恍神地看了好一会,接着突然一把搂住了彭鸣,两眼泪汪汪地蹭着他:“彭鸣哥,你刚才听见了吧!你都听见了——” 彭鸣被江柯凡搂得快喘不上气了,笑得前俯后仰:“听见了听见了,都听见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开心得找不着北……啊,对了!” 说着,彭鸣又扭头看向阮苏,担心又犹豫地问道,“阮苏,在那之后你怎么样了?你和你妹妹……还好吗?” 阮苏一时心乱如麻。 “……不算好。” 彭鸣一滞:“怎么了?柯仔,你们当时发生什么了?” 江柯凡揉了揉眼睛,就接下阮苏的话茬往下说道:“后来……游戏场景关闭了,我们掉进了意识黑洞里。” “意识黑洞?!”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后主神下场,改了轨道就让我们在这里降落了。”江柯凡又补充了句,“不过他还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帮阮苏了。” 彭鸣皱了皱眉,看着阮苏:“是吗……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阮苏顿了顿。 “我要找阮月,和她当面谈一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彭鸣感慨地点了点头,“我支持你,要是需要帮助,尽管开口就好。……对了!” 他忽然想起了游戏修改器的事,立马起身催促两人:“现在快去和老大他们会合吧,有个重磅好消息!” 队伍中剩下的几个人为了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刚才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候。这会三个人一块归了队,远远地江柯凡就认出了熟悉的队友们,兴奋地喊:“风哥,珠子,琴姐!” 队友们也热情地回应了江柯凡的问候。为首的一个女人最先挥手道,“好久不见哦!小柯仔,你是不是还长高了几个公分?” “不过个性倒是老样子,脾气还是那么坏,哈哈哈。” “确实。” 江柯凡顾忌着阮苏,被他们闹了个大红脸:“呸呸,想挨揍啊!” 阮苏这时大致地打量了一下人群,发现龙原的这支小分队统共有五个人,加上他和江柯凡,一共就是七人,这局游戏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玩家? 这时,队伍中间一个高马尾辫、身材高挑出众的女人突然开口道:“咦,你就是阮苏么?比这家伙形容得还帅气一些啊。小柯仔的男人缘好像总是特别好呢。” 阮苏一滞,登时有点尴尬,尤其在龙原面前,不知怎样反应才合适。 他本想按兵不动,以静制动。可经过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调侃,江柯凡倒是先坐不住了,羞着脸急于和阮苏撇清关系:“什么狗屁男人缘,别乱说。我和这货没关系!爬开。” 被嫌弃的阮苏:“……” 女人笑嘻嘻地揉了揉江柯凡的头,“你瞎想什么呢!琴姐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呀。” 江柯凡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女人倒也没生气,自然地转向阮苏:“不过嘛,能通过这小毛孩认识一个大帅哥我倒是也很高兴啦,欢迎你。我叫水琴,我们年纪好像差不多。” 阮苏看了龙原一眼,把手迎了上去,和女人握了握:“嗯,很高兴认识你。” 江柯凡盯了一会两人连接着的手掌,最后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接着,旁边两个男人也陆续向阮苏打了招呼。个头粗壮一些、皮肤黝黑的叫大珠,年纪第二小、眼睛小又发亮的是小风。 “好了好了,赶快说正事吧!”彭鸣颇为神秘地笑了一下,“首先,先把东西拿出来吧!” 东西?江柯凡正疑惑着,小风就从怀里的口袋中小心地端出了一个小型装置。黑色的漆壳,形状有点像是上个世纪的复古掌上游戏机。再仔细一看,江柯凡发现那东西竟是由几个通讯器加上一些辅助装置拼凑而成的! 见状,阮苏不由得摘下耳边的圆粒,挑起眉问了句:“你们还真的从这个东西身上入手了?” “不止如此,这进度远超你的想象。”彭鸣双眼发光地指着那装置,“你能相信么?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了系统的修改器——相当于获得了半个游戏管理员的权限!” “也不全像啦。”旁边的小风这时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把这比喻成从上帝的手中偷来了一部分魔法更恰当些。” 阮苏皱着眉,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彭鸣见小风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顺势侧过身让出了他的位置,“对对,小风主要负责技术方面,他可以向你们解释。” “谢谢彭哥。”小风红着脸蛋上前一步,他攥着通讯器认真地分析了起来,“其实严格来说,我们目前的水平还不太成熟,有点像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的感觉,稍不小心就会翻车。” 江柯凡急着问:“什么翻车?” “小凡你别急,我慢慢解释。通常来说,一个完善的游戏系统会有其内部的运行规律,就像计算机的软件编程一样。而每一个系统一定都会有一个最终管理员,他可以是游戏的创始者,也可以是创始者指名的某个人,总之——他掌握了控制系统的根本权限,决定着其内部最基本的规律。”小风指了指天空,“而主神,就是这个管理员。” 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阮苏随之点了点头。 “但像这样的每一套运行机制在真正实操起来时,都会预留出很多的空白,它并不是死板的。因为……这是一个高智慧系统。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它必须学会独立地运算。所以,主神并没有凡事都亲力而为,而是将很大一部分权限让渡了出来,自己掌握最核心的决定权。”说到兴奋处,小风不禁竖起了手指,“也就是说——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发挥空间!” 阮苏逐渐有些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了。 “在前期,我们设想出了很多种大胆的方案。最后发现,如果能借机模拟出一个管理员身份,骗过系统,以第三方修改器的形式介入游戏之中——这简直会为我们之后的行动产生非常……不可估量的便利!” 阮苏挑起了眉:“也就是说,你们想作弊?” “没错!正是这个意思。”小风赞赏地看向了阮苏。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要做出一个作弊器来并不是件容易事。首先我们全都身处一个虚拟空间之中……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假的,是没有实体的。而我们不可能身处游戏之中却对抗游戏规则。这就要求必须出现一个媒介,一个连通外界——我是指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和游戏内部之间的第三方媒介。” “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阮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边的黑色圆粒,“所以你们就盯上了通讯器。” “对!就是这个小家伙。” 水琴这时候忍不住插了句嘴:“这个创意最开始还是我提出来的哦。” “哈哈,对,水琴姐很厉害。”小风点了点头,“我们确实很幸运。目前,主神的力量还没有大到可以完全靠虚拟力量就操控住我们,所以他最终借助了通讯器这个媒介,以此来将他的‘意识’、‘指令’植入我们的大脑,控制我们的思维……甚至是监视我们的行动。而正是这个小东西——就这样成了游戏之中唯一真实的存在,最后被我们得以利用……” 阮苏接口道:“所以你们就把这通讯器做成了一个游戏修改器。” 江柯凡这回总算是听懂了,兴奋得两眼发亮,嘴里一吹口哨:“——太酷了!” 小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了思路以后,实践起来就轻松多了。我们拆解了四个通讯器,将它们反拼装成了一个简易的电子装置。研究总体还算顺利,但目前为止,修改器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江柯凡一怔:“什么?” “那就是……一定不能被游戏的NPC发现!”小风叹了口气,“游戏的NPC毕竟属于规则的一部分,它们是受系统控制的,就像是主神的第二双眼睛一样。而我们的作弊行为,一旦被系统识别……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水琴也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最终管理员面前,我们的小把戏简直不堪一击。” 毕竟环境受限,他们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步了。”阮苏安慰道,“让我见识一下吧,你们目前的进展到了哪儿?” 一到了这个环节,小风立马激动地看向了龙原。在得到了后者的许可后,他立马端起了手中的修改器,直接席地而坐——给在场所有人表演了一个现场作弊。 “这东西怎么操作的?” 江柯凡好奇地围到了小风的身后,只看见小风手指飞快地在装置上游走,那用一块传导玻璃制成的电子屏上正飞快地闪过一串又一串代码,看得人眼花缭乱。 下一秒,江柯凡忽而感觉腰侧一沉。再低头去看时,他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挂了把沉重的AK4! 这种年代感十足又威力颇大的好枪在游戏里可不多见。江柯凡直接愣在了原地,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我的小蜻蜓呢!?” 小风笑眯眯地指了指AK4:“喏,已经变成这个喽。” “靠!” 江柯凡抱起AK4,一边掂量着那厚重的金属感,一边满心欢喜地抚摸枪身,振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这——这是真的假的!?” 话音刚落,他端起枪,啪啪几下利索地给子弹上了膛。那清脆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格外愉悦。 “喜欢吗?”小风冲他笑了一下,“就当是我送你的归队礼物吧。” 江柯凡喜滋滋地抱着枪原地比划了几下,感觉自己简直帅到飞起了,嘴角差点没翘到天上去,“喜欢,谢谢风哥!” 阮苏看着他这傻乐样,不禁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江柯凡其实是个团宠。 “这就是作弊器的功能了。除了改变一些武器,有时还能造出物资……总之,只要是能想象出来的,都可以去尝试用作弊器实现。当然,前提是我们的动静没有被主神注意到的话。” 听到这里,江柯凡的动作忽然顿了顿,扭头犹豫地看向禁闭室里被关住的孕妇:“既然这样,那我们……” “傻柯,现在就别管游戏了。”水琴哭笑不得,“我们目前的任务……应该是怎样从这里逃出去才对。” 一想也对。江柯凡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一伙人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龙原忽然抬起了眸,望着阮苏轻声道了句,“在离开之前……你还有话想说吧?” 第110章 分别之际 阮苏怔了一下,不由在心中感叹对方的直觉之准。 从刚才起,他确实几次欲言又止,心里藏了些话想对大家讲。 “嗯……没错。” 龙原朝他微微一颔首,“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苏的神经一下又绷了起来,他没想到龙原会把他叫过去单独谈话。 但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阮苏和龙原移步去了其他地方交谈的时候,江柯凡就像块望夫石似的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出神。他心里五味杂陈,总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阮苏和龙原俩人的背影凑一块,怎么越看越违和呢。 没出半分钟,水琴就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好奇地问:“你老盯着他们看做什么?怕你的新朋友被我们大哥给吓跑了啊?” 江柯凡没搭理她,直接懒洋洋地亮出了招牌中指。 “哼,小混球!”水琴也没惯着,气鼓鼓地敲了他脑门一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这臭小子,算一算居然已经‘离家出走’了这么久!没有你在旁边调皮捣蛋,姐姐我可是会寂寞的啊!” 江柯凡还盯着阮苏和龙原的背影看:“谁管你。” “嘶!你这叛逆小孩。” 听到这句话,江柯凡忽然停下了动作。他转过脸来,对着水琴挑眉一笑。 “我才不是小孩。”语气里仿佛还带着几分得意,“我都能看到你的头顶了。” 水琴愣了一秒,随即噗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你不是。” 水琴随即没再说话了,目光在江柯凡身上游走着,时不时莞尔笑了起来。她有很久没见到江柯凡了,这会重逢,怀念的同时,也颇有几分意外。 怀念的是这小子虽然长大了,可孩子气的一面还是没变。意外的又是,这小孩儿居然带了个新朋友回家! 还是个比他年纪大了好几岁的。 水琴曾经还以为,江柯凡要是有天会去交新朋友,对方肯定也是个和他一样的咋呼小屁孩呢。可显然……阮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柯凡这家伙缺心眼得很,要是遇人不淑就不好了。 不过,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也并不难。 江柯凡这时察觉到了水琴的打量:“老看我干嘛。” 水琴一脸调侃:“你这次居然带回来一个朋友。” “朋……”江柯凡心虚地脸一红,“朋友又怎么了。” 水琴笑盈盈地继续往下道:“我还以为没人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呢,看来我们家小孩是真的长大了啊。” 江柯凡:“……” “不过,你眼光倒是挺不错的嘛。” 江柯凡立即一震:“干嘛。” “这么敏感干嘛,我就是随口一说。”水琴看他咬钩了,立马乘胜追击,干脆摆出一副赞叹的表情,“你的朋友确实长得很帅气啊,我是在夸他。” “还凑合吧。” “唉,你个小孩儿不懂。”水琴托着下巴看向阮苏的背影,“他这款的,在异性里其实挺吃香的。” 听见这样直白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江柯凡心里就像打翻的调味品似的,又甜又酸。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小心眼。就不自在地别过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 “哦?这么说,你很了解他啦?”水琴挑起眉来,又接着问,“那你跟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柯凡一怔,他本想直接把阮苏往坏了一面去说,可一时又竟然想不出来阮苏有什么缺点。唠叨?爱管人?可阮苏好像只对他那样,他从没见阮苏管过其他人。除此之外,阮苏又高又帅,身手又好懂得也多,还很有耐心,亲他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江柯凡脸一热,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只好胡口说了句:“他是个妹奴,晚期的那种!” 水琴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倒是觉得很有爱心啊。” “……” 江柯凡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对劲。 “喂,你不会是……”江柯凡吓得一跳,不可思议地指着水琴,“那那那什么吧!?” “哪什么?” 水琴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江柯凡这是误会她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嫂子?水琴噗地笑了一声,将计就计,索性站了起来,暧昧不清地说:“也对,我跟你在这废话啥。一会我就直接去找他吧,正好大哥好像也快讲完了。” 江柯凡一个激灵,下意识拉住她:“不行!” “怎么?这就护起食啦?他是你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啊。”水琴弯眉笑笑,“朋友之间聊几句,加深一下了解,总不犯法吧?” 江柯凡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倒不是担心阮苏说漏嘴把他们的关系给捅破了,而是……一想到水琴在阮苏面前笑成花痴的模样,江柯凡头皮都发了麻。 对啊,阮苏是说过喜欢他,可阮苏又没有说过,他不会喜欢上别人。 想到这一点,江柯凡虎躯一震,一下子就跟被当脸打了一棍似的。 “不行……你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 见对方还没死心,江柯凡就慌不择路地开始诽谤,“因为……这厮有口臭,还毒舌,还特别小心眼!爱挑刺,动不动就翻脸——你别去了,你能被他气炸!” 水琴看江柯凡那样摸黑阮苏,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急眼成这样。还怕我把你这新交的朋友生吞活剥了不成?” “……不行就是不行。”江柯凡却如临大敌般,说什么也不同意,“不准你去。” 水琴本来也只是故意这么说来逗一逗江柯凡,但见小孩反应这么大,心里也觉得奇怪起来。就刻意顺着他的话接了句:“哦?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柯凡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已经个头蹿得比水琴还高了,这一瞬间的压迫感竟然让水琴也愣神了一秒钟,“风哥和珠子比那货帅多了,你什么眼光啊!” “你瞎拉什么郎配呢,小风和珠子都是家人啊。”水琴抿了一口唇,“而且,我觉得阮苏很帅……你为了这句话也要这么生气啊?” “……” 再说下去,两人就差要真的吵起来了。气氛正僵持着,好在下一秒旁边的珠子就朝水琴挥了挥手,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 “我发现一个问题,水琴你过来看一下。” 水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摸了摸江柯凡的头:“算了,别放心上,我不去就是了。乖,不生气啊。” 江柯凡移开目光:“我又没生气。” 水琴叹了口气,也走开几步,来到了珠子的身边。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珠子迷茫:“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总感觉差一点儿,我就能套出个不得了的情报了。你看那小孩儿气鼓鼓的,肯定有内情。” “什么情报?”珠子一边把修改器递给了水琴,“下次再去问问他就行了。” “没用的,这小子虽然缺心眼,但警惕心可强了,下次肯定不会吃我这套了。”水琴接过修改器,在手中拨弄了一会,“不说这个,你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珠子凑到她身边,指着显示屏,“你看这信号。从刚才开始,游戏的运行频率好像就很不稳定。” 运行频率越高,游戏的局部动态越活跃,也就是说……越靠近游戏的核心角色。 “有人要来了。”水琴立马抬起了头。 水琴走后,江柯凡继续盯着阮苏和龙原的背影。直到龙原最后轻拍了一下阮苏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龙原居然拍了拍阮苏的肩膀。 阮苏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是江柯凡先忍不住了,朝他小跑了过去。 “你们说什么了?” 阮苏看了江柯凡一眼,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笑着将手指放在唇边:“秘密。” 江柯凡见阮苏笑成朵花似的,不由得更是纳闷。想起刚才水琴的话,心里就更乱了。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阮苏忽然又说,“等把阮月的事处理好了,我再来找你。” 江柯凡一滞,这才慢半拍地回想起来他们之前约好了,等把他送回到队伍里,阮苏就该离开去找他的妹妹了。 临到了分别的时刻,江柯凡才感觉到有好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些实在太过肉麻。 阮苏率先打破了沉默,将他拉到了一边。两人躲藏在墙壁的阴影之中,一层铁门将外界和他们隔开。 阮苏伸出一只手,宠溺地揉着江柯凡的头,一边认真跟他告别。 “你这次跟着龙原要乖一点,不要又到处乱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再重复一遍给我听。” 连平时的唠叨都不觉得烦人了,江柯凡这次格外地顺从,任阮苏揉着毛,接着抬起眸来:“什么?” “约定。” 江柯凡沉默了一会,随之想了起来:“……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开始新生活。” “对,就是这样。”阮苏最后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听到这句话,江柯凡的鼻头忽然一酸。对啊,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俩现在并不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在这里,伤痛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只要他们还在这个系统中一天,他们就永远都会不得安宁。 这一次分开,他们两个人都要遭遇太多的未知数。他倒是还好,回到了龙原的队伍里,至少不用再时刻担心受怕。可阮苏呢?他刚刚还遭遇了主神的针对,而现在又要独自去找阮月…… 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么? 阮苏刚松开了手,江柯凡下意识拉住了他:“等等。” “嗯?” 江柯凡突然反悔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111章 不安的预感 见到江柯凡在担心自己,阮苏笑了一下,顿感这趟也算值了。但是……“你想清楚了?都到这儿了,你再跟我离开,彭鸣他们会怎么想?” 江柯凡沉默了。 阮苏说的是对的,是他冲动了。况且,就算再担心阮苏……在他们兄妹俩面前,江柯凡毕竟还只是一个外人,而越紧张就越是会帮倒忙。 他应该选择相信阮苏才对。 但至少,在离开前……江柯凡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说。 这段时间里,他自己也思考了很多。跟着阮苏,他慢慢地见识到了一些他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东西。而就在刚才,水琴的几句无心之言更是提醒了他。 “我好像……有点儿理解你的‘喜欢’了。” 闻言,阮苏抬起眸,面上流过一丝愕然,但更多的是惊喜。 “阮苏,我问你……以后,你会喜欢上别人吗?”江柯凡朝他走近了一步,双眸炯然,轻屏呼吸,“就像喜欢我这样。” 阮苏犹豫了一下。 “我……” 阮苏刚要说话,江柯凡又像知道了答案似的,难受地用手掌捂住他的脸。 “‘喜欢’就是这样的感觉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江柯凡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可是……我不想其他女孩儿来找你,也不想你喜欢上别人。一想到有天你可能就不会再这样留在我身边了,我就……很难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浑身都感到羞耻了起来。 “阮苏,从现在开始……你能不能只喜欢我一个人?” 空气停滞了三秒钟那么长。 “可以。” 听到肯定的答案,江柯凡刚松了口气。谁想到,阮苏下一秒又接着说,“可是,这是有条件的。” 江柯凡有些紧张:“什么条件?” “条件就是,”阮苏凝视着他的眼眸缓缓说,“……如果你也能回应我相同的‘喜欢’。” 江柯凡愣住了。 “我不想要你对兰怜夏、对彭鸣、抑或是对龙原的‘喜欢’,那太普通了,我的‘喜欢’要比他们的都特殊得多。”阮苏专注地端详着江柯凡的眉目,“如果你能答应我这一点,我就也能做到你的要求。因为只有这样,我的爱才会是真实的。没有回应的喜欢不叫喜欢,只是擅自加予对方的困扰罢了。” “可是我……我不觉得困扰。” “光是这样还是不够,你可能只是习惯了而已。”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说到这里,江柯凡忽而一怔。对啊,其实该怎么做,阮苏早就告诉过他了。 “我知道了,我会做的……”江柯凡害羞地低下头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知像是在说给阮苏、还是自己听,“我会给你回复的,一定。” “嗯,”阮苏没有再浪费时间,低下头去,吻住了江柯凡的唇,“我知道。” 江柯凡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吻可以这么甜美。他甚至食髓知味地勾着阮苏的颈侧,不想他离开自己。他们交换着对方温热的气息,感觉距离彼此的心这样近。 吻毕唇分,分别的时刻也终于来临了。 “就到这里吧,我该走了。”阮苏伸手揉了揉江柯凡的头,“乖乖等我回来,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菜。” 江柯凡拍开了他的手,“倒是你……主神肯定会给你挖坑的。” 阮苏笑了笑:“我不怕主神,我更担心阮月。” 两人温存了最后一会儿,是阮苏先松开的手。江柯凡目送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接着,身后就传来了彭鸣的呼唤声。 “柯仔!我们也该出发了。” 直到视线之中再也看不见阮苏的身影。江柯凡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大着胆子对空气开口呢喃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声重复着,仿佛在模拟练习一般。可他一边闭眼念着,一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逐渐泛起了红。 “喜欢你……我喜欢你。” 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柯仔!” 彭鸣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江柯凡猛地睁开了眼。他抹了一把脸,连忙收了心朝队友小跑过去。水琴看见他脸红心跳的表情,一时也有些惊讶:“怎么发这么久的呆?” 江柯凡装傻:“没有,我哪有发呆。” 彭鸣这时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头:“阮苏已经走了么?” “嗯。” “别太担心了,”彭鸣安慰道,“我们现在手上有修改器,只要阮苏还在系统之内,就一定能联系上他的。” 江柯凡沉思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我没担心他。这家伙很强,能顾好自己的。” 彭鸣看了江柯凡一眼,忽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最后也没多问,只拍了拍江柯凡的肩膀,以示肯定。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小风揣着修改器低声道,“先要找个频率稳定的地方,不然手脚施展不开。” “我们离NPC越来越近了,看来对方人数还不少。”水琴仰起头来四下打量,“一定要千万小心。” “总之,下一步,我们要设法联系上这个系统之内所有的幸存者。先团结起大家的力量,至少要统一战线。” 所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再次回归了团队之中,回到了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亲切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江柯凡也收拾好心情,一鼓作气地应道:“嗯!” 这时,一旁沉默的龙原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猜想,但现在暂时没有途径得到证实。” 众人登时集中起了注意力:“什么猜想?” “是关于这个系统之外的世界。关于……‘我们’的本体。” 他说的范围太过宽泛,大家一时理解不了。龙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欲言又止:“也许现在还没到时候。” 接着,他转而最后望向小分队中的每一个人:“只是,我一定要提醒你们,现在还没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已经就差临门一脚——但接下来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 “时刻准备着,老大!”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队伍中的忙内江柯凡——江柯凡此时恰好勾起唇来,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我早就不是你们的拖油瓶了。放心吧,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保护你们!” 众人不禁倍感欣慰,那个自信又朝气蓬勃的小孩儿回来了。 水琴“噗”地笑了一下。江柯凡红着脸朝她扑过去:“笑锤子!我本来就变强了,肯定能保护好你的!” “我倒不希望你来保护我,”水琴笑嘻嘻地捏了捏江柯凡的脸蛋,“你呀,只要记住……哪怕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大家也永远都会是你坚强的后盾。所以,不用害怕,尽情地放手去做吧!” 旁边的三个男人顿时表示赞同,甚至鼓起了掌。连龙原也放柔了表情。江柯凡脸一红,哼哼道:“就知道小看我。” 这时,从走廊的尽头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龙原神色一凝,扭过头去,队友们的脸上也都严肃了起来,就等他一声下令。 “出发吧。” “是!” . 才刚离开了江柯凡一个小时,阮苏竟然已经开始有点儿想他了,真要命。 和龙原的人马分别后,阮苏走捷径混入了地下施工的安全通道。这座赛博城像个大迷宫,阮苏险些在里面迷路。但好在他及时纠正方向,最后才跟着几个身着制服的工人绕出了通道。最后如法炮制,像进来时一样钻进货箱里,顺着运输道被排放出去。只不过,这一回他是被直接丢进了垃圾场。 再一抬起头时,他已经身处上城之外了。 夜风刮了起来,阮苏感到了丝丝寒意。他站在巨石之上,眼看着天空逐渐变得灰暗,头顶是星光一簇。那一刹那,他想到了很多往事。关于阮月的,关于主神的。 这些破碎而零散的线索交织在一起,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阮苏知道,他现在所掌握的还不算是完整的真相。阮月和主神究竟是什么关系?主神又为什么要在阮月的“指使”下暗中帮助自己? 阮苏试着隔空喊了几句阮月和主神/的名字,可却再没有了回音。 现在,他该怎么办? 阮苏最后迷茫地抬起眸,看了一眼身后坐落着的高大城堡。这时,天完全地黑了。 . 直到小分队的人马穿过安全通道跑出了存放物资的地底,往上走去时,一行人才发现上城之内的世界还别有洞天。 上城的第一层是入口处的交通厅,条条通道像树根一样在空中交错而盘旋,将上城之内所有的区域连接在了一起——就像是写字楼中的巨型电梯一般。只不过在透光的通道之内,人们的交通工具是正高速运行着的悬浮观光车。 这里是上城每天人流量最高的地方,是整座大城交通运输的核心部分。 刚一推开安全门,迎面便是无数个擦肩而过的人影。面对着眼前谈笑风生、步履匆匆的陌生人们,江柯凡下意识地有了几分不自在感。彭鸣小声地提醒他,“不用太刻意,假装自己是游客就好。” 在这么多NPC的眼皮底下,他们也不可能直接把修改器亮出来。水琴扭头问龙原:“大哥,我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龙原沉声观察了一下上城交通的运作,他察觉到这里的公共交通均是无人驾驶,行驶途中全自动化,每个人凭借识别身份的ID卡通行。他们当然没有所谓的身份卡,没想到出了地底反而寸步难行了。 彭鸣也皱起了眉:“如果强闯的话,肯定会引起骚动吧。” 这时,江柯凡眼前忽而一亮——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正搭乘着手扶电梯往上行去的便衣警察! 那不正是古吉么! 古吉一边搭着电梯往观光车的入口走,一边四下张望着,神情仿佛十分不安。江柯凡想也没想就指着他惊喜道:“他是联邦的警察,也许他能帮上我们!” “那不是之前和你们一起的人么?”彭鸣一怔,“他应该是NPC吧?” “你也知道他?他叫古吉。” “嗯,我们来找你们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丢下你们跑开。” 江柯凡就也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心想也觉得纳闷,古吉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地下顺着线索查案子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不过,他们的目标并没有冲突。在这样四面皆敌的环境下,同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古吉应该也没有理由不帮他们。 “我先去看看吧,”江柯凡拍了一下彭鸣的肩膀,“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彭鸣看了龙原一眼,立马叫住江柯凡:“要不我陪你一块去?” “他会觉得我们在威胁他的。他之前就认识我,我自己去显得有诚意一点。”江柯凡又看向龙原,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是吧?” 龙原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 江柯凡走前,水琴的太阳穴突然涨痛起来。她忍不住叫住他:“柯仔,你一定要小心点儿。千万不要被主神抓到我们的破绽。” “知道了。”江柯凡仍旧很是笃定,“我不是小孩了,放心吧。” 第112章 急转直下 交通车的入口设有一道安检关卡,需要ID卡验证身份才能进入。在此之前还有好几道分流的扶手电梯。江柯凡盯准了古吉的位置,一边抄捷径赶向他的方向—— “嘿,”古吉突然听到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差点一个激灵,“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古吉的眼底也闪过几分讶然,但很快强装镇定,一面打量着四周,一面压低声音回答他,“我警告你——任何人都别想拦我。” 江柯凡这才反应过来,古吉还在说刚才的事?这人怎么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他就算再无聊,也不可能闲到在地下都放他走了,又特意追到这里来拦人啊。 江柯凡还纳闷着,刚想说“我没打算拦你”,可下一秒,他突然感觉腹部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 江柯凡脸色一沉,微微蹙起了眉头。 “喂……你这家伙,真的是警察么。” 江柯凡抬起眸来,看着前方的人颤抖着肩背,抵着自己的手却十分稳健。 “哪有警察会用枪指着平民啊。” 在江柯凡的质问下,男人却没吱声。江柯凡忽然心生烦躁起来,游戏玩到后期越来越难,稍不留神就要栽个坑,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稍有大的动作,他们俩立马就会成为这万众人流的焦点,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他刚刚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能carry一切呢,结果现在就被反手来这么一招,背叛的郁闷不说,被打脸的滋味也真是不好受。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把形势扭转过来。 江柯凡刚伸手想去碰那个冰冷的枪口,古吉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动作,猛地用枪管甩开了他的手:“别动!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能不能好好说几句话?我不是……” 江柯凡话还没说完,古吉突然冷笑了起来,枪口也随之颤动。江柯凡一滞,继而也不敢随便动了。 “哈哈……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假冒的警察吧,很遗憾,我确实是个警察,至少曾经是。” 不知怎么,古吉语气里似乎带上了几分失落。 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所以你现在明白自己的立场了吗?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开,但既然你们都追到了这儿——我只好这么做了。听清楚了,我只是利用你们进到这里来而已。事实上,我并不关心你们谁的死活,懂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江柯凡终于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对啊,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古吉要这样拼死拼活地独闯到这里来。 他根本就是自己口中的“同事”! “失踪的人……其实是你自己的儿子吧。你来这里,难道是想……”江柯凡顿了顿,“仅凭你一己之力,真的能做到么?” 江柯凡说话不过脑子,没什么眼力见。这话明显戳了古吉的痛楚,古吉脸色越发阴沉起来:“闭嘴!我不想跟你多废话,你也没有资格质疑我!现在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转过身去,往下走!” “这样,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个瞬间,江柯凡仿佛都能感受到身后来自龙原一行人灼热的目光。他们应该也发现了不对劲吧?可是眼下枪口正抵着自己,江柯凡好像又没有选择权。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古吉跑掉么?古吉不仅有能出入通行的ID卡,更是比他们都要熟悉这里的构造。只要掌握了古吉,他们就能拥有不少便利。但一旦古吉溜掉了……那他们接下来就更是举步维艰了。 江柯凡感觉他们现在就像是在主神眼皮子底下玩火,早晚都要被烧掉尾巴。 算了,死就死吧。 “不行,我还不能下去。”江柯凡不顾他的反对,一把抓住了枪口,“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你儿子,不想伤害其他人的。但是——我们的目标并不相斥,我们可以合作啊!只要你愿意跟我谈……” 古吉听到他这番劝阻,皱起了眉一脸的痛苦。他正想不耐烦地回过头去警告江柯凡,可倏然——他的动作猛地滞住了,神情也僵滞了起来。 江柯凡看见他突然回过头来,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江柯凡也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古吉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表情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那是一种完全陌生、充满了敌意和警戒的目光,简直让人背后生寒,汗毛倒立。 江柯凡下意识顺着古吉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腰间挂着的AK4看,糟了! 忘了还有这一茬,在这个游戏里,科幻城的设定之中是不存在AK4这把复古枪的! 这回,轮到江柯凡颇为心虚地主动后退了一步。他一手捂着怀里的枪,一边谨慎地盯着古吉,脸色越发地变了白。 该死!现在的情况真是有三张嘴也说不清了。古吉再对他们有利也总归是个游戏NPC,是主神的眼线啊! 要是被发现他们擅自改枪,那后果绝对不是他们现在所能够承受得了的…… 下一秒,古吉忽然说:“那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江柯凡登时屏住了呼吸,他在脑海中默念,集中注意力,这个答案至关重要! 该怎么办,怎么回答才好…… “我在货箱里发现的,”江柯凡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是个模型,我看着好玩就随手带上了。” 看见古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江柯凡的心也一沉,糟了,他的答案不对么?! 古吉显然对他的这套说辞并不受用。 “把枪给我,”古吉朝江柯凡伸出了手,“我看一眼。” “喂喂……” 江柯凡感觉自己的笑容快绷不住了,“你跟我在这废话什么?你不是还要去找你儿子么?” 然而已经太晚了——眼前的古吉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的眼神冷酷,浑身的气质也迥然不同,站在江柯凡面前,神情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江柯凡的心脏狂跳起来,强烈的危机感使他无意识地抓紧了枪柄,一边又接着后退了一步。 江柯凡还想说些什么:“喂,你……” “给我!” 一声大喝,陡然回响在交通厅的上空!就在那一瞬间,江柯凡简直有种错觉,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但只此一秒,很快众人又恢复了喧闹,宛若什么也没发生。 可这爆发性的一下,却让等候在远处的彭鸣一行人大惊失色起来。 “糟了,”水琴白了脸,“糟了糟了,他肯定出状况了!” 小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是我给他改的那把枪……” “怎么办?!我们已经暴露了吗?”一直在后方观察的彭鸣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颤抖着手指向江柯凡的身影,“柯仔现在很危险!我们能不能再靠近一些?!” 就在这时,只听见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子弹上膛声——众人惊恐万状地朝声源处望去,骤然发现身着便服的警察正站在扶手电梯之上,高举着手中的太空枪——红色的激光点正好对准了江柯凡的额头中心!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给我!” 这一声几乎是咆哮。江柯凡越发地白了脸。哪怕隔了数十米,众人也能深刻地感觉到他的惊惶。 但更诡异的是,除了电梯中央正在上演着一番激烈枪战之外——周围的行人竟然依旧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地四下走动着,仿若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一般。一个男人用枪指着另一个男人,这样一幅惊险的画面硬生生被塞进寻常的过路人群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简直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疯了,疯了……” 饶是经验丰富的小分队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水琴简直要抓狂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我们现在‘脱离’游戏了!?主神下场了吗?天啊——” “频、频率很不稳定,开始变低了——”小风抓紧修改器,眼看着上面的数字疯狂地变动着,他的脸色也随之越发难看起来,“……难道主神真的要来了。” 而这时,一道火烧眉睫的难题也正摆在江柯凡的面前—— 给,还是不给? 要是把枪交出去了,他们做出修改器的事绝对会暴露,所有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要是不给——江柯凡有种强烈的直觉,他绝对会在这里被一枪爆头! 眼看着江柯凡和男人之间僵持的气氛逐渐跌至冰点,彭鸣回过头来,无助地望向龙原: “大、大哥——现在怎么办……” 龙原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他蹙起眉头,脸上阴云不断。但突然,他扛起了腰侧的一架冲锋枪,对准了电梯上那个便衣警察的脑袋! 众人顿时讶然——尽管这把枪是从游戏中搜刮而来的,但龙原这直接将枪口对准NPC的行为也未免太过粗暴,简直就像是在公开向主神挑衅一般!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最好的方法了。刀已经架在江柯凡脖子口了,他们能拖延多少时间就算多少吧! 豁出去了! 紧接着,彭鸣和珠子也摆好了迎战的姿势。一旁电梯上的古吉很快察觉到了瞄准自己的三个枪口,惊愕地瞪圆了眼睛。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江柯凡还有接应。 水琴戴上了帽子,压低声音道:“你们先拖着,我混进人群里……看能不能去把柯仔救下来。” 水琴掩藏得很好,一钻进人群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一行人心急如焚地等候着,龙原微眯着眼快速思索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动作一顿。 接着,他立马打破了僵持,开口下了第一道命令。 “小风,做好准备。” 一句话,小风立马便明白了。 这是让他在不得已的时候,立即动用修改器保全队友的意思。 可是,这里有着成千上万个游戏NPC……在这里公开使用修改器,是无异于向主神公然宣战啊! 在敌胜我衰的局势下,他们简直一点胜算也没有!更何况,他们现在还丝毫没有做好准备—— 他心里还没纠结出个结果,下一秒,只见从不同的入口处突然涌进来了一大批身着制服携带配枪的警员。他们规模统一,不谋而合地朝风浪尖的电梯口小跑而去! “怎么警卫队的也出动了!?”小风脸色铁青,“完蛋了,真惊动主神了。” 珠子猛地反应了过来:“水琴还在路上!” 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促狭的惊叫,水琴竟被赶来的警员抓了个正着,反擒着双手,还拷上了手镣! 现在的局势真如四面楚歌,两个队友身陷敌阵,偏偏他们还被按住了手脚,反抗也不是,不反抗也不是! 没想到,因为他们一个无心的失误,整个队伍会将面临如此的危机!战火烧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龙原一面端着枪,一面侧眼:“小风!” “可、可是,”他仍有些犹豫,“真要在这里和主神正面起冲突吗?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彭鸣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和队友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小风的心里猛地一颤,紧接着,他听见龙原说,“眼下的情况,不见得全是坏事。” 小风一怔,龙原看向了他,坚定地说:“我自有打算……相信我。” 龙原是112、急转直下 (5/5) 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说过的每句话都字字珠玑、分量十足,具有安抚人心的强大力量。 “……好,我知道了。” 小风深吸一口气。 而另一边,古吉也注意到了周遭如蜂拥而入的警卫队,他倏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猛地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们……” 江柯凡心慌地紧闭着嘴,怕越解释越错。可怀里的AK4还沉甸甸的,无时不刻提醒着他目前的危境—— 这时,电梯爬到了尽头。古吉踉跄一下,惊恐地栽倒在了地上。江柯凡迅速瞄准这个间隙,疯狂拨开身后的人群试图逃出电梯!周遭的人惶恐地被推搡开,古吉一只手撑着地大叫一声:“站住!” 江柯凡却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往下跳,脚一踩空,还差点直接滚下楼梯去。 “妈的!”古吉低咒一声,最终没有犹豫,将枪口对准了江柯凡的后脑勺,猛地按下了扳机! 第113章 意外终结 枪响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江柯凡吃力地顺着倾斜的电梯摔倒了下去。砖瓦碎屑飞溅起来直砸上脸——疼痛感顿时袭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但让人惊讶的是…… 眼前的画面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洒满了鲜血,江柯凡心惊肉跳地伸手往自己后脑勺摸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弹孔。 难道他躲开了子弹? 江柯凡用力地揉了一把眼睛,直到眼前的烟雾逐渐散去,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赫然立起了一道扭曲的“高墙”,硬生生帮他挡下了那枚子弹! 江柯凡吓得脸色发白,再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一看——登时明白了。 是修改器!小风操纵修改器强行改变了电梯的形状,从中折断掰起,生硬地成了江柯凡眼前的一道“屏障”! “但目前为止,修改器还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一定不能被游戏的NPC发现!” “游戏的NPC毕竟属于规则的一部分,它们是受系统控制的,就像是主神的第二双眼睛一样。而我们的作弊行为,一旦被系统识别……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在最终管理员面前,我们的小把戏简直不堪一击。” 顷刻间,万籁俱寂。 江柯凡连呼吸也忘了——几乎在转瞬之间,他感受到无数道陌生的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偌大的交通厅只回荡着风吹过的声音。 嗖嗖嗖,嗖嗖嗖。 搭乘交通车的人、正在验证ID卡的人、通过安检的人、乘坐扶手电梯的人、过路的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驻足停留,朝着江柯凡侧目而视。他们个个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就像一颗颗毫无情绪的监控摄像头。 可那数千道冰冷到极点、宛若一潭死水般的怪异眼神,看久了直教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这场骚动没有引起轩然大波,反而让所有NPC都静止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太诡异了……” 水琴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糟了,”小风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系统在自动排查漏洞,他在识别bug,很快就要定位到我们身上来了!” 珠子紧接着也意识到,“小孩儿和水琴还在他们手里——” 这时,轰的一声,所有NPC就像一齐苏醒了似的,如浪潮般四处攒动起来。他们跑窜得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内部短路的程序乱码。 龙原看了彭鸣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在危机下,队伍间凝聚的强大默契体现了出来。小风和彭鸣坐下开始操纵修改器为队友争取时间,龙原突然叫住他们:“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要记住……保持信念,不要放弃任何机会。” 队友们立即点头,小风也紧张地握紧了修改器。下一秒,龙原和珠子就背着枪冲了出去! 不管了,豁出去了! 现在开始,真正的战斗争分夺秒地拉开了序幕! 小风咬紧嘴唇,在后方为他们铺路……他操控着修改器,地板逐渐开裂,在队友走过的路线两旁筑起一道壁垒——阻隔开碍眼的NPC。人群之中的便衣警察第一个回过了神,正要握枪再补一发,龙原迅速举起手中的冲/锋/枪——下一秒就变成了一颗榴弹,丢向了电梯的尽头,将半个交通厅炸成了一片废墟! 珠子也举起被改装后的霰/弹/枪,成功爆头NPC。水琴立马蹲下腰去捡警卫腰侧的镣铐钥匙,还没打开手环的时候,旁边又一个警卫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水琴用高跟鞋底猛踩对方的脚掌,挣开束缚后,好不容易把手铐解开了。珠子把枪塞给了她防身,自己拿起一块碎石,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把狙/击/枪。 而龙原此时也赶到了江柯凡身边,他刚伸手将江柯凡从废墟之中拉了出来,交通厅上空陡然回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机械音—— 【我的系统竟然被同一个人攻击了两次,你认为这一次还会那么幸运吗】 所有人脸色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小风屏住呼吸看向了手中的修改器,努力为队友们寻找着最适合的退路,他的手指却猛地顿住了—— “频率……”小风怔住了,“频率停止了,主神终止了这局游戏。” 彭鸣紧锁眉头:“什么意思?” 小风一脸的震惊。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没想到,这一次你还带上了同僚。真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狂欢】 机械音听起来依旧毫无感情。通过这样的只言片语,众人很难想象出身处系统之外的主神此刻是何种表情,又带着怎样的情绪。 而龙原就在这时站直了身体。 “终于又见到你了。” 霎时,众人似乎能看见狼烟四起。这简直就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距离两人上一次的对话,竟然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 而这五年之内,龙原不仅不负众望地攻破了无限系统的致命缺陷,还制作出了能再次逼迫主神亲自出手控场的作弊器——虽然主神砍断了他们的手脚,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但依旧无法阻止他们钢铁一般的意志,去爆发出强烈的潜能。 【确实好久不见,真是久违了】 龙原沉默了一会,继而开口道:“上一次我对你说过,如果那天你不杀了我……那你就离自己的噩梦不远了。” 主神却轻笑了一下,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味道。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就是这些人给你的信心?很遗憾地告诉你,那几个拼凑在一起的小玩意是成不了气候的】 龙原没有说话。 火/药/味逐渐浓厚了起来。而博弈场下,是心惊胆战的队友们。小风猛地意识到:“大哥是故意的。他在……挑衅主神!” 彭鸣一愣,“可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龙原说过的话顿时在他脑海之中回响起来:“我自有打算。”、“从现在开始,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要记住……保持信念,不要放弃任何机会。”…… 彭鸣灵光一闪,难道……大哥是顺势想要将计就计,趁此机会再次引出主神,好和他直接对峙!?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简直太可怕了!为什么大哥不惜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剑走偏锋? 但无论怎样,彭鸣收起了心,低声提醒道:“快准备掩护大哥!” 小风应了声好,立即搬出修改器调试起来,可越是操作,他表情却越是难看起来。 彭鸣担心地问:“怎么了?” “失效了……”小风抬起眼来震惊地看着他,“我们的修改器,居然失效了!” 【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 众人均一滞。 龙原接着缓缓地说,“然后……亲手了结这个系统。” 这句话无疑精准地触中了主神的逆鳞,他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悉数爆发出来! 【真没劲,这就是结局了?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好了,我玩够了,真是浪费时间。恭喜你,我现在要正式宣布,你的演艺生涯终于结束了!就此退休吧,庸俗的演员!】 江柯凡意识到了什么,他虎躯一震,连忙抓紧了龙原的手臂:“龙原,我们——” 可他话没说完,那把沉重的AK4忽然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响。 “……” 空气静得连心跳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 彭鸣吞了一口口水,不可思议地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可等他再三确认眼前的景象之后,心里的寒意就更是疯窜起来。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喂,你们……”彭鸣极为震撼地扭过了头去,“你们看见他们去哪儿了吗?” 只那么一瞬间的功夫,龙原和江柯凡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架AK4安静地躺在废墟之上。 连周围的NPC也全部随之失踪了。 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前兆也没出现,两个大活人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不见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怪闻。这难道是幻觉吗? 不,不可能,那可是他们的队长和队员啊! “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水琴满眼震惊地转过头,“刚才发生什么了?” 珠子也铁青着脸:“难道是被流放了吗?” 小风咬着嘴唇重新掏出修改器,惊喜地发现电子屏重新亮了起来! “可以了!修改器可以用了!”他紧接着席地而坐,疯/狂/操/作起来,“不要着急,我现在马上定位一下他们的位置……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龙原和江柯凡竟然就这样不见了!整座空荡的废墟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无数令人崩溃的念头在脑海中疯长,彭鸣不顾一切地爬上坍塌的楼梯,狂喊道: “主神!主神——你给我出来!你把他们送去哪儿了!!” “有信号!”小风突然振奋地一拍地板,“我检测到柯仔的信号了!但是很微弱,非常微弱,而且极其不稳定——” 水琴着急地蹲了下去:“快继续跟下去!” “会不会是‘意识黑洞’……”彭鸣忽然恍惚地说,“柯仔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小风硬着头皮,手指飞快游走:“我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只要柯仔还带着通讯器,只要他还在这个系统之内,我就能——” 突然,小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额头逐渐淌下汗珠。 彭鸣脸色一白,跑到他面前:“怎么了!?” 小风的手颤抖着:“消失了……” “什么消失了!?” “信号消失了。”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他们真的被流放了。” 第114章 逃离 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你确定吗?”彭鸣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感觉一片头晕目眩,“有没有可能是去了黑洞?那个意识黑洞?” 小风抬起眸来,那是一个透着深深无力的眼神。 彭鸣轰地一下坐在了地上。 摘掉了通讯器,信号彻底消失了——在系统之中,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龙原和江柯凡已经不在这游戏之中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他们被淘汰了吗?”水琴颤抖着问,“就像之前那些游戏输家一样……被赶去‘外面’了?” 如果说这系统是个弱肉强食的修罗场,那外面的世界就是个丧尸遍地走的人间地狱啊! “早知道……我就不给柯仔变出那把枪了。”小风难以抑制地痛哭失声,“最少……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应该提醒他的啊!” 这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像调色盘一样复杂。痛苦的同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领袖、方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的队友转瞬之间就这样消失了—— 不给他们任何应对的机会,主神就这样——生生地将两个队友从他们的身边给带走了! 彭鸣张开口,却发现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次,他没办法安慰队友,他也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方才震撼的一幕差点把他的三观全给震毁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吗?龙原是那么骄傲而坚毅的一个人,而这一切现在都化为乌有了吗? 在主神的面前,他们的力量难道真如同蝼蚁般渺小吗? 主神下场,修改器失效,活生生的玩家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们被压制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被带走! 无力感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 “阮苏……”彭鸣忽然呢喃了起来,“要把这些告诉阮苏。”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地板突然一阵摇晃起来。这震感如此熟悉,彭鸣几乎是一瞬间就回想了起来:“场景要关闭了!” 四人同时抬起头来,透过眼前的落地窗——他们亲眼看见城外的山体滑坡、贫民窟的矮房坍塌陷进裂缝之中……深色压抑的天空袭卷着破碎的大地,宛若末日来临一般。 “糟了,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们也要掉进黑洞里了——”彭鸣最先反应过来,“能不能设法阻止关闭这里?!” 小风紧张地搬出修改器,“我、我试一下……” 主神已经离开了,修改器的使用恢复了正常。他们的修改器目前只获取了系统的部分权限,想要阻止游戏场景彻底关闭还有些困难,但是,“也许我可以正好借此机会,在这里‘清理’出一片空地!” 小风突然虎躯一震,大声感叹出来。 “我没办法保住整个场景,但至少……这栋楼,这栋楼应该可以暂时被留下来!只要稍微改一下代码,骗过系统的识别——我们的临时基地就建好了!” 这时,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回响起了一道声音: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要记住……保持信念,不要放弃任何机会。 原来龙原早已料到了如今这个状况! 龙原的话掷地有声,就是有着在绝境中鼓舞人心的力量。队员们逐渐平复了心情,集中起注意力重新对抗现在的困局。对,他们要选择相信自己的队长,相信自己的队友,相信所有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水琴望着窗外的景象,地面裂开一道峡谷般的巨缝,将房屋建筑一并吞没。深入下去,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快行动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小风一边用修改器为大家做出了几套攀登装置,“先往上爬——待在低层太危险!” 于是,四个人费劲地踩着废墟往上爬去。这里已经被清空了,空荡的城市一个人也没有留下。 他们上到了第三层,再往上就是管理层了,出入更加严格管控的办公处、行政区。这个赛博城市之中的生活区域分得十分鲜明,每个人的活动区域很有限。 找到一个可以暂停休息的地方后,彭鸣又想起了那一茬,追问道:“有没有办法联系上阮苏?如果他还在游戏里,现在会很危险!” “我在定位了,马上就能得出结果……”小风屏住了呼吸,突然松了口气道,“发现他了!他在城外不远的矮房顶上避难,我想办法联系上他。” 彭鸣立马掏出了自己的通讯器递给小风,小风敲下一串代码,私人频道的通话端口就这样打开了。 连线很不稳定,对面传来一个飘忽的声音:“……彭鸣?” “是我!阮苏,我现在长话短说,你一定要听好!”彭鸣抓紧时间说,“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给你送一套滑翔伞,你用上工具,立马赶到上城三层来,我们会在平台口和你会和!这个场景马上就要关闭了!” . 结束通话以后,阮苏一低头,脚边果然出现了一套全新的滑翔伞。 脚下的地面还在不停震动,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地打开滑翔伞,系好安全扣,穿上装备,全副武装地打算驾风滑向城中心。 他镇静地做着一系列动作,脑子里却不断有一个声音滋长出来:彭鸣居然会在这时候联系自己,一定出事了。 会是什么事?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是和江柯凡有关?滑翔的途中,阮苏又难以自控地胡思乱想起来。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心脏也狂跳起来。可却因为走神,差点直接横空撞上一棵树。 阮苏惊险万分地控制方向避过了树干,伞体还差点被划破。他抑制着自己不再乱想,先集中全部注意力赶去上城。 彭鸣一行人用枪射穿了防护的玻璃,通过围栏到达了第三层的露天平台。从这里俯瞰下去,几乎可以看见这个虚拟世界的全貌。 他们就在这里接应到了阮苏。 阮苏看见他们的队伍之中只剩下了四个人,心里顿时一坠,脚踩在地上,宛若被火炙烤一般。 彭鸣帮他解开了腰上的安全带,阮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第一句话就问:“江柯凡他……” 阮苏停顿了半天,但后半句话,犹豫了好久也没说出口。 彭鸣猜到了他想问些什么,按住了他的手,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阮苏心下一松。 彭鸣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比这还糟。” 阮苏忽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因为一些意外,我们和主神正面起了冲突……”彭鸣凝噎了一下,“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止,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们就被带走了。” 彭鸣的表情已十分难受,水琴就沉着脸接了下去,“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大哥和小孩应该是被流放出境了……” 被流放出境……? 这怎么可能。 阮苏突然笑了一下,摇着头道:“不可能。” “但我们确实没办法定位到他们的信号了。”小风的表情很严肃,“修改器的数据不会骗人,就算他们现在留在系统之内,那也是个连主神的管理权限都不到的陈旧角落……” 阮苏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水琴红着眼低下了头。 “信号是在半个小时前消失的……” “不要再说了。” 阮苏突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停在了高台旁边。闭上眼,直感觉脚底是天崩地裂的熔炉,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不真实感是如此的强烈。 他只不过才离开了江柯凡几个小时而已,他们怎么就会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呢? 他现在似乎真的已经孑然一身了。 他失去了阮月,现在……连江柯凡也要失去了么? 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都被主神攥在了手里。十七年来,主神一次又一次把他当成小丑戏耍,他次次退让,得到的却永远只是谎言的嘲弄。 如果说,阮月是让阮苏坠入苦海的一个心结。 那江柯凡就是阮苏的第二颗解药,是他让阮苏重新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可这一切,现在全都被主神给夺走了。 “阮苏,你冷静些!” 阮苏忽而感觉肩膀被人一把揽住,是彭鸣从后抱住他的脖颈将他从天台边拖了回来。 刚才的半分钟,阮苏站在天台之际,简直就像个摇摇欲坠的破布玩偶,好像风都能将他带下去。把他们都吓坏了。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振作起来,他们还在等着我们,一定不能放弃啊!” 阮苏推开了彭鸣,他深吸一口气,“……我没有要放弃。” 众人对视一眼,表情仍是十分忐忑。 “接下来呢?”阮苏顿了顿,又问,“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水琴沉思一会:“若是在游戏之内,我们还可以和他们硬刚,但出了系统……修改器再神通也是鞭长莫及。” “我们找来了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商量的。我们还不清楚大哥那边的情况,但现在时间至关重要!” 阮苏思索了片刻,忽而道:“既然这样,只要把一个人也推出系统,负责救他们两个人回来……就可以了吧。” 此话一出,四个人皆沉默了起来。 阮苏说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可行性低得惊人,但……似乎确实是他们目前来看唯一的选择了。 但即便如此,这个方法的风险还是太高太高了。 他们无法预测到“墙外”的世界已经发展成了怎样,更无法通过他们的手段来帮助、甚至是联系上“墙外”的人。没有外挂、没有通讯器……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更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也就是说……比起脚下的系统,此时,“外面的世界”反而更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大熔炉。 逃出了主神给他们构造的“乌托邦之国”,他也许会碰上如瘟疫一般的丧尸,也许会亲眼目睹那血淋淋的真相,却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呼救声,更没有人会对他伸出援手。 在这样的环境下……单枪匹马地闯进去,想要保全自己都困难,真的还能有余力去救出其他两个人吗? 阮苏却说,“可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众人又沉默了。 “那就别犹豫了,”阮苏坦然地伸出双手,“快点开始。” 小风低下头:“……我们无法向你保证任何事。” “不,我不需要你们谁的保证。” “可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技术并不纯熟……”小风紧皱着眉头,再三警告他,“修改器只能调整游戏之内的设定,将谁退出游戏是连系统都没有的权限,我无法保证……这个过程能顺利进行!” 阮苏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保证。” 四个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彭鸣的眼眶突然变得酸涩起来。他揉了揉眼睛,低声问:“为什么?哪怕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也要继续坚持吗?” 阮苏淡淡地点了下头。 “我已经想好了。总有人要做越出‘墙’的第一人,那么那个人就由我来当吧。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话音落下,每个人的心里都被酸涩填满。 “再者……我也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 彭鸣抬起头来:“什么理由?” “离开上城后……我想了很多。”阮苏沉声道,“回想起阮月对我说过的许多话,我第一次注意到,她其实给了我很多提示。” “什么提示?” “提示我去……寻找她。”阮苏恍惚地抬起了头,微风吹过他的碎发,“不过,不是在这里……我一直在兜圈子,但这个方向是错的。也许——” “也许,阮月根本就不在这个系统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住了。其中彭鸣最受震撼,回忆起和阮苏一起经历过的重重,他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所以,现在……我要去向主神把他欠我的都讨回来。” “还在犹豫什么?”这时,阮苏再次抬起了眸,“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到久违的长评可开心,就双更一下 稍晚一些放出第二更! 第115章 偏离轨道 调试的过程并不顺利,他们的修改器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控制整个系统的开关,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我们虽然有把玩家传送去任意游戏场景的权限,但事关系统之外的领域还是鞭长莫及……”小风调整着修改器,眉头一皱,“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通过将你送进一个即将关闭的场景。这样你就可以掉入‘意识黑洞’之中,在那里我还能联系上你。接着我再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从黑洞之中推出去!” “可是意识黑洞不是个边缘地带吗?”彭鸣提出异议,“人只会在里面不停地下坠……” 小风对他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彭鸣不解,水琴就补充道:“你知道么,其实意识黑洞的尽头……就是整个系统的出口。” “出口!?” “对。”水琴停顿了一下,“但那个尽头距离我们太远了,尤其位置更是极其难找。况且……在那个黑洞之中,越往下坠落气温就越会降低。就算有个别幸运的落单玩家掉了进去想趁机逃出系统,可等他们摸索到出口处,不冻死也差不多该饿死了。所以正常来说,普通玩家依靠自身的力量从黑洞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但有了修改器的帮助,就不一样了。” 珠子伸出两根手指:“成功的几率可以提升到20%。” 只有两成机会么,阮苏移开了目光。 “频率依然很不稳定……”小风按下了最后一串代码,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阮苏,“还是一句话……我没办法给你任何保证。我……会尽全力帮你。” 窗外的平房和丛山还在继续坍塌,阮苏收回了目光,“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小风制出了一个简易的支架,将通讯器固定在了阮苏的耳边,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带好这个。我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但在这个系统之内,通讯器就是你的护身符。” 阮苏点点头:“嗯,知道了。” 临出发前,彭鸣在心中默默为阮苏祈祷,担心地看着他:“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千万小心。” 不知怎么,阮苏突然凝视着他问了句:“彭鸣,你还记得外面是什么样子吗?” 彭鸣一愣,旁边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我现在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有些期待。”阮苏抿了抿唇,目光也变得柔软了起来,“外面的世界才是真实的,那是我父母生老病死的地方,也是我和阮月从小生活的地方。” “我很佩服你们的行动,真的。你们能坚持走到了这一步,离结局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不过这时候,就更不应该退缩。” 阮苏重新抬起头来,“我不怕去迎接真实,哪怕它是丑陋、冷漠的。能穿过这道‘无形墙’回归真实中……是件很美好的事。” 话音落下,四个人都滞在了原地。那一刹那,他们竟然恍惚地在阮苏身上看见了龙原的影子。 小风回了神,握紧手中的修改器,咕咚吞了口口水:“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阮苏闭上了眼睛:“嗯。” 再睁开眼睛时,阮苏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场景之中。这个地方像是一座寂静的无人岛,受到海啸的袭卷过后,岛上只剩下了残败的枯枝烂叶。这时,场景正在逐渐关闭,土地崩开巨大的裂谷,而阮苏就站在一块岩石的旁边。 海水逐渐地漫了上来。 阮苏咬牙爬上了巨石,登高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时耳侧的通讯器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能听见吗?阮苏?” “嗯,我已经到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对面又说,“向我描述一下身边的景象?” “是一个小岛……水位上升得很快,这个岛似乎很快就要沉了。” “没错,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场景会在3分钟之内彻底关闭,是现在来看最适合的场景了。”小风道,“我送了一个氧气瓶过去,以防万一。” “氧气瓶?做什么用?” 阮苏很快就知道了。 浸入海面的那一刻,阮苏一鼓作气地戴上了呼吸器。他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坠入海底,接着视线逐渐变得灰暗,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了。 “坚持住,海水还有50%就被抽完了!” 头脑逐渐变得混沌起来,寒意渗透进了每一个毛孔。阮苏正强制自己集中起注意力,忽然感到脚底一沉。 是错觉么? 下一秒,他的脚踝又被狠狠地扯了一道,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在拖着他! 阮苏艰难地睁开眼来,可深海之中他什么也无法看清。一团黑影在脚掌周围挪动,只能描摹出模糊的轮廓。 不能让那东西妨碍自己——阮苏猛力一蹬,对方却更是纠缠了上来,水被激起,下一秒,阮苏竟然感觉到一只手掌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糟了!这海底怎么还出现了另一个人!? 阮苏挣扎起来,水流的阻力却让所有动作都变得困难了。察觉到了对面的动静,小风紧张地大喊:“阮苏,你那边发生什么了?需要帮助吗?!” 阮苏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声音,却无法开口回答他——他可是漂浮在深海之中啊! 这个人也许是这局游戏中残留下的落单玩家,好不容易发现了阮苏,就抓着他的腿想让阮苏帮他。可阮苏现在已经没有余力顾其他,一心想着快点抽干水结束这一切。 可那人却纠缠得紧,阮苏退开一步,他立马就飞扑了上来,俨然已经把阮苏当成了救命稻草。 人在溺水的时候是很疯狂的,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见阮苏再三拒绝,那人竟直接开始扒起了阮苏的氧气瓶。 “还剩20%了!”小风一滞,“你是不是被人缠上了?” 阮苏刚想回应,只见手边突然多了一把扳手。他用尽力气攥着扳手就往黑影身上抡去,对方这才撒开了手。 “就剩10%了,再坚持几秒钟——” 好不容易清净些了,阮苏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眼前突然一黑!疼痛感还没传来之时,他直接懵在了原地。 被打了一巴掌以后,那人又硬着拳头想来和阮苏搏斗。阮苏立马用扳手回击,颈侧却被挠了一下。通讯器的支架被划得稀散,小圆粒也跌进了潮水之中。阮苏一惊,立即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水流陡然变急了起来,阮苏感觉自己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之中,一阵头晕目眩。 再睁开眼时,就已经到了意识黑洞之中。 下坠的途中,阮苏心惊肉跳地逐个张开紧攥着的手指——直到看见那露出的半个黑块,才松了口气。还好,通讯器还在。 还好没有弄丢。 阮苏逆着风,艰难地将通讯器重新佩戴好。这时,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吗?!阮、苏,听得到——我说话吗?” 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失了真,还夹杂着一股水流的晃动声。糟糕,难道通讯器出故障了? 也许是在刚才和别人肉搏的过程中受了损伤,加上又进了水……阮苏的心里简直成了一团乱麻,立马回应道:“我能听到!通讯器好像出故障了!” 可对面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传来一阵刺耳的杂声: “我现在、已经定位、到你的位置了,马上就帮你进行……你要做好准备,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总之……一定……准备……” 中间有一大段话夹杂着强烈的电流音,根本听不清楚。 “什么?!”阮苏皱紧了眉,“你说什么?” 可他再去追问,通讯器的另一端就彻底没了动静,所有声音都瞬间消失了。 糟了,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阮苏难以自控地焦虑起来,如果通讯器出故障了,那会不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转移过程?要是环节出了错,他没能成功出到外面,又因为通讯器故障而和彭鸣他们失联了该怎么办? 冷静,冷静下来!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再叫停了。 阮苏闭上眼睛,在心中轻声念着江柯凡的名字。再睁开眼时——瞳孔几乎被一道强烈的白光给刺穿! 传送开始了! . “我现在已经定位到你的位置了,马上就帮你进行转移,你要做好准备,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有各种意外状况,总之我们的联络不能断,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做好准备!”小风倏而停下了手指,“阮苏?阮苏,听到了就回应我!” “怎么样?”彭鸣紧张地在一旁打转,“有反应吗?!” 小风的表情很是古怪,“没有……可是信号还在,信号是正常的。” “他现在在哪?” “我能看到他的位置,”小风伸出手指戳在电子屏上,“他已经成功到了黑洞里,现在正顺着轨道往下坠……” 水琴担心地问,“会不会是通讯频道出了问题?” “没时间了……”珠子紧张地来回踱着步,“既然信号的连接是没问题的,那传送应该也可以正常进行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可是有风险……联系不上阮苏,我们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 小风仍有些犹豫不决。 “传送一定要掌握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旦错过了那个拐点,运气再好我们也会和出口擦肩而过的。” “那就不要再多想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彭鸣深吸一口气,“动手做吧。” 小风点了点头,咬着嘴唇开始筹备,水琴在一旁为他打下手调试数据。四个人秩序井然地分了工,小风突然攥紧了手掌:“来了!” 所有人顿时全神贯注起来。 刚开始的过程很顺利,所有的程序都按照设想的轨道运行着。小风悬着的心刚落下了几分,修改器突然发出了一声报错声! 下一秒,电子屏上的代码居然像失了控似的满屏飞窜起来。那些全是陌生的数据,小风睁大了双眼,“我从来没见过这些……” “什么?!”彭鸣看不懂这些,心里就更是着急,“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糟了!不对劲,”小风惊叫一声, “错了,错了,方向错了!” 水琴盯着电子屏惊呆了,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那是什么地方?天啊,现在终止进程还来得及吗?!” 小风额头直冒起了冷汗,他颤抖着手疯狂按起了修改器,试图挽回一些损失。但他费尽全力也没能扭转局面——最后,修改器传来“哔”的一声结束音,小风大汗淋漓,浑身都僵直了,宛若经历了一场恶战。 “……太晚了……他已经登陆了。” “什么?”彭鸣急得不得了,“你们已经把阮苏送出去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风咽了口口水:“不……他还在系统之中。” 彭鸣一怔,难道真出状况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那,那就快联系上他啊!只要他还在系统里——我们就还有机会的吧?” 小风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水琴突然轰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我知道了,他被送到‘那里’去了。” “那里?” “‘母版’……”水琴捂着脸,一阵欲裂的头痛,“他一定是到‘母版’里去了。” 彭鸣还没缓过神来:“什么是母版?” 水琴沉默了一会。 “就类似是……缓存站,不,不对,就像是内存中的备份文件,是游戏最初的小样。”水琴皱起了眉,“在这个无限系统大范围地投入使用之前,主神曾试着启动过一个模拟的样本来试错,那是整个计划的起点,是系统最初的模样。” “这个系统运行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个版本了。最初的版本,也就是正式一版之前的那个所谓的小样。” “什么意思……”彭鸣吃惊地问,“难道这里还存在着第二个‘系统’?” “不,不像现在这个系统这么庞大……”水琴叹了口气,“那只是一个微型的系统投影,或者说是单个独立的游戏场景,是主神拿来做实验用的,类似于试玩版。” “可那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我们……无法得知答案。” “那可以是任何东西……我们都不知道主神会把那游戏做成什么样……因为小样从未对外公开过,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资料。” 彭鸣停滞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理解了他们话里的含义。 “也就是说,” 彭鸣吞了口口水,忽感一片灰暗, “阮苏现在还在这个系统之中……他在某个未知的游戏场景里,而且孤身一人没有队友,同时又和我们失联了,是这意思么?” 水琴和小风同时绝望地点了点头。 逃生场景六:慈善医院 第116章 某个地方 等到意识清醒后,阮苏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 四周是一个空荡的房间。瓷砖地板,窗明几净,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再一侧头,他发现了枕边的呼叫铃,和一个正在滴管的吊盐水,针头连接着他的手臂。 他在医院里。 阮苏恍惚了一分钟,继而才回想起了一切。 糟了,他下意识去摸耳边的通讯器,发现那原本应该立着支架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他和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他现在在哪儿?梦里还是现实? 他已经逃出系统了么? 阮苏拔掉了手上的针管,正想下床到处看看,可他刚一挪动腰,突然发现腿边的感觉有些异样。 怎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腿了? 阮苏皱着眉,索性直接掀开被子——他刚定睛一看,立即便震撼得无以复加! 眼前是一截畸形的残腿,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部被移除。阮苏惊心动魄地用手去触摸了一下,传来的真实感却是如此强烈。 他的右腿……真的没了。 而且还被人妥帖地包扎打了石膏。阮苏四下张望起来,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特制的病号服。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在传送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右腿坏死,但逃出系统之后又被人救下来送去医院了么? 不,不行……不能被动地等下去,一定要弄清楚情况。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阮苏必须自己掌握主导权。 这么想着,阮苏一边咬着牙想要挪到床边,幸好他又瞥见了靠在床头柜旁的一副残疾人拐杖。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阮苏拄着拐杖,眼看着自己变成了瘸子,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但他还没忘自己此行的任务。 阮苏使用拐杖试着走动了几步,等习惯了动作以后,便试图挪到门外去。可他刚迈出几步,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陈先生你好,到时间吃午饭了哟。”端着营养餐的护士忽然撞见了阮苏的模样,登时吓得惊叫起来,“呀!你怎么下床了?快坐好,你还没输完液呢,不要乱走动!” 阮苏顿了顿,快速地打量了眼前的护士一眼。那是个估摸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头发盘起,戴了一副圆框眼镜,模样小巧清秀,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等会……”阮苏突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你叫我什么?” “陈、陈先生?呃,对不起,我叫错名字了吗?”护士把餐盘放在了病床上摇下来的小桌上,一边慌张地跑去床头查看病卡,确认无误后又抬起头,“啊,没有错,陈霖先生。” 陈霖? 阮苏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护士,刚到岗一周。”护士见他情绪异样,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犯了错,就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很多地方也许还不太熟练,请你多包涵了!” 阮苏沉默了一会,又抬起眼来:“抱歉,可不可以帮我拿面镜子?” “没问题!”护士立马积极地把他扶去了床上,然后转过身,“陈先生,你先吃饭吧!我现在马上就去帮你找一下镜子。” 阮苏现在却没什么胃口,他放下了汤匙,等护士走后,一直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四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座医院的样子太过普通,连其中的护士都找不出反常之处。阮苏侧过眼,透过窗外是一片蓝天碧云,风和日丽得简直就像梦境。 一切……都实在是太和谐了。喝些得完全不像是遭遇了丧尸屠城之后的景象。 阮苏心中突然一跳。 难道……他并没有出去,他其实还困在系统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极有可能是无意之间掉进了某个正在进行中的游戏场景。 几分钟后,护士果真端着一面小镜子回来了。阮苏面对着镜子一照,登时什么也明白了。 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果然没能成功逃出去……他不仅滞留在系统之中,甚至还“穿越”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叫做“陈霖”的残疾男人。他难道是这局游戏的NPC? 以往寻常的游戏都是玩家以自己的身份进入场景中,对游戏NPC进行侦查和击杀。但这局游戏怎么又改了规则,改成魂穿了? 而这又是哪里?这个场景他从来没见过,这一局游戏又会有其他队友吗?越想越是头痛,阮苏并不是为了通关而来到这里的,江柯凡、阮月,还有龙原都在等着他…… 阮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 护士立马明白了,“你叫我小阳就行。” “嗯,小阳……”阮苏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她,“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转一转?” “咦,可是你的饭菜都还没动,还有……”小阳护士指了指刚才被阮苏冲动之下拔掉的针管。 “在床上躺太久很不舒服,我很想出去透透气,”阮苏继续诚恳地问,“等回来以后我再继续输液,行吗?” 小阳护士新上任不久,见到病患这样恳求自己,当然心软地没法拒绝:“好吧,那我去给你找个轮椅来!” 阮苏被护士推着出了病房,体会当残疾人的感觉还是头一遭。所幸的是,残疾的并不是阮苏的身体。但又很奇怪,既然阮苏的意识穿越到了这个游戏场景的NPC身上,那他的肉身呢?又去了哪儿? 简直细思极恐。 还是先把眼下的状况搞清楚吧。 阮苏坐在轮椅之上,被护士推着在医院里游逛了一会儿。这是一家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福利医院,一栋住院楼,一栋门诊部,还带了一个小型的后花园,很多老人坐在那里晒着太阳。 越往深处走,路过一间平房时,阮苏注意到这楼的第二层像是还没装修完善就竣工了,入口处也没挂上门牌。就指着问护士:“那是什么?” “那里……”小阳护士刻意压低了一下声音,“好像是医院的太平间。” 阮苏留了个心多看了一眼,但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离那平房最近的便是医技科室了,是安排体检科和手术室的地方。护士只推着阮苏从门口经过,最后一起回到了住院部。 住院部游走了一圈后,阮苏注意到医院之内的病患大多是老弱病残,且多是由护士照顾着,连来探望的家属似乎也十分少见。 “好了,陈先生,我们现在回去病房里吧?” “嗯。” 护士就推着阮苏准备搭电梯。中途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讲了一会后,抱歉地对阮苏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护士长忽然找我有事……那个,要不我叫别的护士来帮你推车吧?” “不用,出了电梯就到了。”阮苏客气地摇摇头,“你先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小阳护士却不太放心,最后还是叫来了其他人帮忙。她走后,另一个陌生的护士便接管了阮苏的轮椅。和年轻活泼的小阳不同的是,这个护士始终阴沉着脸,仿佛不善言辞一般。 电梯停在了三楼,叮一声响,从外面进来了三四个高大的男人。 外围的几个人将中心的男人挡住,这架势让人很难不去侧目。被围起来的男人身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却面庞消瘦、脸色青黑,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他躲在其他几个男人身后,动作始终唯唯诺诺的,看上去像是忌惮着些什么。这模样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医闹。 阮苏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就那么一会,男医生的目光忽而和他对上了。 那是一个说不上来带着什么情绪的眼神,但却让阮苏印象极为深刻。 电梯又升了两楼,护士推着阮苏出了电梯。虽然这个护士明显不太想和他说话,但阮苏还是抬起头问:“请问一下……刚才电梯上那个医生,你认识他么?” 护士沉默了一会,只反问他:“做什么?” 阮苏胡编了一个理由,“看着有些眼熟,记不起来了。” “那是外科的主任,刚复工不久。” “复工?” “他在家停职了半年。” 停职半年……阮苏刚想接着话茬往下继续问时,那护士很明显地剜了他一眼。阮苏只好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这个医院的氛围,实在有些奇怪。 吃过饭输完液后,就这样到了晚上。护士关上了病房的门,整个房间之内就只剩下了阮苏一个人。 经过了白天的观察后,阮苏基本确定了他现在所处的就是一个普通的解谜场景。也许是出了什么故障,在传送的过程中,修改器无意间将他送进了这儿。 这时,阮苏集中所有注意力开始思考,他深知凭借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想成功逃出去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刚才一下午他已经参观过整个医院,这个场景似乎没有前两个做得那样庞大,反倒像是上一个系统版本的游戏,只给玩家放出单独的一个场景。 但难道要他安心留在这里继续打游戏、完任务,把最珍贵的营救时间浪费在无谓的通关上吗? 阮苏早已经厌倦了永无止境地打怪、通关……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但在这样一个已经启动的封闭场景里,他究竟该怎样才能逃出去…… 阮苏一时心乱如麻,难免开始浮躁起来。他咬着牙撑着床板单脚站了起来,一边去够床头柜边的拐杖。可他手指还没碰到把手,脚底突然脱了力。 重重地摔在地上后,阮苏闷哼一声,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这一下摔得着实狠,仿佛全身的筋骨都被折断了一般。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的忍耐力那般好了……现在的这个身体实在太不经痛。 可是再痛也要重新爬起来。 阮苏咬着嘴唇去扶床头柜,借力重新站了起来。刚才摔的那一下后劲还在,现在仍是眼冒白光很不舒服。 阮苏抓住了拐棍,正想往门口挪去。这时,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别动!] 阮苏动作一滞,那一瞬间,他眼眶迅速地热了起来,又震撼又迟疑。 那竟然是阮月的声音。 第117章 进展 “阮月?” 阮苏第一反应以为是阮月干涉了传送进程,才让他被转移到了这里。 难道阮月又控制了电子人下场?阮苏焦急地来回张望,房间里却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你吗?你在哪里!?” [你是出不去的,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第二遍听见如此熟悉的声音,阮苏更加确定了那就是阮月!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在眼眶打转,“真的是你……” 可是阮月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只听见了她的声音,而不见她的人?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主神一样。 “你现在在哪里?阮月,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我一直都在你的心里,哥哥。] 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阮苏再去追问,阮月就更是避而不谈了。 但他好不容易才能再次和阮月说上话,阮苏丝毫不想浪费这个机会,就顺势跟着阮月的话茬往下接去—— “为什么……为什么说我出不去?”阮苏控制住了状态,保持理智和她对话下去,“阮月,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阮月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阮苏怔了怔,她怎么会这样问?难道她也对自己被误送进医院场景的这件事不知情么? 接着,阮苏毫不犹豫地就回答她,“因为我想找到你!你在……” [你骗人!] 一声尖锐的惊叫打断了他的话,阮月很快便反驳了回去,语气里还透着些嗔怒。 [你其实是来找他的吧?你根本不是为了我!这一次,这一次你又会……] 阮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阮月说的“他”指的竟然是江柯凡!联系起阮月之前表现出的种种排斥江柯凡的行为……阮苏一时竟然十分迷茫。 阮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难道她在将自己和江柯凡作比较么?可她为什么要这样? 而且,她是怎么知道江柯凡和龙原被主神流放了的这件事? 阮苏惊讶极了,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阮月才缓缓地重新开了口,语气里充满了失落。 [你不说话了] “不!我只是不明白,”阮苏立马解释,“我确实是要去找你的,我甚至和江柯凡他们分开了,打算单独去见你。但是……中途出了事故,江柯凡和龙原被主神带走了,我就回去和他们会合了。”阮苏又一顿,“这件事……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阮月没再说话了。 “阮月,我想帮你……我是真的想做些什么,真的。”阮苏痛苦地捂住脸,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我知道你也许还没办法原谅我……我现在心里也很乱。可至少……我们能再见一面吗?阮月,我该怎样才能到你身边去?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我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很多……” 阮月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平缓了几分。 [可是,我不想见你] 阮苏抹了一把脸,又执着地重新站了起来,“好,那我就亲自去找你。” [不行!你是出不去的!] “为什么?” [……] 阮月似乎不愿意跟他说起这个话题,可阮苏却不依不饶,拄着拐杖,哪怕是爬也要爬下楼去。 阮月的声音就近在咫尺,可他却无法见到真实的妹妹,无法看见她是安好或糟糕。这感觉直教人发疯。 也许是阮月发现自己阻止不了阮苏,一时也心急了起来,惊叫得越发慌张。 [停下!你是疯了吗?!凭现在的你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的!] 阮苏一滞,这句话里似乎还藏了话,“什么意思?” 阮月沉默了许久。在阮苏持续的追问下,她最终还是开口说出了真相。 [因为你在意识黑洞里昏迷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幻影,是你残存的‘影子’而已。游戏的进度一旦开始了,你是没办法让它停下的……] 阮月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阮苏还是逐渐地理解了。阮月说他只是“影子”,大概是指自己没有实体,而是“魂穿”到了游戏的NPC身上吧:“可是,为什么我又会到了这里?” [这个场景早已经被锁定废弃不用了,你能进来……全是因为他们的强制干涉] 阮苏这时忽然有些理解了,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果然不是寻常的游戏场景——这个医院已经被主神锁定雪藏了起来,而修改器的强行操控又误打误撞地把阮苏送进了这里,从而激活一场游戏。 于是,最后就造成了现在这样——阮苏的肉身还停留在意识黑洞之中、而精神体却已经飞跃进了游戏场景,附着在了游戏角色身上这样的分裂局面。 那么阮月呢?阮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真人现在在哪里,又是怎样联系上自己的? 一般来说,主神是通过通讯器来和他们进行对话。可就算是在通过私人频道喊话,但他的通讯器不是弄丢了吗?既没有通讯器,又见不到人……阮月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自己听见她的声音的? 而江柯凡和龙原现在又被放逐到了哪儿?阮月……会知道吗? 阮苏顿感毛骨悚然。 他刚想焦急地开口询问,阮月却突然像被点燃了炸药似的尖叫起来—— [闭嘴!闭嘴!]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好讨厌,好讨厌……我讨厌这样——] 阮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通讯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掐断了。 阮苏的脑袋轰一下炸开了,他坐在床沿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看起来,阮月的精神状况好像很不稳定,总是会时不时地情绪失控。一想到这些,阮苏就无法保持冷静地担心起她来。 他离开阮月的这些年,阮月都经历了些什么? 如果说,阮月对当年抛弃自己的阮苏怀抱着强大的恨意,是这些仇恨使她变了。所以,她才会失控地说出“要你一辈子活在失去我的痛苦下”,才会和主神达成一致,将阮苏当成无知的小丑来戏耍…… 可……真的是这样吗? 那时候,主神说要收回对他的“特权”,可他的特权又来自哪里?若没有阮月,视人命如草芥的主神还会对自己有这般耐心么?回想起自己在系统之中经历的一切,并不能说顺风顺水,但已经远比绝大多数人幸运。 难道真是他出类拔萃、运气绝伦么? 其实……是阮月一直在暗处帮着他才对。 而这一次也是,他独自一人掉进了这个未知的游戏场景之中,在最迷茫的时候,也是阮月从天而降给了他提示。 在第一次得知这个事实时,阮苏曾以为阮月这是在拿这件事当成嘲弄的靶子,好让阮苏认为自己只是个在她掌控之下不断在原地绕圈子的傻瓜。但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这其实是阮月在悄悄关心他、保护他的证明。 阮苏这时候才宛若大梦方醒一般。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 阮苏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深刻的无助,手足至亲对自己表现出忽冷忽热的疏离,让人只感无力又痛苦。 阮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阮苏深呼了一口气,直到欲裂的头痛感逐渐消散。等思维恢复了理智之后,阮苏意识到,眼下的状况乱如麻,千头万绪无法连成线,但唯有一件事——他目前是可以确认的。 至少,从妹妹刚才的反应来看——他现在的方向是对的。 他无意间落入了一个游戏之中,本以为接下来会无止境地浪费时间,但阮月却在这时跳了出来,给他指明了方向。 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 白昼到来的时候,护士准时敲开了门,为阮苏拉开了窗帘。柔和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射在他的脸上。 小阳护士一边为他端上了早餐,一边打招呼道:“陈先生,早上好呀。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阮苏拿起了汤匙,试探地问她,“今天能不能也……” 小阳这次倒是很机灵:“咦,你今天也想去外面遛弯吗?” 阮苏点了点头,对方脸上忽然显出了几分为难的神情。阮苏一怔,“不方便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一会儿要先去查一下房,可能会有那么久,不好意思啊。”说着,小阳脸上又露出了几分害羞,“因为20床的孩子在闹脾气,不肯吃饭,非要我去喂才行。” 阮苏:“你们护士还负责帮人喂饭么?” “哈哈,这个……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啦,但那孩子有些特殊。”小阳护士解释道,“那个孩子有一些自闭症的倾向,非常不信任别人,胆子很小。所以……我都会特意照顾她一些。她一开始也对我很警惕,我花了很长时间陪她她才慢慢地愿意跟我说话了呢!” 阮苏皱了皱眉,突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就顺势问了下去:“她父母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阮苏注意到小阳的表情明显低落了几分。但她随即又很快整理好情绪,回答道:“你可能不知道吧,这里的孩子都是孤儿……他们患了病,又没有大人在身边照顾,其实怪可怜的。” 全都是孤儿? 阮苏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起来。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想要把这局游戏理出头绪来,可以先从这个角度入手。 吃过早餐以后,阮苏要求和小阳一起去病房看看小孩。小阳拗不过他,只好把阮苏安置上了轮椅,推着他去了病房。但小阳没把阮苏推进门,而是将他留在走廊上。 “孩子的情绪不太稳定,很怕陌生人。不好意思啊,委屈你暂时在走廊待一会儿。” 阮苏点了点头,护士就转身进了病房。透过半掩的门,阮苏注意到病房之内的景象很是狼藉,碗的碎片摔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团小身影缩在墙壁的角落里发抖。 那是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病号服,眼睛哭肿得像桃子。 她一见到小阳,立即伸出手抱住了她。小阳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轻轻地顺着背,小女孩的情绪才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乖绵绵,怎么不吃饭呢?嗯?” 小女孩抓着护士的衣袖,眼圈还红着,看起来是真的被什么吓到了:“姐姐,我……我看见……” “嗯?看见什么了?”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低着头轻声吐出了一个什么词。小阳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哄道:“不怕不怕,绵绵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不是噩梦,”小女孩一个劲地摇头,“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阮苏终于坐不住了,自己摇着轮椅往门里靠近了一些:“看见什么了?” 小女孩一见到他,立马吓得往小阳怀里钻。小阳只好无奈地侧过身去,“不怕不怕,他是姐姐的一个病人,就住在走廊的另一端。” 小女孩在小阳的安抚下逐渐露出了两只眼睛,胆怯地盯着阮苏看。阮苏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有些唐突了。就放柔了声音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你和姐姐在聊些什么。”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最后试探地看向了小阳。小阳只好温和地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 小女孩抓紧了衣服,眼神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最后只小声说:“昨天晚上……我看见了鬼!他有好多只手,还有一条像蛇一样的大尾巴……” 阮苏沉默了一会:“你是在哪看见他的?” 小女孩的头低得更低了。 “我记不清楚了。” 小阳护士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看了阮苏一眼,随即继续安抚道:“我们宝宝是做噩梦了吧?不要害怕哦,只是一个梦而已,护士姐姐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小女孩却依旧很坚持,说着说着,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那不是梦……是真的有鬼,是真的……” 她的反应实在有些异样,阮苏还想继续问下去,小阳护士却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直接一手抱起了小女孩,一手端来了粥桶打算喂她吃早饭,“绵绵乖,不想那些了,我们先吃饭吧,饿着肚子就不好了。” “可是,是真的有鬼!我看见他了——就是‘他’,是‘他’的鬼魂!”小女孩手足无措地对着空气比划着,“他有好多手,叫起来是‘呜呜’的声音,他很大……” 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东西的相貌,小女孩又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的情绪十分激动,小阳护士眼看着局面又要失控了,只好先歉疚地回头向阮苏说了句:“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先稍微出去一下么?” 这样的环境下,阮苏也没办法说不。小女孩的情绪很不稳定,在那之后阮苏也没找到机会去和她重新聊起这个话题。 但阮苏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谁的鬼魂? 这句话有着很明显的指向性,难道是小孩子看了什么童话故事而做噩梦了么? 阮苏正思考着,忽而又发现小女孩病房的门锁似乎有些问题。他摇晃着轮椅上前,修长的手指触在门把手上摁动了一下——居然是坏的。 这扇门是无法被锁上的。甚至——没办法被严丝合缝地关上。门晃动得很厉害,就算关上了,只轻轻一推便可以打开。 这些迹象加在一起,真是越想越是怪异。 第118章 继续 等回去以后,小阳护士帮阮苏整理了一下床铺,顺势解释道:“抱歉……陈先生,你刚才也受惊了吧?这里的孩子有时会有些……神经兮兮的。” 阮苏一怔:“其他孩子也会这样么?” “对……其他孩子偶尔也会这样。”小阳护士担心地叹了口气,“可能是他们太害怕陌生环境了吧,经常说自己做了噩梦,看见了鬼怪之类的。” 阮苏却觉得有些说不通,这些孩子从小无父无母,又是在医院长大,应该是把这里当成家一样,怎么会反而怕起了医院? “有没有可能找出这些孩子的恐惧源?”阮苏又问,“她之前说的‘他的鬼魂’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小阳护士怔了一下,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好像想起来一点儿了。” “什么?” “这些孩子可能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哎呀,我忘记了,他们小孩子很敏感的,传起这种事来,总会添油加醋地说出很多个可怕的版本。”小阳护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绵绵一定是听其他小孩说起了,心里害怕,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阮苏不解:“说起了什么事?” 小阳护士听见他这么追问,一时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干脆直接告诉他了。 “其实我是慕名而来这里工作的。”小阳护士在床边坐了下来,感慨地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这里是个慈善医院,一直以来都是无偿向社会收治病患。所以,在医院住着的都是些社会的弱势边缘群体……我自己也是个孤儿,从小受到了很多照顾,就想着长大了也要来回馈社会。” “但其实……即使是这样的福利医院,也会有一些……怎么说呢,医疗事故吧。” 说到这里,小阳护士叹了口气,“那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孩子们肯定都会多多少少地听说一些。你传我,我传你的,肯定就演变出了很可怕的版本。” 听到“医疗事故”四个字,阮苏猛然就想起了昨天电梯里看见的那个医生,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医闹事件?” “不是的,”小阳护士无奈地抬起了头来,“……比那还要严重些。” 阮苏怔了怔。 “在一年前……医院曾经收治过一个病人,他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据说在家里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也许是家暴,也许是性侵害……总之,那个小男孩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他身上受了很多伤,精神状态更是非常不稳定。当时大家都怀疑他有抑郁的倾向……他那时候不太爱说话,有时候坐在窗户边就是一整天。真可怜啊,明明年纪还那么小。”小阳护士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怀念地叹了口气,“他是被警察送进医院的,当时连新闻媒体都来了,总之,这件事在当时真的很轰动。” “因为有媒体专门报道了这件事,就有很多人开始关注他,那时候我也是其中之一。” “为了给小男孩治好病,大家都捐了很多款,也有志愿者专门来医院看望他……本来是很温暖的一件事。但是,怎么说呢……” 小阳护士的表情变得有些忧郁起来。 “后来,据说是医院检查出小男孩的肠道内长出了一个肿瘤,必须要做手术才行。大家当时都很担心,很多人开始捐款,还有人直接捐了手术用的物资到医院。手术开始的那一天,医院的门诊部甚至收到了好几把花,卡片上都是写的要医生们加油。” “可是……后来……” 阮苏接口道:“手术不成功?” 小阳护士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不成功……甚至是一次大失败。主刀医生当天已经做了3台手术,状态很不好。听说,好像是他无意间犯了一个失误,不小心伤到了某一处重要的血管,结果最后……没能救回来,真是太可惜了。” “当时所有人都很愤怒,大家都在指责那个医生。”小阳护士摇了摇头,“后来,那个医生也被逼无奈,只有暂时停职回家。” “我猜……”阮苏思索了一会,“那个医生,是不是外科的主任?” 小阳护士一愣:“对!没错。原来你都知道啊?” “不,我随便猜的。” 小阳护士低下了头。 “唉。怎么说呢……虽然某些程度上,我也可以谅解主任。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失误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那个孩子当时确实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他出事了,大家都难免会有些情绪。只是……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原来如此。”阮苏顿感啼笑皆非,“所以,跟着他的那些人就是他的保镖么?” “也许是吧……他当时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啊。但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其实大家渐渐地也没有太关注后续了。”小阳护士无奈地看了阮苏一眼,“毕竟,人的记忆是很短暂的。” 最后,小阳护士帮阮苏收拾了一下废旧的针头和棉签,就关门离开了。到了现在,阮苏已经大概掌握了这个游戏的背景。 可虽然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但阮苏心里还是难免会感到焦躁不安。江柯凡他们还被困着,阮苏始终无法沉下心来去认真通关。 这局游戏和他们的事会有所关联吗? 其实,他根本不关心什么医院闹鬼、手术事故的琐碎事,可昨晚阮月对他说过的话,又是那样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他的本体被困在了意识黑洞之中,自己现在似乎除了继续玩下去别无选择。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阮苏总感觉哪里缺了一块,偏偏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线索,是把这所有零碎的细节串联起来的那一部分核心的线索—— 阮苏,冷静下来,一定要沉住气。 阮苏深呼吸三下,终于平复了翻涌的心情。 是的,现在干着急也无济于事。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结束这局游戏。 这么想着,阮苏一边又看向了床头柜旁的拐杖。 阮苏拄着拐杖刚走出了门口,走廊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从电梯口走了出来,像是慌张地赶着什么。嘈杂之中只听见一句,“在13床!” 阮苏不由得驻足多观察了一会儿。果然,不出几分钟,从走廊另一端的病房里马上跑出来了几个医生,簇拥着中间的病患。护士们拖着抢救床,床上是一个看上去13、4岁的女孩。她像是昏迷了过去,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浑身一动不动。 这一番动静不小,引起了路过不少人的侧目。正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看见了那女孩的脸,顿时感叹地捂住嘴直叹气。 一行人拖着床匆忙进了电梯以后很快便消失不见了。阮苏走到了护士站旁,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个孩子怎么了?” “从早上起就一直呼吸衰竭,现在拖去抢救了。” 阮苏模糊地说了个病因:“是肺病?” “这个我们……也不好透露太多的。” 阮苏顿了顿,见护士没有再回答他的意思了,就只好转身离开了。 他继而来到了上午那个小女孩的病房前。犹豫了一会,本想敲门,但手一碰到门板,那门竟然自己被推开了。 午餐过后是小睡时间,小女孩却没能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小声哭泣。她啜泣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了阮苏的脚步声,立马警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阮苏看她一副明显被吓到了的表情,登时也自觉出场得太突然。可这门果然坏得彻底啊,怎么没有人来修理?小孩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睡觉,不会有些危险么? 阮苏这时就补充一般伸出手向她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上午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你还记得我吗?” 阮苏打过招呼后,小女孩没什么反应,只是睁大了双眼,咬着嘴唇盯着他看。 也许是因为阮苏拄着拐杖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小女孩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抵触情绪。阮苏顿了顿,最后就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挪步到了她的病床旁。 阮苏靠近了过来,小女孩这时感到有些害怕起来,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细如蚊声地问:“……为什么……找我?” “别担心,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阮苏思索了一会,决定从小孩的视角跟她谈话,以防她又露出警戒心,“我只是想说……其实我有时也会看见那种‘怪兽’。” 果然,小女孩红彤彤的眼睛下一秒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对,是真的。”阮苏见她有了谈话的意愿,就缓缓地撑着拐杖走到了她跟前,靠着床边坐下,“护士姐姐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因为我也看见了。” 见小女孩逐渐松下了防备,阮苏继续引导她,“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害怕,绵绵,你知道那种怪兽到底是什么吗?” 小女孩好不容易将脸从被窝里探出来了几分,听见这个问题,顿时又吓得缩了回去。她的眼圈一红,仿佛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阮苏有些惊讶,就转过身去四处找卫生纸,“不要哭……我没有恶意。” 小女孩接过他递来的纸,擦了擦眼睛。阮苏耐心地等她平复情绪,学着护士一样轻轻拍打小女孩的后背为她顺气。 小女孩缓过劲来后,带着哭腔小声地说,“……我知道,那……那其实是鬼魂。” 阮苏一怔:“是什么?” 小女孩接着抽噎了一下,“‘他’是幽灵,是……死掉的人变的怪物。” 阮苏意识到小女孩指的应该就是那个在手术台上意外身亡的孩子。 “那个男孩,他做手术的时候死掉了,但是他很冤枉,所以就变成鬼魂,要找医生们索命——”小女孩越说越害怕,哭得就更是伤心了,“他……他有时会偷偷地使坏,把一些小孩子也吓到。但是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心里很生气很生气。” 这个版本的故事确实很符合小孩子的审美。阮苏轻搂着小女孩的肩膀,当做安抚。 “这些都是你从其他孩子那里听来的么?” 小女孩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阮苏接着便没有说话了。 看来女护士的猜想是对的。小孩子们消息灵通,确实也得知了这件事。他们互相传闻,口听途说,衍生出的版本自然就越来越离奇。这个年龄的孩子的确很容易捕风捉影地去胡思乱想,编出一些鬼故事,最后还自己被自己吓到。 但小女孩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阮苏在想些什么,大声回答他,“不是的,我、我没有骗人!那些都是真的!” “这些都是我们亲眼看见的!大家不会骗人的……” 这些?阮苏一滞,“你们还看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flag要倒了 我有罪 呜呜呜 第119章 疑点更迭 小女孩哆嗦了好一会,犹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 “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我不会的,我保证。” 小女孩咬着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她内心深处的恐惧给倾诉了出来。 “这里五楼的男厕所有一个隔间……那里的水槽里,经常会有血……很多很多血。在马桶里面,有时候还会看见一块又一块的东西。他们都说,那是‘他’身上的肉……” 阮苏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些孩子还发散思维,把鬼故事联想到了现实里。 “绵绵,这些你都亲眼看见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但又笃定地说:“这个是小薇姐姐发现的,我相信她,姐姐是不会骗人的。” 阮苏思索了一会:“你的朋友看清楚了,那是真的人血么?会不会是某个病人留下的,而保洁阿姨没有打扫干净?” 阮苏这么一问,小女孩登时就有些犹豫了起来。但仔细思考了一会,又坚定地摇摇头。 “可是,有很多次……很多次,很多次,马桶里会有血溢出来。”似乎为了强调似的,小女孩咬着字说了好几遍,“因为那个厕所以前是‘他’经常用的,‘他’以前就住在五楼。” 阮苏顿了一下。 “这些也都是小薇姐姐看见的吗?” 小女孩的眼睛又红了,“她只看见了三次,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厕所了。她还让我也不要去,要我一定要很小心。” 阮苏也沉思起来,难道这里真的存在什么灵异事件?但在医院里见到血,似乎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他对小女孩的说法将信将疑,计划着待会直接去五楼亲自看一看。 这时,小女孩看他不再说话了,以为阮苏相信了自己,就更是害怕地向他倾诉:“你知道吗?在这里,人死掉以后,尸体会被放去‘小黑屋’里。” 阮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她指的应该就是医院的停尸间了。 小女孩又接着说:“‘他’也是这样,‘他’被放在了那个小黑屋里,所以,到了晚上,经常会听见很多的哭声。” “哭声?”阮苏一滞,“会是其他很像哭声的杂音吗?” “不是的,是真的哭声。”小女孩却很坚持,“是一个男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但是哭得很伤心,就是‘他’在哭。我们都很害怕,不敢经过那里。” 她形容得就像自己真的听到了一样,但阮苏再去问,她只是说,“这些也是别的哥哥告诉我的。” “那你昨天梦……”阮苏想到了什么,又安抚一样地转而改口道,“那你可不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你昨天看见的‘鬼魂’?” 小女孩恍惚地回忆了很久。 “当时,我离‘他’很远……我很高,‘他’在我脚下,旁边有很多树叶,还有一扇窗……” 看来是有一个角度差在?可这个形容还是有些宽泛,阮苏接着问:“很好,绵绵,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哪里吗?” 小女孩低下头:“太晚了……我、我记不清楚了。” 阮苏就继续引导她:“没关系。你是在晚上看见他的,对么?那附近有没有灯光呢?” “嗯……我旁边是亮的,可他那边有些暗……”一边回忆着,小女孩一边又逐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过我还是看得很清楚,因为他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脸是烂的、还有很多手、他——” 说到后面,小女孩的情绪又开始波动了起来。无奈之下,阮苏连忙止住这个话题,“嗯,我大概已经了解了。谢谢你,绵绵。” 她的形容太过模糊导致失了真,听起来反倒真像在梦境里似的。 待小女孩冷静下来以后,阮苏最后轻声问她,“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可以再帮帮我吗?” 小女孩含着泪,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那个‘小薇姐姐’……她的病房在哪里?” 离开小女孩的病房后,阮苏撑着拐杖回到了医院的走廊之上。但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因为小女孩说的“小薇姐姐”,竟然住在13床。 13床,阮苏记得这个数字——就是几个小时前刚被抢救床推走的那个女孩子。 怎么会这么不巧? 阮苏不由得心生寒意,看着这陌生的医院景象,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看来……眼下更要抓紧时间去调查。 于是,阮苏一鼓作气扭头搭上了电梯,打算顺道去五楼看看。 电梯门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护士站。但里面只坐着一个正在填写病历的护士,见到阮苏来了,反应也很是冷淡。 阮苏就撑着拐杖缓慢地四下走动了起来。他发现奇怪的是,比起之下的楼层中,连走廊过道上都有多余床位的拥挤状况,空荡的五楼就显得很是冷清。这里不仅走道空旷,很多病房更是锁着门,不曾使用的模样。 如果照绵绵的说法,意外死在手术台上的男孩当时就住在五楼,而现在五楼这样萧条,是不是也和那时候发生的事件多少有点关系? 不……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在医院生死是常态,又怎么会有病房死过人就避而远之的说法。 阮苏抿着唇,转而朝厕所移步而去。 厕所在走廊的另一端。阮苏走到了男厕所内,为了确认清楚,他把水池,以及每个隔间的马桶、马桶水箱都检查了好几遍。 一番折腾下来,最后没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 连漏水的情况都不存在,就更别说漏血、亦或是在哪里发现人的肉块了。这里就是很普通的公共厕所。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间厕所始终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有点像是下水道的腐烂臭味,又被消毒水强行地喷洒掩盖。 在离开前,阮苏再次认真地将每个厕所隔间确认了一遍。所有隔间都很正常,只是因为楼道构造的缘故,最后一个靠窗的隔间排水管是裸露在墙皮之外的。水管有些年久失修,水流经过时,还能听见哗哗的响声,颇有些吵人。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了。 他看见的情况和小女孩描述的严重不符,难道真是小孩编出了鬼故事在吓自己?还是他遗漏掉了哪个细节呢…… 手术台上被误杀的男孩、精神不振的主刀医师、漏血的马桶、哭泣的太平间、噩梦里的鬼怪、被送去急救的“目击者”……这到底是一出危险的灵异事件,还是真相的背后另有隐情呢? 阮苏站在电梯里时,心中正想着事。电梯缓慢地往下挪动着,随着一声“叮”,他的脑海中突然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去一楼,快点] 阮苏一怔,那是阮月!他抬起头来,错愕地发现电梯恰好停在了自己的楼层前。他连忙转而按下了“1”的数字,电梯门这才缓慢地关拢了。 “一楼怎么了?”阮苏的心砰砰直跳起来,难道阮月要和他见面了,“阮月,你还在吗?” [去花坛那里] 阮月说完以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阮苏心口涌起一阵狂喜,激动得连手指都在打颤。电梯门打开后,恨不能丢下恼人的拐杖单脚跳去花坛边。 可等他匆忙赶到后花园时——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惊讶的失望给代替。 那里并没有人。 空旷的花园里只偶尔有几只麻雀停留在石凳上,很快便也飞走了。连护士也不往这里经过,整个空地显得很是安静。 阮苏又像不死心似的叫喊了几声阮月的名字,最后自然没有得到回复。更强烈的失落冲淡了之前的欣喜。阮苏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揉了一把酸胀的眼睛。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这里哪有阮月的影子。 但阮月叫他来这里,总不可能是毫无道理。 阮月冷静了下来,开始撑着拐杖逐一排查。花园和他第一天来这里时一样,石桌长椅,总体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阮苏正快速地检查着花园的状况,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的灌木丛。 在繁杂的枝叶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阮苏留了个神,小心地移步到灌木丛附近,单手扶着拐杖,弯下腰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忽而模模糊糊又闻到了一股熏人的味道,和刚才在厕所里的臭味极为相似。难道是谁把从下水道里清出的垃圾给倒在花坛中了? 阮苏犹豫了一会,最后拿出一根拐杖,用拐杖的底去探索。拨开了枝叶后,他触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硬物。 像是混着污泥,那东西的表面沾满了霉斑和黑点。很难去形容它的形状,硬中又有几分软,带着极强的腥味,还勾起了稀碎的丝,像是什么黏液。 阮苏心里一阵恶心,正想挑开枝叶继续看个清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等回过头时,对方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 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理着干净的光头,戴一副眼镜,慈眉善目,气质很不一样。 “你好,请问需不需要帮忙?” 阮苏收回了拐杖,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那人见状就过来扶了他一把,阮苏笑了笑:“没事……我看里面好像有东西,有点好奇罢了。” 男人挑起了眉,“噢,什么东西?我来看一下。” 说着,他也弯下腰去,蹲在灌木丛边看了一会。最后直起身来,抱歉地冲阮苏笑了笑,“应该是死掉的老鼠,我马上叫人来清理一下,不用担心。” 阮苏一顿,从这个语气来看,对方应该不是普通的医生,“请问你贵姓?” “我是这儿的副院长,免贵姓刘。”男人朝阮苏温和地笑了一下,“刚巧看见你在这里像在找东西一样,就过来问问。” 接着,刘副院长又注意到阮苏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就多问了一句:“你是住院病人吗?住在哪一层?” 阮苏伸手指了一下,刘副院长就也客套地点了点头,“噢。你用拐杖的姿势不太对,很容易摔跤的。如果腿脚不方便,出行最好叫上护士帮忙。” 阮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眼神还直往草坪里看。他还没有看太清楚那东西的样子,心里也总有些奇怪,一时放心不下。 刘副院长却误会以为是他在怕死老鼠,就安抚道:“没关系,我们医院每天都会有人来清理卫生的,这老鼠可能是今天刚撞死在这的。”说着,一边伸手打了个电话,示意工作人员来清理花园。接着又看向阮苏:“没什么其他事了吧?一会正好我也要去住院部,我们顺路,我还可以扶你一段。” 阮苏本想拒绝,又找不到理由。副院长一直坚持要扶着他上楼,阮苏抵挡不住他的邀请,只好就和他一起回去了。 临走前,阮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枝叶之中的不明物体,越看越觉得诡异。 出了电梯以后,副院长继续往上层走,阮苏就跟他道了别,自己回到了病房。 本想仔细查一下阮月提供给他的线索,结果还被人打断了。各种不顺堵在心口,阮苏把门关紧,随即丢下拐杖坐在了床上。 那真的会是死老鼠么?哪有老鼠还会拉丝的? 难道是从下水道里跑出来的老鼠,身上沾了淤泥?如果真是这样,那尸体都发硬了,一定是死了有段时间才对。 越想越头痛,阮苏长叹了口气。 但阮月竟然会主动给他提供线索,他怎样也没想到。阮月又帮了他一次啊。 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吧。 阮苏集中起注意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他试探地对着空气问:“阮月,你还在吗?” “阮月?” 他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传来回应。这样下去,他的局面太被动了,永远也没办法找到阮月。 阮苏不由心生烦躁起来。 可事情进展到了现在,只有疑点在不断地加深,阮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是怎么做到的? 若她和主神真的毫无关系,那她又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江柯凡和龙原被主神绑架了的事?若她并没有取得游戏的部分管理权限,那她又是怎么做到像现在这样隔空联系上阮苏的? 再者…… 上一次的情况太过混乱,阮苏一时竟没能注意到这个盲点。 他一直以为主神是通过通讯器的公用或私人频道来联系系统之内的玩家,来对他们下达指令的——可现在看来,他没有带通讯器,可阮月依旧能千里跟他“对话”,难道他想错了吗? 阮苏的头皮都发了麻。他正思考着,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120章 被掩盖的真相 小阳护士端着晚餐进来了,看见阮苏兀自坐在床上:“咦,陈先生,怎么一头大汗呀?” 阮苏没吭声,小阳护士就帮他把餐板摇了下来,“这是今天的晚餐哦。” 说着,阮苏突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小阳护士吓得一个激灵,阮苏就问:“今天上午的那个孩子……她是患了什么病?” 小阳护士磕磕绊绊地回答说:“是、是哮喘……之前好像还挺严重的,不过我看她这段时间状态还不错,已经很少犯病了,应该是调养得挺好的吧。” 阮苏皱了皱眉,松开了护士的手。 小阳护士还很困惑:“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我看见13床的一个小女孩被送去急救了,”阮苏顿了顿,“她们好像是朋友。” “啊……你是说薇薇么?”小阳护士惋惜地叹了口气,“是啊,两个小孩关系挺好的。她被送去抢救以后……状况好像不大理想,据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绵绵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阮苏又问:“也是哮喘?” 小阳护士摇了摇头:“是很严重的肺病,有时候连呼吸都会困难。前几天刚好转了一些,还以为是个好兆头呢,结果……唉。可惜了。多么聪明的一个好孩子呀。” 阮苏又想起了小薇对绵绵说过的那些故事,她会不会其实是个爱幻想的猎奇少女?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薇薇啊……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小阳护士感叹地回忆道,“我对她的印象其实挺深刻的,她是我见过少数很早熟的那种孩子。” “她真的很聪明,虽然只有十几岁,可是我和她相处时,有时竟然反而会觉得自己被她照顾了……” 小阳护士感动地说,“刚来这里时,我打针的技术还很蹩脚,有一次刺歪了好多回,把她的手掌都打肿了。我吓得不得了,一般的小朋友这时候都要开始哭闹了。可是她没有,她还笑着反过来安慰我‘没关系,是我手上的肉太厚了,不怪你’。啊,她竟然在为我换位思考,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 阮苏听到这里,大概就明白了。 如果小薇是护士口中这般早熟的孩子,那就更不会编出那些吓人的故事来故意吓唬绵绵才对。 除非……她是想警告她。 “唉,”小阳护士颇为心疼,“住在这里的孩子们都多多少少地生了病,而且还没有家人在身边,孤苦伶仃,太可怜了。” 阮苏喝了一口白开水,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问道:“今天我去了五楼……发现好像很多病房都闲置了。那个男孩当时是不是也住在五楼?” 小阳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阮苏指的是一年前因为医疗事故而去世的那个小孩。 “确实是的……” 小阳护士有些恍惚,“你这么一说,五楼好像确实从那开始就慢慢地搁置下来了,不过大家也都没有提出异议,给新病人安排病房的时候,好像默认了优先其他病房一样。” “在医院分配病房怎么还会刻意避开某一层楼?” “按道理确实不应该这样,可是……”护士摇了摇头,“唉,那件事在当时确实挺轰动的,舆论对我们很不好,都说如果换在一家负责任的私立医院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从那以后,连病人们好像也很是忌讳。” 阮苏沉默了一会,又问:“那手术室呢?” “啊?什么?” “当时给他做手术的地方……是哪里?” “这个啊。”小阳护士脸色一变,表情转而有些古怪起来,“当时……医院刚巧建了一栋新楼,给他做手术的地方就在那里。” 阮苏认真听着。 “但是……后来出了那事以后,医院就把那间手术室给封了起来,整栋楼也改了。”小阳护士收拾完了碗筷,顿了顿,“改建成了……太平间。” 护士离开后,阮苏却百思不得其解,晚上睡觉时也翻来覆去地失了眠。他现在几乎确定了这个事故一定存在问题。把手术室和住过的病房都隔离起来,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加上孩子们的反应,想不怀疑都难。 难道说,小男孩的死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那件事距今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就算想调查,他到底该从哪里入手? 如果能拿到当时的病历记录和新闻也许就会明朗许多吧。假如真相真的被掩盖了,那么谎言就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的。 病历应该都储存在了医院的数据库里,而新闻上网一查也很容易就找到。 也就是说……他得想办法弄来一台医院的电脑。 一边盘算着计策,阮苏一边想到了阮月。 如果她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上自己、还恰到时机地几番给了提示,是不是也就说明,阮月正在某处同步观察着他? “阮月,你还在吗?” 阮苏试探地问了一句,不出所料,果然没有得到回复。 他思考了一会,随后换了一个方式。 “……阮月,你在生江柯凡的气吗?” [我没有!] 真的出来了。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阮月对她自己的事讳莫如深,却似乎对关江柯凡的话题很是敏感。为了能争取得到更多信息,阮苏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耐心地引导她:“因为江柯凡让我受过伤?还是因为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所以不喜欢他?或者……因为他和龙原的关系特殊?” 他从未见过阮月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敌意,说她对江柯凡一点意见也没有阮苏自己也不相信。可他想不通的是,江柯凡到底哪一点给阮月带来了威胁感? 但阮月好像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了我没有!] [你闭嘴!我没有!] [不要再说话了!] 阮月的反应越是过激,阮苏就越是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阮苏还是放弃了深入追问下去,转而安慰她,“好,我不说了。对不起。” 见对面没有声音了,阮苏接着低声道:“我只是想说……江柯凡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结果,阮月再也没有了回音。 没想到这种方法也行不通,阮月始终拒绝和他交谈,让阮苏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深。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个被动的僵局下,如果换了一个情景,如果他能向阮月郑重而温和地介绍江柯凡这个人……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阮苏再次伸手支起了拐杖,转而向护士站走去。 午夜十二点刚过半个钟头,护士站只留下了一个护士在守班,住院楼寂静得能听见走廊上的风声。 护士站共有两台电脑,空调时不时地吹着暖风。小阳护士正一边守着班,一边填写着一天的病历。她困意有些来了,伏在桌上昏昏欲睡。连阮苏从护士站门口经过都没有察觉。 阮苏径直走到了开水房,伸手拿起水箱上的一次性纸杯扔在水槽里,然后把水龙头拧开,直到水槽表面堆积了一层发着烫的热水。最后直接拧下龙头,关掉水闸。 等他再回到护士站时,特意把脚步声踩得很响,小阳护士一下就惊醒了。 “咦,陈先生,怎么了吗?” 阮苏喘着气,伸出湿漉漉的手指了指热水房:“刚才我想去接杯热水……水龙头突然掉下来了,水洒了一地……” “天啊!”小阳护士登时吓得站了起来,“陈先生,你没被烫伤吧?!” “因为及时跳闸了,我还好,只是衣服被溅到了一点。”阮苏摇摇头表示没事,“但你还是先快去检查一下吧,要是烫伤别人就不好了。” “好好,我马上就去!”说着,小阳护士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桌子底下拿起一个小型的热水瓶,“唔……对了,陈先生,如果你想喝热水的话,就先从我暖壶里倒一点吧!” 阮苏怔了一下:“嗯……好。谢谢。” 小阳护士放下暖壶后就连忙小跑去了热水房。阮苏瞄准间隙走进了护士站,又顺手把门给锁上了。 离她收拾好估摸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得抓紧机会。 阮苏来到了电脑前,按照以往的程序摸索起来。那是台老式的计算机,无论是防火墙的技术还是数据库的设置都是几十年前的水平,以阮苏的经验应付这些还算是绰绰有余。 他挨个排查着病患的住院记录,刚调出了一年前的病历数据,窗口突然弹出来了一个照片,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事件主角的那个小男孩。 是张寸照,白净的脸,发尾带着些卷,天真无邪的表情,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不知怎么,阮苏总感觉那张脸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 明明五官都是陌生的,可整体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味道。 一看名字,原来小男孩叫做“祁页”。 他正继续检索着,护士站的门忽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小阳护士打扫完水房以后匆匆赶回来了,见到阮苏正在碰他们的电脑,吓得花容失色,现在正慌张地鼓捣门把手想进来阻止他。 可那大门被阮苏从里反锁了起来,她刚才走得急一时没带钥匙,现在简直委屈得没处说。 阮苏察觉到了小阳护士的动静,只是回过头来,伸手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小阳护士脸一红,愣了几秒,又去慌张地拍门。可这一回,阮苏没再回应她,而是继续查起了线索。 再到敏感的信息版块就需要输入工号了。阮苏犹豫了一下,接着发现办公桌上正随意地放着小阳护士的工作牌。 阮苏照着工作牌的提示输入了工号,系统很快对他开放了。 接着,阮苏便看到了关于祁页的所有病史记录。 5月29日,病人入院,进行全身体检。 6月1日,肠道内明显疼痛,伴有呕吐、眩晕、乏力等临床表现,根据肠镜结果试用药理治疗。 6月30日,三例药物停用。 7月21日,症状减轻。 …… 8月3日,进行肠道内肿瘤切除术。 看到这个病历记录后,阮苏注意到,按照记录的表格来说——小男孩的病应该早在6月就有所好转了才对。 况且,病因那一栏直到7月都只记录着“消化系统不良”,也就是普通的肠胃疾病。怎么会在8月就陡转急下,突然严重到需要做肿瘤切除手术了? 阮苏暂时退出了数据库,连上网络,搜寻了一下一年前左右的新闻。 “男孩的命运牵动着人们的心,也引起了当地媒体的注意,多家报社亲自派人采访,占据各大新闻版面!” “手术紧张地筹备着,慈善医院距今为止现已向社会公开筹集善款共300万元!” 300万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小数字啊。 仅凭小男孩一个人就给医院带来了300万的收入…… 看到这里,阮苏突然产生了一个惊悚的猜想——会不会是医院故意伪造出了小男孩的病情,好以此博取社会各界的同情,来非法筹集善款? 这个逻辑他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点。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披着慈善外皮的福利医院——就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岁月静好了。 阮苏心一沉,正想继续搜集更多证据的时候,护士站的门一下被人打开了—— 小阳护士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脸震惊地望着他:“陈先生,你在做什么呢!?” 第121章 猜想 她三两步小跑了过来,本想阻止阮苏的动作,却无意间看见了电脑亮着的屏幕。阮苏又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伸手一拉将她带了过来。 “这、这些是什么……”小阳护士注意到了屏幕上祁页的照片,一时也有些错愕,“这不是那个孩子的档案吗?” “没错。”阮苏指着其中蹊跷的几行文字,“你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小阳护士却没在意他的话,反倒警告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能乱翻我们的电脑,还偷看病人的文件呢!” 阮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这样不对……不过,我很在意那小孩的事,想去调查清楚,真心地希望你可以帮助我……至于我翻用你们电脑的事,我们稍后再说行吗?” 小阳护士听见他语气恳切也认了错,心也就慢慢地软了下来。拉了把椅子在阮苏身边坐下:“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帮你?陈先生,你最近有点奇怪……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和那个孩子有关?” “嗯。”阮苏指着电脑屏幕上男孩的照片,“关于那件事,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些当时的细节?” 小阳护士回想了一会。 “那时候,那个孩子刚入院,浑身都是青紫的伤,瘦得骨头凸出来,看起来太可怜了。”她感叹地摇了摇头,“大家都很关注他,媒体还特意给了他一个专访调查,想采访他本人的经历。但……那个小男孩当时状态很不好,说不了几句话就要流眼泪。” “后来记者私下采访他,写出了一篇报道。原来那小男孩其实是被拐卖的!买他的人家对他很不好,把他锁在家里,虐待了他好几年!但好在,他最后找到了机会,自己聪明地报了警,从被拐的家里逃了出来!” “当时,我们都被这个孩子感动得不得了!他才十几岁呀!换做是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像他一样……唉,多么坚强的一个小天使啊。” 阮苏眼皮一跳,原来是被拐卖的儿童……那也就难怪媒体会对他有如此强烈的关注了。 好不容易从罪恶的家庭中逃了出来,最后却掉进了另一个狼窟……真是个致郁的结局。 “那关于他的病呢?” 小阳护士就道:“之后的跟踪报道说,医院的人把他送去做了全面的体检……好像过了有好几天吧,医院说这是病人隐私,就没有公布体检报告。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孩子的病突然恶化了!大家都追问得紧,这时候医院才说,原来他的肠道里面长了个肿瘤!”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里,护士紧张地倒抽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们都替他捏了把汗啊!” 阮苏却沉思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医院之后利用这段时间来伪造出小孩的病情——也不是毫无可能。” 小阳护士惊讶极了:“什么?伪造?”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阮苏又问,“手术那天的情况。” 如果医院是将小男孩当成摇钱树来看待,那他们没理由真的在手术台上结束这个孩子的生命才对。难道是手术过程中真的出现了什么失误,反而弄巧成了拙——最后看事件影响太恶劣兜不住,就只好拉出了主刀医生来背锅? 这时,小阳护士回忆了一会,解释道:“当时……当时出意外,好像是因为医生的状态太疲惫,误伤了血管,没来得及止住血,然后……” 她说到一半,阮苏才反应了过来。也对,公众能得到的信息都是经过媒体和资本筛选后的结果,又怎么可能真的还原真相。 比起这个,阮苏再次看向了电脑屏幕:“我试试看能不能拿到他第一次的体检报告吧。” “什么?”小阳护士一愣,“等等,你还要黑进我们的系统啊!” “嗯。不过我很快就可以弄好。”阮苏更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页面正在不断跳转,进度条逐渐拖到了90%的位置。这时,阮苏脑海中又陡然响起一个声音—— [快走、快走!] 阮月的声音很是尖锐,还带着几分颤。阮苏吓了一跳,鼠标差点直接把页面给叉掉。 但好在——卡着最后的时间点,他飞快地看清了那份体检报告单上的内容。 阮苏刚按着快捷键想去关闭系统,下一秒,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严厉的呵责在耳边炸开,阮苏额头上逐渐冒了一层薄汗。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面前一脸震怒的保安——又快速地看了一眼他后方的墙上挂着的摄像头。 糟糕……还是没把握好时间。 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身体,阮苏肯定会淡定很多。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被困在一个残疾身体里,在这里和保安起冲突——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现在这个情景,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说什么好像都像在狡辩。 好在,小阳护士突然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呃,是我!对不起,是我让他来帮忙的……” 保安似乎还很不相信:“你说什么?” “因为刚才电脑死机了,怎么点都不动,而陈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才……”小阳护士低下头,紧张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啊!还麻烦你跑上来一趟……” 保安听她这么说,就更是生气了:“医院的电脑里保存的都是绝密的资料!你作为医院的员工,怎么能把电脑随便给外人碰?懂不懂规矩!?” “对、对不起……” 小护士心软,被狠骂了几句,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保安见到她吓得不轻,又厉声教训了她几句,最后恶狠狠地瞪了阮苏一眼。 阮苏配合地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最后离开前,保安又回过头给了阮苏一个凶戾的眼神,像是在警告他些什么。 “……谢谢你。” 阮苏这才松了口气。 小阳护士被臭骂了一顿,脸色现在还很是难看。但她真正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擦了把眼睛以后着急地问阮苏:“不,不要谢我。刚才你说的‘伪造’的事……难道是真的吗?” “你已经都看见了吧。”阮苏盯着保安离开的方向,“你现在还不相信……这家医院在掩盖着些什么吗?” 小阳护士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阮苏就接口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继续调查。” “嗯……”小阳护士紧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病房的路上,阮苏沉默着,一边走一边思考。 所幸的是他刚才看清楚了那份体检报告的内容,正好应验了他的猜想。在第一版的体检报告单里,并没有任何关于肠道内肿瘤的记录。可是第二版的结果里又被生硬地加进了一条“恶性肿瘤”。 这份体检报告单果然是有问题的。 现在看来,那个道貌岸然的肿瘤手术八成是在弄虚作假,是刻意做出来给公众看的。 但眼下,顺着这个逻辑去想,还有一点怎么也说不通。 一个慈善性质、非盈利的福利医院,怎么会为了圈钱而这么大费周章,不惜将人命视为摇钱树,把舆论当成愚弄的工具? 除非……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灰色产业链条。 回到病房里以后,阮苏想起了刚才阮月对自己的提醒,开始重新试图和她搭话,各种方法试尽,结果还是失败了。 最后,阮苏只好对着夜色轻声说:“……谢谢你。” 独自躺在冰冷的床上,阮苏翻了好几次身,感觉自己的神经在焦虑地燃烧。这几天夜里他总是无法入眠,好几次胡思乱想都会念起江柯凡。 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儿,情况怎么样了?系统中的时间计量和现实世界里的应该不是同一个标准……那按照现实里的时间算,现在距离他们失联又过去了多久? 虽然江柯凡总说让他不要看轻自己,但是……不知道在现实里有多久,但在游戏里,他们已经分别快五天了。 一旦停下动作,思念就会像疯长的芽苗一样窜高,又酸又涩。 如果当时听从了江柯凡的建议,真的带上他一起离开,也许江柯凡就不会遭遇意外,也许……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菜,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他。” 胡乱的猜忌就在这里打住了。 阮苏忽然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 所谓“如果”是没有意义的。 江柯凡总是埋怨他不够相信自己,也许,阮苏确实总像个担心过头的家长一样。不,他早就该知道,江柯凡的潜力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虽然江柯凡总是笨手笨脚、粗心大意,还爱到处闯祸。但他并不是头脑简单的傻瓜,相反,很多次游戏陷入僵局时,江柯凡都能给他们带来意外的线索和转机。 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他应该更相信江柯凡才对。 去相信……所爱的人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祈祷一切最终可以柳暗花明。 那天晚上,直到天蒙蒙亮了,阮苏才合眼睡着。第二天等来叫醒他的却不是前来问早安的护士,而是一阵忙乱而纷杂的脚步声—— “孩子,深呼吸!呼吸!” “快点准备呼吸罩!” “急救床呢,快拖过来——” 如此耳熟的声音,阮苏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他扶着床板坐了起来,正好看见走廊之外晃过的床架。 几个护士和医生围着一个病患,正拖着她前去抢救。阮苏微眯起眼,无意之间竟然看见了一个分外眼熟的身影。 正是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一年前出了手术事故的外科主任。 发生什么了?怎么又有人被送去急救了? 阮苏登时一点困意也没有了,立即从床上爬了下来,单手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着跑了出去。 那些医生行色匆匆,根本没有多停留的意思。他正疑惑着,恰巧看见小阳护士也在其中。她满脸揪心地帮忙拿着医护工具,正护送抢救床等着电梯。 而另一旁的楼道边,那个外科主任正远远地驻足在原地,他脸色青紫,眼睑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离电梯口好几米远,仿佛刻意要远离那女孩似的。 阮苏又注意到,上次见到这个男医生时,他身边还捎带着几个粗壮的保镖,怎么这回只剩下一个人? 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刚想着,男医生突然一转身,从楼道口消失了。 阮苏心下一跳,下意识去追。可他动作太慢,踉跄半天,最后也只是气喘吁吁地停留在了小阳护士的跟前。 小阳护士刚送走了急救的人,见到阮苏惊魂未定,就下意识扶了他一把:“陈先生?你怎么了?” “你看见他了吗?”阮苏抬起拐杖,指着主任离开的方向,“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十天过去了 我正式宣布 我的flag倒了.... (存稿也真的用光了..一滴也没有了...) 你们骂我吧 对不起o(╥﹏╥)o! 不是因为懒..这几天状态实在不太妙...感觉写出来的东西都是乱糟糟的..接下来更新可能又要不规律了... 我太卡文了 我就是卡文第一人 笑着笑着就哭了.jpg 第122章 更近一步 小阳护士却没在意阮苏的态度,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只说:“因为我们楼上有几个他负责的病人,他今天来查房……” 阮苏刚想说话,忽又察觉到小阳护士的脸颊上还带着两条泪痕。“怎么了?”阮苏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刚才……被送去急救的是谁?” 小阳护士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阮苏登时明白了。他很是不解,皱着眉问,“你不是说她已经恢复得挺好了吗?” 小阳护士掩面哽咽地哭泣着,“是啊,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我也没想到……” 阮苏忽又回想起了病房里那个小女孩望着自己的眼神,恐惧中带着些求助。那个叫做“绵绵”的小女孩,前几天分明还活蹦乱跳着,怎么今天就奄奄一息地躺在急救床上了? 这真的是巧合吗? 在阮苏试图从孩子们开始着手调查后,掌握重要线索的小薇就被送去了急救。而现在,和阮苏沟通过的绵绵也步了她的后尘。 那天在医院的花坛里也是,阮月亲自给了他一个提示,可还没等阮苏看个仔细,医院的工作人员就出来搅了局。 他好像永远都比真相要慢上一步。 难道……对方也开始注意到他的动作了么? 阮苏感觉背后都发起了凉。 “先冷静下来,”阮苏平息了一下情绪,先安抚护士道,“你详细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阳护士红着眼睛,认真地回想起来:“今天早上,绵绵突然犯了哮喘,没有来得及喷药。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 她指的药大概是针对哮喘患者的气雾剂,主要防止气管痉挛,能在短时间内缓解哮喘的发作。哮喘的症状来得很快也很凶猛,要是不及时服药,很容易造成呼吸困难而错过最佳急救期。 “她怎么会突然犯了哮喘?”阮苏连忙撑着拐杖往小女孩病房跳去,“为什么不及时喷药?” 小孩住的是单人病房,若她发了病,药又距离手边很远的话,没有别人的帮忙,确实会很危险。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作了……”小阳护士匆忙地跟上了阮苏,“我刚见她的时候也想帮她喷药,但是我、我翻遍了整个柜子和床,可都——” 阮苏一滞:“没找到?” 小阳护士含着泪点了点头,他们两人正好在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空荡的单人病房里此刻略显狼藉,床单和拖鞋散落在地板上,窗户紧闭着,树枝拍打着玻璃,混合出狰狞的风声。 “她病房的门锁是坏的……”阮苏猛地回想了起来,“窗户也关上了。” 仔细闻一闻的话……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不浓不淡的烟味。 小阳护士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是、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空气不流通,才……” 阮苏重新退回到走廊上,两面通风的走廊丝毫不见熏人的烟草味。一回到房间里,味道又立马变浓了。那烟味果然是出自小姑娘的病房里。 烟味对于哮喘患者来说简直就是个危险的导/火/索。是谁明知故犯,在公共病房里抽烟? 阮苏正四下观察着,突然拐杖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小阳护士也注意到了,阮苏刚想弯腰,她立马主动蹲下了身去,“好像在床底!我来拿——” 最后,她竟然摸出了一块怀表。 那块表很小,做工却很精致。从表面的痕迹来看,应该使用过挺长一段时间了。有些奇怪的是,它的表链是断的,表盖仿佛也受了重击,被磕得有些松动。 阮苏接过了怀表,按下开关,盖面轻松地打了开来。 “它好像坏了,秒针已经不走了……咦。” 小阳护士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那一瞬间,他们两人都无比清楚地看见,那块怀表的背面分明贴着一张老照片,上面的人——正是年轻版的外科主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感到不寒而栗起来。 “这……”小阳护士愕然地捂住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苏抓着表链看了一眼,大致判断道:“链条断成了两截,断口处很暴力。这个痕迹,很大概率……是被人在挣扎过程中不慎抓破的。” 小阳护士哆嗦着嘴唇,几次欲言又止,又惊愕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来这里查房,紧接着,病房里有了烟味,小孩犯了哮喘,药也不见了……再然后,她的床底就出现了这个。”阮苏顿了顿,“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一点吗?” “你是想说……”小阳护士很是震撼,害怕地没敢把后半句话说完整,“难道,这些都是主任他故意——” 若绵绵真的是被这个主任故意“引开”的,倘若大胆地阴谋论一番,那么小薇、甚至是当年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男孩……会不会都是他刻意而为之的? 而当年那个轰动一时的手术事故——真的是误杀,还是有目的的谋杀? 为什么专对孩子下手? 那个主任医师、或者说这家医院,到底在掩藏着些什么? “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阮苏突然打断了小阳护士的话,“现在带我过去吧。” . 等阮苏和小阳护士飞快赶到时,医生本人却不在主任办公室里。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小阳护士抬起头来看着阮苏,“他应该不会走远的。” 阮苏顿了顿,“那就在这里等他吧。” 虽然面上保持着镇定,但阮苏手心里已经开始出起了汗。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局游戏节奏十分的快,似乎像是在赶着他去追逐真相一般。 就在他们按兵不动的这一会儿,不知道又有哪处在暗流涌动。 更何况,这局游戏里不仅没有吓人的妖兽鬼怪,也没有干涉进度扰乱视线的电子人。连仅有的几个关键游戏NPC,也正常得就像普通人一样。 这实在不像是主神的风格。 阮苏闭上眼,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沉默的这几分钟,走廊上忽然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 一抬头,果然是主任。 男人脸色很不好,没有来得及整理的胡渣挂在脸上更显得憔悴。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但男人的表情却很平淡,仿佛没有在意阮苏的到来一般。 “你们有什么事吗?” 一开口,语气冷静得就像在问病患“你哪里不舒服”一样普通。 他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的?阮苏皱了皱眉,单刀直入地问道,“……医生,你刚才去哪里了?” “怎么了?”男人脸色一变,又看了看女护士,“你们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阮苏也没跟他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怀表,扔向了他:“来找你还东西。” 男人大惊失色。 他一下攥紧了怀表,神色忽然变得很是惶恐,压低声音道:“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你落下的吧,我只是恰好捡到了。”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向来都是随身带着,怎么可能会弄丢?!” “我倒想反过来问问你呢。”阮苏皱起了眉,“你是外科的医师,绵绵又不是你的病人,你去她病房做什么?” 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他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震撼,轰一下靠上了墙,逐渐地倒在了地上。一边嘴里还呢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阮苏见人又开始装傻,气愤地差点没直接上手。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脾气,只用拐棍戳了戳地上那人的膝盖:“快说话啊!” 男人苦笑了一下,“我又能说什么呢?假使我现在说,我从来没有去过她的病房,也根本不认识什么‘绵绵’……你们大概也不会相信的吧。” 阮苏冷笑:“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你独自一人跑去住院楼——就真的只是去好心地查房?” 男人沉默了一会。 “昨天晚上下班前,跟着我的那几个人突然说……明天我可以在家休息。”半晌,他才颤抖着嘴唇开口道,“我本来已经准备要在家里待上一整天了,但是,今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话音落下,阮苏也怔住了。 “电话?” 男人颓败地点了点头:“对面说是病患家属,让我马上过去看看他们的孩子……所以我才到了那里。” “可等我赶到,才发现那个病人原来早就出院了。我以为那是个恶作剧电话,所以……只好就离开了。” 听见他的话,阮苏也沉默了起来。这也是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但假如这主任真的只是来查房的,那病房的怀表又该怎么解释?还有那些烟味、紧闭的窗、坏掉的门锁呢? 太多的矛盾点纠缠在一起,让人感觉似乎离真相很近,但其实又是那么的远。 比起男人的一面之词,当然是眼下顺着“证据”推理出的结论可信度更高一些。但是…… 阮苏突然伸出拐棍,抵在男医生的制服口袋上探索了起来。男医生一怔:“你在找什么?” “烟,或者打火机,任何东西。”阮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护士,“小阳,帮我看看。” 小阳护士立马猫腰在男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翻找了起来。男人只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抽烟。” 小阳护士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最后只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阮苏的脸色更阴沉,这时,走廊处忽然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 男人的脸色登时肉眼可见地变了起来。 他语塞地低下了头:“太晚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阮苏“嘁”一声,丢下拐棍,噗通一下半跪在了地上,直揪起他的衣领:“我给你时间解释,一年前的那场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误杀还是谋杀,为什么专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下手!?” 他这炮轰般的三连问,问得男人脸色越发的惨白起来。他一时哽住,欲言又止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那只是一个微创手术——几个小结石,并没有肿瘤那么严重。”男人的眼睛一下红了几分,“但是……手术进行到后期,我突然开始头晕,四肢无力。我逐渐握不动手术刀,只能坐在旁边休息。事后我才反应过来……当时我应该是被人投毒了。” 医生被投毒? 阮苏滞了滞,男人这时又接着说,“再后来,我就被带走了。手术的后半段,是另一个医生来接手的。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之后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男人自嘲般笑了笑:“几天后才传出了我‘手术失误’的事,原来我不小心伤到了那孩子的动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一个二十年术龄的主任医师,居然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男人说完后,就垂下了头,仿佛在懊恨着什么似的。 阮苏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假使……他说的是真的,假使真的有人给他投了毒,刻意伪装出了这么一个“手术事故”的假象, 那么,那个投毒的人,首先要具有能够迷惑医生的药理知识,又必须离主任的身边很近、才能够找到机会下手——能拥有这样条件的人会是谁?他的同事? 阮苏正思索着,一旁的小阳护士突然惊叫了起来:“你、你说这些,是真的吗!?” 阮苏一愣,她又蹲下腰来,抓着男医生的手臂惊诧地说:“你说这些话,最好不要是瞎编的,否则就是诬陷,后果很严重的!” 难道她有什么头绪?阮苏一头雾水,正打算问个清楚的时候,男医生突然苦笑了一下,推开了护士的手,只沉声道:“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你们毫无还手之力……” “相信我,你们两个现在很危险,快逃吧……这件事,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 这句话,几乎瞬间加深了阮苏的不安感。事情到了现在,走向简直越来越诡异了。阮苏还想问个清楚的时候,男医生突然推开了他们俩的束缚,一下子走远了。 阮苏拖着这副残疾身体,也没办法健步如飞地追上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证人消失。 医生离开后,阮苏立马转过脸,认真地问小阳护士:“你是不是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他说了那么多,又是丢怀表又是投毒的……”小阳护士吞了口口水,抬起脸来,“能做到以上这些的,就只有我们副院长了吧!” 那个曾经在花园里拦住自己的副院长?阮苏愣住了:“为什么?” 小阳护士也是一脸的惶恐。 “因为副院长和主任是叔侄关系啊!他们是一家人!” 第123章 收尾 阮苏登时如梦初醒,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关系上去! 既然是叔侄,所以副院长自然就可以接近主任好伺机下毒,连偷拿到他的遗物怀表也并非难事了。 阮苏想了想,又问:“那些像保镖一样跟着主任、限制他人身自由的人,难道也是副院长指派的?” 小阳护士一惊,“这么说起来……那些好像确实不是警方的人……” 原来如此。 到了这里,阮苏已经基本可以推理出整个发展过程了。最初是警察送来了一个从人贩子手里跑出来的受伤儿童,引起了社会的轩然大波。接着,副院长对巨大的善款起了贪念,瞒天过海地拟造出了一份虚假的病历单,再置办了一场徒有其表的手术,为的就是能尽可能多的筹集资金。最后,他又设法将所有责任都甩在了主刀医师身上,善款独自吞尽。 但这其中还有几个问题在:既然医院只把小男孩当成摇钱树,那又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倘若主任医师的证词是真的,那他们当时完全可以做好那个普通的微创手术,让小男孩平安地走出手术室,说不定还能赢来一片美誉——副院长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又是投毒、又是,硬要把这场手术搞砸,还牵扯进一条无辜的人命? 难道是害怕小男孩泄密?但他再聪明绝顶,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想要封住他的口,比布下一个局去掩盖杀人事实要轻松得多啊。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让叔侄俩反目成仇、不惜手足相残,叔伯把自己的亲侄子推出去背锅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难道这件事里还涉及到了他们俩的个人恩怨? 小阳护士突然一个激灵:“我想起来了!” 阮苏也一愣,“什么?” “我听说,好像是下个月……”小阳护士紧张地看着他,“下个月,老院长应该就要退休了!那时候,会有新的院长被选上来——” 阮苏明白了她的意思,小阳的猜想并不是全然无理。叔侄俩为了一个院长的职务争得头破血流,确实也是一个动机。 但是…… 副院长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钱,还有口碑一路下滑的竞争对手。那么,一年前的那场风波也应该已经平息了才对。可为什么,现在又逐渐地出现了更多的牺牲品,先是小薇,然后是绵绵? 她们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这些人一定在试图隐瞒着些什么。究竟是什么? 阮苏动作一顿,忽地又想起了绵绵的那个眼神。 “不是的,是真的哭声。”小女孩红着眼睛拼命解释,“是一个男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但是哭得很伤心,就是‘他’在哭。我们都很害怕,不敢经过那里。” 阮苏的呼吸一滞,漏血的厕所、闹鬼的太平间…… 难道…… 阮苏突然撑着地面猛一用力站了起来。他一手扶着拐棍,几乎是往电梯口跳了过去。小阳护士在后面连忙赶上,扶着他担心他摔跤:“陈先生,你怎么了!?” “去花园,快点。” 小阳护士跳进了电梯,阮苏按下楼层,两人很快出了住院楼。 后花园离门口并不远,等阮苏赶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却发现当时藏在灌木丛里那奇怪的硬块已经不见了。 现场彻底被清理干净了。 阮苏登时失望地揉了一把太阳穴。回想起来,那也是他和那个副院长第一次的碰面。早知道他是个那么重要的角色,阮苏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人离开了。 总是与真相失之交臂……怎么就是差那么一步呢。 “陈先生,你到底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小阳护士看他突然咋咋呼呼地跑下来,又一脸痛苦的表情,登时也担心起来,“你、你说句话呀,我有点害怕……” 阮苏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只缓声道: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其实并没有死?” 小阳护士迟疑地“啊”了一声,接着,脸色立马变得煞白,“怎、怎么可能——” 她刚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找不到足够强有力的证据。 可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件事,就不只是贪污一些钱那么简单了啊! “死亡证明。”阮苏突然说,“若是因手术事故离世,医院会开具相关的死亡证明。” 小阳护士连忙点了点头,“对!没错。” 阮苏就接着问她:“这个证明,你能帮我查到么?” 小阳护士一颤。 “嗯……”她立马点下了头,“我知道了!” 小阳护士离开后,阮苏独自往回走去。 事情逐渐有了头绪,如果他的方向没错,那阮苏必须要好好回想起在这里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因为那都可能会是失踪小男孩的重要线索。 接着,阮苏很快便回想起了当初和女孩绵绵之间的谈话。 小女孩对“鬼魂”的形容、在孩子们之间流传着的恐怖故事……那些会是空穴来风吗? “那个男孩,他做手术的时候死掉了,但是他很冤枉,所以就变成鬼魂,要找医生们索命——” “他有时会偷偷地使坏,把一些小孩子也吓到。但是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心里很生气很生气。” 叮,电梯门突然打开了。阮苏走了出来,无意间地一抬眼,恰巧对上了走廊尽头的窗户。 他顺势抬起眸多瞥了一眼,竟然透过窗口直接就看到了那栋还没修缮完全的平房。 那是医院的太平间。 原来两栋楼离得这样近么?阮苏心中一紧,连忙停下了动作。他突然发现,走廊的窗户口是正对着太平间的——虽然两栋楼之间隔得有些远,但从这里还是依稀可以看见对面窗户口之内的情况。 而恰巧不巧的是,那太平间窗户的门口,正好就栽了一棵树。树上还缠着一些小碎灯,在夜晚起到照明的作用。 “当时,我离‘他’很远……我很高,‘他’在我脚下,旁边有很多树叶,还有一扇窗……” “我旁边是亮的,可他那边有些暗……” 这样一来——就完美对上了! 对啊,对啊!他当时怎么没能想到呢? 坏掉的门、有着高低差的两扇窗、敞亮的住院楼与漆黑的太平间、还有那棵遮挡了些许视线的树! 也许,那晚发生的事情并不全然是一场梦境,那时,梦游或是起夜而摸出病房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窗户边,却无意间看见了太平间内的景象—— 可那里面的“人”,真的会像是小女孩形容的那样,脸是烂的、又生出了很多手么? 不,这个还无法下定论。毕竟那时候她完全可能由于太过害怕而出现幻觉,或是潜意识在进行添油加醋。 阮苏深呼了一口气。 他心中忽地踏实了几分。小阳护士答应了他,等查出了死亡证明,会在第一时间来通知他。只要能拿到那个确切的结果,就可以坐实自己的猜想了。 现在,他只需要再多一些耐心…… 再等一会,就差最后的一步—— 只要解开了这道谜题,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再然后,他就可以去和阮月谈清楚,最后把江柯凡和龙原救出来…… 只要再跨出最后一步…… 第二天清晨,阮苏是被一阵嘈杂的闹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病房内。窗帘挡住了阳光,室内有些昏暗。 楼下怎么这么吵? 阮苏撑着拐棍爬下床去拉开了窗帘,刺眼的光照射了进来。等到视线逐渐恢复,他意外地发现楼下正停了几辆警车,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纠纷。 医院门口聚集着一群散乱的人,在焦点的中心是三五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他们正在逮捕着谁,现场有些杂乱。 阮苏微眯起眼,仔细辨认了一会。 那被戴上手铐的人竟然是外科主任。 阮苏惊讶地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外面果然有人正在讨论这事,大意是有人发现昨天出事的孩子是被人陷害的,警方发现了主任的在场证明——联系上之前那场轰动一时的手术事故,现在他已经涉嫌两桩故意伤害儿童罪而被传唤了。 果然真的像昨天主任亲口告诉他们的那样,如果他真的是被诬陷的,那么现在一切都在按照副院长的心意运行着—— 阮苏心一惊,立即撑着拐杖跑向了护士站。可他站在门口打量了半天,也没发现半个熟悉的身影。最后只好拦住旁边路过的一个护士问她:“小阳护士今天没来上班么?” “不知道,”对方冷冷道,“你找她干什么?” “急事。” “今天是她值班……”看阮苏追问得紧,护士就说,“她应该是迟到了,你再等一等吧。” 迟到了?阮苏看了一眼时钟,现在已经快要九点,早就过了打卡上班的时间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苏心里还有些不安,就独自搭乘电梯下了楼。他一边走出了住院楼,一边沿途观察着。刚错开了人流高峰的警车,不知想到了什么,阮苏突然折了回去,匆匆赶到了僻静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画面仿佛是静止的,连虫鸣也听不见,就更显了几分惊悚。 阮苏沉下心来观察,忽然发现花园的旁边还坐落着一个两层的公共厕所。 一种强烈的直觉忽然驱使着阮苏走上前去,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就在那里,他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洗手池的旁边是一条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的台阶上散落着六七个废弃的医用针筒。而在一楼的楼底,正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 她的脸颊被磕得血肉模糊,整个脚踝也因为骨折呈现出十分扭曲的姿势。阮苏忙上前去察看,更是发现从女人的脑后渗出了些血渍,将她白色的制服都染深了几分。 很明显,是不慎踩到了楼梯上的针筒而打滑滚落了下来,后脑又磕上了台阶,被摔得直接头破血流。 单从外状来看,阮苏无法判断这个人昏倒了有多久。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人……就是他等待了很久的小阳护士。 阮苏将手探在她的鼻下,已经没有了气息。 阮苏捂着脸,痛苦和懊悔纠缠在一起,忽感眼前冒起了白光。 为什么?因为她包庇自己查医院的电脑?还是因为她去调小孩的死亡证明?或是因为昨天他们和主任的对话? 无论因为什么,小阳护士是个完全单纯的局外人,只一心为了做善事而进到这里工作而已——这家医院究竟在隐瞒着什么惊天秘密,需要用这么多人血来祭奠? 够了。 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去他的死亡证明吧,那个太平间里——一定就藏着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上次忘了说,不过我开了个新预收!又是个脑洞文,欢迎大家收藏(捂脸) 第124章 临门一脚 阮苏加快动作朝太平间挪去,脑海里的声音也随之苏醒了过来。 [你要去哪里?] 是阮月。阮苏顿了顿,“这些……你都知道吧,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 “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能说……] “为什么?” 话一出口,阮苏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焦躁了。但一想到自己目前总是被甩在真相背后的现状、和江柯凡龙原失踪多时的困境……阮苏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 [……] 可阮月这一次并没有偏袒他,好似在顾虑些什么,几番欲言又止。阮苏沉了气,最后也放弃了从阮月这里套取情报:“好,那我就自己去查清楚。” 太平间的正门上了锁,但解开这种程度的铁锁对阮苏来说并不算困难。他一面盯着路边防止有人经过发现自己,一面加快动作撬开了锁。铁链掉在了地上,阮苏一把推开了门。 里面没有人在,阮苏也没犹豫不决,立马就踏了进去。 越过长廊的登记口之后就到了停尸房,映入眼前的是几排存尸柜。房间整体还算整洁,墙角摆放的方正雪柜像是全新的一样。室内通风有点差,带着异味的冷气直灌进鼻腔,让人很不舒服。 但光从表面看…… 这里就是普通的停尸房,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按常理来说,暂存在医院、哪怕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超过了一定的时间后也会被送去殡仪馆做进一步处理。毕竟医院也不是墓地,不可能真的把死者的尸体放一年保存起来。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小男孩——无论是死是活,他都没道理还会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么那些孩子们透过太平间窗户看见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会大晚上的、在这种地方出没? 简直越想越灵异了。 阮苏又四处摸索了一会,甚至把大半些存尸柜都打开来看了几眼好以此确认尸体。他正专心想揪出蛛丝马迹,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忽远忽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句嘟囔,“锁怎么坏了。” 有人来了! 应该是管理员来上班了。阮苏忌惮着被人发现,就拿着拐棍躲在了存尸柜的后方。要是现在被管理员看见自己穿着病号服出现在尸体房,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管理员推开门后,也怀疑有人撬锁溜了进来,就疑心地到处翻找察看。 “嘿,谁在那里?” 停尸房里没什么藏身之处,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发现。阮苏咬着牙找遮挡物,忽地发现一旁就是一扇铁窗。 他伸手试探地摇晃了一下,发现那铁杆已经有些松动。阮苏直接拔了螺丝钉,把窗户给卸了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阮苏拖着笨重的身体,用拐棍卡着窗框给翻了出去。 他直接跌落在了排水道里,因为从高处摔下来,疼得直接冒了冷汗。阮苏扶着拐棍想站起来,却发现另一只腿痛得挪动不了,僵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真是又狼狈又令人焦躁。 阮苏沉沉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次最终还是空手而归,一定是少了某个关键的线索——阮苏啊阮苏,再动动脑子想一想啊! 最后,阮苏独自回到了病房里,换下了弄脏的外衣,又冲洗了一把脸。刚在床边疲累地坐下,这时,阮苏再度听见耳边有人在说—— [……晚上再过去] 阮苏一怔,阮月再次给了他一个提示。 “为什么?” [等那些人离开后才可以] “那些人”,指的是管理员吗?这一句话,让阮苏恍惚地有了一种直觉——所有的真相,仿佛都会在今晚揭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阮苏顿了顿,“这个医院,并不只是普通的游戏场景……对吗?” 阮月停了一会。 [这里是他创建的第一个小样场景] 阮苏一怔,顺势问了下去:“第一个……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阮月的语气里多了些犹豫。 [你去看了再说吧] 阮苏盯着窗外的天空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直起了腰,撑着拐杖朝外走去。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刚才受的伤还没完全缓过来,阮月的口吻便带上了些焦急, [你又要去哪儿?] “卫生间。” 阮苏只冷静地吐出这个词。 电梯门打开了,阮苏再次来到了五楼。左转的卫生间,门正半掩着。上次他来这里时,并没有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定是他遗漏了某个关键的细节。 小女孩当时说的话最后被应证了,她说她看见了“鬼魂”,那晚很有可能是她起夜时站在走廊尽头,透过窗看见了对面太平间内的景象,才恍惚地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魂——这些都是很合理的猜测。 那么她也没有理由要说其他的谎,传来哭声的太平间、漏血的卫生间……都极有可能真的暗藏乾坤。 也许这些孩子们口中的“鬼故事”并不都是胡编乱造——也许,这恰好会是整个事件的最佳突破口! 阮苏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直接走了进去。那里依旧是他上一次来时的模样,连扫把的位置都没怎么变化。 阮苏思索了一会,最后挨个推开了厕所的隔间。他本想再仔细地观察一遍,从一旁的马桶水箱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咕噜的怪声。 阮苏愣了一下,发现声音来自靠窗的地方,也正是那个排水管裸露在墙皮之外的隔间。 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没有太往心里去。 难道…… 阮苏屏住了呼吸,往隔间挪动了几步。他先是试探地用拐棍捅了捅门缝,确认里面没有人后,索性直接将门推了开来—— 眼前是一个寻常的白色马桶,马桶盖关着,从排水管里却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抽水声。 阮苏没有犹豫,伸手就把盖子揭了开来——那一瞬间,他眼前突然挤进了一片殷红。再一定睛看去,阮苏不禁骇然失色,倒抽一口冷气。 那马桶里翻涌着的竟然真的是血。 他亲眼看着马桶里原有的透明水被一点点染红,浑浊的血水之间还咕噜地冒着泡泡。 阮苏又抬起头,发现裸露的排水管里此时也传出一阵急促的水流声。是不是排水管出了问题,污水不慎倒流了? 阮苏顿感震撼,小女孩的话果然是真的!上一次来也许是因为时机不对,这一次这画面就恰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阮苏也没再耽误,回过头直接找来了扫把,伸进马桶里,试探地搅了几下。本想看看那究竟是血还是染了色的脏水,没想到,下一秒居然翻出来了一个浮起的肿块。 什么东西? 阮苏弯下腰,谨慎地观察了一眼—— 那是一截断指。 像一根手指从两头斩断,断口处露出了森森白骨。皮肤被泡得泛了白,还有着不正常的霉斑。但那是人类的手指,绝对没错。 阮苏几乎是在瞬间就回想起了花园灌木丛里的那个未知硬物,难道也是人体的某个奇怪? 他不禁不寒而栗。 最重要的是,这个排水管连通到了哪里,竟然会排出这么多的血,还混杂着人体的组织? 难道是手术室?可主刀医生真的会将切下的肉块随意丢进下水道里吗? 阮苏突然一顿。 对啊,手术室……这里不正有一间“特殊”的手术室么?一年前发生医疗事故、最后改建成太平间的那个手术室! 阮苏的头皮瞬间发了麻,事不宜迟,他立即重新站了起来,踉跄地就往外冲去。 在哪里可以查到这家医院的整个排水系统结构图?首先找到施工的建筑公司,从他们的资料库里也许可以翻到这里的建筑蓝图…… 离这里最近的电脑还在护士站里,阮苏本想故技重施,但发现办公桌上正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正好省去了麻烦,阮苏直接趁没人注意,伸手把笔记本顺了过来。他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病房钻进去,锁上门,打开电脑。 阮苏皱着眉飞快地敲打着键盘,网页一个又一个地弹了出来。他眼前一亮,注意到由于这里是个慈善医院,所以相关的建筑蓝图都是被当成范例公开的,这也就方便了阮苏查阅。他很快锁定了范围,调出设计图,仔细比对了起来。 这里的地下排水系统都是很早以前的技术,因为老化和损坏的一些原因,确实极有可能会出现像那样污水排错反流的情况。阮苏又盯准了住院楼五层的厕所排水道,顺势往下查去…… 那条水管是主排污系统的其中一条分支,所以构造不算太复杂。阮苏很快便注意到,其连通的分支管道里,有一个地方很是诡异。 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室。 那里并不像是车库之类的地方,阮苏又继续查,发现地下室所在的位置刚好和医院的太平间对上了。 也就是说…… 这家医院的太平间里,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下室。 阮苏的手指抖了几抖,突然抬起眼来,不知怎么问出了声:“……就是这里吗?” 他停下了动作,空气之中是一片僵持的沉默。 半晌,阮月终于轻声应道。 [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追更到这里的小可爱们,这章留言的读者都有红包哦!大小看字多少~ 手舞足蹈吸引大家来留言(~ ̄▽ ̄)~ 第125章 人类机器 月色渐浓,医院陷入了夜幕之中。 阮苏推开了病房的门,今夜的走廊因为少了时常走动的护士,而显得格外冷清。 他搭乘电梯来到了一楼,此时路上鲜少有行人,一轮寒月挂在天边,刺骨的风让人汗毛倒立。 在去太平间之前,阮苏特意绕道去后花园走了一趟。 他站在后花园里仔细观察,面前就是那天未知硬物被掩藏的地方,一抬头,前方远远的可以看到太平间。 阮苏就顺势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思索着。忽然,他的脚踩中了一块小石子,阮苏就下意识地把石子踢开了几分。 刚踢完,阮苏忽然一颤,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对啊,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谁在从太平间内透过窗往外投掷东西——那些零碎的硬物被扔出来后,又经过路上行人的踢踩,最后被卷去了花坛内? 花园和太平间相隔得并不是很远。若是用力远掷,加上路人无意的带动……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简直非常大。 那么,假使真的是这样,那投掷这些东西的人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阮苏顿了顿,抬眸望向了面前的太平间。旁边的大树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小灯,照亮了老旧的墙壁。而墙上的窗户内却是漆黑一片,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阮苏蓦地想起了这句话。 正是如此——他早该想到的! 把东西扔出窗外、不断排出血的密室……这分明就是有人被困在了地下室里,所以想要寻求外面人的帮助啊。 阮苏恍若大梦初醒一般,立马撑起拐棍加快速度朝太平间走去。他白天已然将设计图熟练地掌握于心,对于太平间的结构已经是相当熟悉。 此时事不宜迟,阮苏照例撬开了新锁,推开门往里走去,漆黑的走廊静无一人。 夜晚的太平间安静得可怕,和这么多尸体共处一室并不是件轻松的事。阮苏沉住了呼吸,凭着记忆走进了停尸房,又从侧门去到了另一条走廊。记忆中设计图标出的地下室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往下,可越是靠近,阮苏越是能清楚地听见耳畔传来的杂声。 确实有什么声音在作响。 那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风声,又更似是一个小男孩在哭泣一般。在这样的情境下,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难道……孩子们说的“从太平间里传来的哭声”,指的就是这个吗? 阮苏屏住了呼吸,继续往前走去。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楼道口,发现通道的大门被锁住了,周围会不会有备份钥匙? 阮苏四处摸索了一番,成功地在地毯下找到了一个小钥匙。他将钥匙插进锁孔,继而推开了门。 在眼前展开的是一条蜿蜒的走道,楼梯的尽头是一片黑暗。时不时掀起一股阴风,将阮苏额前的碎发吹起。 阮苏本想找一个照明工具,刚踏出一步,墙壁上的黄灯忽然闪烁着亮了起来。这灯是声控的。 那正好,阮苏也没有再犹豫,撑起拐杖直接走了下去。 他断了一条腿,徒步下楼梯很不方便。但好在阮苏已经差不多适应了使用拐杖,等缓慢地挪步到了底层,他一抬起头,发现眼前分别从小到大坐落着三个房间。 地下的环境很简陋,四壁没有铺上水泥,老旧的土砖露在空气里。地下室专属的潮臭味扑面而来,还混杂着其他的腐烂味道,让人反胃得厉害。阮苏强忍住不适,稍加思考,最后率先推开了第一扇最小的门。 那是一个简陋得有些肮脏的卫生间。 很难形容眼前的景象,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胸口翻涌。 这里没有马桶或者蹲厕,而是简单地用尿桶代替。一个塑料的小桶里盛满了稀臭的排泄物,空气里尽是发酵的味道。发黄的瓷砖、裸露灯管散发着昏暗的光……用过的卫生纸到处都是,沾满了污黄血红的痕迹。 而房间的另一侧,是一个生了锈的花洒,一端连着水管,随意地放在地上,旁边便是一个堵满了头发的排水口。 阮苏走上前去,用拐棍划开了那些长发,很快便在其中发现了人体的指甲、头皮等碎片。 原来如此……住院楼五楼厕所中的血水,估计也是来自这里。 退出了房间后,阮苏心有余悸地站在原地,感觉还有余味在鼻间环绕。 但既然有卫生间,那就说明这个地下室里果然藏了人。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推开了第二扇门。 这个房间比起隔壁稍宽敞了一些,异味也要淡。但这房间里是一片漆黑,仅凭外面的声控灯很难看清里面的景象。 阮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可他刚走近一步,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半软不硬的物体。 一低头,那居然是一只手。 手背绽开了一条鲜红的口子,又被粗针线暴力地缝合。手指有些颤抖,抓着阮苏的脚踝,似乎想将他往里拖。 糟糕,真的有人在——阮苏几乎克制住反击的本能,若是在这里和对方起了冲突,人生地不熟,自己肯定要吃个哑巴亏。 接着,阮苏试探地甩了甩脚—— 却不想,他轻轻地一甩,居然直接把那手给掀飞了。 一截断臂飞出了门,最后落在了走道之内。阮苏连忙退出了房间,一下关紧了门,靠在墙上喘气。 再定睛一看,地上的那截断臂有着很多古怪之处。 那似乎是被人刻意处理过了一般,关节碎开,白骨像是被人剁烂了再拼凑起来,竟从肉里翻出了些许铁片。但除去那些血斑和机械片,手臂的肤色偏白,骨头的长势也会稚嫩,像是年纪不大的女孩。 难道……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飘过了病房里那个小女孩的脸,阮苏移开了目光,站在了最后一扇门前。 在打开那道门之前,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预判。 专挑这些无父无母、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监/禁、虐待、还是强/奸? 或是更复杂的,涉及到人体器官贩卖的勾当? 这个医院如此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现在就摆在自己眼前—— 但出人意料的是,推开门后,展现在阮苏眼前的是一个复杂而庞大的手术室。 偌大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床,各种复杂而精密的机械堆在旁边,内镜、心电监视器、氧气机……甚至还有一张试验台,上面存放着各种导管容器,显微镜和电子芯片。聚光灯对准了台面,手术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而在光线的昏暗处,则堆积着成山的器械。机械臂、电锯、砍刀、搅拌器……各种工具挂在墙面,暴力的凶器和精细的手术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墙角还放着三五个特制的铁笼,栏杆的锈斑和血渍混合在了一起。 联想起这里住了人的事实,这画面简直触目惊心。 医院太平间的地下竟然藏着一间手术室。上一层楼梯就是存尸房……这里简直就是私藏死者、亵渎尸体的最佳地点。 孩子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难道…… 阮苏的心一惊,他转手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手电筒,打开开关,光芒断断续续地散发了出来,还有些余电。 阮苏含着手电筒,争分夺秒地冲出了手术室,又踉跄地回到了第二间房间门口。 这一次,他带着光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打开的门缝让风灌了进来,阮苏绷紧了神经,甚至能感受到气流的涌动。 手电筒散发出的微光也逐渐地照亮了眼前的场景。 这画面让阮苏惊呆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将它成为“乱葬岗”似乎要更贴切一些。 面前的巨大铁笼之中,尸堆成了山,手臂、大腿、长发、血肉模糊的头颅……所有的人体器官像是被切割了又堆砌在一起,腐烂的部分已经布满了脓疮和蛆虫。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那些肉块居然还在挣扎地挪动。 二十多年的经历,阮苏从未见过这般场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尸堆”,竟然是活物! 一想到自己刚才甩开的断臂、在花坛里发现的未知物体……都很有可能就是这其中的一环,阮苏登时恶心得头都晕了起来。 这时,尸堆又晃动了起来,随着“噫……呜……”的怪声,不知是不是错觉,阮苏竟然发现那尸堆在缓慢地朝自己移动…… 难道这东西是有意识的吗? 阮苏顿感瞠目结舌。 他刚想做些什么,突然又是一阵眩晕,不适感越发地强烈。 [清醒一点!] 是阮月的声音,阮苏强打精神地站直了身体,嘴中的手电筒却突然“噗呲”一声,用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这时,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阮苏头皮都发了麻,想要反抗,双手却丝毫使不上力气。 怎么回事—— 不好,是不是他大意了,难道空气里混入了什么致幻剂…… 外面还有声控灯!总之,先发出一些声音把灯点亮—— 阮苏费尽全力举起拐棍,用力地戳在了地上。一下,又一下。他咬着牙,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大,可灯却丝毫没有亮起的预兆…… 阮苏的心狂跳起来,难道,是有人来了,刻意关掉了灯? 该怎么办,要快点想办法…… 在阮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身后的空气中陡然响起一道锐声—— “哈,你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啊。” 紧接着,阮苏就两眼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柯仔掉线的第N天,想他 第126章 狂热分子 [醒醒!] [快醒醒!] ……阮月? 发生什么了? 等阮苏慢慢地恢复知觉,发现这一回是换作自己被绑在了手术台上。 他的手脚都被镣铐固定住,衣衫褪尽,以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倒挂在了台面之上。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只看一眼便印象深刻的身影正在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着橡胶手套。 果然是副院长。 男人背对着他,动作波澜不惊,心情却很放松,甚至还哼起了口哨。 阮苏紧皱着眉,张开口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很是不适,哑得根本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他肯定是被人下药了。 眼下该怎么做才能逃出困境、隔壁房间里的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阮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痛得像是要炸开了。他想开口向阮月求助,可只能发出些破碎的音节。 这时,一旁身着手术服的男人缓步向他走了过来。 阮苏也停下了动作,以静制动,等待对方的反应。 “你是不是想问——‘那个’是什么?” 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阮苏愣了一下,一边盯着男人一边思索着,不明白他的用意。 半晌,男人才轻笑了一下,“没错,那些都是医院的客人。” 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那些果然就是医院里无故失踪、抢救、“身亡”的孩子! “我把他们接过来时,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的呢,呵呵。” 阮苏咬住了嘴唇,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男人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又像是不理解似的,提高了语调问他:“但是,你又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要来干涉我的计划吗?” 阮苏一怔,拼命地咽着口水,费力挤出声音:“什么……计划?” 男人又勾起嘴角来,笑了一下。 接着,他转过了身,像是突然有了兴趣,摆出了演讲的架势,伸出两只手卖力地挥舞着—— “你知道吗?我始终觉得,人类的身体构造很精妙,但却不是最完美的。而机械又和人类相反,机械的美是粗犷的,是强壮的,是应该被充分利用的力量。” 他像在炫耀自己的恢弘野心一般,毫不避讳,洋洋得意地向阮苏卖弄着,“没错!我一直都在盘算着这个伟大的人类计划——只是苦于找不到最合适的对象。毕竟,万事开头难。” “但是,就在一年前,那些人把那个孩子送到了我手里——我一下便明白了,这就是老天的旨意啊!哈哈,我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礼物!” 祁页……阮苏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就是机器最初的‘母体’,所有的实验和设计……都是以他的身体为基础而展开的。”男人转过了身,半笑不笑地望着阮苏,“可以说,你刚才看见的那些都是‘他’。他已经和他们完美融合了。哈……毕竟他拥有一个多么智慧的灵魂啊,和之前那副平凡的身躯怎么会相匹配呢?我也只是把他‘解脱’出来而已。” 疯子,一个疯子!阮苏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到现在为止,他在我这里已经待了10个月了。我每天都会在他身体里加上一点新的设计……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这样壮观的地步。”男人回想了起来,“最开始,他真是十分不配合啊。我只好使用暴力手段,将他的肌腱全部挑断、关节卸掉,他就只能像个植物人一样每天躺着流口水,配合度大大提高了。” 说着,他又不禁啼笑皆非地感慨了句,“但是,这孩子的意识真是相当的顽强,即使身体变成了那样,脑细胞也仍旧活跃——似乎总想着要伺机反击一样。我还真是时刻都放松不得……呵呵,还真是一个绝佳的样本。” 听见男人的描述,阮苏忽地想起了流血的卫生间、花坛里的异物、太平间的午夜“鬼影”……也许都是这个孩子绝望的求助信号啊! 真的很难去想象,一个十岁大点的孩子变成现在这副惊悚的模样,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场景简直让人恶心得想吐。 “别这么看着我。”男人见到阮苏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猛地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阮苏登时无比惊讶地发现,他的右臂关节处竟然是断开的! 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片连接了他的大臂和小臂。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像滚轮转动的轻微声响! “这是我年轻时受的惩罚。你看,人类的身体多么脆弱啊。为了变强,我们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阮苏皱起了眉,“所以,这也是你——陷害了亲侄子的原因……” 男人停顿了一会。 “他曾经试图阻止过我……哈,他可真是个傻瓜,妄图跟历史的潮流对抗。”说着,男人突然抱着腰,转而冷冷地看向阮苏,“你不会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钱吧?钱?我最不在乎的就是钱。继承这家医院也好,权也好,钱也好……不过都是我事业的垫脚石罢了。” “完成人类的复兴——才是我真正的使命啊!” 阮苏却微眯起眼,朝他投去了无比蔑视的目光。男人似乎是看破他的心思,三两步走上前来,猛地飞起一脚踹在了阮苏的腹部! 阮苏的身体还没恢复,这一下疼得他差点干呕出来,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男人看见阮苏痛苦的表情,笑着感叹了起来。 “真是目光短浅的鼠辈。人类的历史是漫长而庞杂的。我将两种美学杂糅在一起,真正地做到了把‘机械’和‘人’合二为一,使机械百分百地被人类利用,这就是科学和生命的大融合!……也许像你这种低能儿是无法理解的。” “你专挑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阮苏喘着气,“只为了满足你那畸形的审美——真是下作……” “孩子?当然是因为那些孩子的身体都隐藏着巨大的潜能!”男人一下站了起来,“被我挑选的人,都是万里无一的好苗子。他们头脑清晰,有着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智慧!”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阮苏不禁气笑道,“……你敢对成人下手吗?你这个只会虐待孩子的窝囊废。” 男人顿了顿,“随便你怎么说。” 接着,他转过了身,徐步朝手术台走去。 “不管你同不同意,但这就是未来,这就是乌托邦,是完美的人体美学!” “这孩子还只是一个开端呢!我要造出更多的‘人类机器’——实现我的理想国、我的美学乌托邦!”说着,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四壁之间,显得分外地扭曲,“就从这里开始,从我脚下的这座医院开始!” 接着,他就停在了手术台前,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截针管。 真是荒唐的闹剧。阮苏怒极反笑,分外鄙夷道:“你的美感是畸形的。即使未来会出现生化人……但那也绝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男人不满地皱起了眉。 “我改造人类,做出全世界最棒的人类机器,这有什么不对?况且,我把你绑在这里,也不是来征求你的建议的。你还不明白吗?”他握紧针管朝阮苏走来,笑容也越发阴鸷,“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毕竟……接下来的时间,会很难熬。” 说着,他就将试剂推进了阮苏的血管里。 阮苏忽然感觉一阵头晕,接下来似乎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他知道这医院里肯定藏了个罪犯,但没想到遇上的是一个病态的狂热分子。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将自身扭曲的审美强加到孩子们身上,甚至道貌岸然地称之为人类的复兴。 真是可笑至极。 阮苏低下了头,他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要逃就只能趁现在体力还在。 副院长给他打完针后就转身暂时离开了手术室,像是去准备什么东西。阮苏试着动了动手臂,镣铐很紧实。 他正沉思着,脑海中阮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办法能帮你出去] 阮苏立马集中注意力:“什么?” [现在游戏剧情已经结束了,只要杀死主角就可以胜利] 阮苏抬起了头:“……我知道了。” [但是……] 阮月突然又说, [在此之前,我还是要问你] “嗯?” [你已经想清楚了么?] 阮苏下意识反问:“想清楚什么?” 阮月沉默了一会。 [这局游戏结束以后,你要去哪里?] 去哪?这局游戏结束后,阮苏应该会在意识黑洞中醒来。那么,他肯定会继续想办法找到阮月,救出江柯凡。 但……阮月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她想从他这里听到的是什么答案呢? 阮月问他想清楚了吗,但其实阮苏内心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过。 相反……真正踌躇不决的,其实是阮月。 阮月一直展现出她很矛盾的一面。 她既痛恨阮苏,痛恨到希望他一辈子都活在阴影之下,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忍心看见阮苏总是在原地打转,屡次出面解围,一次又一次地给阮苏提示,帮助他渡过难关。 包括,她对江柯凡无端的敌意…… 想到江柯凡,阮苏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阮月对待江柯凡态度冷淡、排斥谈起他的话题……真的是因为她讨厌江柯凡吗? 不,也许并不是这样的。也许…… 阮苏的动作突然一滞。 “阮月,”阮苏抖了一下,神色带上几分讶然,“你在……害怕吗?” 第127章 思念 “我说要带他从这里出去,开始新生活……”阮苏呼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住嘴!] 那声音带上了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窘迫,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那一瞬间,脑海中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人头痛欲裂起来,阮苏捂着头,等好不容易缓过了劲,他再去问,可阮月已经不再回应了。 阮苏感到无比的震撼。 这一局游戏,留下了很多他和阮月独处的时间。 也许唯有交流过后,距离才会逐渐拉近。阮苏这时才忽然有些能够理解阮月的想法了,或许……她真正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 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些发现呢…… 阮苏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已经在妹妹的成长过程中缺席了太久。 阮月的心思很细腻,可他却是个粗心的哥哥。他只是一味地埋头寻找着失踪的亲人,却没有想过去了解过妹妹真实的想法,更是忽略了她那些藏在举止里却没能说出口的心里话。 也许,阮月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个性,他们兄妹俩心生隔阂,越离越远……阮苏需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阮苏忽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 从小起,阮月就特别地依赖家人,像个小粘人精。那时候,阮苏看不惯爱哭鼻子的妹妹,坏心眼地叫来了一个“坏人”,假装要绑架阮月。小阮月害怕地哭得惊天动地,手指甲划破到血流不止。 但是她却没有放弃为自己的争斗,她勇敢地反抗、向陌生人丢石头……哪怕,她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但她也能为自己而武装起来。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一直都是。 最后,这个恶作剧糟糕地收尾了。第二天,阮苏去向阮月坦白了一切。阮月一副慌张失措的表情,让阮苏久久不能平复愧疚的心。 但让人意外的是,后来的一个夜晚,阮月钻进了他的被窝,小心地告诉他, “哥哥,我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爸爸妈妈不在,我找不到你,会很害怕……” 阮苏现在仿佛还能记起当时的场景,阮月搂着自己的手臂,表情是无比的信赖。 对啊,在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了才对。 阮苏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阮月……其实,你不想伤害我的,对吗?” 对面没有传来回音。 阮苏释怀般醒悟了过来,“那时候,你故意那么说……是因为你知道,你说了那些话以后,我就会放在心上——比起爱,更永久的是恨,是愧疚。” “其实,你很害怕又一次被抛弃……对吗?” 也许,阮月真的改变了很多。 也许……他的妹妹又什么都没有变。 她还是从前那个坚强、依赖着家人的小女孩。她一个人落在了孤立无援的战场上,锐利的话语、极端的手段……就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他早该察觉到这些的。 阮苏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眼眶有些酸涩。他眨了两下眼,泪水逐渐地溢出了眼眶。 “但是……阮月,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 “跟你说上话的那一天,我真的很高兴。尽管那话有些伤人,但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 “十七年来,每个夜晚我都在幻想着能穿越回去……我一定会不顾一切救下你。” 阮苏闭着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阮月的脸。妹妹的一蹙一笑,仿佛就在咫尺之间。是那么熟悉,又仿佛失了真般遥远。 阮苏抬起眸来,泪水斑驳了眼前的景象:“我一直想着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扔下你自己逃跑了。我失言了……我不是个好哥哥。” 说到这里,阮苏有些哽咽失声。这些话埋在他的心底太久太久,已经成了一道永远都不会变淡的疤。 阮苏低声哽咽了起来,肩膀控制不住地颤动。这时,他听见耳畔传来些许紊乱的喘气声,是阮月好几次欲言又止。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泣不成声的哥哥,她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喂……不要哭……] 千言万语堵塞在心口,阮月却笨拙地像个失去方向的孩子。 而这一次,阮苏直接冲上了她的孤舟、将她的帆收起、在倾盆大雨中,把妹妹抱紧在了怀里。 “阮月,十七年了,辛苦你了……” “但是,再等等我,这一次——哥哥绝对不会抛下你了,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阮苏笃定地再次给了她一个承诺。阮月一怔,语气也逐渐地软了下来。 也许,她真正想要听到的……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阮月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哭腔。这是被主神虏去后的第一次,她终于丢掉了自己的锋芒和倒刺,像个单纯无邪的孩子一般放声哭了起来。 [其实,我都知道的] [哥哥,] [……我早已经原谅你了] 阮苏瞬间泪如狂涌。 这一声熟悉的“哥哥”,简直令人肝肠寸断。那一刻,阮苏仿佛能恍惚地看见阮月的影子,就站在自己身边,温柔得一如往常。 孤身落在恶魔手里的小女孩,唯一的亲人不在身边,她有多么绝望,就必须有多么坚强…… 在每个吞声忍泪的时分,她一定是成倍地、痛苦又满怀期待地思念着她的哥哥吧。 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地下城烧起了一把大火。从此,兄妹俩骨肉离散。 阮苏怨悔于自己的临阵脱逃,但十七年后的今天,阮月用一句释怀的话救赎了他。 原来无论过了多久,他们的爱只有增无减。 “好,我不哭了。”阮苏快速整理好情绪,尝试着调试了一下手臂,“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你再等等,我马上就能……想办法结束这场游戏。然后,我就去找你——” [……不] [你走吧,已经够了] 突然的转折让阮苏停下了动作,他茫然地抬起眼,阮月的声音却带着三分的悲凉,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走?”阮苏不解,“你在说什么?” 阮月抽噎了很久,最后声音都透着憔悴。 [太难看了……我不想你看见我那样……] 在这最后的一步,阮月却率先退缩了。 阮苏心头一酸,可是,他又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妹妹难看? 但阮月却十分坚持,阮苏咬了咬嘴唇,最后认真而郑重地告诉她:“我来到游戏里,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原谅……阮月,我是来救你回家的。” [……] 他知道,阮月也有她自己的顾虑。她始终很矛盾,踏出一步,却总是退后三步…… 阮苏深呼吸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你其实也是这样希望的——但是,你不相信我可以真的救你出来……” “主神确实很强,但正因如此——”阮苏顿了顿,“我就更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需要一心合力,才能解决困难,不是吗?” [……] 阮月沉默了许久。 [不……你不会懂的……] 阮苏握紧了拳头。 “也许我真的不懂。”他坚定地说,“但是,在下定决心去找你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最后你也不想原谅我,就算你要一直怨恨着我……我也要找到你,救你出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母亲和父亲的愿望。” [……] “阮月,我是你的家人,你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阮苏红了眼睛,“……我不可能放弃你。” “所以,我请求你能帮助我,哪怕只有一点提示……” “……” 空气安静得可怕。 沉默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阮苏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走廊之外副院长碰动器械发出的摩擦。 时间越发地紧迫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现在是真的只差最后的一步了。 终于,阮月像是听见了哥哥内心的祈祷声——开口打破了这一番死寂的沉默。 但她再开口时,已是气若游丝。 [哥哥,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 阮苏一阵狂喜:“嗯?” [也许,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他很快就会回来,我剩下的时间不多] 阮月的声音很虚弱,混杂着沉重的喘气。阮苏听着心都揪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很快要回来,为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忽而有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 。 阮月立即阻止了他, [不要打断我] “对不起……” 阮月顿了顿,接着说, [如果你想打败他,那就必须从这里开始……] 从这里开始?这是什么意思? [哥哥,假使你是主神……] [现在你要制作一款真人逃生游戏,开发第一版小样,] [现在,你会选择什么作为你的素材?] 阮苏仿佛遭了电击一般虎躯一震。 他现在正在进行的,不正是主神制作的第一版游戏小样吗? 假使他是游戏创作者,会使用什么作为初版的素材? 答案太容易猜了—— “就近取材……”阮苏接口道,“使用自己的故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版小样从未对外公开过,因为根本不可能公开……”阮苏恍惚地瞪大了眼睛,“这些是他的心结,是主神的秘密。”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他们经历的一切——竟然都连成了一个圆! 祁页……叶起! 怪不得他第一次看到这孩子的档案时,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祁页和郑叶起,分明都是主神自己的投影! 在孤儿院里遭遇了欺压而设法逃出生天的孩子,最后被警察送去了福利医院……却不想只是进到了另一个狼窟之中。 最后,孩子被改造成了半人半鬼的“人类机器”,成了狂热恐怖分子的牺牲品。 被人类毒害的天才,最后亲自放了毒来报复社会,让人间变成了地狱。 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是他,落在疯子手里被凌虐的也是他;制作出全球性丧尸病毒的是他,开发出逃生系统的也是他……这些,全部都是主神亲身经历的投影! 他们所目睹的现实——正是这场游戏真正的结局啊。 真是讽刺至极。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经历孤儿院那个场景时,游戏玩到了最后,阮苏确实有一种还没结束的感觉。那样聪明的小主角,最后被警察带走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没想到…… 阮苏不禁背后生冷。 这么一想,他们经历过的那么多游戏场景里……还有哪些藏着主神的影子? 恐怕,每个场景里都多多少少地受到了主神的价值观干涉吧。毕竟,这是他创作出来的世界。 可是…… 阮苏沉思了一会,试探地问道,“阮月……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一个他始终很困惑的疑题,阮月和主神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他本以为阮月是受了主神的要挟,是被绑架的弱势方——可从现在这个状况来看,他们之间不似威胁和被威胁,反倒更像是……相互制衡。 因为相互制衡,主神才会向她妥协,同意她提出将阮苏也带进游戏之中的要求,还让渡给她游戏的部分权限……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似乎都说得通了。 但是,阮月那时只不过是一个病弱体虚的孩子,她又掌握着什么条件,足以和主神来相互制衡? 阮苏正思索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滞。 这时,阮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哥哥,母亲的戒指……你还收着吗?] “嗯,”阮苏点了点头,“我一直随身带着。” [那么,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什么?” [等你最后从这里逃了出去,请把这个戒指交给江柯凡……] 阮月顿了顿,气息变得越来越轻。 [就当是我送给他的道歉礼物] 阮苏眼眶一热,这个宝石戒指是他们家中最珍贵的遗物,是祖母传给母亲、母亲最后传给妹妹的嫁妆……阮月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含义。 她这是在祝福他们。 “嗯,那个臭小子一定会很开心的。”阮苏破涕为笑,“等我们一起去见他,你再亲自交到他手里……好吗?” 阮月没有回应。 阮苏脸色一白:“阮月?” “阮月,你还在吗?” 脑海中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柯仔终于可以上线了,想他ing 探险母舰 第128章 驱逐出境 江柯凡在噩梦之中醒来。 一睁眼,辛辣而渗着寒意的空气几乎把他的鼻腔灼伤。 江柯凡捂着鼻子,脸因为不适而涨红起来。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眼前是一片黑蒙蒙的阴影。 惊恐和担忧在心口翻涌着,江柯凡挣扎着问了句,“龙、龙原?原叔?!” 没有回应。 江柯凡用力揉搓了几把双眸,再睁开眼时,视野似乎变得清明了一些。他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台面上,正对着的是一个人形的玻璃罩。 他在一个什么容器里。 江柯凡下意识用手去探,一寸一寸地扫过玻璃面,却不小心误触到什么按键,电子屏一下亮了起来。 立体的投影登时在眼前显出。江柯凡又揉了一下眼睛,发现那上面显示的是自己的体温、心率和血压。 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 江柯凡又试着移动了几下自己的四肢,也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江柯凡知道那是什么预兆。 他们被主神驱逐出境了。 在噩梦里,江柯凡正掉入了马革裹尸的丧尸巢穴之中,一抬头,眼前就是一只面目狰狞的粽子,正对着他流哈喇子。 可现在,他这是在哪里? 得不到龙原的回应,江柯凡更是担心,躺不住地开始乱蹭。他胡乱地摸索,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窄的休眠舱中,从通风口释放着稀薄的氧气,缺氧的反应让人头昏欲裂。在这有限的空间里,他连翻个身都很艰难。 江柯凡费劲地想去用脚踹开休眠舱的门,却发现自己浑身根本使不上劲。 这副身体,就好像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植物人,突然有朝一日回魂清醒了一般。 虽然身上是没有伤口,但整副身躯就像个虚弱无力的空壳。沉重的手不听自己的使唤,浑身疲惫得动弹不得。江柯凡咬着牙,却只感到身体仅存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空…… 突然,面前的玻璃罩被一股外力猛地打开,大股冷空气猛灌进来的同时,江柯凡也豁然睁大了眼睛—— 是龙原! 龙原伸手把江柯凡从睡眠舱内拉了出来,江柯凡小腿一阵发软,直接趴在了他身上。龙原便扶了一把:“你还好吗?” 江柯凡靠着龙原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周围的空气是刺骨的寒冷,他感觉自己此时简直肤薄如纸,冷气一吹皮肤就发红,就像小婴儿一样弱不禁风,逊爆了。 但看见龙原的那一秒,江柯凡还是很没骨气地红了眼睛。 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还在眼前回放,他的枪被NPC发现、队友们为了救他使用修改器、主神亲自下场、龙原和主神的对峙、主神暴怒地翻脸…… 而现在,能亲眼看见龙原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柯凡扶着龙原站直了身体,又低下头,红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我……” “对不起。”龙原却先打破了僵持,停顿了一会,温声向江柯凡致歉,“……还把你也卷进来了。” 龙原竟然先跟他道歉了!江柯凡错愕地抬起脸。 “如果你当时没靠近我,应该就不会也被驱逐出来。” 江柯凡拼命地摇头,愧疚感差点把他吞没,“要这么说的话,把这一切搞砸的是我……我激怒了主神,还害你被——”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突然传来了让人难以忽略的咕噜响声。 “……”草。 江柯凡羞耻得恨不能钻个地洞当场把自己给埋进去。 龙原倒是没太介意:“是不是饿了?这是正常的反应,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很久?江柯凡一愣,接着意识到龙原指的应该是现实里的他们。 这时,龙原突然伸出手,把江柯凡耳边的黑色圆粒取了下来。江柯凡这时才发现,原来他还戴着通讯器。 这就是在游戏里时,他们和外界的唯一联系。 现在他们出了系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摘掉通讯器而不会被影响,江柯凡的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接着,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恍然一抬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傻眼了。 从远处透来一束光,照亮了昏暗幽闭的空间。江柯凡这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们两人正位于一座无比巨大的厢体之中——好似一个机械的巨大蜂巢,密不透风的空间让人分外压抑。高不可测的四壁,光源的上方是一张无比巨大的显示屏,此时也灰暗着。底下数百个睡眠舱密密麻麻地摆放在一起,透过模糊的玻璃还可以依稀看见躺在里面熟睡的人脸。 睡眠舱的数量之多、摆放之密集,他们简直无处走动。一座又一座的人形舱体按次序排列着……阴森得就像是墓地整齐摆放的棺木一样。 里面的人全都闭上眼睛睡着了,空旷的场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片死气沉沉。 那场面十分壮观。 “难道……这些都是被放逐出境的玩家?”江柯凡白了脸,错愕地退了一步,后脚跟却抵上玻璃罩,发出一声闷响,“……我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龙原沉了一口气。 “仔细地感受。”他将手指放在江柯凡的额头上,“你的呼吸、心跳……还有这触感、气味。” 江柯凡闭上眼睛,感官的体会逐渐地被放大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喷出的吐息,灰沉混合在冷空气里,让本就敏感的舌苔更是一阵刺麻。 这样的感受和在游戏之中是截然不同的。游戏就算再仿真,也无法全然勾勒出现实的千分之一。清晰而有层次的声音、空气的味道、灰沉的触感、脚下真实的地面、每一种不同而又复杂的感受……都能留下沁入心脾的深刻印象。 江柯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他们是真的回到现实了。 熟悉的知觉一旦回了笼,身体里的多巴胺便会陡然苏醒。江柯凡再睁开眼时,已经冷静了许多。 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 江柯凡从小便在游戏之中长大,现在终于再次回归到了现实之中,他不仅没有无所适从,反而更是越发地欣喜起来。 他又想起了阮苏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原本以为破墙而出的那一天遥不可及,现在…… 唔,阮苏。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龙原忽而打断了江柯凡的思考,指着远处一个被打开的睡眠舱:“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江柯凡一滞,龙原说完就转身顺着光源走去,江柯凡便也紧跟了上去:“这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睡眠舱之间相隔的空隙很窄,他们只有沿着边角,时不时扒动睡眠舱的外壁,才能勉强前行。 龙原一边磕磕碰碰地往前走着,一边顿了顿,“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有一个猜想,但暂时得不到验证?” “我记得!”那是他们还在游戏里时,龙原对小分队的所有人说过的,难道龙原早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原叔,难道你——呃!” 江柯凡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什么硬物给绊了一跤。他额头磕上了旁边的睡眠舱,疼得龇牙咧嘴。龙原伸手扶起了江柯凡,江柯凡眼前还是晕乎乎的。这一下差点把他的魂儿都给磕没了。 “什么东西……” 江柯凡迷迷糊糊地低头一看,发现那地下竟满是粗重交错的电线路,连接着每个睡眠舱的底座,像是母亲的脐带一般。 “体力流失得太厉害了,”江柯凡脑袋还是发晕的,龙原托着他的肩膀道,“现在一定要先找点食物。” “去哪里找?” 龙原指了指前方的光,“那是出口,先出去再说吧。” 他们俩相互支撑着走出了这个庞大的蜂巢。随着光源越来越近,门外的景象也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等到视线彻底变得明朗,刚一抬眸,两人登时又被面前的画面给惊住了。 一条长廊映入了两人的眼帘。严密的电子屏、被钢管和机械线缠绕的铁壁……眼前的景象,颇有几分科幻工业感。舱体整个有些摇晃,踩在地上的铁皮发出恼人的喀哧声。 这,难道是…… “我们现在在船上吗?”江柯凡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四处张望着,“军舰?” 离他最近的一块电子屏上正显示着一连串数字,看起来像是目前室内的气温、湿度,以及……很多个用不同颜色标注出的编号。 江柯凡看不懂那些编号。龙原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说:“是那些睡眠舱里的人。” 江柯凡这时才想了起来,刚才的睡眠舱上好像也标记着类似的编号。 “红色和绿色又是什么意思?” “也许……”龙原沉默了一会,“是游戏中或者休息中的意思吧。” 江柯凡不解,还想接着往下问的时候,两人身后忽而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在游戏之中培养出的敏锐侦察能力让江柯凡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看向龙原,做出两个口型: “主神?”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一想到他们现在有可能还是在主神的地盘上,江柯凡就紧张得头皮都发了麻。 龙原一个眼神过去,江柯凡顿时会意。两人立马转身往后走,沿着走廊小跑起来。最后路过一个大门,上面写着三个模糊的文字。 前两个字上布满了红锈已经有些看不太清楚了,只能辨认出最后一个是“库”。 也许是什么仓库,龙原也没有再犹豫,直接停在了门前。 那锁是需要顺时针旋开轮/盘才能解开的,龙原将耳朵覆在门板上听声音,江柯凡就在一边帮着他推锁。 那轮/盘转起来并不难,可因为江柯凡身上使不上力,咬着牙转了几圈,硬是累得额头都冒了汗。 没想到他左擒白骨丧尸、右捕奇珍猛兽,最后竟然开个锁都费劲——而且还是在龙原的面前! 又联系上几个小时前,他兴致盎然地想去立功、结果翻车得一塌糊涂……江柯凡难为情得脸都红了。 他明明刚刚还对朋友们说过,自己已经长大变强了。 最后门还是开了,两人连忙钻了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原来这里是个冷冻库。 江柯凡在四面的柜子里翻动了一会,竟然发现一些土豆和生菜,就惊喜地举了起来:“我找到食物了!” 看来这里是储存食物的地方,正巧被他们发现了。 江柯凡一抬头,忽然发现龙原正在一旁的冰柜旁鼓捣着什么。他握着两个土豆走近一看,发现龙原正手持着几截铁丝,是栓蔬菜用的。 “这里没有武器,”龙原解释说,“这个可以留着备用。” 江柯凡点了点头。龙原就接过了他手里的土豆,“这里的蔬菜都存了很久,要先解冻。”龙原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似乎是想寻找着什么工具。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江柯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紧接着也注意到了——那箱柜后方垂地的窗帘。 窗帘? 难道这里有扇窗? 江柯凡三步并两步俯冲过去,推开柜子,一把扯开了厚重的窗帘—— 灰蒙的光线从布料之后透了进来——展露在两人眼底的,是一簇又一簇堆积的乌云……环绕着一望无垠的广袤天空。 看到这副景象,江柯凡忽然愣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正悬浮在空中。 第129章 真面目 江柯凡不禁趴在落地窗上,激动地用鼻子贴着玻璃。他已经太久没有看见现实中的景象,不由得新奇地看入了迷。 “太美了……” 他从小在游戏中长大,已经快要忘记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 眼前的景象让人挪不开眼球。 叠云缓慢地向后挪动着,遮天蔽日的乌云之间,灰蒙的天压了下来,一丝微光却穿越浓厚的云层而破开天晓,将压抑的长空扯出一道伤口——那是一种恢弘而磅礴、惊心动魄的美。 江柯凡费力地搜刮了大脑里所有赞美的形容词,最后也只憋出一句,“真好看”。 只可惜,云层遮挡了视线,让人无法看见地下的情况,不知现实世界里的丧尸现在怎么样了。 “嘶啦——” 龙原突然一把将窗帘拉了起来,江柯凡这才猛地回了神。 “这可不是在游戏里,”龙原不禁警告他,“行事要加倍小心。” 江柯凡恍惚地点了点头。原来他们现在不在船上——他们这是在高空中行驶的飞舰里。 话又说回来,他们从游戏中出来,怎么会直接到了飞船上?难道是主神通过那个睡眠舱把他们传送过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柯凡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但抵不住肚子饿得咕咕响,两人就径直去了水池边将土豆和蔬菜解了冻,直接生吃起来。胡塞一顿后总算有了些许饱腹感,力气也恢复了几分。 吃到最后,江柯凡也回到了眼下的境况里。他皱了皱眉,“我们现在在天上飞,是没办法找到出口的吧。” “对。” “那怎么办?” 龙原停顿了一会,只道:“化被动为主动。” 江柯凡咕咚地吞了口口水。 他大概明白龙原的意思了。 龙原抬起眸看着江柯凡,发现他正四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时而皱着眉,时而勾起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会不会害怕?” 江柯凡听见了龙原的问话,微微一怔。 一个小时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措手不及的同时,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但是…… 江柯凡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害怕。” 阮苏以前总说他缺心眼,但这一回,江柯凡说什么也不能再放松警惕、粗心大意了。 因为,主神最针对的人就是龙原。 而此刻——为了和主神抗衡,他就一定要变成龙原手里最强大的武器才行。 “我不怕,”江柯凡说着就举起了拳头,“相反——我还很想早点见到那家伙,再毫不留情地揍扁他!” 龙原看见江柯凡这个动作,不由得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江柯凡的头,转而推开冷冻库的门走了出去。 走道的尽头是一扇数米高的保险门,两人进了死胡同,龙原正犹豫着接下来要往哪走,忽而听见头顶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电子声—— “修复你们给我留下的烂摊子还真是要花上我不少时间呢。” 是主神! 江柯凡的第一反应是去摸耳边的通讯器,可又意识到那声音根本不是来源耳朵里,一抬头——果然墙壁上正挂着一个无线电传声筒。 江柯凡倒抽一口气,机敏地后退一步,迅速来回观察,想找出更多监控器。但紧接着,主神又接着说: “欢迎来到现实,可怜的家伙们。”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送来这儿,船上其他人呢!?”江柯凡连忙追问道,“这艘飞舰要去到哪儿?” “喂喂,一次问这么多问题,我会很烦躁的。” “……”江柯凡咬着牙,他还暴躁得想揍人呢! 但冷静一想,既然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里,那主神应该就不可能像在游戏里一样隔空对他们喊话才对。难道……主神也在这艘飞舰上? 江柯凡立马看向了龙原,后者的神情平淡,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主神停顿了一会,忽然说,“你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 “现在,转过身,一直往回走——到‘禁闭区’来,我等着你们。” 禁闭区……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去,”江柯凡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谁知道你丫在算计什么。” 主神却只笑了笑,“你们别无选择,不是么?” “……” 江柯凡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可他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主神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们现在还在主神的地盘上,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好像横竖都是危机。 江柯凡很是烦闷,龙原突然将手掌覆在了他的拳头上,一个颇具安抚性的动作。江柯凡松开了拳头,只好忍气吞声地跟了上去。 他们循着主神的指示走到了禁闭区,顺着楼梯爬上二楼,那是一片充斥着血腥味的区域,数十间禁闭室并排在一起,光是站在水泄不漏的铁门面前,都让人倍感压抑。 “一人一间哦,别耍小聪明。” 江柯凡看了龙原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沉住气”的眼神。江柯凡只好闷声等待自己眼前的铁门自动打开——然后钻了进去。 在进到禁闭室之前,龙原特意留心了一下那道门锁。门是由特质金属造成的,足有拳头般厚,内嵌锁芯,从外面是无法解锁或关门的,只能靠远程操控。 这样一来,等真的进到了禁闭室之内,他们的情况就会变得很被动了。 龙原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走进了禁闭室之内。 大门缓缓关上,身后的光一丝一丝地消失了,直到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江柯凡无法判断自己的位置,也无法估量出房间的大小,这样的不安全感着实让人心焦。 龙原应该就在他右侧的房间之内……主神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分隔开?江柯凡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突然,他的身侧亮起了一束柔光。江柯凡顺势看去,发现自己的右手边正站着同样四下打量着的龙原。 “原、原叔!?”江柯凡欣喜地跑过去,刚伸手想触碰龙原,却直接扑了个空—— 龙原仿佛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他转过头来,同样朝江柯凡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江柯凡的肩膀—— 原来这只是他们的投影。 江柯凡一愣,急忙朝龙原靠近了几步,“为什么要把——靠!”他话还没说完,直接一头撞上了墙壁,疼得差点倒抽一口气。 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禁闭室的墙角,江柯凡嘟囔了句,“这房间真小。” 主神像是嘲讽他似的,低笑了几声:“这只是全息投影,为我们模拟出一个不被打扰的谈话场景而已。” 江柯凡怔了怔,立马反唇相讥,“我看你是害怕了,不敢直视你哥哥的脸?” 闻言,主神不可思议地停顿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敢?恰恰相反,其实,我是在为你们着想。” 江柯凡愣住了。 下一秒,他们眼前的地板缓缓地亮了起来——在发光瓷砖的中央,是一架全机械的电子躺椅,上面正半倚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应该就是主神了! 江柯凡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握紧的拳头心都在出汗。现在,他终于就要见到这个给人类带来二十年噩梦的灾星了—— 黑色的长发、泛白的手臂……光线还不是很稳定,只能隐约可见个大概的轮廓。江柯凡不由得靠近了一步,想看个清楚。 可越是看明白,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了起来。 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站在离那躺椅两米远的地方,江柯凡哑然失语地停在了原地,一瞬间,往日的重重疑惑,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模样、那副神态……简直太熟悉了。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不,比起“人类”,用“泡得浮肿的女体”来形容更为贴切。 那身材因为异常的水肿而走了型,姿态十分扭曲。煞白而长满霉斑的皱褶皮肤,好几处都已皮开肉绽,漏出了狰狞的骨节。枯草一般的长发掩盖着溃烂的眼珠,嘴唇腐烂到裸露出发黑的牙齿…… 但饶是如此,江柯凡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便是阮月。 怎么会这样…… 江柯凡分明还记得清楚,他和阮苏在铜镜之村里遇见的、从那镜子里跑出来的女人……她面容姣好、身材纤细,和眼前这个形如枯槁的活死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这个……一定不能被阮苏看见。 脑海里充斥着这个念头,江柯凡白着脸,踉跄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背朝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板上胡思乱想着,忽然就红了眼睛。怎么办,阮苏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样——他一定会伤心死的。 在亲眼目睹这一切真相之前,江柯凡曾猜想过很多次阮月和主神的关系,却没想到……这最残忍的一种—— “寄生”。 阮月破败的身体已然成了一个傀儡,不堪重负地承载着两个人的灵魂。 阮苏要是知道了,该有多绝望…… 主神见到江柯凡这个反应,顿时又笑出了声,动作大到连躺椅都在摇晃。 “哈哈!我说得没错吧,我是在为你们着想。” “……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吗?”龙原皱着眉,一脸的憎恶,“通过寄生,让宿主从内部腐烂,然后开启下一个恶性循环。” 主神失语了一会。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无奈之举。”他的语气忽而平静了下来,“我的身体早已经烂得不能用了,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把‘剩下的自己’塞进记忆芯片里,再寻求合适的共生体。求生是每个生物的本能,不是吗?” 说着,主神还把阮月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了插在她额头、深陷进肉里的那一块芯片。 江柯凡咬着牙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阮月的嘴巴一张一合,嘴里却吐出主神的声音——他顿感一阵头晕眼花,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你这个疯子,为什么是阮月,为什么是他们兄妹啊!!” 主神陷入了回忆之中,忽地有些感叹。 “其实说起来……我和这个小姑娘也算挺有缘分的。” “遇见她之前,我上一个宿主气数已尽,我只好开始寻找新的目标。我是一个病毒人,原本的身体被注射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已经从根烂到无可救药了。所以,我的宿主身体也必须能禁得起病毒的考验才行。”说到这里,主神笑了笑,“而刚好……这个小姑娘就出现在了我眼前。你知道么?她当时被毒老鼠咬了一口,身体却坚强地挺了过来——简直就是和我天生一对啊!” “遇见她的那天,她被疯狂的人类吊在了火把之上,右腿都烤焦了。看见我时,我分明见她在向我求助,‘救救我吧,求您了,我想活下去。’而现在,我将她改造,我们一同活了下来——真是双赢,值得高兴,不是么?” 江柯凡愤怒到说不出话来。 “我是个很公平的人,作为交换,我待她不薄。她想要的,我都答应了下来。”主神顿了顿,“说起来,她还真是依赖她那个哥哥……” 江柯凡红着眼,手指紧扣在地板上:“我会救出她的,一定——” “救?很不幸的是,你已经晚了一步。”主神笑了一下,“现在,这副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吧。没了我,她只会加速死亡而已。说实话,我还挺好奇她那个哥哥见到这副场景会是什么表情呢。”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江柯凡的怒火!他猛地跳起冲向了主神——即使头磕上了墙,也依旧发了疯般对着主神的投影拳打脚踢起来—— “你敢!你这杂种!!” “啧,你还真是吵啊。” 主神很不满江柯凡屡次打断他说话的行为,索性一伸手,直接将江柯凡的禁闭室按下了“静音键”,“好了,小孩子就暂时闭嘴吧。” 江柯凡拍打着墙壁怒叫了好久,却发现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能看见主神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无法听见声音传出。江柯凡最后痛苦地坐在了地上,想着想着眼睛又红了起来。 龙原看着江柯凡那样简直心如刀割,刚想上前,主神突然一抬手,直接把江柯凡的禁闭室拉了灯。 眼下,就只剩下了龙原和主神两个人。 “你想干什么?!” 主神不紧不慢地倚靠在躺椅上:“当然是想和你谈谈了……你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不是么?” 龙原攥住了拳头:“……” “不过,在开始之前……”主神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第130章 休眠舱 “这伤不是在游戏里弄的吧。”主神又说,“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破的相。” 龙原沉默了一会。 “这与你无关。” 似乎是没料到对方竟直接不愿意告诉自己,主神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脸,“哈……OK,那就换一个与我有关的问题。”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死缠着我不放?” 龙原抬起了眼。 主神控制着躺椅转了向,面朝着龙原。他下半身正盖着一条薄毯,微抬起头,眼神却充满了寒冽。 “二十年了,作为一条疯狗,你可真是够执着的。” 龙原笑了一下,“而你为我证明了,执着是有用的。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你……现在我确实做到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主神动作一滞,“你看见的只不过是我的幻影而已。” 龙原勾起嘴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吗?” 主神的脸色有些微妙。 “至今为止,我所有的猜想都被证实了。等我亲自见到你——”龙原顿了顿,神情沉稳,“下一步,就是关闭这个系统。” 主神不动了。 “你就这么恨我?” 闻言,龙原沉默了很久。 最后,只轻声道:“我只是想纠正你的错误。” 主神一怔,随即咧开了嘴角,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笑话!你以为你是什么?神吗?你凭什么评判我!” 说着,他就控制着躺椅转过了身去。 “好了,闲聊时间结束。我们的小孩现在该哭够了——出来吧,故事就要开始了。” 说着,龙原身侧逐渐亮起了一束光,他发现江柯凡正靠墙坐在地上,眼睛还发着红,但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龙原担心地走过去,蹲下腰来,望着江柯凡的投影柔声问:“……你还好吗?” “嗯。” 江柯凡的嗓音有些沙哑,就看着龙原点了点头。主神转过脸来看着他这副模样,刚想说些什么,江柯凡暴躁地打断:“别顶着那副身体说话了!” 主神的表情迅速转冷:“你可真是没大没小。” “我就是看不惯——” 江柯凡还未平息的怒火眼看着又要燃起,龙原立马制止了他:“冷静一点!” 江柯凡咬着嘴唇,不服气地重新坐了回去。 主神笑了一下,摇动着躺椅缓慢朝两人靠近而去,“你们在温室里呆习惯了,不会真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吧?”他忍不住笑道,“哈,蠢的是你们这些愚民才对!” 江柯凡立马回击:“你管那叫‘温室’?” “在那里没有阶级的差异、财富的分化,机会是公正的,人人都是平等的、是自由的——”主神挑起眉,“我有说错吗?” 江柯凡欲言又止。 主神笑了几声,接着沉下了脸来。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你在游戏里受伤,血都流成了河,却不至于一命呜呼;从数千米的高空跌落下来……却毫发无损。”主神挑起了眉,“啊,这么说来,其实我给你们创造的世界是个唯心主义的理想国啊,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你?”听到这话,龙原不忍攥紧了拳,“感谢你剥夺了我们的身体,还是感谢你造出这么一个吸人血的牢笼?” 剥夺了身体?江柯凡一怔。 “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主神摇了摇头,“很多时候,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恐惧。哈……人可真是有趣呢。” 江柯凡一时有些心急,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这两个人说的话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主神看向了一旁打岔的江柯凡,只笑不语。龙原沉思了一会,最后开口向江柯凡道:“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人……都是正在进行游戏的玩家。” 那些躺在睡眠舱里的人?江柯凡脸色一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戏中的我们,都只是‘现实的副本’,是受我们的意识所控制的虚拟角色,是……没有实体、虚无缥缈的。”龙原转过了脸来,神色凝重地望着江柯凡,“游戏中的我们,其实都只不过是自己的‘电子人’。” 江柯凡震惊地睁大眼睛:“电子人?难道——游戏里经历的那些……都是虚拟出来的么?就像一个联机的梦?” “没错。” 龙原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本体此刻正在休眠舱内,身体的机能维持最低程度的代谢,就像暂时休克了一样……而意识却已经被集中关在了系统之中,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折磨。”他低下了脸,喃喃着,“脱离灵魂的躯体,只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 “而这一点身处游戏中是无法被证实的,就像你睡着时无法证明自己正在做梦。只有跳出了系统,才能看清真相。” 主神情不自禁带头鼓起了掌:“所以,这也就是你故意被我抓到的原因?” 故意?江柯凡愕然不已,龙原只沉声道:“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江柯凡又连忙追问:“可那些被淘汰的人呢?他们最后都去了哪儿!?” 主神神秘地眨眨眼:“你猜猜?” 龙原沉思了一会,顺势推理道,“他们会从虚拟系统之中醒来,回归现实……最后真身被赶下飞舰,丢进丧尸堆中——这就是所谓‘驱逐’。” 主神莞尔一笑。 “真没劲。” 江柯凡却震惊极了,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他分明记得自己在这个系统之中摸爬滚打十余载,现在却被通知一句:一切都只是幻象,真实的他只是被困在一个休眠舱里睡着了——这简直就像是被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又憋屈又无能为力!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在玩游戏时死掉的人确实挺有意思的。”主神倏然又笑道,“他们的意识不够坚定,没那么强的求生本能——虽然……嘛,这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是自己被自己给吓死的,哈哈哈。” 主神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亲耳听着扭曲的机械音从躺椅上那具破碎不堪的女体中倾吐出来,江柯凡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最后咬着牙质疑道,“可、可是……那通讯器呢!?既然我们都是虚拟出来的,那这通讯器又有什么用!?” 龙原扫了主神一眼,接着就拿起了自己的那颗黑色小圆粒。 他一面端详着,一面不确定地低喃:“恐怕……这个通讯器联系队友的功能只是附带的。” “哈哈,不错。”主神歪过了头,一脸似笑非笑,“我在编写游戏程序的时候,想到设置一个可以让你们互相联络的功能,就顺便加在了这上面而已。” 江柯凡还有些困惑:“可是……” “你们好像对这玩意儿有很多误解……通讯器?摄像头?监听器?嗤,你们未免自我意识过剩。”主神一抬手,一脸的玩味,“我对你们的控制早已深入意识深处,根本不需要借助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江柯凡一脸地看向龙原:“……” 龙原神情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此。” “在游戏里,他存在于我们的脑海之中,他说的话,是直接通过脑神经传达给我们的。系统之中的“我们”只不过是一团模拟的意识,是没有实体的思想。” 这就是为什么在通讯器弄丢了以后,主神还是能够轻松找到他们、联系他们。 主神再次情难自持地鼓起了掌。 “你眼光果然很准,那不如就再猜猜,这小东西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这一回,龙原也沉默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比我要慢上一步呢。”主神乐不可支地仰起头,“好吧!答案揭晓——其实这个东西嘛……” “把它说成是用来连接现实和虚拟的工具才差不多。” 龙原一怔:“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它最大的好处是维持‘意识体’稳定,让灵魂不至于太过放飞而走丢了。”主神挑起眉来,“假如把灵魂和肉/体比作一左一右两个耳机,那么这个小家伙就是连接耳机之间的电线。懂了吗?” 原来如此! 龙原仿若遭受雷击一般——心里的困惑蓦地豁然开朗了起来。 在现实中,他们戴上了适配自己的通讯器,而它又被他们带进了游戏之中——所以这个通讯器就成了整个系统里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就像是他们每个人的身份标识一样——或者说,是连接他们‘灵’与‘肉’的纽带。 有时在游戏中,通讯器会在中途损坏或是丢失,主神就会给他们发放新的——这不是为了方便什么联系,而是要将游戏中的意识体和现实中的肉身锁定起来啊! “这种方法看似简单粗暴,但操作起来难度还是挺大的呢。”主神一面回忆了起来,“最开始,我只是挑选了几个宏伟的地下城……几万人口同时睡在地下堡垒里,一片死气沉沉的呢。后来慢慢地,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外面的丧尸却越来越多……” “最后,我索性就把剩下的人送上了飞舰,既安全又方便。怎么样?这是名副其实的‘诺亚方舟’吧?真是最好的‘决胜场’啊。” 说到最后,主神几乎癫狂地兴奋了起来:“现在啊,就差一场让人拍手叫好的大决赛了!” 江柯凡把牙齿咬得嘎吱响。得知了真相以后,他再也无法保持理智——恨不能当场手刃了这个科技怪人! “做梦!我们现在已经逃出了系统,就照样可以——” 可这一次,主神却略带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江柯凡的话。 “喂喂……” “你以为,自己是被谁送出来的?” 一句话,让江柯凡的脸色顿时发起了白——从尾骨蔓延起了一阵凉意,让人毛骨悚然。 但就在这时,主神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的身体就像是中邪了似的,猛地一抖,盖着的薄毯掉落在了地上。浑身又痉挛着翻起了白眼,表情也十分古怪。 “妈的,这个女的……” 最后,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主神咬着牙齿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下一秒——光忽然熄灭了,他们眼前的投影也转瞬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剧场】 假如现在阮苏和江柯凡可以通话一分钟... 阮苏:柯宝,我有一个很重大的发现…… 江柯凡:巧了……我也有。 阮苏:你现在在哪里? 江柯凡:说不清,你呢?你……见到你妹了吗? 阮苏:……我也有点解释不清。(犹豫一下)你说的发现是什么? 江柯凡:(心虚)不行……你先说你的。 阮苏:…… 江柯凡:…… 两人同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131章 转明投暗 “阮月……”江柯凡迅速反应了过来,“会不会是阮月?” 难道是阮月“醒”了过来,主神分心去处理她了? 江柯凡扭过头,才意识到眼前的光已然消失了,两人四周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他吞了一口口水,试探地看向之前龙原的方向,“原叔?” “我还在。” 隔着一堵墙,对面缓声地传来了一句回复,江柯凡兴奋得立即站了起来,“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对。” “我们现在怎么办?” 主神不在了,他们能利用的时间很宝贵。龙原沉默了一会,接着踩着黑走到了大门边,伸出手小心地贴着铁壁—— “我试试看……能不能想办法撬锁。” “撬锁?”江柯凡皱了皱眉,也摸着黑来到了门边,“可这门不是自动的么?哪来的锁?” “它的锁芯嵌在门内,”龙原一面说着,一面低下了腰,手掌覆在门面上细细地探索,“像这种自动门,应该会有一个备用开关。” 因为失去了光源,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龙原只能依靠细微的摩擦声、敏锐的触感去判断铁门的构造。龙原全神贯注地闭上眼,好在探索的过程还算顺利。 他很快发现了一处微微凸起的异物,深入摸下去,发现旁边还固定着三颗螺丝钉。 江柯凡在一旁很是紧张:“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龙原一蹙眉:“嘘。” 江柯凡只好乖乖闭了嘴。 龙原犹豫了一会,继而想到自己之前还预留了一根铁丝。他立马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一会,掏出铁丝,屏息将尖端伸进了螺丝钉孔之中。 一下,两下,三下——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螺钉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依次落入了龙原的手心。 龙原将螺钉攥在手里,一边谨慎万分地顺势揭开了铁盖—— 为防触电,龙原先撕下一截自己的衣料,试探性触碰了几下。确认无误后,再直接用手指去摸索。 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包裹的正是锁芯。 但那锁芯的结构实在是太复杂了,用手指很难正确处理好,万一出了岔子反而招来警报,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龙原犹豫了一会,继而在地上开始磨起了铁丝,打算将顶端磨得尖锐一些。 江柯凡听见了那一系列悉索的声音,心里比龙原还紧张。 他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早知道就学龙原,自己也去蔬菜堆里抽根丝了。 龙原磨了好一会才把铁丝磨尖了,最后沉了一口气,小心地把铁丝伸进了锁孔之中。 黑暗里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能被无限地放大,江柯凡趴在隔壁的墙上,就像在听现场直播,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好在最后,只听见“喀哒”一声,那锁柱竟然弹了开来——锁开了! “太好了——”江柯凡也倍感兴奋无比,“那我也……” 可他话还没说完,龙原突然打断了他—— “你在原地等我。” 江柯凡登时被浇了盆冷水似的:“为什么?!” “你就待在这里别动,”龙原隔着门板认真地对江柯凡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江柯凡一下便明白了,龙原竟然打算让他留在安全区,自己一个人去找主神! 江柯凡自然不愿意,他用力地捶着门,大声叫唤龙原的名字,却只能听见隔着门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直到最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江柯凡焦灼地四处踱步,心口烧起一股无力感,简直让人坐立难安。 他想起了刚才主神说的一切,想起了阮月,最后又想到了阮苏。他和阮苏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们明明还互相约好了,要照顾好自己。可现在,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 主神拥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现在就像是恶魔手心里的蚂蚁一般,稍不留神就会被碾得粉碎……那他们这些人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重新回到游戏里,还是就这么被奴役到死? “我想好了,我要结束这场游戏,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然后,再和你一起开始新生活。” 江柯凡咬着嘴唇,他很不甘心。 他答应了阮苏要对他说出那句重要的话,他们还有一个约定的未来……他才刚和龙原重逢,他的朋友们都还在游戏里担心地等他们的消息…… 他怎么能就干坐在这里对着空气瞪眼! 守株待兔,从来都不是他江柯凡的风格! 江柯凡暗骂一声,头脑发热地一脚踹上了大门——那门发出一声闷响,却纹丝不动。刚才龙原撬锁的时候江柯凡只闻其声不见其面,再加上手边缺少工具。撬门的方法应该是行不通了。 可这房间难道真是死路么?会不会有还有第二种方法…… 江柯凡拿出毕生的耐心,摸着黑在房间四壁上一寸一寸地探索。他头一回很羡慕阮苏那样修长的手指、敏感的观察力,什么下藏了东西,一摸一个准。江柯凡没那耐性,磨了好久都无功而返,好几次差点暴躁到想撂挑子。但最后还是摁着自己站了回去,继续一遍一遍地摸,死磕到底。 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草。江柯凡自暴自弃地往墙上一踹,那墙发出“空”一声响,铁皮震动几下,很快恢复了寂静。 江柯凡一怔。 他立马竖起耳朵,伸手又在那墙皮上敲了几下,对面传来清脆的“空空”声,和击打在普通铁墙上的声音不太一样。 再确认几遍后,江柯凡顿时明白了。 那墙里居然是空心的。 对面连接的是龙原的禁闭室,难道这两个房间之前其实是连通的?江柯凡一下恢复了警觉,继续死磕这面墙。 结果还真被他摸到了一个开关。 那开关藏在墙皮下,似乎是几个按次序排列的感应按钮,难道是密码之类的? 不知道输错几次会不会自动发送警报,江柯凡咬着牙,一时很是发愁。 不管了,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江柯凡把每个按钮对应上关联的阿拉伯数字,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输入了游戏正式启动那天的日期。 对面没有反应。 江柯凡咬着手指,肯定是错了。 他又小心地输入了阮月,也是错的。 这密码如果是主神设置的,那会不会是什么恶俗的生日之类的?可他哪知道主神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彭鸣和龙原的他倒是记得。 算了,江柯凡硬着头皮,直接把龙原的生日输了进去—— 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的瞬间,那铁墙竟然发出“轰”的一声,还没等江柯凡反应过来,墙面竟然自己滚动了起来! 两边墙从中间向外推开——很快,江柯凡便能感到眼前扬起了一阵轻风,下一秒,一道刺眼的光穿进了视网膜—— 他迅速意识到,那对面果然正是龙原刚才待的禁闭室! 两个禁闭室现在连通了! 万幸的是龙原撬开锁后没有把门带上,江柯凡欣喜若狂地推开铁门,脚底生风就冲了出去。终于重见光明——江柯凡一时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但满面都是止不住的笑容。 他终于出来了……眼下要赶快去找龙原会和! 等视力逐渐恢复后,江柯凡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景象——他正位于二楼的禁闭室门前,正对着的楼梯下是一条长廊,他还记得这段路,中间有很多分岔口,不知道通向哪里。 龙原现在肯定去找主神了,但是主神会在哪里? 江柯凡撑着栏杆跳下了楼,一边跑一边观察。他越发地意识到这里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简直就像艘宇宙飞船一样。江柯凡的方向感很不好,稍微复杂一些的路段就要走丢。他一边抱怨着这里怎么也没张安全疏散图,一边又回忆起了刚才的场景。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门的密码会是龙原的生日?这是个巧合吗? 刚才他第一眼见到主神时,差点就被刺激得抓了狂,但龙原却意料之中似的平静……而主神在和龙原对话时,也好像变了个人……这还是那个性乖张、脾性暴戾、杀人如麻的主神吗? 不,应该说…… 龙原的表现也很奇怪。 江柯凡还没来得及细想,墙角的拐角处倏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吓得他一个激灵,立马扒拉着墙上的钢管藏进了阴影之中。 难道是主神?还是龙原? 江柯凡现在手上没有武器,心里很不踏实。他用力抓着钢管边缘,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 等看清来者后,江柯凡僵住了动作,顿感瞠目结舌。 眼前徐步走来的居然是一个机器人。 眼珠发着红光,表皮是泛着银光的特质金属……那人形的机械身形庞大,此时正手持着两架激光枪,在走廊上巡回走动着。它每一个动作都发出金属的尖锐摩擦声,听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居然还有机器人。 但惊讶过后,江柯凡也很快恢复了冷静。想来也对,这么大的一艘飞舰,主神一个人肯定看守不过来。更何况,飞舰上还承载着那么多沉睡的活人…… 这样的机器人,肯定不止眼前这一个。主神掌握的……是一整个军队! 主神利用了机械和科技的力量,既掌握着他们这些“玩家”的身体,又操控着他们的思想! 但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这舰上有机器人,那为什么他们刚从睡眠舱里逃出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没看见半个人影? 除非…… 江柯凡眼神一动,突然在一旁的墙角发现了正发着红光的摄像头。 除非……是主神故意在给他们“铺路”! 主神让他们从游戏中醒了过来,又故意撤开了机器人,好放他们去冷冻库找食物吃……最后又掐着点儿放出通知让他们去禁闭室,草……他们的一举一动果然都被监视了! 简直就是笼中的鸟而不自知! 江柯凡气得直瞪眼,糟糕,这样下去,自己偷溜出来的行动也迟早要暴露。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个被动的局面…… 接着,他突然一抬眸,发现了头顶上的通风管道。 江柯凡挪身的动作引起了机器人的注意,他刚费劲地把通风口的栏门拆了下来,脚边突然炸开一缕青烟! 好险!差一点他就要变“一只腿”了。江柯凡飞快地一撑臂爬上了管道,看着机器人在后面大步追赶了上来—— 那气势简直咄咄逼人。江柯凡突然看得怒火中烧,实在没忍住,咻地就朝那玩意竖起了一个中指。 “傻逼废铁,吃屁去吧!” 第132章 对峙 进了通风管,就是江柯凡的专长了。他从小就在通风管、下水道里长大,对这早已经驾轻就熟。 但那机器人仍是穷追不舍,江柯凡听着底下那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头皮都要炸开了。 一抬头,江柯凡又注意到通风管道内的结构有些特殊,底部由钢架和铝扣板支撑,激光枪完全可以穿透铝板而击中他。 这样下去简直就像踩着钢丝在走路,迟早得翻车。江柯凡一咬牙,一边弯下腰,加快了逃窜的动作。 能不能在哪里找到个防身的武器,哪怕是一个扳手也好…… 这么想着,江柯凡腰侧的铝板突然烧开了一道口子,烫得他一个激灵:“淦!” 那激光果然穿透了板子,差点把江柯凡的皮都烫掉一层。 太危险了!江柯凡正抖着手吹气,只听见透过烧焦的铝板,底下传来了躁怒的机械声—— “警告,发现异物。警告……” 警告个锤子,这是要找援兵啊!江柯凡一鼓作气,瞄准了间隙,索性直接将被点着的单格铝板拆下,猛地往机器人身上丢去! 机器人挨了一下,视线遮挡的一瞬间,江柯凡立马趁机往前逃去。 他很快遇见了分岔口,没有犹豫便随性钻进了顺眼的一端。一边低腰往前跑着,江柯凡一边仍旧能听见身后不断传来金属的摩擦声,忐忑地一回头,那机器人竟然顺势也爬了上来! 糟了,要是在这里打起来…… 还没想明白,江柯凡突然一脚踩空! 他嘭得摔在了地上,屁股着地,疼得牙都抽了筋。怎么这还是个豆腐渣工程,都用的劣质材料!?但还没等疼痛缓过劲来,下一秒又听见那通风管的缺口处传来了阴森无比的金属切割声—— 滋滋,滋—— 江柯凡暗骂一声不妙,立马一个筋斗翻起身就往后跑去。 他越跑越觉得现在身处的位置很是奇怪,那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直到路过一个又一个高柜,还有一张擦得锃亮的长桌…… 等等,他这是误打误撞到了武器库里吗? 江柯凡眼前一亮,在眼前的柜子旁停了下来,刚想伸手去开柜门——他猛地收回了动作,擦着皮躲过了一记激光! 白色的柜子瞬间被烧得稀烂,柜门也炸开了半边。江柯凡的怒火也一下蹿了起来,怎么他干什么这机器人都要捣乱,让人心烦。 机器人接着又端起激光炮想补一枪,燃眉之际,江柯凡反手就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硬物,摸到的形状果然是把枪! 电光火石间,两道光芒同时射出——江柯凡按下扳机后就飞快往一侧闪去,他躲在隔墙背后,本以为能听见机器爆炸的响声—— 但两秒钟过去,现场突然一片安静。 ?? 江柯凡偷偷探出两只眼睛往外一看,只见半截麻醉剂被卡在机械臂里,那机器人自己也像愣了一下似的。 靠,原来这是个医疗库,他摸了把麻/醉/枪!! 有屁用啊!! 江柯凡欲哭无泪,立马起身就逃。这回他学聪明了,一边逃一边踢翻柜子掀翻桌,让机器人无路可走。 好不容易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江柯凡刚冲出仓库门,迎面又发现一个正在巡逻的机器人二号!江柯凡连忙后退回仓库,扒拉着门墙爬进了通风口。这一次,他头也没回地玩了命往前跑,期间还不小心磕到夹板,把怀里的麻/醉/枪给撞了出来。 犹豫了一秒,江柯凡最终还是决定把它带上。有个武器在手里总比没有好。拆开弹匣一看,里面还有三管麻醉针,也许会有用处的。 江柯凡在迂回的管道里爬了许久,直到四壁突然变得透明起来。他感受到周围流动的风速越来越快,便谨慎地透过通风壁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睡眠舱的区域。 那无比宽广的巢穴之内,放置着足有成百上千架睡眠舱……密密匝匝得宛若蜂房。发着光的电线层层交织在一起,从高处看更是壮观,好似银河里的星光一般。 这些就是游戏进行到了现在,所剩下的幸存者们。 江柯凡情不自禁凑近了一些,想看个清楚。可他刚往外移动几步,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 那不像是机器人的走路声……反倒像是人在说话的声音。 “不可能,你……” 江柯凡贴得更近了一些,但声音透过墙壁传导难免有些失真,最后也只能听个大概的发音。 “你把我带出来,因为你也不确定。”是另一个声音,顿了顿,“而现在……” 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 江柯凡急得红了脸,因为他很快就认了出来——那分明就是龙原和主神的声音! 龙原果然自己去找了主神单挑!他们现在在哪儿?又到底在说什么? 江柯凡急得头都大了,立马直起身四下打量着,最后发现声音应该来自他头顶的室内。可是该怎么样才能去到上面? 江柯凡将脑袋凑向透明的通风管,想看清楚外面的结构。他张望半天,最后模糊地看到一道反光的镜面,好像是个显示屏。 他记得这面显示屏……从睡眠舱里醒来后他看见过一次。对啊,这里好好的怎么会挂上一面显示屏? 这里的活人全都睡着了,正前方挂上这么大一面显示屏,这是要放映什么东西给谁看? 除非……这玩意根本不是什么显示屏。 江柯凡猛一拍脑袋,他怎么早没想到,那后面根本就是一个远程监控室啊! 他之前还纳闷主神到底会藏在哪里……其实答案不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江柯凡回过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顿感头疼无比。这飞舰上的通风管道不像寻常的楼屋建筑,内部的结构复杂得惊人。那么错综复杂的路线,江柯凡只感觉记下来脑子都得爆炸。 没办法,只有拼运气了。 他除开了来时的那条路,转而钻进了另一条岔路里。 好在这回江柯凡的运气不错。 江柯凡循着声音,磕磕碰碰地摸到了一条漏光的通风口前。他能听到龙原和主神还在继续对话,但两人谈话的内容却断断续续,很是含糊。最后,江柯凡半蹲在通风口前,通过栏门缝隙往下看,那地面果然站着人。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内的环境,登时惊诧地挑起了眉。 那房间中央巨大的显示屏……原来并不是显示屏,而是一面单向镜。 通过巨大的曲形镜面,从室内可以鸟瞰整个睡眠舱广场的布局……而镜面四周的高墙上,全是精密运转的电子屏——上方是各个睡眠舱内的监控画面、左右两侧是各个进行中的游戏场景,而下方是飞舰之内的监控画面。电子屏密密麻麻布满了四面高墙,所有画面快速跳动着,哪怕是死了一只苍蝇也能了如指掌。 江柯凡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每个游戏场景之中都被隐秘地布下了若干个摄像头,上帝视角的观察可谓是毫无死角……怪不得主神根本不用通讯器来监控他们! 而电子屏下方是三架庞大的操作台,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按键与遥控杆纵横交错……提示灯闪烁着,显示一切设备都在正常地运转。 江柯凡又屏息向下看去,主神果然就在操作台的背后。 他依旧倚靠在躺椅之上,而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多了两个手持□□的机器人。 正对着他眼前的便是龙原。 龙原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衣衫褴褛,手臂的伤口正往外淌着血,脸上也擦破了,止不住地喘着气,看上去刚经历了一番恶斗。 江柯凡心中一紧,现在是敌胜我衰,他们胜算的几率实在是太渺茫了。 看着位于劣势方、手无寸铁的龙原,江柯凡只感觉心乱如麻,他们刚才到底在聊些什么?龙原不是个在危急时刻会慌张得病急乱投医的人,可他为什么连防身武器也不带,就孤身直闯龙潭虎穴了? 这不就像是自投罗网一样吗? 江柯凡想不明白,但又担心龙原的安危。但幸运的是,他现在还位于暗处……主神刚才忙于和龙原交手,现在应该还没有发现他。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优势了! 江柯凡紧张地咬住了手指,如果……如果一定到了要火拼的地步—— 那他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龙原是他的很多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别说挡子弹了,让江柯凡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辞。 这一次……轮到他去救龙原了! 这么想着,龙原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江柯凡趴在通风口上,距离得太远,始终有些听不清楚。 但下一秒,主神猛地勃然大怒! 他一抬脚,把一旁的矮桌踹飞了好远!阮月那张凄惨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更显得扭曲狰狞。 “绝不可能!” 只听见泰山压顶般的四个字像是要冲破喉管一样爆破在空气里,刹那之间,唰地一下——两个红点同时落在了龙原的眉心! 主神一左一右的两个机器人,同时端起了激光枪——对着龙原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生死就在转瞬之间! 江柯凡脸一白,差点就克制不住冲了下去—— “你在胡扯!这不可能!”主神震怒的声音还在上空回荡,“你敢拿这个来戏弄我,你是不知死活!!” 主神被彻底地激怒了。 见到他这个反应,龙原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手也轻颤起来,冷汗直流,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算我看走眼,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主神极怒之下反笑了起来,对着身旁的两个机器人一抬手,“开枪!!” 决然的话音落下前一秒——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道清亮的枪响! 但那枪响却并不是来自自己的身侧——主神诧异地抬起头来,猛地看见了正站在通风口处、端起枪的江柯凡! 第133章 最后的代码 枪响落下的一瞬,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龙原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刹那间,只见一道白光迅速从上而下地飞过,最后变成了半截麻醉针剂—— 猛地一下扎在了主神脚边的地上。 ……草草草草! 居然射偏了!! 江柯凡感觉眼前一黑,觉得自己都特么可以入选倒霉排行榜了。 果然,下一秒,耳畔就炸开一道雷鸣般的怒喝。 “——你这个狗杂种……” 江柯凡突然有一种恶作剧被抓包的错觉,他动作僵硬地扶着窗框,被猛地这么一吼,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吓得脚底突然一打滑——从通风口摔了下去! 坠落的途中,江柯凡还依稀能看见眼前明晃晃两道红光,他暗骂惨了惨了,一边看向龙原,声嘶力竭地吼了句—— “快跑啊!” 龙原一愣,立即反应了过来。他正想往门外撤退,主神却更是大发雷霆,一抬手,一左一右两个机器人朝俩父子兵冲去! “你们还想跑到哪儿去?!” 江柯凡屁股撞上了一面显示屏,最终吃痛地摔在了墙角的柜子上。他艰难地半爬起身,举起手里的麻/醉/枪:“啰啰嗦嗦的烦死了。” 这一回,他总算射准了。 主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刚讶然地瞪大眼睛,额前就正中了一枚麻醉针! “我要杀了……” 他愤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就翻起了白眼,躺在转椅上彻底不动了。 江柯凡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吧,没想到药效来得这么快。 下一秒,刚对准江柯凡打算扣下扳机的机器人也僵住了动作,血红的双眼逐渐地熄灭了,再然后,两个机器人同时都没了声音。 它们居然失灵了。 原来这些机器人都是听从主神的意志而行动的,主神晕了过去,那机器人们也就空成了摆设。 主神当初在设计这些机器打手的时候,大概也是傲慢地没有料到,自己这无敌的程序竟然会被一枚麻醉针给打败……哦,不,准确地说,是一枚麻醉针让他自己把自己给打败了。 江柯凡屁股还在疼,这会咬着牙缓过了劲,立马就跳下柜子去找龙原:“原叔,快逃!” 龙原犹豫了半秒,最后深深地凝望了主神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迅速冲出了控制室。 江柯凡也紧随其后,两人沿着走道飞快地跑动了一会,最后到了一处隐蔽的墙角夹缝旁。龙原拉着江柯凡躲在了阴影里,深吸一口气,平稳着呼吸。 “怎么不跑了?”江柯凡还有些紧张,指着外面,“快点啊,万一他又醒过来……” “没办法,我们逃不出去的。” 看见龙原严肃的神情,江柯凡一下语塞了。 “现在开始,你要仔细听我说,”龙原沉默了一会,继而缓缓道,“我们无法从飞舰上逃出去,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回到游戏里。” 江柯凡怔住了。回到游戏里?那这样不就又回到了主神的控制之下吗? 龙原立马又接着说:“我要你回到游戏里,而我会留下来……” “什么!?” 江柯凡飞快地打断了他,龙原迅速地手心向下,示意江柯凡冷静下来。 “可是,你一个人留下来,不是很危险吗?!” “你要相信我……我自有打算。” 江柯凡又愣住了。龙原微眯起眼,沉声道,“他造出的这个系统很强大,强大到在他垄断的控制之下……我们的挣扎几乎无解。” 江柯凡吞了口口水,表情也有些慌张起来。 “但相反,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转劣势为优势。”龙原抬起眸来,肃穆地凝视着江柯凡,“既然他对我们的控制如此强大,那我们就让他自己来关闭游戏。” 江柯凡一怔:“什、什么意思……” “他是这个游戏的管理者,”龙原指了指地面,“但假使换做是参与者……他的表现不一定会比我们要好。” 江柯凡虎躯一震,登时明白了龙原的意思。这是要农奴翻身当主人啊。 “可是,我们要怎么做……”江柯凡仍有困惑,“就算他也进了游戏,这又能改变什么?为了报复吗?” 龙原平静地摇了摇头。 “刚才和他对峙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 “这个系统内也许存在一个最终的代码。”龙原抿了抿唇,神色也紧绷起来,“那个代码可以激活游戏的自我防御机制,从而下达一条命令,那就是——关停系统。” 江柯凡眼前一亮。 “这样一来,我们只要找到那个代码是什么就可以了吧?” 龙原又眯起了眼,“没有这么简单,输入这个代码的权限只有管理员有。” 江柯凡动作又一滞。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让他亲自输入关停代码。” 江柯凡咬着手指,思索了一会后,又问:“可这个代码会是什么?” “数字,字母……或者随机组成的符号,”龙原轻叹了口气,“这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江柯凡忽地想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久。刚才的一幕幕,总让江柯凡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望着龙原的侧脸,还是忍不住把话问出了口。 “原叔,你和……他之间,是不是……” 剩下的半句话,江柯凡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 但他望着龙原的表情,知道其实龙原已经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空气沉默了半晌,最终,龙原坦诚地点了点头。 “……是。” 江柯凡震惊极了。 “我原来也并不确定,但是……”龙原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见到他以后,我就确定了。” 难道他们真是旧识?龙原怎么会认识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江柯凡一时很是愕然,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下问。 就在这僵持的空档,龙原起了身,一边探头四下张望着,以防主神又突袭过来,一边把江柯凡也拉了起来,还提醒道,“无论怎样,你要保护好自己,这一点很重要。刚才的事情太危险了,下次千万不能这么冲动。” 江柯凡脸一红:“我、只是想帮你……”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江柯凡沮丧地低下头,心里有些焦灼起来。 龙原这时示意他继续跑,江柯凡便跟在龙原的身后,两人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下一层,那安置睡眠舱的广场。 龙原又飞快地为江柯凡找了一个空位,刚要打开舱门时,江柯凡忽地抬起头望着他,忐忑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还把我当成小孩看待……” “但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得只会躲在下水道里的爱哭鬼了……”江柯凡深吸一口气,神情却很是认真,“我想用我自己的力量保护我的家人,我也可以成为你的战斗力。” 闻言,龙原眼神一软,弯起唇角来轻笑了一下。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他把舱门打了开来,“快进去吧。” 可他话音刚落,走道的尽头倏而传来了一阵惊悚的机械声! 那宛若地狱之音般的低鸣,带着扭曲的狂怒——让人像是双腿被灌了铅,下意识地忘记了逃跑。 “跑远一点,再远一点啊……真想看看你们的血把我的墙给染红的模样。” 是主神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这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江柯凡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要爆炸了,他惊恐地抬起眼——果然,从走道尽头的阴影处逐渐地现出了一架机械躺椅。倾斜的床板上,是一脸阴沉的主神。 他额前是一个针孔,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了,就更显得脸色阴森。他身后还跟上了五个机器人,它们个个眼露红光、全副武装,主神是真的动了杀意。 “既然一个个赶着来送死,那我就满足你们吧。” 话一说完,主神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形。印堂发黑、充血的双珠爆出……像是人类五官能做出的极限。他对着龙原一抬手,江柯凡立马便反应了过来—— 糟了! 几乎来不及思考,江柯凡飞身跳起,用尽全力地挡在了龙原的身前——那激光枪在下一秒亮起,残酷的冷光直逼两人而来! 龙原反应极快,迅速带着江柯凡的肩往右侧退开一步——但那光还是烧到了江柯凡的手背,差点把他的手掌心给射穿! 这一下着实要命,五指连着心,江柯凡只感觉一阵烧心的疼痛,仿佛心脏都被人给攥了起来。 江柯凡受了伤,龙原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没有料想到江柯凡会毫不犹豫地替自己挡枪。 这可不是在游戏里,从十层楼往下跳都一点事没有。江柯凡靠在龙原身上,只感觉意识一阵模糊一阵清醒,差点都快感受不到自己这只手了。半天只从嘴里憋出一句:“草。” “江柯凡,你……”龙原颤抖着手,扶着他靠着睡眠舱坐了下来,“深呼吸!保持呼吸!” 龙原一边扯下自己衣服的布料为江柯凡包扎按压着伤口,他动作显出了几分慌乱,惹来主神的一阵冷嘲热讽。 “真是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嗡地在我眼前吵个不停。”他轻笑道,“看来……我早就该把苍蝇给碾死,蟑螂也烧光。” 江柯凡很想骂人,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一抬眼,龙原的肩后赫然出现了一张机械脸,赤红的双眼分外狰狞! 是机器人! 完蛋了……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他受了伤,而龙原又被机器人包围了——好像真的要走上穷途末路了。可他们这么久以来的挣扎的努力,难道真的就要断送在这里—— 不,他不甘心,结局不应该是这样啊—— 江柯凡颤着手想提醒龙原,口袋里的麻/醉/枪却抖落了出来。 对了——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两发麻醉针! 江柯凡攥着枪,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还能动……” 龙原的动作一顿,“什么?” 江柯凡面露凶光,一咬牙,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枪—— 对准主神的脸,扣下扳机! 一针不够,江柯凡接着又迅雷不及掩耳地补了一针!主神再次被射中——瞳孔猛地缩小,迸出疯狂的怒焰! 那一刹那,龙原最快反应过来,一脚踹开身后的机器人,紧接着猛地将江柯凡扛起送进了睡眠舱! “龙……” 江柯凡还想开口说话,龙原大手一按扣在了舱盖上,“闭眼!” 江柯凡想挣扎,可睡眠舱一旦封闭,立马就开始了运转——江柯凡只感疼痛逐渐减轻,困顿却愈发地袭卷上来,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再回过神来时,江柯凡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糟了,他真的……回到游戏里了。 可龙原呢?他怎么样了?自己临走前给主神开了两枪,应该可以为他拖延一些时间吧。 太好了。 他最后还是做到了——他真的成为了龙原的战斗力,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他的家人。 江柯凡闭上眼睛,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龙原……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希望我有帮上你…… 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的骄傲。 再睁开眼时,混沌之中,江柯凡忽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女人脸。 接着又是一张脸,还无比欣喜地叫着:“柯仔!” 江柯凡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掌是完好的,一点伤痕也没有。 唔,游戏里的果然只是意识的投影而已啊。 旁边又有人在推搡他,一边兴奋地连连问说,“柯仔,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柯仔?” 江柯凡的视线还不是很清晰,迷茫地眨了眨眼,努力地辨认过后,“彭鸣?” “太好了!” 彭鸣几度痛哭失声,一把抱住了他。 旁边的小风也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我刚才突然在系统内发现了你的信号,就把你传送过来了……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臭小子,姐姐都快担心死你了。” 江柯凡还有些没缓过劲,脑袋晕沉沉的。一抬眼,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栋熟悉的危楼之内,好像是之前的游戏场景。 但整个场景已经支离破碎。从落地窗鸟瞰下去,高楼之外的景象已悉数崩塌,只有这一座建筑是完好的,场景十分悲凉。 “这、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彭鸣叹了口气,“你们走了以后,主神关闭了场景……我们勉强才保住了这栋楼,但NPC已经都清空了。” 水琴很快又反应过来,看着江柯凡:“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大哥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说到龙原,江柯凡不禁皱起了眉,一脸的不安。彭鸣意识到不对劲,担心地追问,“你们……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水琴也察觉到江柯凡的脸色有些奇怪,“怎么了?外面都有些什么?” “你们……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江柯凡的神情一时变得很是复杂起来。 “嗯……说来话长了。” 第134章 重逢 江柯凡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众人一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江柯凡还用上了肢体语言,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会觉得很扯。” “但真的是这样的,现实里的我们都睡在休眠舱里,游戏中的我们……只不过是个虚拟的副本而已。就像影子一样……” “……” 他比划半天,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最后,是水琴率先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接着,珠子也站了出来,缓声道:“大哥之前说的猜想,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其实我之前也有些怀疑,毕竟在这游戏里……很多设定都很不真实。”小风托着腮沉思了一会,神情有些话恍然,“只是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彭鸣忧心如焚地看着江柯凡:“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柯凡停顿了一会。 “原叔说,让我们相信他……他有自己的打算。” 几个队员相顾无言,最后,水琴坚定地点头道,“好吧。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只有全力协助他!” “嗯……你说得对。” “总之……要先打起精神来!” 江柯凡跟着他们点了点头。现在终于和队友们会和了,看见剩下的人都没事,江柯凡也算是松了口气。 对啊,只要人还没事,其他的事情就…… 江柯凡忽地抬起头,“对了,阮苏呢?” 听到阮苏的名字,众人一顿,气氛登时有些古怪起来。 “游戏场景关闭了,那阮苏逃出去了吗?”江柯凡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你们看见他了没?” 这时,每个人的神情都带上了几分窘迫。 “怎么了?”江柯凡这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盯向队友们,“他没逃出去?那他在哪?意识黑洞?” 彭鸣揉了揉太阳穴,“……不,怎么说呢……” “他还在游戏里,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 “什么意思?”江柯凡皱起了眉,“那家伙失踪了?” 小风咬着牙,索性一鼓作气告诉了他:“柯仔,你……先冷静一点。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你们感情一定很好。他知道你出事的时候也很担心……” “你说什么?”江柯凡的脸一下白了,“他知道我出事了?” “是……我说要通知他的。”彭鸣咬了咬嘴唇,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当时场景要关闭了,我担心他也会出事。” 江柯凡只感觉手心都出了汗,心脏扑通地狂跳起来。 “然后呢?” “阮苏也很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以后,马上就和我们会和了……”彭鸣接着叹了口气,“那会的情况实在太乱了……” “他为了帮我们,让我用修改器把他也送出去,说这样也许还可以挽回局面……” 小风攥住了拳头:“但是在中途……发生了意外。” 接下来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江柯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当时我们的情况很被动……最后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小风紧皱着眉,语气越来越沉重,“他现在应该被困在了游戏的demo里,我目前没办法联系上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江柯凡只听见耳边轰隆一声,登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脑海里就只剩下一句“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在不断地回响。 失联,生死未卜……江柯凡从没想过这样的词也会和阮苏沾上关系。 江柯凡他自己才刚从生死线走了一遭,怎么这么快就轮到阮苏呢? 为什么明知道这么危险还要往火坑里跳……姓阮的,你特么真是个傻逼……傻到家了! 彭鸣见江柯凡许久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柯仔,你……你还好吗?” 水琴也忐忑地上前一步,柔声安慰他:“你先冷静一点,我们和阮苏失联有十几个小时了,虽然每个游戏场景的计时单位不一样,但这段时间也足够他结束一场游戏了。如果再耐心等等,可能我们一会就可以联系上他……” 江柯凡立马打断了她:“怎么联系?” 水琴咽了口口水,“只要他能结束游戏回到意识黑洞之中……我们就能用光速把他带回这里。” 江柯凡咬起了手指,他的动作很粗鲁,直到指甲被啃得乱七八糟。 “可万一游戏通不了关呢?万一他把通讯器弄丢了呢?” 万一——阮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江柯凡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力的绝望感,如果他真的再也见不到阮苏了怎么办?那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对他说“等结束了这场游戏,我们就开始新生活”,江柯凡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这样的感觉了。 在飞舰上,他被关在禁闭室里时,哪怕再焦虑、再痛苦,可他一想起阮苏,仿佛就能重整旗鼓继续出发。可现在他是暂时安全了,阮苏却又为了救他而陷入困境之中…… 这是他和阮苏从相遇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就经历了这样多惊心动魄的曲折。 江柯凡以前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为一个人哭,为一个人笑,为一个人充满了斗志,也可以为一个人万念俱灰。 这就是牵肠挂肚的感觉吗?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他再也不想和阮苏分开了,一步也不想。 江柯凡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哑着嗓音说:“我……想去找他。” 听闻他这句话,彭鸣很是惊讶:“柯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嗯。” 他笃定地点了点头,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倒抽气。队友们面面相觑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 “你……真的想好了?” “可是现在……” “我知道啊,”江柯凡揉掉了泪光,鼻子红红的,低下头,“我知道现在情况很乱,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最后红着眼睛,细如蚊声地低语了句,“可是,不见到他,我没办法冷静下来。” 离江柯凡最近的彭鸣一下就听见了他那句话,顿时惊讶地眼睛都睁大了。他盯着江柯凡的侧脸,一时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江柯凡太过单纯,单纯到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这样的反应,是个明眼人都该看出不对劲了。 “柯仔,你是不是对阮苏……” 彭鸣试探的问话还没说完,众人头顶倏而响起了一道低沉而喑哑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鼻子了?” 江柯凡虎躯一震,瞬间像触电似的抬起头——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弯刀的眉、深邃而含笑的眸…… “草!!” 理智顿时断了线,江柯凡像个袋鼠似的,一下飞跳起来扎进了阮苏怀里——阮苏一个没站稳,差点被他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疼,轻点儿,轻点儿。” 江柯凡急切地用双腿去缠阮苏的腰,阮苏就下意识托着他的屁股。仿佛又像不确信似的,江柯凡还伸手使劲地捏了一下阮苏的脸,硬邦邦的。 江柯凡一脸的紧张:“……你丫是谁?” 阮苏被他捏得龇牙咧嘴,又勾起嘴角,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你都扑我怀里了,这时候问这个是不是很没眼力见?” 草,江柯凡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真是阮苏! “草你大爷的,你,你——”江柯凡语无伦次起来,他紧盯着阮苏全身,像是想找出什么伤口似的——最后确认阮苏完好无缺,激动得索性一个锁喉,直接抱住了阮苏的脖子。半晌,又猛地反应过来,一扭头看向身后表情复杂的队友们,“你、你们早知道了!?” 本来只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意外撞见小孩儿真情流露的队友们:…… 江柯凡恼羞成怒:“你们这群演员!!” 回想起刚才和彭鸣之间丢人的对话,江柯凡就羞耻得恨不能去钻条地缝。但他现在被阮苏抱着又不想下去,就只好把脸整个埋进阮苏的胸膛,像只害羞的大鸵鸟。 可这个暧昧无比的动作,在旁观者队友们的眼里简直就是又一次雷神之锤。 小风:没有一点点防备。 水琴不禁嘟囔:……我说呢,这臭小子之前表现怎么这么奇怪。 彭鸣打了一个冷战:你、你难道也看出来了…… 两人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 江柯凡背着头都可以猜到他们的小动作,又羞又气,就用胳膊勒着阮苏的脖子,愤愤地骂他:“你们合起伙来玩我!!” “我也不知道你反应会那么……”阮苏笑了笑,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偷偷地吻了一下江柯凡的耳垂,“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听了这句话,江柯凡的眼睛又开始不争气地流汗了。 阮苏这时又亲了一下江柯凡的耳鬓:“但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没白疼你,小狗崽。” 江柯凡只感觉被阮苏亲到的那块皮肤都发起了烫,他本来不想这么早把自己和阮苏的事公开给大家,但现在……好像说什么也没用了。 算了,公开就公开吧。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江柯凡抱着阮苏的肩膀安静了一会,忽然又猛地推开了他,“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和我们失联了吗?” “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阮苏的神情也恢复了认真,“当时……情况确实很糟糕。我的通讯器弄丢了,被困在场景里,没办法回到意识黑洞,也没办法联系上你们。” 江柯凡从他怀里跳了出来,一脸紧张:“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最开始很不耐烦,只想着回到黑洞里去……但是,阮月出现了,她给了我很多提示。我才意识到……我正在玩的不是一局普通的游戏。”说到后面,阮苏不禁蹙起了眉,“只是,游戏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她突然再度消失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闻言,江柯凡一怔,也很快地回想了起来——当时他和龙原在禁闭室里和主神对峙,说到中途,主神突然跳脱地骂了句什么女人……指的果然就是阮月啊! 难道——那个时候,阮月正在暗中帮助阮苏通关,结果却被主神发现了吗? 这么分析起来,好像一切就确实可以解释得通了。 在最开始他和龙原被逐出游戏的时候,主神忙于修复系统里被他们弄出来的bug,一时便无暇看管阮月。后来他和龙原去冷冻库里找到吃的补充了体力,bug也差不多修复完毕了,主神也就开始召唤他们去到了禁闭室。而在禁闭室里,主神最终还是发现了分心的阮月……游戏中的时间概念和现实里的很不一样,也许那个时候,阮苏进行的游戏关卡正好走到了尾声,这也就是为什么阮月和他说到一半,突然就消失的原因。 江柯凡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然后呢?” 阮苏顿了顿,“是龙原。是他帮了我。” 江柯凡就更是困惑了。 “还记得我们分开前,龙原找我单独谈话么?”阮苏揉了揉江柯凡的头发,耐心向他解释道,“他很有前瞻性。那时候,他好像就意识到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当时对我说:‘我听说过你的事。我有一种预感,你的妹妹也许和我要找的人有关。或许我们以后还有相互帮助的机会。’” “不过,大哥应该没有直接修改游戏的权限。”小风补充了一句,“但他通过游戏的通讯频道联系上了我们,还帮我们定位了阮苏。” 江柯凡一脸恍惚:“原来是这样……” 小风很是不解:“柯仔,你不是和大哥待在一块吗?怎么会不知道是大哥帮我们找到阮苏的?” 江柯凡皱起了眉,仔细回忆道,“当时我和他被分开关禁闭,后来他先出去了……” 他说着说着,这时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龙原那会也注意到了主神怪异的表现,意识到是阮月出了事,才跑去控制室帮助阮苏逃出来的么?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好在结果是值得的。”阮苏抬起眸,望着众人缓声道,“我带回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众人纷纷屏息以待。 在这个关头,江柯凡突然打断了气氛,“等会!” 众人又是一阵疑惑,只见江柯凡别别扭扭地挠着鬓角,忽又低下头,语气里藏着几分不安。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最后,江柯凡看着阮苏道,“……是关于阮月的。” 阮苏微微一愣:“什么?” “换个地方说吧。”江柯凡道,“……就几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重逢了,太不容易了 好想激情一点,但是理性告诉我主线任务当头,现在不是开车的时候!! 所以还是附上小剧场一则吧!! 【幼稚的小剧场】 江柯凡最近不知道跟谁学到一个词,用来怼人的时候显得自己很高级。 这个词就叫:幼稚。 比如这天,阮苏正在看书,江柯凡心痒痒想和他聊天,就时不时地在人眼前转悠,想以此引起阮苏的注意。 阮苏也确实注意到了躁动的某人:“干嘛呢。” 江柯凡红着脸憋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都这么晚了。” 阮苏笑了一下:“看书呢,一会的。” 接着就没理他了。 江柯凡示好不成恼羞成怒,气愤地来回转圈圈半天,最后竖起一个中指:“幼稚!” 阮苏:??? 又比如,这天早晨起床,阮苏叫江柯凡叠好被子来洗漱,江柯凡却赖在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阮苏催促了三四次,最终受不了要上手来揍他。江柯凡屁股挨了结实的一下,气不过,又是一个中指:“你怎么这么幼稚!!” 阮苏:…… 阮苏:过分了啊。 再比如这次…… 阮苏炸了几个小鸡腿想端给江柯凡吃,可江柯凡正看电视入了迷,叫他好多次也没反应。阮苏也懒得等,就自己吃掉了大半。 最后江柯凡看着见了底的空盘子,张牙舞爪的又是委屈又是闹脾气:“幼不幼稚啊你!” 阮苏:…… 一来二回的,阮苏也就没了耐心,说他幼稚,那他就真的幼稚看看。阮苏干脆拿起最后剩下的两个鸡腿,一口一个,给吃得干干净净。 “草,老子的炸腿QAQ!” 阮苏莞尔一笑:“你打我啊。” 江柯凡果真追了上去,阮苏绕过家具一边躲,两人围着房子跑了两圈,最后江柯凡突然磕到一个柜子角,疼得窝下了腰。 阮苏远远地站着,试探地叫了他几句:“柯仔?宝宝?” 见对方没反应,阮苏有些担心,就走上前凑近问他,“怎么,磕疼了啊?” 就在下一秒,江柯凡突然变了脸,奸笑着一下跳上阮苏的背:“上当了吧!狗鸡,还爸爸炸腿!!” 阮苏只好哭笑不得地抱住江柯凡的腿,防止他掉下来。 到底谁是幼稚鬼…… 算了……谁也别说谁,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俩都变幼稚鬼了。 第135章 因为,阮苏,我喜欢你…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正对着一扇落地窗,背面是一堵墙,将其他人隔开。 这一下,终于就只剩下二人世界了。 江柯凡始终有些忌惮,不知道该怎么向阮苏提起阮月的事。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阮苏却直接探过了身来,一下堵上了他的唇。 江柯凡含糊地“嗯”一声,也顺势圈住阮苏的腰,温顺地配合他的动作。阮苏吻得一下深一下浅,动作刻意压得很轻柔,却还是将两人身体里沉寂已久的小火苗一下勾了起来。 “好想你,”阮苏将唇移到江柯凡的耳鬓间,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柯宝。” “嗯……”江柯凡红了脸,但重逢的喜悦还是很快战胜了害羞感,他也伸出手主动揽住阮苏的肩,让两人凑得更近了,“我也是。” 直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呼吸,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确定,对方的身上没有留下伤口。 “你没受伤吧?” “没有。”阮苏莞尔,“倒是体验了一把当残疾人的感觉。” “残疾人?” “嗯。”阮苏含着笑,突然捏了一下江柯凡腰上的软肉,“主神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江柯凡没了耐心,半闭着眼睛,像只小兽似的不断拱着脑袋,急切地寻着阮苏的唇磨蹭,“别说话了。” 阮苏对江柯凡这番索求很是惊喜,他头一回有了小别胜新婚的激情感。 于是,没有废话,两人再次接起了吻,唇齿交融、耳鬓厮磨……旖旎的气氛下,这个本带着庆祝意味的亲吻却慢慢地变了味道。 感受到皮肤的升温,衣料之下有了几分苏醒之势。阮苏红了脸,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江柯凡,“等会,打住,打住。” 江柯凡顿时停下了动作,面红耳赤的,嘴角还挂着阮苏舔吻后留下的津液。 “先存着,现在不是时候。”阮苏捂住发涨的脑袋,“裤子穿好。” 被临时叫停以后羞耻到爆炸的江柯凡:“……” 江柯凡年纪轻,克制力差,感觉上来了容易不管不顾,但好在阮苏的理智还在。为了保持清醒,阮苏转过身去不看江柯凡,一边啼笑皆非地整理衣服,“你怎么越来越放得开了?再这样下去,你会不会直接生吃了我。” 居然恶人先告状!江柯凡知道阮苏又在拿他寻开心,愤愤不平地竖起一个中指,“装什么良家妇女!” 阮苏笑了下,一面扣着扣子地转移话题:“好了,说正事吧。你刚才说要对我讲什么?阮月怎么了?” 听到这个关键词,江柯凡的动作突然慢下来了几分:“……” “那会在游戏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这时,阮苏又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不禁蹙起眉,“我现在还是有点担心她。” 提到这茬,江柯凡就没了声音。阮苏看见他的反应,惊讶地挑起眉:“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儿?” 江柯凡几次欲言又止,但阮苏追问得紧,最后,他就只好磕磕巴巴地憋出半句:“……你说她来找你了,那你见到她了么?你和她聊了什么?” 阮苏眨了眨眼,没想到几天不见,江柯凡竟然也和自己学起了话术,用反问来回答他。 “聊了很多。”阮苏顿了顿,回答道,“我已经想通了。我……好像可以理解她了。” “理解什么?” 阮苏垂下了眸,语气里带上了些懊悔。 “我虽然是她的哥哥,可是……我真的太缺乏对她的关心了。不是指我不在乎她,而是……从失散之后,我们很少能有机会能和彼此沟通。”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在等我,可又害怕我再次抛弃她。所以……她才会对我说那些话,才会做出那些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事。”阮苏喃喃着,“她其实也很想我……想留住我,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江柯凡认真地听他说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原来……阮苏已经和阮月聊过了。 只是,他大概还不知道阮月的真实境况吧。虽然解开了心结,可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外面受了那样的欺负…… 江柯凡突然没有勇气向阮苏开口了。 但是,他一定要说出来才行。 要是现在不告诉阮苏,未来也总有一天他会亲自见到阮月……等到那时候,就太晚了。 江柯凡若有所思地听着阮苏倾诉完,最后鼓起勇气开口叫住了他。 “阮苏。” “嗯?” “接下我说的事,你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 阮苏动作一滞,江柯凡又抬起眼来,专注地凝视着他。 “我去到外面的时候,见到你妹妹了。” 江柯凡和阮苏单独去到墙后过了很久,始终没有出来的迹象。剩下的几个队友面面相觑,不禁都有些好奇起来。 “怎么这么久都没声?” 彭鸣也抓心挠肝的,“要不我去看看?” 水琴摇摇头,也是十分矛盾:“偷听不太好吧?” “糟糕,他俩会不会又吵起来了?这对冤家以前老是动不动就吵嘴来着。” “就刚才那个腻歪劲……也不像啊。” 四个人相望一眼,彭鸣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要不我装作去找东西,顺便看一眼……只要他们不吵架就没有大问题。” 水琴噗一下笑了出来:“会不会有点刻意啊?” 小风犹豫了一会,拿起修改器藏在怀里:“我演技好,我去。” 最后,小风在身后队友们鼓励的眼神之下,抖了抖肩膀,故作自然地往墙后走去。他绕到窗边的时候,有意地拿出修改器,一边假装要和彭鸣搭话,一边还用眼角的余光偷摸观察:“哎,你说的那枪呢?怎么没看见在这啊……” 但话说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小风注意到,那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阮苏的表情很凝重,紧闭着唇,眼神有些飘忽。而就连平常没心没肺的江柯凡,这时也是皱着眉,一脸的沮丧。 江柯凡刚才把自己所知道关于阮月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阮苏。 江柯凡很担心阮苏会接受不了,毕竟那是他苦心寻找了十七年的妹妹……虽然江柯凡没有亲妹妹,但如果想象一下彭鸣被人拿去当傀儡,还被糟蹋成那样—— 江柯凡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紧盯着阮苏的表情,偏偏他又不懂得如何看人脸色。 所以只好试探地问,“阮苏……你还好吗?” 阮苏沉默了半晌,最后伸手揉了一把脸,直到鼻间有些发红。 他这时才迟缓地沉声说:“她说的太难看了,原来就是指的这个……” 江柯凡一时没听懂:“什、什么?” “我那时候应该直接告诉她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妹妹。”阮苏松开了手,“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看见阮苏的模样,江柯凡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他想劝阮苏“别难过了”,可也知道这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作用并不会太大。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柯凡突然一怔。 他犹豫了一会,最后一抬眼,看见了旁边的小风。 阮苏只感觉身旁的人突然转过身小跑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几分钟后,等人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东西。 阮苏眼前忽地一亮,再一抬头,江柯凡的脸就像他握着的这朵花一样红。 那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阮苏有些愣神:“怎么了?” 江柯凡的手抖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神:“你不是想要这个吗,我让小风哥帮我做的。” 阮苏盯着那玫瑰看了好一会,“江柯凡,你知道送这个是什么意思么?” “我知道,”江柯凡也说,“你不是告诉过我……” 阮苏一怔,随即自己也回想了起来。在很早以前,他好像确实对江柯凡提过一嘴,说玫瑰花是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没想到江柯凡真的记在了心上……还提前一步先把花送给了他。 “快接,”阮苏还在愣着神,江柯凡红脸挥了挥手,催促道,“你自己说想要这个的……” 阮苏立马伸手接过了那朵花,期间触碰到了江柯凡的手指,惹来后者立即害羞地缩回了手。 江柯凡的动作很僵硬,但那花蕊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与气息,很是好闻。 “你也尽力了吧……你对阮月的爱,我相信她能感受得出来的……所以,不要太难过了。”江柯凡笨拙地安慰着,“她还在等着你去救她呢。” 落地窗外的夕阳西下,与温柔长空交相辉映。落日余晖撒照在城郊的废墟之上,手心却生出了一朵坚强绽放着的玫瑰,对比着,遥相呼应着,宛若一副艺术名画般动人。 下一秒,阮苏便清晰地听见江柯凡对自己说,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因为,阮苏,我喜欢你……” 惊讶感褪去后,阮苏竟感动得说不出来。 一番大胆的告白之后,江柯凡又别别扭扭地转移话题道,“不过,这花虽然是假的,但是在这里也找不到真的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没办……” “喜欢,”阮苏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将江柯凡搂在了怀里,“我喜欢!” “你总是带给我很多惊喜……” 阮苏抱住江柯凡的腰,又低下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下,“我也喜欢你……我爱你。” 江柯凡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原来告白、被告白,是这样一件让人害羞的事么? “我爱你”,在听到这句话之前,江柯凡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威力会这样大……足够让他全身发软,连耳朵都要酥掉。 “突然觉得……好像有点理解她了。” 听见江柯凡含糊不清的声音,阮苏抬起眼来:“嗯?” 江柯凡停顿了几秒,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 “只是觉得,如果你也那么对我……我可能也会变成她那样吧。” 阮苏一怔,忽而有些百感交集,便吻了一下江柯凡的耳廓,“不会的。” 江柯凡红着脸别过头,本想逃开阮苏的目光——却恰好撞见,墙边四个好奇又惊讶的脑袋。 “!!!草!” 江柯凡猛地一把推开阮苏,尴尬得想原地去世。 为了缓解气氛,四个不知所措的围观群众只好开始生硬地打圆场: “……该怎么说呢,恭喜?” “孩子果然还是长大了,学会拱白菜……呃,还是被拱?算了无所谓啦。” 水琴没有说话,但那个眼神分明写着:“我的眼光果然还是不错吧?你个口是心非的小孩儿,哈哈!” 江柯凡:…… 后知后觉也开始害羞的阮苏:…… 一直待在两人身边、此刻如雷轰顶般的彭鸣囧着脸:“柯仔,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呃,大哥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了吧?” 这一次,阮苏和江柯凡同时否定:“绝对没有。” 彭鸣:…… 彭鸣:“那阮月呢?” 阮苏:…… 后知后觉开始恼羞成怒的江柯凡:“你你你,你怎么把这种事跟你妹乱说!??” 阮苏在心里默默接话:……其实我妹不仅知道了我俩的事,还特意送了我妈的戒指表示祝福…… “算了算了,这个时候先不说这个了。”彭鸣拉住正欲暴走的江柯凡,忙把话题拉回正道,“你们的私事聊完了吗?个人问题先不谈,我们现在快点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水琴也点头认同:“对。我们现在还被困着,这个系统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才是最重要的。” 珠子又侧过脸问:“阮苏,你之前说的线索是关于什么的?” 阮苏在心里措了下辞,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简单明了地告诉给了他们。众人一时愕然不已,江柯凡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说那小屁孩就是主神的缩影?那个叫做什么郑叶……” 【叶起……吗?】 这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陡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倒计时,真的倒计时了【强调】 最后的场景:密室对谈 第136章 生日会 那声音他太熟识不过了,江柯凡很是愕然,“龙原?!” 阮苏也听见了,讶异地抬起头来:“哪里的声音?” 小风脸色一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声源所在,“是主神的通讯频道。” 水琴又问,“什么叶起?大哥在说什么?” “很早以前玩过一局游戏,里面的主角。”阮苏回应道,“对,没错,是叫做郑叶起——龙原,你现在在哪里?” 【我用了控制台的通讯仪】 江柯凡立马追问:“你受伤了吗?主神呢?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昏迷的时候,我把他放进了睡眠舱里】 主神进了睡眠舱?这就是说…… 队友们面面相觑,阮苏第一个反应过来:“那阮月呢?她还好吗?” 一时间,大家都屏息以待。 【她现在状态尚且稳定,正在休息】 阮苏还皱着眉放不下心来,小风疑惑地问,“如果和意识分离了,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彭鸣也顺势分析起来,“按理说,‘主神’是没有实体的、寄存在阮月身体之上的一团意识。现在把这个意识抽离出来放进了游戏之中,阮月的身体便空了出来……但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意识,负担果然会很大吧。” 江柯凡盯着阮苏看了一会:“但这样一来,等主神被控制住、关掉这个系统以后……你们就能见面了吧。” 阮苏一滞,缓缓地点了点头。 小风又仰起脸:“大哥,你刚才说叶起——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龙原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 【我一直没有对你们说过……】 【我的本名姓郑】 【……我叫郑龙原。】 话音落下,六个人不禁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龙原?郑龙原?叶起?郑叶起? “什、什么?” 彭鸣诧然地睁大眼睛,“假如主神就是孤儿院里那个天才小男孩,而他自己的本名是叶起……那为什么要在游戏里给自己取一个郑姓?” “难道……”江柯凡仔细回想起了那个孤儿院场景里发生的事,最后差点成了结巴,“那个、那什么农,龙?我草。” 彭鸣吞了口口水,把江柯凡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大哥,难道……你就是游戏里那个和郑叶起关系很亲近的哥哥吗?” 此言既出,在场的人都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主神和他们的大哥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一时都傻在了原地。 “这……” “可你们是亲兄弟吗?”水琴惊愕,“那我们……” 江柯凡立马反驳:“肯定不是亲兄弟啊!我记得游戏里说了,他们是在孤儿院认识的!” 彭鸣皱着眉思索,“主神取个郑姓,也许是为了纪念什么……” 但这两人竟然是旧识,现在这幅情景算不算是手足兄弟反目成仇?不免让人很是唏嘘。 “你们别再瞎猜了。”阮苏中断了他们的讨论,“龙原,你现在站出来,应该就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吧?” 【对】 【我打算最后模拟一轮游戏,引导他自己关闭系统】 “模拟游戏?”阮苏有些惊讶,“怎么做?” 【作弊器可以按需修改游戏的道具,也可以改变你们的外形】 小风攥着手里的修改器,“确实可以这样!” “也就是说……”水琴哭笑不得地指着自己,“我们都成了演员NPC,而主神反倒成了游戏的主角?” 【正是如此】 通过游戏的方式迷惑主神,让他自己输入关闭游戏的权限代码——这就是龙原想出的方法吗?阮苏不免震惊,但仔细一琢磨,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珠子就问:“可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代码到底是什么呢,又要怎么让他自愿输入?” 江柯凡突然一抖,“……生日,会不会是生日?” “什么生日?” “在外面禁闭室里的时候,”江柯凡慌张地比划了几下,“我是用龙原的生日破译的密码,开了门。” 他话音一落,气氛登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不知多了多久,龙原才再次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五味杂陈的情感。 【你说用我的生日做密码……是真的吗?】 江柯凡点了点头,“我当时以为是巧合,可是现在……” 三秒后,只听见一声叹息悄然地融化在了空气里。 【……我知道了】 【我们现在开始吧】 接着,六个人的耳畔便同时响起了那熟悉的声效—— 是主神的声音。 【欢迎加入新一轮大逃生游戏!】 他们条件反射地一激灵,差点以为是主神复苏了过来,后来才察觉到那只不过是系统录制的提示音。 龙原就在这时宣布了游戏的开始。 【这会是从今以后的最后一场逃生游戏】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告诉你们所有的事情……剧情的设置,我和他的渊源】 【成败在此一举】 【现在——开始进入倒计时吧】 . 眼前的画面逐渐有些模糊起来。 能感受到风吹在脸颊上的清爽感,遥远的天空一片宽广,头顶上的云却又那么狭窄,仿佛要将人困住。 是熟悉的感觉。 顶楼的天台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并肩坐着,双腿在悬空的房檐上摇晃。 小个子的男孩忽然拉住旁边人的衣角,语气里带着迟疑的不确信。 “哥哥,我们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 坐在他旁边的男孩笃定地点了点头,望着前方喃喃着,“一定可以的……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小男孩没有说话了。他的哥哥就侧过脸来,对他笑了一下:“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想做什么?” 小男孩犹豫了很久。 “我也不知道。” 哥哥思考了一会,就说:“你喜欢蛋糕吗?插着蜡烛、还有一些装饰小物的蛋糕,味道很甜。” 小男孩认真地回忆后,摇摇头:“我没吃过有蜡烛的蛋糕。” “带上蜡烛的蛋糕叫生日蛋糕。”哥哥笑着解释说,“生日蛋糕的用处可多了。你可以许愿、吹蜡烛、分蛋糕……” 听到这些,小男孩的眼睛逐渐地亮了起来。见他有兴趣,哥哥就继续往下说着。 “我在来这里的前三天,刚好过了一个生日。虽然那天没有蛋糕,但我也很开心。”他笑了一下,“因为这是一个神明赋予我们的特殊日子,我们可以许愿祈祷,还会收到很多善意的祝福,哪怕来自陌生人。” 听到这里,小男孩又是兴奋又是期待,“过生日这么开心吗?那我也很想过生日。”可他想了想,最后却落寞地直摇头:“但阿姨她们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没关系啊,等我们出去了——我就帮你过一个最棒的生日。”哥哥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哥哥思索了片刻,最后笑着回答他:“那就把我的生日也当成是你的吧,好吗?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过生日了。” “嗯!好啊。” 小男孩绽放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到这里,那笑容逐渐地褪色,天空也开始慢慢远去……一阵眩晕感扑面而来,等再睁开眼时,他便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密室之内。 摆在眼前的是一张圆桌,上面铺摆着精心设置的可爱桌布。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圆桌正中心的方形蛋糕,一层白奶油,两个小动物的装饰卡片,插着十二根蜡烛的饼面上还用果酱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 和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如出一辙。 他抬起眼,发现桌子对面正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那人的下颌有一道狰狞的长疤,神情却很柔软。 “你是谁?”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变了个调,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真实的人类声音。 男人抬起了眸,一刹那的眼神,让他心里狠颤了一下。 啊,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拥挤而老旧的宿舍楼。走廊处突然传来了暖壶爆炸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满地玻璃碎片的响声。 阴冷的霉臭味混合了进来,空气里也透着一股焦灼感,让这本就难眠的夜晚更显煎熬。 “你好,我是新来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请问其他床铺还有人吗?” 终于还是来了。 小男孩躲在上铺的被窝里不愿探出头来。他从来不喜欢“新来的人”,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对方没有听见回复,就礼貌地重复打了一遍招呼。但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也就作罢,轻手轻脚地收拾起了行李,没有再来打扰。 小男孩把脸深埋进被窝里,沉沉地舒了口气。 他以为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但那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在起夜的时候,刚走出公共厕所,嘴里呼出的热气让人脑袋晕沉沉的。穿越走廊时,小男孩突然迷糊地注意到,一楼的花坛旁边好像有人在向他招手。 是一个女人,笑容很温和。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再次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深夜了。小男孩用钥匙开了门,安静地爬回了床上。他给自己盖好了被子,动作很轻,半梦半醒的室友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 小男孩强迫自己去睡着,梦里像是在不断地下坠,最后掉进了地狱的浓汤里。他睁开火辣的双眼,看见有青面獠牙的妖怪在跳舞,尖笑着,扭动着,直到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肮脏的淤泥塞满了毛孔。 再醒过来时,眼泪已经把枕头都浸湿。可手脚都是冰冷的,冻得生僵。 可是,他又感到有一双手温柔地抚过自己被冷汗沾湿的碎发,“别怕,别怕。” 那语气刻意放缓了,好似怕吓着他似的。小男孩睁开眼,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人的手落了个空,但也没生气,反倒是一脸的担心。 “发生什么了?”那人忧心地看着他,“副院长把你叫过去了吗?” 小男孩颤抖着嘴唇,豆大的眼泪又一下掉了出来。 那人就更是揪心起来,扭头去拿了杯子,小心地接了半杯热水,重新端了回来。 “没关系,不要怕,已经过去了。”他把热水送到小男孩面前,“没事的。” 小男孩摇了摇头,他不想喝水。那人就把水杯放了回去,转而拿来了一块温毛巾。 他的动作极尽耐心,可小男孩仍很是抗拒,一个劲地揉着眼,想把皮都揉下来似的。那人便把毛巾放在了床头,直到小男孩自己拿了起来。 毛巾便成了黑夜里唯一温暖的东西。 他用毛巾擦干了眼泪,又擦了擦手和大腿,擦着擦着,动作就放缓了。 “我不想看电视……”慢慢地,只听见一个沙哑而细如蚊的声音说,“我不想那样的……” 一抬眼,他发现小男孩衬衫的扣子是错开的,手腕上还有一道挣扎留下的勒痕。 他一闪而过痛心的神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下,还隐藏着这样的黑暗。 这便是叶起和郑龙原的第一次对话。 第137章 救世主 画面再次开始跳转。 场景回到了冷清的食堂内,那里正站着几个争吵的小孩,他们将其中一个瘦弱的男孩围在中间,打翻了他的饭碗,咄咄逼人地威胁他交出最后一个蛋饼。 水龙头在哗哗地淌着水,地上是稀碎的饭粒和浓汤,散发着浓郁的味道。那是叶起最喜欢的一道菜,一周只有这么一次可以吃到。 看着眼前跑马灯一般的画面,坐在观众席上的主角脸上不禁浮现起了一抹冷笑。 “那些小孩还是那么惹人嫌。” 这么说着,他一边移开目光,向自己身侧的男人望去。对方偶尔抬起眼和主角对上了目光,却也依旧不动声色。 这时,吐槽的话外音刚落下,被围攻的小男孩立即丢掉了手中的蛋饼,一脚踏扁,然后——抄起一旁的水管,向其他人狂喷起水! 他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迅速奋起反击,孩子们惊叫着躲闪起来,每个人都成了狼狈的落汤鸡。为首的那个孩子被彻底激怒了,他比小男孩高了足足一头,一伸手就将小男孩掀翻在地——又拿起旁边的铁饭盒,猛地朝他头上砸去! 小男孩挨了重重的一下,虽然想反抗,但气势很快就输了下来。他疼得抱住了头,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 眼看着形势越发危急,这时,画面中多出了另一个身影。 是小男孩的舍友。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卡在小男孩和施暴者的中间:“住手!不要打架!停!” 他身形偏高,一出场便自带着威慑力。旁边几个矮个的小孩动作顿时犹豫了起来,可为首的老大却很不服气,“你算老几,少管闲事!” “不,不该挑事的是你们才对!”他却冷着脸,一字一顿地反问,“浪费食物不说,怎么能欺负弱小?” 这番话说得那些人很是烦躁,为首的小孩直接带头猛推了他一把,让他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这一强势之举,很快也怂恿起了剩下的人。 “管你什么事?你是哪来的多事精啊!滚蛋。” “就是,再不走就连你一起打!” 挑衅的话语一旦出口,气氛便立马往偏激的方向引去。一伙人开始扭打起来,高个子却始终保持着抱头姿势,没有主动攻击。 “让你当英雄,那我们就来揍你!” “不识好歹的东西!” 眼看着战火被引走,小男孩保持着冷静,停在原地冷眼旁观。帮他的人逐渐被打得鼻青脸肿,小男孩却起身,最终离开了现场。 那晚就寝时,他的室友到了熄灯的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宿舍。 小男孩背对着他,想假装自己睡着了。可他的演技实在拙劣,不断摩擦床板的手指一下暴露了他。 空气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句轻声的:“晚上我没看见你去食堂……你吃晚饭了吗?” 小男孩没理他。 那人又接着问:“你肚子饿不饿?” 小男孩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过了半晌也没等来回应,对方苦笑了一下,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 “好吧,你又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他的语气还带着几分遗憾,“我还以为那天之后……我们关系变好了。” 变好?小男孩气愤地默念着,被撞见了那么丢脸的一幕,他连换宿舍、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都有! “不过没关系,”只听见那人又说,“你肚子饿不饿?这是我让他们赔给你的蛋饼,你趁热吃吧。”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直起了腰,扭过头,一脸怀疑地看着室友。 这时他才发现,室友的脸上正包了一大块纱布,从脖颈到下颌那一处,还渗出了些血渍,模样很是狼狈。 是被那些人给打出的伤口。 这一次,被撞见丢人模样的成了他。但尽管伤成了这样,那人的笑容却依旧平和。手里一块温热的蛋饼,看上去颇为刺眼。 小男孩问,“你被揍成那样,他们还会赔蛋饼给你?” 室友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他却很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 尽管饿得胃都在抽痛,但那天小男孩还是硬着头皮没吃那块蛋饼。他最后只给室友留下一句话,“你真软弱,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报复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再也没机会去报复那些坏孩子了。 后来,他本想好了方法给那些人的饭碗里下腹泻药,来以此给他们一个教训。但还没等得手之时,他突然就看见远处的餐桌上,自己的室友正和那些人说说笑笑地一起吃着饭,气氛一片其乐融融。 为首的孩子还时不时从自己碗里夹鸡腿给室友,一副心甘情愿的表情。 小男孩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他坚信不疑的弱肉强食的世界观,竟然多出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以德报怨……果然是你的风格。”跳出了回忆画面,主角看着他身边脸上带伤疤的男人,“我现在还是没想通,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只是笑了一下。 “又来了……”主角也跟着笑了笑。 “我刚开始真的很无法理解,甚至有点儿看不起你这窝囊劲。在那狗屎一样的地方,你跟垃圾讲什么道理、说什么公平?虚伪的善良有用吗?” “但后来我发现……你没有在作秀,你是真的傻,想当救世主。” 他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你爱当和事佬,热衷于伸张正义,给弱势的一方当保护伞。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但偏偏,站在你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这时,画面闪过一道白光——回忆里的两人正同坐在 床上,面对面地谈着心。 “如果副院长再叫你单独去办公室,你就说你感冒了,会传染给她。假如有人要欺负你,你就马上过来找我……如果当时无法脱身,一定要把矛盾转移,错开他们的注意力。这些自保的技巧你一定要记好。” 小男孩却很是不解:“为什么?” 只见对方平静地回答他:“在我们还无法改变外在环境的时候,灵活的话术比直接激化矛盾效果好很多。” “不,我是说——”小男孩的目光却炯然,“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帮我?” 对面那人弯起唇,只云淡风轻地回答他, “因为,我们是朋友。” …… “就是因为你这句话,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你的跟屁虫呢。” 闻言,对面沉默的男人终于破天荒地抬起了脸,一开口,熟悉而又温柔的语气便立马将两人带回了回忆的画面里。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口叫我‘哥哥’时的场景。” “那时候我才不过十岁。”主角也颤着声笑了起来,“我们居然就这样在那里长大了。” 但紧接着,不知是想起了哪个场景,他的语气又忽而转冷起来。 “哈。只可惜,好景不长。” 回忆的画面再次开始跳动—— 一个休息日的傍晚,晚饭过后就到了淋浴的时间。站在澡堂门前,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正挨个给孩子们排着序,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在一旁站着、默默无言的兄弟俩。 女人的眼光扫在了高个男生的身上,很快不感兴趣地略过。最后,又停在了他身侧的小男孩跟前。 小男孩长得肤白大眼,还未长开的身材,已经隐约有了发育的趋势。女人仅一瞥,立即起了兴趣般的挑起眉。 “哦,叶起,你也慢慢长大了啊。” 那声音宛若恶鬼一般,“——是不是也该加入我们的‘休闲时间’了?” 这句话一落下,两人同时白了脸。在这里,“休闲时间”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小男孩低下眼,他在心里想着对策,可方寸完全乱了。糟糕,快说点什么,一定要快点想办法—— 可就在失措之时,他突然听见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我替他吧。” 小男孩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恶心,好恶心…… 回到宿舍后,小男孩趴在马桶上,吐了个昏天黑地。最后眼睛也看不清了,只能呕出干涩的胆汁,他才靠着墙,头晕目眩地停了下来。 他气得手脚都在发抖。 他从未哭得那么惨烈过,即使是被身边的人排挤和欺负、即使半夜被女人叫去办公室看奇怪的视频、被乱摸手臂和大腿…… 他恨那个女人,也恨被那个女人摸过的自己。 那种比侵犯还恶心的感觉,让他每次回想起来都很想去死。可凭什么,那个自以为在帮他的人,难道觉得他从此会感恩戴德,会喜欢这样的“牺牲”吗? 他只反胃到想吐! 那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吵到最后,他指着哥哥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真让我恶心!” 接着,他看见哥哥也红了眼睛。 那天的状况实在太乱了,在争吵声中,他最后哭到脱力,眼睛酸痛,快要喘不上起来。 最后,两个人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 “那不是我们的错。”他感觉到自己被哥哥紧紧地抱着,“逃出去吧……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那一幕,心中始终会涌动起惊心动魄的感觉。 主角深吸了一口气。 “我都已经快忘了。” 男人却凝视着他:“真的么?” “哈……”主角的话锋一转,盯着男人的脸道,“其实,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男人顿了顿,目光也暗下来几分:“我老了,多了很多皱纹。” “不,不是这个意思。”主角缓声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男人无言了许久。 “那天,我很想提前去找你,告诉你这一切。” “但是我没找到机会……” 第138章 因果轮回 分别的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龙原,快上车吧,都在等你一个人了。” 三两个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撑着伞,中间是手拉着手的兄弟俩。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还不快点!?” 躲在车内的女人突然摇下了车窗,加大了音量催促了起来。旁边的工作人员便开始直接粗暴地上手,小男孩着急地一抖,把伞也给扔在了脑后。 他执着地拉着哥哥的手,雨水击落下来,混合着眼泪把脸给沾湿了。 旁边的保姆阿姨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僵持持续了足足十秒。 空气安静得可怕。 哥哥顶着雨,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弯下腰来,眼神里藏着万般的焦虑。虽然有千言万语想对眼前人说,可身边是无数双眼睛,他一时寸步难行。 这样的沉默最终还是惹来了女人的发怒。她不禁咋舌,甩开车门下了车,皱着眉,表情略带愤怒地看向了两个人。 “叶起,你为什么拉住龙原的手,不让他走?” 小男孩却死咬着嘴唇,眼睛疼得发红。 他的情绪失了控,像只被捕器给勾住脚踝的困兽。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像发了疯一样剧烈反抗。他的哥哥被他拉着,眼眶也酸涩了起来。 可他们别无选择。 “叶起,哥哥不走,哥哥不走,叶起不要哭了……” 他只能一个劲地抱着小男孩,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暗示。可小男孩的情绪已经完全地崩溃了,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任何的话语。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搂住哥哥的腰,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不要离开。 但这一幕却挑起了女人的怒火。 “好,你不放手是吧?”她一把抓起来小男孩的衣领,“那我就打到你愿意放手!” 小雨变成了大雨,刺骨的水渗透进了皮肤,连带着飞溅起的耳光响声,疼得他眼冒白光。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见阻拦无效,哥哥也痛哭了出声,“我跟你们走,不要再打他了!” 刹那间,瓢泼大雨将背道相驰的两人冲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被送上货车之前,只听见雨幕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哭喊声—— “这就是你坚持的结果吗?你的善良毫无意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是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可车还是开走了。那天最后,就只剩下了小男孩站在雨帘之中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 想到这个画面,一抬眼——正对上男人注视的目光,主角不禁失笑。 “我还以为,我会恨你到进棺材里。” 男人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天……我并没有被他们送走。” 主角挑起了眉。 男人沉声道,“车开了三公里,我假装尿遁去草丛边解手,趁他们不注意逃出去了。” “我一直跑,跑出了山区,跑到了公路上……最后才找到了愿意搭我一程的司机。” “但我没想到的是,”说到这里,男人的语气陡然转冷,“后来他们竟然找了另一个孩子顶替我!可……等我发现已经太晚了。” 听到这里,主角的动作陡然停滞了起来。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走吗?” “因为他们在害怕。” 主角却一下抓起了桌布,粗鲁地打断了男人的话:“等等……你在说什么?” “他们知道录音还在我手里,所以迫不及待清空了我的东西,想把我送出去。”男人攥紧了手掌,“因为我离真相越来越近,已经就差最后的一步……” “住嘴!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主角却不耐烦于他的废话,猛地站了起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人一顿,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的所指。 他的神情也在这一刻软了下来。 “对不起……” 主角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我骗了你,我没有摔伤脑袋而变傻。”男人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喑哑,“我这么做……因为我没有选择。” “下定决心要逃出去之后,我拟定了很多计划。我开始搜集证据,想把这里举报到更高一层的管理局。当时正好赶上有人联系院长,我差一点就可以拿到他们交易的录音。” “但是后来……我被发现了。” “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在安置录音笔时被副院长当面抓到,她把笔从二楼丢了下去,我去争抢的时候,没有想到她会连我也一起推下楼……” 男人停顿了片刻:“我的确摔伤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我思考了一整夜……最后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在主角的近乎审视的目光下,男人低下了头,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噢……我明白了。” 主角却勾着桌布,戏谑地笑了起来,“你是又想一个人当大英雄?” 男人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道,“如果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你会变成这样……” 主角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啊,我又想起来了。在那之后,那些人也确实很少来找我了,原来是忌讳着你啊。” 男人攥住了拳。 “我没有放弃过搜集证据。但是我的行动好像被监视了。刚有了些头绪,就传出要被送走的消息……”他不甘地抿住唇,“那个时候,我的力量太弱小了。” “逃出来以后,我一直在找你,想知道你的下落。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系统问世了。” “我一开始也想尽了办法想要逃出这里。但后来,你出现了。不,应该说……‘主神’出现了。” “越了解你,我就越觉得熟悉。”男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相对的,我也越不安。” 主角冷眼望着他,好久都没有说话。 接着,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不安?嘿,你是不是自恋地觉得……”他的语气放得很缓,“自己就像是我身体里还残存着的善良。你离开以后,我心里的人性也就不复存在了?” “……” 见对方没有说话,主角便笑了笑。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直觉。” “哦?” “比起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我更担心的是你。”男人低下了脸,阴影遮挡下看不清他的表情,“而现在……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可我没想到……点燃着一切的□□竟然是我。” 这时,男人又抬起眸望着他,眼底竟满是愧疚: “叶起,你报警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主角收起了手指:“不值得一提。” “……我只是想关心你。” “可我不想说。” “……” 空气里再度填满了生硬的僵持。 回忆的画面再次像电影胶片一样流转了起来。主角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在眼前飞驶而过,四周安静得只有回忆胶片在说话。 “哥哥,我们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 “一定可以的……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 望着那些回忆,他的眼神也终于慢慢地敛起了锐芒。 “你想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男人认真地侧过脸,等待他说下去。 “我逃了出来,但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走向了另一个地狱。” 主角轻蔑地笑了笑,“那些人用一手遮天的权势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而只给我剩下一个‘被拐卖儿童’的虚名。” “孤儿院还是那个孤儿院,我却被警察送进了监护室。” “于是,我叫来了媒体,在他们面前演出他们想看的样子。以为有公众保护我就可以安全,没想到……” “哈哈,在这个时代,什么舆论是不可以被操纵的?人们只会说出他们想让你们听见的话而已。” 主角笑了一下。 “再后来,我就造出了这个系统。” “我的报复计划就像一张深埋起来的渔网,一开始你以为自己只是被鱼钩挑住了,你想挣扎,可反倒越会沉溺其中。”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的肉身已经彻底坏死了。” 男人讶异地抿起了唇。 主角却不以为意,手指勾着桌布的角摩挲了一会儿:“我换过好几个宿主,可现在这个女人陪了我最久。她的身体很特殊,挺过了毒老鼠的侵袭,可以算是半个‘病毒人’,求生意识也极强……是最适合我的宿主。”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我很同情她。某些角度上看……我和她其实挺像的。” 接着,他的手指停下了动作。 “你以前问过我,从孤儿院出去以后,想做些什么。” 主角抬起眼来,思考了一会。 “我那时候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我会这么回答你。” “我想在一张干净、柔软又温暖的大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主角松开了手,靠着椅背合上了双眼,“……哥哥,我已经累了。” 这样的画面引起了心底一阵刺痛,男人低下头,紧握住双手。 “等事情结束以后……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主角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接着,他抬起手,拾起了桌上放着的塑料小刀,“我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游戏里?” 男人没说话,他又自顾自地看着桌上的方形蛋糕,“真新鲜呢,现实里我还没有吃过这种生日蛋糕。” 但即使知道是虚幻的,主角也依旧兴致盎然。他吹灭了蜡烛,掌握着刀把蛋糕切成了两半,分别装在了两个小碟子上。 他端着碟子用手指抹了一把奶油,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对面的男人也用小勺挖起了蛋糕,一口一口地吃着。 男人心事重重,但见主角吃得津津有味,不禁问:“还喜欢吗?” 主角笑着摇了摇头,“尝不出味道。” 男人顿了顿,主角像看出了他的心里话似的,挑起眉道,“这是我的生日会啊,寿星开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两人吃完了蛋糕,主角用手指把唇边的奶油渍给擦掉。最后抬起眼,“现在流程到哪里了?” 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睛,良久,才从身后拿出了一张白纸,一支钢笔。 “许个生日愿望吧。” 主角接过纸一看,发现那是一份清单,第一格便是:“生日日期”。 他眸色加深,拾起了钢笔,笔尖顿在了纸上,半晌却没有动笔。 男人也没催促他,两人安静地面对面坐着,好似在分享最后的相处时光。 主角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犹如想把他下巴上的胡茬也记住一般。最后看够了,收回了目光,重新举起了笔,盯向了白纸。 最后轻声地问他,“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男人闭上了眼。 “停下吧。” 三个字,让主角顿时心领神会。 “我的生日愿望已经实现了。”他忽地放下了笔,“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男人惊讶地抬起眼来,只见主神突然伸手在空中一挥,指尖带起一个窗口,字符提示着“请输入”。 男人紧抿着唇,眼神盯在他身上,阴影之中将手攥成了拳。接着,主角开始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了字符的痕迹。到中途时,突然又停下来道,“哦,对了,还有一点。” 男人听他说完,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最后代码输入完毕,系统发出一声尖锐的提示音。那一刹那,两人只看见眼前飞过一道白光,四壁的场景便开始慢慢掉色…… 场景要开始崩塌了。 等到整个密室彻底分崩离析,两人已然踩在了一块仅能容纳他们站脚的白板之上。像是跌进了黑暗的深渊,四周蔓延着无端的阴影。紧接着,视线中又逐渐地亮起了无数个白点,宛若银河中的星光。最后,靠近的白光越来越强烈……男人这才发现,原来那一个个白点都是已经被瓦解的游戏场景。 这个系统,正在进行自我关停。 在这最后的一分钟,主角突然轻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男人的身边,对着他的耳边温声说了一句什么…… 瞬间让男人泪如雨下。 在密如流星的星空之间,某一个白点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枪响——好似一把尖刀,将寂静的黑夜给划破。 枪响过后,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要说:要完结了,这本书花了我小半年的时间,写到后期基本上是在死磕,但庆幸的是我坚持下来了 非常感谢陪我走到这里的朋友,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那我会非常开心的! 完结之前再发一轮红包吧,谢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_^ 第139章 大结局 仿佛是一场噩梦惊醒,阮苏喘着大气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压抑的屏障,隔着一层厚玻璃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阮苏愣住了,他这是在哪里? 意识清醒的下一秒,酸痛感也如约而至。阮苏只感觉浑身都疲累得使不上劲来,想挣扎,却注意到他头顶的上方是一个小型通气孔,就在刚才突然停止了供氧。 糟了,要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就成一个活棺材了。 阮苏正冷静地思考着对策,下一秒,头顶的舱盖突然被人从外面掀了开来—— “惊喜!” 一道欣喜的声音亮起,冷空气大股灌进来的同时,阮苏突然看见眼前黑压压的一张脸,接着,后者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满起来,“嘿,你丫不会睡得正香吧?” 阮苏微眯起眼,很不适应外面的光线:“……江柯凡?” “你睡相真差,”江柯凡拉着阮苏的手把他扶了起来,话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他是最先来到这艘飞舰上的人,现在颇有一种引路人的骄傲感。阮苏这时才缓过了劲,亲眼看见跟前的场景,不由得也睁大了双眼。 他们正身处于一座大型广场中,无数个睡眠舱开启了舱门,从噩梦中苏醒过来的人们踉跄地爬了出来,无不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睡眠舱里的灯光逐渐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幸存下来的人们踩着黑暗站了起来,每个人面上都是或茫然或欣喜的表情。 那场景颇有几分灾后重生的壮丽之感。 他们真的回到现实了? 阮苏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脉搏……那一瞬间,竟然热泪盈眶。 阮苏顿了顿,起初的不适应感逐渐褪去。他开始忍不住大口呼吸纯净的空气,移动手臂,想要触碰每一寸真实……可体力跟不上动作,好几次都险些栽倒。江柯凡便勾着阮苏的腰防止他脱力,一边乐不可支地吐槽他,“你和我当时的反应一样,少见多怪。” 阮苏听见了江柯凡的声音,笑着回手抱住他,“其他人呢?” “我先是看到了彭鸣,他让我过来帮你。” 阮苏突然注意到江柯凡手掌上裹着的布条,还带着些血渍,一皱眉:“怎么回事?” “没事,别担心,”江柯凡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不是什么大伤。” 阮苏盯着江柯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严谨的眼神扫过他的五官——最后,伸出手,指尖碰在江柯凡的脸颊上,还像不确信似的,多揉了几下。江柯凡被他弄得有点儿痒,笑着说:“干嘛啊,你还怀疑我是个假的不成。” 阮苏的表情倒是很认真,“嗯,我先验个货。” “草。”江柯凡哭笑不得地捏了回去,手指还卡着阮苏脸上的肉,一面照着他的唇吻了过去。阮苏下意识搂上了江柯凡的腰,没想到江柯凡开始学起了他的样子,一阵笨拙地吮吻,还磕破了嘴皮子。 江柯凡本人倒是兴奋得就差摇起了尾巴:“现在知道是真的了没?” 精神可嘉。阮苏转而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当做鼓励,“知道了。” 接着,阮苏扶着板面,艰难地从舱体内跳了下来。江柯凡一怔,“干嘛去?” “找阮月。”阮苏咬着牙站直,“还有龙原,他们现在可能有危险……” 重聚过后,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等着他们解决。 “等会儿,这里太复杂了,你会迷路的!”江柯凡慌慌张张地拦住他,一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我先去叫上彭鸣他们,你就在原地等着。” 阮苏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路痴江柯凡教育不要乱跑,只好暂且按兵不动。只见江柯凡一头扎进了茫茫人海之中,不一会就带着其他四个队友回来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水琴体力还没恢复,走路都跌跌撞撞的,还需要珠子扶着,“我们这是在飞船上么?” “对,”彭鸣也惴惴不安,“不知道主神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这时,阮苏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的人们有些还在状况之外,紧张地议论纷纷着;有些已经反应了过来,率先冲出了广场想寻找出路……现场可谓乱作一团。 江柯凡突然一滞,“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哪儿?!” 江柯凡伸手,指了指头顶那一面巨大的显示屏。 “那不是一块屏幕吗?”小风不解,“难不成大哥他们要开现场直播?” “不是,那在外面看是一块电子屏,在里面看是一面单向镜!”江柯凡一下从睡眠舱上跳了下来,“我知道路,你们跟着我来!” 阮苏和彭鸣对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柯凡带着他们从走廊到过道,从安全梯到消防通道,来来回回兜了个大圈子,都没找到通向控制室的正门,中途倒是遇见了几个停止工作的机器人,还把众人给吓了一跳。 最后跑到没力气了,彭鸣啼笑皆非地撑着墙喘气,“柯仔,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江柯凡囧着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这里的构造实在太过复杂,他之前还是从通风管才找到的通道,现在换成了地面上,关键时刻竟然就掉了链子。 就在僵持的时候,阮苏走到他身边,悄悄指了条路,“看那显示屏的位置应该在高处,从广场出来以后只有这一条往上的通道……刚才我们走左边的门发现是死路,要不换右侧试试?” 江柯凡一扭头:“你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阮苏想了一会,“可能是你把多余不用的都送给我了。” 江柯凡刷地竖起一个中指。然后转过头:“我知道路了!这回绝对没错——” 六个人顺着江柯凡带的路接着往上,推开一道暗门,结果真的回到了控制室之中。 一瞬间,四面高壁上悬挂的电子屏全部都开始报错,“error”和各种字符乱码充斥了整个房间。在正中间最大的一张监视屏上,正标记着“Shutting down:60%”的字样。 而龙原正满脸疲态地躺在一旁的沙发之上。 “大哥!” 彭鸣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大叫着跑上去,“你怎么样了?” 其他的人连忙也跟上去扶起龙原,江柯凡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这四周好像只有他们几个人在,“主神呢?” 阮苏在一边试着操控了几下控制台,但他没有管理权限,系统直接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将操作台冻结了起来。 “阮苏,”龙原有些虚弱,颤抖着手指了指一个角落,“你的妹妹……” 阮苏滞住了动作,立马转身朝龙原指的方向跑去—— 果然,在那个角落里,他发现了卧躺在一张小桌子上的阮月。 十七年了,阮苏曾想象过很多次阮月会变成什么模样,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他也会在脑海中模拟兄妹俩重逢时的场景,阮月第一句话会对他说什么,还会不会叫他一声“哥哥”。 但阮苏怎样也没想到…… 他所想象的这些,再也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阮月的身上披着一件外套,盖住了她大半个身体。她很安静,披散的长发间,依稀可以看见眼睛轻轻地闭着…… 但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部位了。 阮月就好似只是睡着了。 阮苏的眼睛一下红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声,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巨大的痛苦涌了上来。 江柯凡走过去一把抱住了阮苏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待阮苏逐渐平复下来后,又松开了手。 阮苏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伸出手,小心地探向了阮月的鼻间…… 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低下头,眼泪几乎把他淹没。 阮苏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阮月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不可能挺过来了。 所以,她才把戒指还给阮苏; 所以,她才会叮嘱阮苏,将戒指交付给江柯凡…… 原来,阮月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只不过……他是一个又笨又粗心的哥哥,从来都没有试图站在妹妹的角度上思考。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地和她说一声“再见”。 “对不起,”阮苏抚摸着女孩的脸颊,轻声说了句,“……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语毕,阮苏低下头,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江柯凡慌张失措地轻拍着他的肩膀,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队友们。 彭鸣远远地看着阮月,一时也很是心疼。但这样的情景下,他们谁都没有资格说些漂亮的安慰话。 水琴叹了口气,只好转而看向了龙原,“大哥,主神去哪了?你知道吗?” 谈起这个人,龙原的神色阴沉了几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哑着嗓子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队友们相望一眼,“去哪了?他还会再回来吗?” 龙原摇了摇头。 “他朝自己开了枪……现在,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也已经消失了。” 队友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沉重。不知为何,他们明明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但看着龙原现在的状态,他们的心情也复杂万分,始终无法开心起来。 尤其是在知道了主神和龙原之间的那层羁绊之后…… 小风这时突然记了起来:“对了,大哥,主神在临走前……是不是还跟你说了一句话?” 龙原眸色一黯,点了点头。 “他说……” “‘谢谢你为我布置了这个生日,也谢谢你……还记得我。’” 话音落下,整个控制室沉寂了良久。 最后,龙原撑着扶手主动站起了身。他挪步到了阮苏的跟前,伸出手,轻轻地覆在阮苏的肩头。 “阮月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他还留了最后的一份礼物,要回赠给她。” 阮苏一愣:“什么?” 龙原刚说了半句话——飞舰突然剧烈颠簸了起来! 控制室内的几个人差点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水琴扶着墙惊魂未定,“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不会要爆炸了吧?难道是谁触发了什么自爆系统……” “哪有人这么傻,要和自己人同归于尽的?!” 小风第一个反应过来:“糟了……是不是飞舰遇上强对流了?” 江柯凡还很懵:“强对流?” “对,强对流!这个可能性最大了,得先找到驾驶舱才行!”小风急得满头冒汗,“如果飞舰遇到什么意外坠毁了,那我们就全完了!” 听到坠毁两个字,所有人再次绷紧了神经,“可是这里这么大,驾驶舱在哪里?!”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好像有点印象,”阮苏将外套轻轻地包裹起了阮月,然后把妹妹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快走!时间不多了。” 于是众人便飞奔而起。阮苏调出记忆里所有的路线,最后带领着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拉开了库门——冲进了驾驶舱。 驾驶舱十分庞大,布满了各种精密的操控装置。透过巨大的挡风玻璃,众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的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这下就更是验证了小风的猜想:“暴风雨要来了!” 水琴紧张地关上门,“能不能想办法尽快降落?” 小风拿起耳机戴好,跨过腿坐进了驾驶位上,试探地碰了几下按钮和操纵杆:“我试着开起看看,应该和直升机差不多的原理吧?” 众人都紧张地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小风兀自鼓捣了一会,猛地反应过来:“这是自动驾驶的模式……”他抬起头看向队友,“我需要一个副驾驶!有谁会吗?” 在场的队友们愣了几秒,他们都束手无策起来。龙原本想上前帮忙,但他体力已经透支,视线时常对不上焦。水琴扶着龙原在一旁坐了下来,阮苏就把怀里的阮月交给了江柯凡,自己坐进了另一边的驾驶座,“我来。” 江柯凡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阮月护在怀里,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抱女孩子会是这样的情景,但他也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哪儿磕坏了碰伤了。 阮苏和小风合力,一起启动了飞舰的驾驶模式,控制着舰体在空中艰难地飞行着。但气流很不稳定,时常会发生碰撞摩擦的情况。小风咬牙稳住方向,“要避开对流云层才行!转个向,绕过雨区……水琴!” “哎!” “帮我看看哪里适合降落!” 珠子连忙去打开了另一旁的勘测地图,导航里记录了所有的数据。水琴和珠子分析了一会,“我找到了……经纬度坐标有了!” 小风收到了数据,立马操控着,穿过层层暴风雨,就在准备转向下沉的时候,小风眉头一皱:“草,糟了!” 阮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好像是换气闸卡了——要手动调整过来。” 小风紧张地满手都是汗,用下巴指了指后方:“开关箱应该在后面,我们要同时搭配着来才行。” 阮苏皱紧了眉头,“可是我空不出手……” 这时,驾驶舱门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碰撞声,外面有人在嘈杂地叫嚷着,“有人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 是幸存者们!水琴急忙跑去开了门,外面大批的人顿时涌了进来,看见航空玻璃外电闪雷鸣的景象都很是震惊。 “天啊,这到底是……” “怎么回事,我们要坠机了吗?” “大家先冷静一点!”水琴爬上了台面,艰难地冲着慌乱的人群高声吼叫着,“飞舰遇上了暴风雨,我们打算紧急降落!” 一时现场便更是人声鼎沸起来, “紧急降落!?” “怎么办,我们能帮些什么吗?” “有人会开飞船的吗!?”阮苏立马抓住机会回头问道,“换个班!” 队伍之中很快站出了一个响应者,他代替阮苏坐进了驾驶座。阮苏得了空,立即飞奔到了开关箱旁边,扭开锁扣,摸索地找准了阀门的位置,猛地往下一拉——“可以了!” 小风也同时咬紧了牙关,“OK,做好准备——” 整个舰体突然抖动起来,人们惊叫着栽倒成一团。 “我们要开始降落了,”小风大叫一声,“坐稳了!” 一时间,场面变得很是混乱起来。在一片哄闹声中,人们纷纷开始抱头鼠窜,找准安全的位置躲藏起来。江柯凡担心阮月被伤到,果断找了个三角形的角落,一手扶着把手稳住重心,一手把阮月抱在了怀里。他反应很是机敏,等阮苏反应过来、刚想去提醒的时候,就发现江柯凡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阮苏笑了笑,也曲下膝盖,两手抵住墙面,将江柯凡和阮月悉数护在了怀里。 两人一起调整好了稳固的姿势后,阮苏突然问:“你怕不怕?” 江柯凡抬起眼:“怕什么?” “坠毁。”阮苏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如果飞舰坠毁了,那我们就是真的完蛋了……不像游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江柯凡失笑:“游戏里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吧。” “游戏还可以作弊。” “这倒是。”江柯凡笑得弯了眼睛,笑够以后,也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不怕。” 阮苏微微一怔:“为什么?” 江柯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将脸靠在阮苏的胸膛上,一边听着他鲜活的心跳声,一边小声地说:“以前我一个人在游戏里闯荡,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能交到这么多朋友……还有你。所以,我现在挺满足的。如果真的要问我有什么害怕的……” 他正经地思索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就是失去你们吧。” 说着,又忍不住补充了句:“但如果是一起上天堂……那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阮苏点了点头,慢慢地消化着他这番话,最后想明白了,“你是想说,我是你的软肋么?” 江柯凡脸一红,耳朵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没吭声,只是把脸一下又埋回了阮苏胸口,眼睛睁得更大了。 “嗯,我也是。”阮苏对他这个反应很受用,开心地吻了吻江柯凡发烫的耳垂,“你知道么?以前支撑我走下去的是恐惧……现在让我站在这里的是爱。” 温柔的吻逐渐上移,阮苏最后亲了一下怀中人的额头,“我爱你,江柯凡。因为爱你,所以我也变得勇敢了。如果能和你一起奔赴死亡……或许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闻言,江柯凡把红彤彤的脸重新抬了起来,再也忍不住,抽出一只手勾住了阮苏的脸,“别浪费时间了……来接吻吧。” 阮苏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飞舰再次开始颠簸,他们突然迎来了一阵空前剧烈的气流波动,下一秒,所有声音逐渐远去,整个船舱陷入了黑暗之中…… . 余震逐渐地平息了。 等意识慢慢回笼时,阮苏睁开眼,全身还酸痛着。 他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还在飞舰上,但舱体内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阮苏又看向了一旁的挡风玻璃,窗外是一片赤红的大地。 地面…… 他们已经登陆了。 阮苏扶着墙站起了身,发现阮月还安然躺在自己身后,江柯凡却已经不见了。 他顺着人群的方向走了出去,直到来到了飞舰的出口。一踏出舰门,一道强光便刺痛了他的双眼。 等到双眸逐渐适应了这光线,阮苏才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暴风雨袭卷过后的青空更显壮丽。一轮红日向四下蔓延着,大地广漠无垠。四处可见未寒的尸骨,也许是同胞的遗体,也许是丧尸的残骸。人们三五成群地伫立在恢弘烈日之下,面对着生,背朝着死,虔诚地接受自然的洗礼。人们敬畏死亡,同样也感恩生命。 那景色美极了。 阮苏深吸一口气,那是久违的感觉,阳光的味道。 也对啊,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幸存的人类被隔绝了起来,丧尸们独自留在地面,久而久之,也就自生自灭。 在人类文明的废墟上,这大地布满了疮痍,却又充满了无限希望。 等恢复了精神后,阮苏便开始下意识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眺望了好一会儿,最终在远处的石堆旁发现了江柯凡。他正在一旁和朋友说着话,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说有笑。 阮苏抬起脚,刚想朝江柯凡走去,一只横空的手突然拦住了他。 阮苏一看,发现是龙原。 “阮月的肉身虽然坏死了,但只要她的意识足够坚强,我就还能帮到她。” 闻言,阮苏惊讶地抬起脸,“怎么帮?” 龙原伸出手指了指飞舰:“利用这个系统。” 阮苏皱起了眉。 “这个系统现在虽然处于关闭的状态,但它并没有被损坏。”龙原解释了起来,“我可以削减并改造它的功能……换个说法,就是制作出一个切片子系统,能容纳阮月一人、供你们交流使用。” “什么意思?” “倘若阮月的意志力足够强大的话,”龙原顿了顿,“她就能以游戏的形式继续在系统内生存。她可以在系统里以上帝视角搭建自己的精神世界……而你们则可以在任何时候,以精神体的方式进到系统里探望她——就像我们之前所做的那样。” 越听到后面,阮苏逐渐理解了龙原的意思,不禁欣喜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能这样吗?”阮苏的声音都激动了起来,“我妹妹还能以精神体的方式在系统里活下去吗?” 龙原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 阮苏兴奋得语无伦次,用力揉了一把鼻子,“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他的意思。”龙原平和地笑了一下,“他在最后告诉了我……想把这个系统留给阮月,就当是一份诀别之礼。” 阮苏心头一热,一时百感交集。他望着龙原好一会,最后犹豫地问: “龙原,你现在……” 龙原看出了他想说的话,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会留下来的。” “一切还没有结束,我们还需要重建这片沃土……” . 江柯凡正在和彭鸣几个热烈讨论着刚才惊险的一幕,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他这才想起来,不知道阮苏现在醒了没?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阮苏还昏迷着。小风说他只是累坏了,江柯凡就自己先跑出来晒太阳了。 但过去这么久了还没阮苏的动静……这家伙不会睡死过去了吧? 江柯凡有点担心起来,正想着折回去叫醒他,一抬眼,阮苏正噙着笑朝他走来。一边眉毛挑起,一个带着些不明意味的笑容。 可他这个笑容帅归帅,但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衣衫都已经脏的脏,破的破,搭配上这个略带痞气的坏笑,那气质怎么就那么拧巴呢。 江柯凡表情一时很是诡异,阮苏一看就知道他又在瞎想,哭笑不得地捏了一把他鼓鼓的脸蛋:“手还疼不疼?” “嗯?”江柯凡这才意识到阮苏是在问他的枪伤,“我都说没事了,你好唠叨。” “这就嫌我烦了?” “一直都嫌你烦。” 彭鸣在旁边噗嗤地笑了出声:“哎,你们俩又开始了。算了,一天没见你们斗嘴,我这心里也空落落的,哈哈哈。” “哎呀哎呀,可我怎么总感觉……”水琴也刺激地捂住嘴,“某人这是有话想说呀?” 小风和珠子也赶忙围了过来,眼睛亮起:“什么什么?” 阮苏神秘地一笑。 然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璀璨的绿宝石戒指。 看见那枚熟悉的戒指,江柯凡倒抽一口气,眼睛顿时瞪得像两颗发光的铜铃。阮苏也没在意,微笑地弯下腰——直接对着他单膝下跪了起来。 “柯宝,尽管之前已经约好了……但我还是想正式邀请你一次。” 此画面一出,顿时惹来了周围一片人好奇的目光。见到男人当众向男人做出求婚姿势的机会可不多,水琴心里颇有一种嫁女儿的激动感,抓着彭鸣的手:“完蛋了,总感觉下一秒我就要飚眼泪了。” “我也是,”没想到彭鸣比她还先红眼睛,“我们柯仔居然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而江柯凡本人却还在状况之外。 他从没见过这阵势,懵逼的小脑袋运转不来,差点直接死机。可他虽然不清楚单膝下跪的含义,但也看得懂周围人的表情。被这么多人围观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 可阮苏却依旧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地牵起江柯凡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手背上的布条。抬起眸,目光像一汪缠绵缱绻的湖:“从今以后,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小学生江柯凡哪禁得起这幅画面的冲击力……脸直接红成了火烧云。 然后,小声地低喃了句, “你明知道我的答案。” 见被求婚的主角也答应了下来,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雀跃的欢呼与口哨声。 江柯凡亲眼看着阮苏为自己戴上那枚祖母绿戒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散发着漂亮的宝石光。不知怎的,他眼睛一红,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有家的人了啊。 戴完了戒指后,阮苏也随即站了起来,搂着江柯凡的腰,在他额头上刻下虔诚的一吻。 “从现在开始,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我们全新的日子。” 江柯凡用阮苏的衣服蹭掉了泪光,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来,挑起一边的唇角,眸里是璀璨的星光,“好啊,” 他幸福地笑弯了眼:“那就请多指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正文完结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这里放一个接档文,山长水阔,江湖再见~ 预收:《第二次谋杀》 文案: 卫靖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个睡着的陌生人。 他看上去像个还在念书的小孩,却深谙人情世故,总是勤快地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他说自己是卫靖的远房亲友,可又说不出卫靖一家有几口人。 卫靖犹豫了很久,决定暂时收留他。 . 其实远在第一次见面之前,袁天佑就已经认识了卫靖。 因为……他是从三个月之后穿越回来的。 三个月后发生的一场谋杀案,让两人被卷进了阴谋的漩涡,无一幸免。 袁天佑决心阻止这一切。 . 卫靖不善言辞,像个无趣的闷葫芦。而袁天佑天生就是他的反面。 他懂事又体贴,有一对小仓鼠般灵动的双眸。顾及着卫靖的心情,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红了脸。 慢慢地,卫靖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他有时也会觉得困惑,袁天佑则眨了一下眼,“也许是老天派我来帮助你的吧。” 卫靖犹豫了一下,一口气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那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一辈子吧。” 阅读提示: 1、he的主攻 2、外冷内热攻×外柔内刚受 3、有一点幻想元素,有一点悬疑成分 第140章 番外2:新婚初夜 系统关停的第一天,到了最后,傍晚将近,人们便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扎营,决定今夜姑且在飞舰上休整一晚,等第二天再启程寻找城市遗址。 飞舰很大,还存放着充足的物资,足够所有人都可以体面地休息一夜。 龙原和小风帮忙调整了系统,将它压缩成了一个更小的模型,寄存在一块珠石之中。好在阮月的求生意识十分强烈,不负众望地挺过了鬼门关——虽然身体毁坏了,但龙原唤醒了她的意识,并将她的意识体转移到了系统之内,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延续。 最后,龙原将珠石交还给了阮苏:“就是这个了。” 阮苏接过一看,那珠石上的花纹十分好看,浓云叠嶂:“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龙原摇了摇头:“她现在精神还没恢复,你盲目地进去可能会发生应激反应。等她已经适应了在里面生活再去探望也不迟。” 阮苏答应了下来。于是,那天午后,他便找了一个迎风的山顶,和几个人一起把阮月的身体埋进了小土包里,坟前立上一个刻了名字的小木牌。这样,阮月就可以每天第一个见到朝阳。 最后,他对着墓碑弯了腰,郑重地告了别。 打理好这一切后,阮苏下了山,江柯凡也到别处游玩去了。他到了外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在野外玩得开心,差点就撒欢地跑远了。 阮苏就叫彭鸣看着点他,自己率先回飞舰挑了个合适的房间,晚上休息的时候用。 那应该是舱内的一间休息室,有独立卫浴、一扇观景小窗,还有一张柔软的单人床。 好似让人很难不浮想联翩。 阮苏突然想起来了,有一次他和江柯凡在野外做着刺激的事,还想更深入的时候,阮苏突然理智回笼,绅士无比地说了句,“你第一次做/爱,我不想给你留下糟糕的回忆。” 那时候环境实在糟糕,阮苏怕江柯凡受委屈,所以尽管欲求不满,但他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而现在…… 这么对比一下,眼下的环境似乎已经是豪华配置了。 虽然……阮苏正儿八经地对比了一下,发现床好像有点儿小。 但他们俩抱紧一点,应该也凑合。 实在不济,今天晚上就不睡了。 阮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收拾起了床铺、打扫地板的卫生。他忙碌了好一会,弯腰透过窗,发现这时天色已慢慢黯淡了下来,远处正有人在热闹地聚在一起烧烤。 阮苏出了些汗,就打开门走出去想倒杯冰水喝。路上看见一盆绿植,就想着去外面摘些小野花铺在被子上会不会好看一点。 虽然江柯凡那家伙兴致一上来了,动作毛毛糙糙的,不说欣赏野花了,连话也不让他说。 想到这里,阮苏不禁笑了一下。 . 晚餐是大家凑在一起烤的鱼,江柯凡吃了两整条,打了个舒服的饱嗝,就犯着困意地回飞舰休息去了。 阮苏等他走了以后,突然看了彭鸣一眼。 彭鸣陡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阮苏不动声色地向他走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润滑剂的?” “……” 彭鸣脸一红,怎么办,他好想装作不认识这个词啊!! 等阮苏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飞舰上时,江柯凡却已经兴致缺缺地趴倒在床上,睡得半梦半醒了。 他姿势七仰八叉的,果不其然把阮苏精心布置的小碎花瓣给踢了一地。阮苏叹了口气,都被这家伙磨得没脾气了。 阮苏把从彭鸣那带回来的橄榄油随手放在了床头,一边叫了声江柯凡的名字,“干嘛,这么早就要睡。” “玩累了……”江柯凡的声音隔着枕头含含糊糊的,“困。” 阮苏哭笑不得地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小腿,“那你也给我腾个地儿,屁股挪一挪。” 江柯凡听话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睡得打起了轻鼾。阮苏脱下外套,在他身旁侧卧起来。这熟悉的场景,让阮苏恍惚地梦回他俩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时候。那会江柯凡还紧张得浑身紧绷呢,现在倒好,一点防备也没有,睡得任人摆布。 江柯凡始终用后脑勺对着阮苏,阮苏有点不乐意,就伸手搂住他的腰,手指轻蹭了几下他的肚子,“这么困呢?” 江柯凡却不为所动,“嗯……” 阮苏又靠近了一点,对着江柯凡耳边说悄悄话,“可我还想跟你说话,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江柯凡用仅存的意识艰难挪动了一下身体,强撑着朝阮苏抬起了脸——他困得眼睛都半睁着,还坚持回答阮苏,“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那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阮苏思考了一会,就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怎么不像当时对兰怜夏一样,一口答应我?”阮苏挑起眉,伸手拨弄了两下江柯凡的碎发,“我期待了那么久,才等到你一句‘喜欢’。” 他这语气里藏着几分几不可见的醋味,让江柯凡一下就惊醒了。 “嗯?兰怜夏?”他脑袋还混沌着,揉了一把眼睛,才迷迷糊糊地对上焦,看清了阮苏的脸,“我答应她什么了?” 阮苏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想我帮你回忆起来?” 这个话题也太久远了,突然这么提起来,吓得江柯凡直接一个激灵。他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阮苏还在介意,难道现在还想跟他“算旧账”么 ? 真是个小气包。 江柯凡又把脸埋回了枕头里,转而伸起手,指头上那闪闪发亮的宝石戒指在阮苏眼前晃了几晃,从枕头里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你们又不一样……” 阮苏眼前一亮,明显对这话很是受用,低下脸亲了一下江柯凡戴着的戒指,“行,算你懂事。” 他亲完了手指以后,又去蹭江柯凡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脖颈上,让江柯凡又痒又热。 江柯凡下意识推了一下,却没用什么力:“你……干嘛。” “柯宝,”阮苏的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我们还没有过初夜呢。” “初夜?那是什么?” 阮苏又牵起江柯凡的左手,吻了一下他的戒指:“新婚夫夫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不眠夜。” 阮苏说的隐晦,江柯凡听不懂这些,只以为他又要拉上自己熬夜唠嗑。可江柯凡已经很困了,无暇应付阮苏,头沾到枕头都快睡着了。 于是江柯凡很诚实地听从了身体的反应,推开了阮苏的肩膀。 “那明天再过‘初夜’,我先睡……” 他的“睡一觉”还没说完,人躺在枕头上,就开始打起了轻鼾。 阮苏苦笑了一下,也没气馁,搓热了手掌,再躺回了江柯凡身边。 他一手搂着江柯凡的腰,一边在他颈侧轻吻着。像是研究怎样弄出好看的草莓印似的,阮苏时不时地含住江柯凡脖颈的软肉,又是嘬又是啃咬。 江柯凡先是一阵酥骨的痒,最后愣是害羞得醒了过来,睁着眼睛也睡不着了。 “我只是想睡个觉,你……”可他又说不出来阮苏到底哪儿居心不良,最后只是憋红了脸,用手肘抵着阮苏的胸口,“你这人怪怪的。” “……” 阮苏真是哭笑不得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要惹我?” 这夜色正好,深闺卧房,孤男寡男……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么? 可偏偏状况之外的江柯凡还不知死活地委屈上了:“知道什么啊,我真想睡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江柯凡就又飞快地要把脸埋进枕头里。阮苏忙一把拉住他,要是真让这小子睡着了,今天晚上就算是泡汤了。 “行,这样吧。”最后阮苏也妥协了,“你过来给我最后亲一下,我就不碰你了,行不行?” 亲一下?江柯凡这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阮苏是在向他求爱呢。 算了,亲一下就亲一下吧。 江柯凡闭着眼睛,翻起身来跨坐在阮苏腿上,搂着他的肩膀胡乱亲了起来,差点怼上阮苏的鼻子。阮苏也没跟他计较,好脾气地扶着江柯凡的腰纠正了位置。 一开始只是带着些负气的啃吻,可到了后面,就好像慢慢地变了味道。 ------ end 【小剧场6.0】 阮苏和江柯凡感情很好,但有时也会吵架吵得不可开交。 比如江柯凡总是洗了澡以后把脏衣服乱丢乱放,阮苏每次都收拾得很不舒服,两个人就会因为这个吵起来,还差点动起手。 那天江柯凡实在气不过,转头甩门就冲了出去。他蹲在家楼下的小花坛边上,吹着夜风,只感觉委委屈屈。当时阮苏花言巧语骗他同居,口口声声说愿意照顾他,结果转头就骂他“幼稚、手脚不灵活的三岁小孩”,简直翻脸不认人!! 越想越气,最后江柯凡索性和彭鸣一块喝酒去了。俩人窝在夜宵摊里划拳玩到天蒙蒙亮,江柯凡打了个呵欠,彭鸣就问:“我也有点困了……我看我们差不多回去了吧。” 话刚说完,阮苏就“哗啦”一下用力地掀开了他们的挡布。 江柯凡吓得一个激灵,一抬眼才发现阮苏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很不好,正怒火中烧地盯着他。 江柯凡:“干嘛??” 阮苏:“你手机呢?” 江柯凡迷迷糊糊地打开一看:“唔……没电了。” 阮苏:“……” 江柯凡打了个酒嗝:“所以你到底来干嘛啊?!” 阮苏其实担心地找了他一夜。 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跟我回家去,把昨天的碗洗了。” 两人一块回了家,阮苏因为找人一夜没睡好,倒头扎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江柯凡看他那模样,心一软,气不知不觉也就消了。 最后他果真去乖乖地洗了碗。 还顺便把自己的脏衣服也晒了。 作者有话要说:删改了一下,就把小剧场搬过来凑字数了。。见谅! 此处赠送3362字 第141章 番外3:阮月醒了 这天,阮月总算适应了自己的新家,阮苏也就兴致勃勃地跑去探望她。 阮月在里面当起了自己的主神。她构造出了一个小镇,捏出了很多NPC和房屋建筑,也还原了自己的模样,青丝如瀑、风仪玉立。 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能以这样的形式团圆,阮苏已经十分满足。 “哥哥,谢谢你。” 见到阮苏的第一面,阮月感动地抱住了他,“你没有放弃我……” 他们缺席了彼此十七年,如今终于家人重聚。 “其实是主神,他把这个系统留给了你。”阮苏笑了一下,也回抱住阮月。接着,神情又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虽然我说过会救你出来……但从今以后你就只能待在这里出不去了。” 阮苏有些担心,紧张地问,“阮月……你会恨我吗?” 阮月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要的并不是能去到多远……能有家人陪伴在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 “而且……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阮苏当即就红了眼睛。 那天他们兄妹俩聊了很多,好像要把十七年来少说的话都补回来似的。阮苏心中的大石头缓缓地落了地,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分别时,阮月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下次来探望她时,能带上江柯凡。 阮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两个人碰头会闹出矛盾,毕竟他们俩之前吵架可是有过前科的。 而江柯凡也有些不自在,他还记得阮月之前对他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敌意,江柯凡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卡在中间很是尴尬。 但……他们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有些拘谨。但阮月没有再为难江柯凡,江柯凡也破天荒地没有嘴臭。气氛虽然有些尴尬,还尚且还算和平。 最后分别时,阮月还单独叫住了江柯凡。 “对不起,”她诚恳地低下了头,“之前是我太过分了。我那时候很傻,困在自己的负面情绪里出不去,所以伤害了你……很抱歉。” “我其实并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只是,那个时候,我很没有安全感,误会你和哥哥……”说到这里,阮月脸忽然一红,整理好了情绪以后才继续道,“不过现在我已经不会再钻牛角尖了,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犯的傻。” 阮月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江柯凡神情一软,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就失措地一溜烟逃跑了。 等到第二次见面,江柯凡反思了自己上次不礼貌的不告而别,开始尝试着主动向阮月搭话。 “其实……我也没有生气了,”他害羞地挠了挠头,“你不用太在意的。” 而阮月也回报给他一个温柔尔雅的笑容。 “嗯……谢谢。” 接着,她又看向了江柯凡的手掌,“不过……你已经戴上了那个戒指啊。” 江柯凡一愣,不好意思地藏起了手。阮月却大方地笑了笑,“你能喜欢就好。这是我妈妈的遗物,也是我们的传家宝。你戴起来很好看……哥哥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江柯凡有点害羞,就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慢慢地开始能够正常地交谈了,气氛也逐渐缓和了起来。 第三次、第四次见面后…… 这天阮苏正在厨房洗着碗,江柯凡突然神神秘秘地跑过来,问他要阮月的那块珠石。 “干嘛用?” 江柯凡一脸理所当然,“找她玩儿啊。” 阮苏突然慢半拍地意识到,嗯??江柯凡竟然会单独去找阮月了吗? 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再演变到后面,三个人一起聊天时,阮苏无意间说了句阮月小时候的糗事,江柯凡突然暴起敲了一下他的头:“狗儿子,不准你欺负阮月!” 阮苏:?? ……江柯凡竟然会开始护短了吗?? 连自己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阮苏的心情一时五味陈杂。 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的阮苏,是不会发现——阮月和江柯凡早已经彼此释怀,意识到对方其实都是很好的人,并且……在阮苏看不见的角落里达成了统一战线、建立起了深厚的姑嫂(?)革命友谊。